血蝴蝶————寒雁北回

作者：寒雁北回  录入：12-22

但就在一个飘著小雪的傍晚，冷晓川的生活开始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那天，张大力叼著香烟，走到冷晓川的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问：〃川啊，今年你18了吧？〃
〃嗯。过了年就满18岁了。〃
张大力点燃香烟，坐下说：〃嗯，是个男子汉了〃他深深的吸了一口烟，问：〃想没想过今後要干点啥？〃
冷晓川淡淡的一笑，说：〃暂时还没想呢。〃
张大力微微皱眉，说：〃那可不行啊，你也不小了，不能整天这麽闲逛啊，这样吧，我在省里招兵办有个朋友，我已经给你联系好了，你到部队锻炼一下吧。〃说完站起身，刚走了两步，又回头说：〃你和你妈妈说一声，让她帮你准备一下，明天早上8点，我们一起去体检。〃
冷晓川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吓了一跳，他想要说不去，但又找不出一个合适的理由来拒绝。
谢萍回来之後，冷晓川将这事与她说了一遍，其中添油加醋的又编派了张大力一些莫须有的话出来，谢萍听了之後没表态，只是问：〃你自己的想法呢？〃
冷晓川撇了撇嘴，说：〃好男不当兵，好铁不打钉。傻子才去当兵呢！〃
谢萍又问：〃那你想干点什麽呢？〃
冷晓川眉毛一扬，说：〃咱们家也不缺钱，随便给我拿点干什麽不行啊！用得著去部队受那个苦吗？〃
谢萍苦笑，说：〃现在你张叔的买卖赔了本，家里剩的钱已经不多了，给你爸打点官司又花了不少钱，你去当兵也能锻炼一下，也不能算是坏事。〃
冷晓川听母亲也这麽说，倒是有些急了，赌气一句话也没说，跑回自己的房间。
深夜，冷晓川久久不能安眠，隐约听见从张大力房间里传出的声音。他二人时而窃窃私语，时而高声争吵，有时还会听到谢萍的哭泣声。
冷晓川很是奇怪，悄悄下床，披著被子来到张大力房门外，侧耳细听。
张大力说：〃……这小子现在也太不象话了，整天花钱比我还大，一个月两千多还不够他花的，还总找我要钱，再不送他到部队上去还得了！〃
谢萍哽咽的说：〃可我就这麽一个儿子，他花的钱也都是人家冷家的钱……〃
〃放屁！冷家的钱，这麽多年姓冷的他要是没有老子帮他的忙，他早他妈的死了！老子帮他当刀子，他让老子当王八！〃说到这张大力更是恼火，更是大喊：〃算他妈的老天爷有眼，现在他的老婆儿子都在我这！还他妈的指望老子救他，呸！老子没亲手栽了他，就是老子有良心！〃
谢萍听的很是糊涂，问：〃你说什麽，什麽他让你当王八，怎麽回事？〃
张大力啐了一口，说：〃他和我那个死老婆子干的勾当让我他妈的堵在床上，还不是让我当王八？仗著自己有两个臭钱，就他妈的玩别人老婆！老子後悔当时没宰了他们俩！〃
谢萍听了这话，又惊又怕，连忙问：〃那……那你和我……〃
张大力哼了一声，说：〃你这骚货以为老子能看上你啊！要不是看著你有钱，老子一天都不能看你！现在还带来个累赘给我找麻烦！我告诉你，你给我老实点，要不你就和你的崽子给我一起滚蛋！〃
谢萍见他怒气冲冲，生怕他惊动了冷晓川，因而强压怒火，说：〃好，你把我的钱都还给我，我马上带著儿子走！〃
张大力冷笑一声，说：〃我说你这娘们是不是脑子坏掉了？老子费了这麽多心思都是为了什麽？把钱还给你？做梦去吧！〃
冷晓川听到这里，几乎崩溃，没想到自己父母竟然是这样的人，耳边母亲在轻泣，那个男人还在骂骂咧咧的讲个不停，一下子感到无比的孤独。
默默的回到自己的房间，蒙上被，泪水在不知不觉间流下。
次日一早，冷晓川已经收拾好了所需物品，待谢萍来叫他吃饭的时候，他已经梳洗完毕，等待出发了。
谢萍一如往常，只是略显憔悴，张大力穿著睡衣，见到冷晓川还是和语笑面的问：〃怎麽起这麽早啊？〃
冷晓川回答：〃今天不是要去体检吗。〃
谢萍与张大力对望一眼，张大力干笑一声，对谢萍说：〃我就说这孩子懂事，不会让大人操心的〃说著又摸了摸冷晓川的头，说：〃你妈妈还担心你会反对呢，这回好了……〃说著便去换衣服。
谢萍望著儿子的背影，脸上充满了无奈与自责。
体检的结果是正常，冷晓川和谢萍没有一点高兴，倒是张大力时而柔声劝慰，时而勉励鼓舞的和冷晓川说了好多。
