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幸和嘉忆一样都是无辜的,你这样做只是在伤害他!和元红铭那种人渣又什么区别???”
王愆旸不知不觉提高了音量,一字一句掷地有声,带着十二分的怒气。
“嘉先生。”王愆旸深呼吸,尽量平复自己的怒气,他带着元幸朝后后退了一步,“你信不信,如果你不是嘉忆的哥哥,不是元幸的舅舅的话,今天你说不定会被我从五楼扔出去。”
“我……”一向能言善道的嘉铭被王愆旸这几句话怼得说不出话来了。
他急急忙忙转向元幸,似乎是想道歉:“那个元,元幸,舅舅对不……”
道歉的话还没出口,王愆旸就带着元幸离开了:“恕不奉陪了嘉铭先生,今天你所作所为,令我实在无法原谅你。”
他的小元幸成长了再多,再勇敢。但元红铭给他带来的阴影就像左腿上那道多年都褪不去的疤痕,每到孤寂时,疤痕就像是被人再度用锋利的刀刃剖一般,血淋漓的血肉翻出,鲜红液体汩汩而流。
更何况,他身上的伤口疤痕又不止那一道。
王愆旸将元幸直接带到了车上,三十度的室温下,元幸的皮肤冷得吓人。王愆旸急急忙忙找了车后的毯子给他裹上,伸手抱住他帮他取暖,自己则汗流浃背地安慰着他。
“没事了元幸,没人再问你了。”
“那个嘉铭就是个大傻逼,大坏蛋,欺负我们小元幸,以后开心先生见他一次打他一次,帮我们元幸出气好不好?”
“别害怕了小元幸,别怕了,你没事,妈妈她也没事的,你们两个都好好的。”
元幸依旧抖得厉害,王愆旸地抱着他,胡乱地吻着他的额头和发顶。
从前元幸在花卉市场听到张明星问他是不是元红铭的儿子,就能哭着跑出去。现在即便他成长了不少,依旧无法独自一人直面这份不一样的痛苦。
智力衰减被人指指点点,被同事欺负,疼他爱他的奶奶去世,被坏人骗人,不得相见的妈妈。这些元幸都可以一个人扛过来,但唯独这件事,他一个人无法承受。
这件事关乎两个家庭,不是他那瘦弱的肩膀可以抗住的。
“小元幸你别害怕,那些事情都过去了,都不算什么的,以后有我陪着你呢。你害怕的话就躲到我身后,或者躲到我怀里,我会帮你挡住那些痛苦,我会一直陪着你,和你一起面对那些事情的。”
“听到了吗小元幸?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他无法一人面对,总是有人会牵着他的手,陪着他一起走过这段被黑夜笼罩的路。
封闭的车内温度逐渐升高,汗珠从王愆旸鼻尖下巴上滑落,砸在元幸身上和毯子上。
元幸的身子渐渐也没有刚刚那么凉了,在王愆旸的安慰下,他的情绪也逐渐平复。
又过一会儿,元幸抬起了头,抓着王愆旸胸前的衣服问:“开,开心先生,坏,坏蛋他是和我们在一个,一个城市吗?“
作者有话要说:100章了!花花撒起来!咕咕咕起来!
大概是最后一个大篇章了!不会很虐的,比心
火锅店五楼,四楼有露台,所以讨人厌的舅舅不会被老王摔死的,毕竟那样的话老王就要进局子了,小星星就没人陪了嘤嘤嘤(虽然最后也没摔_(:з」∠)_)
第一百零一章
不待王愆旸回答这个问题, 元幸紧接着又问, 努力抑制着声音里的颤抖:“妈,妈妈是不是,知, 知道了?”
说完快速地眨巴了几下眼睛,又使劲挤了挤, 试图把即将夺眶而出的眼泪给寄回去。
这种时候,他最担心的还是妈妈。
王愆旸见状, 伸手用指腹在他眼下抹了抹。
他温声问:“小元幸是不是害怕了?”
元幸点点头,索性把自己的脸放在王愆旸的掌心里,小声说:“怕……”
紧接着他又摇头, 脸蛋上的肉在手心里蹭来蹭去的。
“我, 我怕,但是最怕是,妈妈她害怕的, 妈妈害怕了该, 该怎么办呀……”
母子同心,元幸在得知消息后能有这种反应,相信嘉忆也好不到哪里去。
王愆旸在心里头叹了口气, 伸出另一只手,也捧起元幸的脸,轻轻捏了捏。
他垂头,认真地看着元幸的眼睛,说:“元幸, 现在没人能欺负得了你的。。”
“而且……”王愆旸说,“你不用过于担心妈妈,你得相信她也和小元幸一样,一直在努力让自己变得更强大。”
“毕竟,妈妈她曾经保护了你那么多年,现在她也一定会好好地保护自己的。而且妈妈的家人也会保护她的,就像我会一直保护你一样。”
元幸红着眼眶问:“是,是舅舅吗?”
