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他的话说得粗暴,但没有人开口提醒他这不符合审讯规定,因为不止那位警官,从审讯员到记录员,人人都有相同的想法,觉得此等人渣,就合该摁在地上直接切掉作案工具才对!
在警官们仿似能化作利刃,将他千刀万剐的严厉逼视之下,犯人终于不敢再哭嚎了。
赖文华虽然心性猥琐又卑鄙,而且心胸狭隘、冷血无情,但他毕竟只是个生长在和平年代的市井小民,在面对警察,罪行无可隐瞒的时候,他先前好不容易才建立起来的心理防线根本无法维持,很轻易地就被警方的盘问所击溃了。
那之后,他交代了自己全部的罪行。
在侵犯侮辱了女受害人古丽雯之后,赖文华冷静下来,才忽然感到了害怕。
他觉得,姑娘如果不死,之后肯定会将他指认出来,于是为了掩盖自己强`奸施暴的事实,他恶向胆边生,决定杀人灭口。
他抓起缠在古丽雯脖子上的尼龙绳,打算将她勒死。
但在赖文华试图扯紧绳子的时候,却发现绳子在末端缠成了一个死结,根本没法完全扯紧绳圈,而且塑料尼龙绳质地滑溜,他又戴着厨房洗碗用的手套,摩擦力不够,十分不好用力。
赖文华生怕光用绳子没法将古丽雯勒死,于是干脆抄起电视柜上的黄铜小鹿,在女孩儿的头上连敲了数下,直到人头破血流,再也不动了之后,才丢下沾血的摆件,提上裤子,匆匆地逃出了犯罪现场。
“你当时在她的头上打了几下?”
负责审讯的警官问道。
“不记得了……”
赖文华摇了摇头,脸颊神经质地抽搐着,呐呐地说道:“可能……六七下吧……后来她就完全不会动了,我才回过神来,觉得害怕……然后就跑了……”
“嗤!”
有人发出了一声不屑的嗤笑。
事实上,在警方听赖文华描述自己回自己家拿了保险套,再偷了厨房门上挂着的洗碗手套,才回转到犯罪现场进行暴力侵犯的时候,就已经排除掉了“冲动犯罪”这个选项了。
无论嫌疑人——不,现在已经可以称为“杀人犯”了,无论他再如何狡辩自己只是一时冲动,还在交代案情时给自己加了一箩筐的心理活动,在一个人能够想到要在实施犯罪前掩饰痕迹时,就足以证明他当时脑子很是清醒,所做的一切都是深思熟虑后的结果。
更别提赖文华最后还为了不让受害人指认自己,选择了杀人灭口,硬是用一个黄铜摆件,将一个年仅二十二岁的年轻女孩儿活活打死了。
古丽雯的案件审到这里,真凶已经很明白了。
但是,这一桩入室抢劫杀人案,却还远远没到能够结案的程度。
即使侵犯和杀害古丽雯的是住在2808室的邻居赖文华,但先前闯入2806室的陌生男人X,却不能就这样简单放过。
更何况X本人也充满了疑点,从他的真实身份,到作案动机,乃至于最后又是被和人敲头后丢入海中,导致他死在了开发区的海滨桥墩下,这一切的一切,也必须继续追查下去。
…… ……
……
审问完赖文华,将他羁押起来之后,专案组的警官们再次在会议室聚头。
沈遵对这个案子目前的侦破进度非常满意。
毕竟入室抢劫奸杀案的社会影响非常恶劣,只要是见了报,就肯定会引发全城乃至全国的广泛关注,而舆论的关注度,对负责侦办的警方本来就是一股沉重的压力,拖得越久,他们就会越被动。
不过这一次,多亏了戚山雨足够机警,在调查时迅速找到了案件的突破口,只用了不到二十四小时,就将□□和杀人的真凶捉拿归案,也算能给关注此事的民众一部分交代了。
沈遵对戚山雨自然是一百个满意,觉得这小伙儿真是越来越出息了,这段时间的成长有目共睹,眼看着就快成他们市局刑侦大队的顶梁柱了!
不过,作为一个资深刑警,沈大队长除了关心结果之外,还对过程也很感兴趣,因此他对戚山雨的侦察思路颇有些好奇,所以在交代接下来的侦办方向以前,就先问了自家爱将一个问题:“对了,小戚,你是怎么怀疑到2808室的邻居身上的?”