时间推移，出发的日子很快就到了。
海蓝色的军装，让他更添了几分英姿，但在他的眼中却丝毫也看不出兴奋的样子。
出发前的第三天，他向谢萍说：〃妈，我想去看看爸爸。〃
谢萍没有象往常一样敷衍儿子，只是犹豫了一下，说：〃嗯。妈妈想想办法吧。〃
办法自然是有的，但谢萍并没陪冷晓川去见冷忠，只是安排好了一切，自己在门外等。当冷晓川见到了已经剃了光头的父亲，父子俩流泪互诉别离之情自是找不了的。当得知冷晓川要去当兵的事时，冷忠长叹，说：〃你好好干吧，爸爸帮不了你了。〃最後他又问谢萍过的好不好，冷晓川淡淡一笑什麽都没说。冷忠亦没有问，只是在那一刻他仿佛突然看透了世态炎凉，一种无比的沧桑浮现在他消瘦的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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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一整夜的雪，睁开眼睛，就看见天地间白茫茫的一片，整个世界仿佛穿上了一件圣洁的礼服。北方的冰城甜甜的睡在这大自然母亲细心编织的银色繈褓中，显的格外宁静与安逸。偶尔数枝上的积雪被风扶落，飘飘洒洒的飞舞在空气中，更给这个美丽的城市增添了几分活力与妩媚。
冷晓川被眼前的景色震惊，从没想到这个自己生活了近二十年的城市竟是这般美丽。其实，并非城市不美，而是他从不懂得去欣赏，或是说他从来都不屑去欣赏。
是的，这个世界上到处都有美丽可寻，只是红尘中的你我，常常被看不见的名利迷茫了双眼，却错过了欣赏那一份难得的宁静。当冷晓川领会到了这点的时候，似乎已经迟了许多。
他突然觉得自己是那样的孤独，朋友虽多，却没有一个是了解自己的，更没有人愿意去了解。此刻他想起了很多人，想起了慈祥的奶奶，想起了合家欢乐的一幕一幕，也想起了梦昕阳。
拿起电话，拨通了那个自己新手挑选的号码，此时此刻或许只有这个人可以倾听吧……
放飞希望
在茧中沈睡的虫，终於伸出了她美丽的触角，展动起她绚丽的翅膀，去拥抱那个生机勃勃的春天……
蝴蝶呀，蝴蝶，你可知道，你的生命短暂的可怜。你又为何要努力的打扮自己，就算你再美丽，也只不过是一刹那而已。
蝴蝶笑著说：“我并不在乎长短，只要我还活著，我就要让自己变的美丽，为了爱我的人，也为了我爱的人，因为我是蝴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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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你还好吗？”冷晓川平静的问。
“嗯。我还好，只是最近学习比较忙，你呢，还好吗？”梦昕阳问。
“我？”冷晓川淡淡的笑了笑，说：“我挺好的。”
他的平静让梦昕阳觉得有些不安，他立刻追问：“你怎麽了？没事吧？好象不开心啊。”
冷晓川险些被他感动的流下眼泪，没想到这个曾经被自己不屑一顾的人，竟然是这麽关心自己，这算不算是一种讽刺呢？
“没有啊，我真的很好”冷晓川努力调整著自己的心情，说：“你有时间吗？我们一起去拍照片，你看，外面的雪景多美啊！”
梦昕阳迟疑了一下，说：“我晚上有课，要很晚才能有时间……”他对自己拒绝了冷晓川的雅兴而感到有些内疚。
冷晓川确实有些失望，但还是笑著说：“那好吧，我去找别人，你就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吧。”
梦昕阳听到这话心中酸酸的不是滋味，但自己又不能说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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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方的冬季天黑的总是比较早，梦昕阳放学的时候已经是月上东窗了，今天他一直都没有心思学习，总是会想起冷晓川，想他不知道和谁在一起，是不是女朋友，或是别的什麽人，而他们又在做些什麽……他自己也不理解自己为什麽会有这种奇怪的念头，但总是会情不自禁的想到这些。