王愆旸闻言,眸光顿时暗淡了下去。刚刚真是应该把嘉铭那个混球从五楼扔下去,竟然这样欺负他的小元幸,真是差点气死他。自己保护了这么久的小宝贝,他说弄哭就弄哭。
元幸看着王愆旸若沉水般的面色,抿了抿唇,伸出一只手抓住他的衣角,说:“其,其实我,我就是有点害怕,我,我不怪舅舅的。”
“舅舅是,是为了保护妈妈,我,我也是想保护妈妈她的……”
“但是我是,真的想不起了的,一想就,就难受害怕的,也不是真的要,要哭。”
低软的声音断断续续,元幸努力用他心底里的温暖和爱抵御着那份恐惧,想要将自己保护妈妈的那份心情给传达出去。
“小元幸。”王愆旸用双手揉了揉他的脸,把脸颊上软乎乎的肉给揉到变形,“你知不知道,孩子都是妈妈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
元幸嘟着嘴,用不解的颜色看着王愆旸。
王愆旸微笑了一下:“你快快长大,然后保护好自己,就是保护妈妈了。”
掌心里那张小脸眨了眨眼,一副似懂非懂的模样。
“好了。”王愆旸松开手,在他鼻尖上刮了一下,“快去洗脸,一会儿给你做好吃的,之前不是说要帮妈妈打坏蛋元红铭吗,不能再哭鼻子了。”
夏日的夜风从柔软的云朵缝隙中钻出,送到这扇小窗里。
小星星额前的头发被吹起,露出红肿的眼睛。
他听开心先生讲了许多关于爱关于勇气的话,但关于坏蛋的这件事,最至关重要的还是他自己。
只有他自己获得了真正的勇气,才能打败坏蛋,保护妈妈,和开心先生一起开开心心地生活。
暴雨虽至,但乌云之上总会有一片晴云,晴云中白色飞鸟和昼行夜空会永远等着长大的小星星,等着他到来。
今夜有梦。
虽然元红铭目前身在京城,但生活也并不能因为他而不进行下去,元幸还是要早上去康复中心,下午去上班。
不知是不是因为嘉铭逼问他关于元红铭的事情,元幸明显有些抗拒去火锅店上班。临近上班的时间,总是磨磨蹭蹭地要干一堆事情,坐在车上也总是心神不宁的,似乎总是担心今天会在火锅店遇到嘉铭一样。
王愆旸看出元幸的紧张不安,在红灯十字路口时伸手拉了他一下,将他的手放在掌心里用力握了握,安慰道:“没事的,他不会来的。”
“嗯……”元幸吞了口口水,目光躲躲闪闪的。
车内开着凉爽的冷气,然而元幸额头上却汗水岑岑,时不时就要伸手擦一擦。
王愆旸将他的反应看在眼里,双手忍不住用力握住方向盘,分明的骨节凸起。
行驶过两个街区,王愆旸将车停在商场附近十字路口拐角处。
他伸手将元幸的安全带解开,又抽了张纸将元幸额头上的冷汗擦掉,问:“元幸是不是不想上去?”