“其实,我那时也不敢肯定,不过只是有点儿怀疑而已。”
戚山雨回答得很老实。
“第一点,是有关2806室两名女住户的流言蜚语,明显是有人故意在小区里四处散播的。这就说明了,在她们的邻居之中,有人对两人心怀不满,甚至可以说是有仇了。”
众人闻言,都纷纷表示同意。
“然后,最让我觉得不对劲的地方,是死者古丽雯的室友告诉我,她们家丢了一对洗碗用的手套。”
“哦,原来如此。”
沈遵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听懂了。
因为昨日法医给出的凶案现场痕迹鉴定报告称,在死者家里,他们没有找到新鲜的可疑指纹,这就说明了,当时涉案的两名嫌疑人都是戴着手套的。
但2806室的住户却发现她们家丢了一对洗碗用的手套,那就很可能意味着,最起码有一个嫌疑人,他在作案的时候,原本并没有准备手套,只能临时就地取材,拿了别人家挂在厨房门口的手套。
而丰富的刑侦经验告诉沈遵,像这样没有准备的凶犯,最可能的就是忽然闯入犯罪现场的人。
如果那人没有选择报警,却偏偏选择了加入施害者的行列,那么最大的可能性,就是这个人当时正巧就在案发现场附近,而且还和受害者有私人恩怨。
第161章 9.dark water-16
要调查一个不明身份的死者, 是一件很繁琐而且耗费时间的事情。
8月17日,周四。
戚山雨和搭档在外头奔波了一整天, 等他终于回到家时, 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
“哎,回来啦。”
他用钥匙打开门,就听到柳弈说话的声音。
“蓁蓁她刚睡下了, 厨房里有给你留的饭菜。”
柳弈似乎刚刚洗完澡,头发还在滴着水,身上只套了件夏装的睡袍,胸前的扣子只扣了两颗,透过敞开的衣领, 能看到他被热气薰红的皮肤,以及线条笔直的锁骨。
他一边用毛巾擦着头发, 一边穿过客厅, 朝晚归的恋人走了过来。
“怎么样,今天有收获吗?”
“没有。”
戚山雨无奈而又疲惫地摇了摇头。
他跑了一整天,现在是真的又累又饿,只差前胸贴后背了。
戚山雨将外套和包搁在玄关的衣帽架上, 转身拐进厨房,果然看到灶台上搁着一盘炖菜, 电饭锅里还有米饭。
“没办法, 你知道我厨艺不佳,所以今天和蓁蓁吃的是外卖,你也将就一下吧。”
柳弈走过去, 手臂一伸,像一只树袋熊似的挂在戚山雨背上,看他一边热菜,一边问道:“怎么?案子不顺利吗?”
“嗯,确实不怎么顺利。”
戚山雨用长柄勺搅拌着锅里炖得又软又糯的炖菜,看锅中翻腾起一圈白色的奶沫儿,十分无奈地叹了口气,
柳弈看菜已经热好了,就松开戚山雨的肩膀,帮他盛好了饭,端到了客厅,然后陪坐在恋人旁边,看他将炖菜舀到米饭上,埋头开始吃这一顿不知迟了多少个小时的晚饭。
戚山雨吃东西一直很迅速,十几分钟之后,他已经清空了碗盘。
他们简单收拾了一下桌子,然后戚山雨拿了套睡衣,打算去洗澡。
柳弈却在他要关门的时候,跟一条游鱼似的,“呲溜”一下顺着门缝滑进了浴室里。
“哥怕你寂寞,进来陪你聊会儿天。”
他朝戚山雨笑嘻嘻地说道。
戚山雨有些无奈地盯着柳弈看了一会儿,看对方根本没有打算回避的意思,只得迎着他灼灼的目光,脱掉身上的衣服,走进淋浴间,打开花洒开始洗澡。
柳弈靠在门板上,隔着一扇蒙了薄薄蒸汽的玻璃门,一边欣赏自家恋人线条矫健漂亮的肉体,一边懒洋洋地说道:“来,跟我说说,你们那案子,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我们今天走访过死者古丽雯在鑫海市能找到的所有朋友,还有她老家赶来的几个亲戚,以及她曾经工作过的地方的几十名同事,但每个人都说自己以前从来没有见过那个嫌疑犯X。我们甚至还排查了古丽雯的手机通讯录和通讯软件上的熟人,也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人员。”
戚山雨往身上搓浴液,雪白的泡沫很快在皮肤上覆盖了一层。
虽然没刚才看得清楚,不过柳弈觉得这样要挡不挡、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效果也十分养眼就是了。
“你有没有想过,那嫌疑人X,或许跟女死者没有关系,他可能就是单纯的入室抢劫,而古丽雯则是这个随机被他选中的无辜受害者呢?”