放学後他推著自行车，无精打采的走在回家的路上，任匆匆的人流从自己身旁掠过，他还是慢慢的走著，想著……
突然，一个人一把抓住他的肩膀，吓了他一跳。那人说：“喂！我等你半天了！你怎麽才出来，人都走一大半了！我还以为错过了呢！”
梦昕阳抬头一看，见到冷晓川笑嘻嘻的站在自己身旁，真是又惊又喜，不知说什麽好。又看到冷晓川剪了头发後的样子，更是忍不住哈哈大笑。
“喂！你念书念的傻掉啦？怎麽见人也不知道说话！只知道傻笑！”
梦昕阳笑过，问：“你怎麽跑到这来了？”
“找你呗！难道我会来上学啊？我看你真的是书念的太多，傻了！”
梦昕阳也笑了，问：“这麽冷的天，你不冷啊？”
冷晓川咧著嘴，说：“怎麽不冷！你再不出来我就被冻死了！”
梦昕阳想到他在冷风中冻的打转的情景心里又是心疼又是好笑，连忙解下自己围巾，搭在冷晓川的肩膀上，说：“这麽冷你也不知道多穿点，看冻的这样！”
冷晓川哼了一声，说：“你三哥体格棒著呢！你看你瘦的样子，一阵风来都要把你刮上天了！”说著拿下围巾，系在梦昕阳的脖子上，他有意用了些力，勒的梦昕阳一阵咳嗽。
冷晓川大笑，说：“看吧，就说你不行吧，才在外头说了两句话，你就咳嗽起来了。走，我请你吃火锅，暖和一下！”说著不等梦昕阳同意，就拉著他到了路旁的一家酒店。
冷晓川不顾梦昕阳的反对，点了满满一桌子的各类食物。这是一家上等的川味火锅名店，光是汤底就十分的考究。有牛肉、毛肚、鳝鱼、鸡爪、土豆、环喉、牛肚梁、鸭长、海带、生菜、葱白、空心菜等十余种之多。加上特制的调料，食用起来真是鲜美诱人，回味悠长。
除此之外，他还点了如“干烧鱼翅”、“酱爆鸭块”、“清蒸江团”等四川特色名菜，四川名酒“剑南春”。
这些菜别说是吃，就算是名字，梦昕阳都没有听过，他二人本就饥肠辘辘，不能菜肴上齐就推杯换盏的吃喝起来。
两杯酒入怀，冷晓川便大谈食品之道，什麽“川、徽、鲁、闽、湘、粤、浙、沪”甚至日本料理，意大利名点，都在他的品评之列。
冷晓川一副美食家的专业派头，梦昕阳更是十分配合的不时提出问题，当梦昕阳问到大连名菜的时候，冷晓川随口说出了如“通天海参”、“清蒸鲍鱼”、“烤全虾”等好五六种，梦昕阳最喜海鲜，听他说的这麽诱人，忍不住说：“有机会真的想去那尝尝。”
冷晓川好象一下子变了个人似的，说：“等我到了大连你去看我，我一定请你吃！”
梦昕阳吓的“啊”了一声，问：“你要去大连？做什麽？”
冷晓川冷笑了一下，说：“当兵。”
梦昕阳这才知道他理发的原因，忙问：“不会吧！怎麽想起要当兵了？”
冷晓川笑了笑，一边喝酒一边将那天晚上在张大力房间外听到的事情和梦昕阳说了一遍。
最後，他又说：“我早就不想在这个家呆下去了，走了更好，听说大连现在很美，我正好去旅游一下。”
他说的虽然轻巧，但梦昕阳听得出来，这其中包含著的辛酸与无奈是普通人无法想象的。等他说完，梦昕阳问：“那你什麽时候走啊？我去送你。”
冷晓川喝了一口酒，说：“明天晚上。”
“这麽快呀！”梦昕阳惊叹。随即，他举起酒杯，说：“来，我祝你一帆风顺，早日荣归故里！”
冷晓川喝了一大口酒，说：“有时间就去看我吧，我请一吃地道的大连海鲜！”
梦昕阳淡淡一笑，没说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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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台上，送行的人群里有这样两个少年，一个清瘦清瘦的少年，与一个身穿军装，心事重重的新兵话别。
梦昕阳在火车开动的那一刻流下了泪，望著列车缓缓的始向远方，他默默的说：“我会等你回来。”
--可谁又知道他等到的会是什麽呢？
一个人走在站台上，突然想起了小时候妈妈唱过的一首歌。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壶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母亲那慈祥柔美的声音仿佛就在昨天，那悠扬的曲调，和平淡中饱含深情的歌词，每一个字，都深深的触动了他的心。