元幸点点头,又摇摇头。
王愆旸问:“到底想去不想去?我会尊重你的选择。”
结果元幸还是点点头又摇摇头。
王愆旸看着他纠结紧张的模样,叹了口气,将纸巾团吧起来扔到一旁。
元幸急急忙忙在一旁说:“我,我这就去的,开心先生你你不要,不要生气……我去上班的,真的。”说着还要拉开车门走出去。
结果王愆旸的动作抢先在他动作之前。
只听“啪”一声,王愆旸的胳膊越过元幸,手掌摁在了门锁上,同时任凭元幸怎么拉车门都拉不开。
“我是有点生气。”
王愆旸垂眸,拉过刚刚已经被解开的安全带,复又帮元幸扣上:“不过我不是因为小元幸不上班而生气,我巴不得你不去上班,好安安生生待在家里让我养着。养十个你我都养得起。”
“我生气是因为,都这么久了,元幸还是觉得我会生他的气,是觉得我小气呢还是……”
元幸是不可能把他当外人的,但是往前乍一听他这么说,再看他一脸小心翼翼的模样,这满肚子的火就升了上了来。
矛盾又莫名其妙。
“我,我没有……”元幸低着头小声说,“我只是,只是……我不知道的……”
“唉……”王愆旸挪开摁在门锁上的手,仰起头,覆盖住眼睛,疲惫地长叹一声。
车内空调呼呼地吵闹着,两种截然不同的情绪在冷风中发酵着。
王愆旸一面生气嘉铭把他的宝贝吓成这样,一面……
不行,他还是生嘉铭那个老东西的气。看来真的应该把嘉铭从那个茶社里揪出来暴打一顿,这样才解气。
元幸则一面害怕会遇到嘉铭,一边又想去上班和客人交谈。
因为他的社交圈并不广,每天见到的人少之又少,还总是固定那几个。所以他是很喜欢在火锅店里不同的陌生人交谈,帮助他们拿零食或者点菜时,又会有一种油然而生的成就感,虽然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但元幸十分满足。
可是他真的是怕了……
他可以成长,懂得什么是爱,懂得依赖懂得撒娇,懂得善解人意理解妈妈的苦衷。
但想在阴影里种满花就像是在废墟上重建一样,都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完成的。他也不可能在三两天内,在听过王愆旸大段的排忧解难后就能拥有对抗噩梦和坏蛋的勇气。
更何况阴影照了他十八年还不够,四年内一直用着各种方法如影随形。
元幸低着头,脑子里乱乱的,总觉得自己又回复到了之前的状态,变成了那个没有遇到开心先生之前的,动不动就爱哭鼻子的小元幸。
“对不起。”
冷不丁的道歉声响起,接着是一个拥抱。
王愆旸将下巴放在元幸的肩膀上,紧锁眉头:“对不起元幸,刚刚不应该那么跟你说话的,也不应该冲你撒气,我太纠结了。”
元幸一愣,支在两旁的双手顿时有些无处安放,整个人也有点无措。
“我刚刚也考虑了一下,你现在的确不适合继续去工作,等下我就帮你给玥玥姐请假。”王愆旸不容置喙道,“不接受反驳。”
元幸眨眨眼,的确也没有反驳王愆旸的话,就像是一直等着对方强硬地替他坐决定一样。
“现在你下午的时间就空了出来,你是选择去康复中心还是跟我呆在一起?”
想都没想,元幸也伸手抱住了王愆旸:“跟你,跟你在一起的。”
当日下午元幸就被王愆旸带到了公司。
吴小毛今天没来,王愆旸就把他安置在吴小毛的ceo办公室里,打开吴小毛的电脑给他找了部动画电影,嘱咐他有一些东西不要碰,然后自己时不时地来看一眼。
不过这毕竟不是个长久法子,但目前只能先这样了。王愆旸看着电脑前的元幸,第一次动了辞职的心思。
运营组办公室内。
“王总监。”新入职的同事凑了过来,“那是你孩子吗?几岁了啊?有十八吗?不过你看着岁数也不大啊,孩子怎么会那么大?”
正在喝水的王愆旸差点一口水喷同事一脸,这名同事也在被开除的边缘徘徊。
“不是。”王愆旸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回去好好工作。”
同事坐回工位之前,冷不丁听王愆旸又来了一句:“十二了。”
元幸的确跟他养的小孩一样,不过是在八岁时捡到了他,养到现在也有十二岁了。还差六岁就成年了。
同事在位置上地嘀嘀咕咕:“十二?不像啊……”
王愆旸闻言,微微勾唇笑了笑,继续工作。
因为元幸在,王愆旸今天提早下班走了一个小时。
“元幸,电影看完了吗?”王愆旸推开董事长办公室的门,“该回家了。”
“看完的。”元幸正抬头看着墙上的一张照片,闻言转头看了看王愆旸,接着又急急忙忙地将头转了回去,
“看什么呢这么入迷?”王愆旸见状,大步走了过去。
吴小毛的办公室的墙上除了有一些装逼书法外,还有一些照片,他念旧,所以家人的,同学的都应有尽有,看起来完全不像是个正经董事长的办公室。
墙上最大的一个相框内装裱的是他的大学毕业照。
是在大学校门口排的,三十多名朝气蓬勃的年轻人在烈日下笑的正灿烂。
“这个啊。”王愆旸站在元幸身后和他一起看了起来,“这是你小毛哥哥的大学毕业照,他是港城大学毕业的。别看他的,就一个普通一本,211985都算不上,回家开心先生给你看我的,国内的国外的都有。”
元幸抿了抿唇没说话,也没回应王愆旸这段话。
“元幸?”王愆旸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看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