柳弈看他们从古丽雯的人际关系上找不到突破口,想了想,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毕竟,古丽雯的室友那几天碰巧不在家,独居的年轻女孩总是比较容易成为这些人的下手目标的。”
“不,我总觉得,这案子不对劲儿。”
戚山雨摇了摇头,拿下淋浴喷头,开始冲身上的泡泡。
“哦,哪里不对劲了?”
柳弈盯着某人笔直修长的大长腿儿,十分轻佻地吹了一声口哨。
“因为案发现场被翻得太乱,但实际丢失的财物却太少了。”
戚山雨回答,“女死者的室友后来做了清点,发现家里只少了几百块的现金和一些不值钱的合金首饰,加起来总值不超过一千块。”
他对古丽雯的室友关婉怡的印象颇为不错,那女孩儿不仅为人仗义,而且十分有担当,从她在好友死后的种种应对来看,确实是个非常不错的好女孩。
而且关婉怡在收拾房子的时候,连厨房里丢了一对洗碗用的手套这么个不起眼的细节都注意到了,所以戚山雨觉得,姑娘对她们家财物损失的判断应该是可靠的。
“唔,你说的确实很有道理……”
柳弈闻言,点了点头。
身为主检法医,他当然对案发现场的各种细节了如指掌。
他记得,当时2806室确实非常凌乱,几乎每一个柜子的抽屉都被整个抽出,里面的东西全都翻倒在地上,连衣柜里的衣物,也被人从柜子里取出,层层叠叠地丢了个满床满地。
然而实际上,在进屋翻找东西的时候,很多抽屉都是只要打开了就能一眼看清里面有些什么,有没有行窃的价值,根本不需要多此一举,把里面所有东西全都往地上倒的。
至于衣柜里的衫裙裤帽,就更没必要全都取下来到处乱扔了。
“另外,死者的手机就在她房间的书架上,位置很显眼,家里的两台手提电脑也没被拿走。”
戚山雨继续说道:“正常来说,若是嫌疑人X真的只是求财的话,这些值钱而且相对轻便的电子产品,才是他最应该带走的,不是吗?”
“嗯。”
柳弈顺着戚山雨的思路,想了一下,“这么看来,嫌疑人X是故意要制造出一个入室抢劫的假象,才将2806室翻了个底朝天的,是这样吗?”
这是戚山雨已经冲洗干净,打开淋浴间的门,迅速地从架子上取下大浴巾,把乍泄的春光团团裹住。
柳弈把搁在旁边的睡衣递了过去,还隔着柔软的毛巾,顺手在戚山雨结实紧窄的翘臀上拍了两下。
“另外,还有一个疑点。”
戚山雨跟柳弈处得久了,在面对自家恋人随时随地冒出来的调戏时,已经可以做到面不改色地淡然应对了。
“我们反复跟另一个嫌疑犯——也就是住在2808室的邻居赖文华确认过,当时他看到嫌疑人X离开2806室的时候,身上只背了一只藏蓝色的帆布挎包,我们后来也检查了泰丰雅苑入口的监控,确定嫌疑人X在进入小区时,他身上背着的,也是这样一只帆布包。”
他说着,抬手比了个尺寸,“那包就大概只有这么大——根本装不了多少东西吧!”
“嗯,确实是这样。”
柳主任很同意戚警官的想法,“没有谁会在企图入室抢劫的时候,只背这么一个根本装不了多少东西的挎包的。”
他想了想,又问道:
“所以你们目前的侦察方向,是把案子作为一桩针对死者古丽雯的仇杀案来调查咯?”
“目前的调查方向确实是这样。”
戚山雨回答:“其实不只是古丽雯,她的室友关婉怡也是我们调查的对象,但是……”
他摇了摇头,“无论是古丽雯还是关婉怡,她们都只是不久前才从外地来鑫海市打工的小白领而已。两人没身份没背景,收入也不算高,每个月只拿那六、七千块的死工资,除去房租和日常开销,差不多就是个月光族了。”
戚山雨继续说道:
“而且她们的人际关系也很简单,除了同事之外,在鑫海市几乎没有其他熟人,以前也没交过男朋友,更加没和人有过感情纠葛。她们工作的地方虽然性质不太单纯,但两人都没有掺和那些皮肉生意。而且姑娘们性格和人缘都挺好的,除了隔壁2808室的赖文华之外,似乎也没和谁结过仇。”
他顿了顿,下了句结语:“我们实在是想不通,到底是什么人偏偏一定要对古丽雯下手呢?”
柳弈的手指在下巴摩挲了几下,也没想到什么十分有用的建议,于是试图改变一下思路,“那么,换个方向,从嫌疑人X的身份入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