不知道什麽时候，风已经将泪痕吹干，梦昕阳感到一阵刺骨的寒冷。
长长舒了一口气，环顾了一下四周围才发现，原来自己不知不觉随著人流已经走出了好远的一段路。
抬头看看头上的天，月亮周围凝聚这一层薄薄的白霜，似乎已经不堪忍受这北方的寒冷，不愿将光辉赐给大地。
不知走了多久，他回到了自己的家。
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久久无法入睡，那长长的火车嘶鸣，似乎还回响在耳边，让人觉得不安。直到东方升起一朵火红的云彩，他渐渐进入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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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在孤独的时候往往喜欢回忆起很多往事，而这些回忆却往往使人觉得更加孤独。
梦昕阳这些天来总是混混沌沌，看著身边的同学开始在课余时间交些笔友，自己也索性也提起笔，将自己的心事寄给远方的陌生人。
他在信中写到：
我远方的朋友，你好：
看到我的信或许你会感到意外。但我相信，我们会成为好朋友。
我是一个普通的男孩。今年就18岁了，正在读高中，每天只是学习学习再学习，除了面对“A、B、C、D”就是“ax=bc”这些让人头痛的东西。
前几天，我的一个中学同学穿上了军装，送他走的时候我哭了，可能你会笑我吧。但我真的好珍惜和他的那段友谊。他已经走了一个星期了，我还是忘不了他……
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麽会这样，有的时候看见他和他的女朋友在一起，我的心里就会不舒服，甚至因为这事，我还躲在被窝里哭过。看到他因为家庭的变故而颓废的时候，我比他还要著急，看见他笑，我的心里比吃了蜜还甜。
我的朋友，我该怎麽办？我是不是个同性恋？我很看不起自己，很自卑，在同学面前抬不起头，我觉得像我这样的人就该死掉。
我的朋友，请允许我再一次这样称呼你。我并不期盼你能回信，因为我这样的人是不该有朋友的。但我说出了心里话，这是18年来我第一次觉得自己活的这样轻松。
谢谢你，我的朋友，谢谢你能耐心的看完我的信。最後祝你及你的家人，幸福、快乐。也祝天下的有情人能够终成眷属！
！！！！！！！！！！！1998年12月8日
！！！！！！！！！！！！！！！折翼蝴蝶。


梦昕阳留下了一个折翼蝴蝶的名字，他认为这个名字最能代表他此刻的心情。！！！！！！！
天使在身边
是不是真的有上帝？
我不知道。
那是不是真的有天使？
我也不知道。
那我告诉你，上帝就是你自己，天使就在你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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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一天天的过去，冷晓川没有给梦昕阳打过电话，梦昕阳试图联系谢萍，但却没有结果。
他又进入了一个漫长的等待。
就在他渐渐平静了自己心情的时候，他却意外的接到了一封信，接到传达室的通知梦昕阳兴奋不已，但当看到发信人的地址，他又不免失望，因为这并不是冷晓川。
这封信来自辽宁，沈阳。这是梦昕阳寄出的7封信唯一回复的一封，信中说：
蝴蝶你好：
请原谅到此时我才给你回信，我是一个外地人，在沈阳漂泊已经有5年了。看到你的信我很受感动，觉得你是个坦白，真诚的人，如果你不介意，我们可以教个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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