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甄东冷哼一声,樊逸清却笑着与他打招呼:“甄东,好久不见,还没恭喜你和程桦,祝福你们。”
“谢谢,我跟程桦天生一对。”
程桦十分不乐意了,凶狠狠地说:“厉甄东,还会不会好好说话了!”
樊逸清连忙安抚程桦,不想因为自己破坏了程桦和厉甄东的感情,他也不责怪厉甄东,毕竟在不知情的人眼中,自己确实是个负心汉角色。
厉甄东还是退了一步,走上前帮樊逸清拿了一部分行李,樊逸清原本想拒绝,但厉甄东很强硬,提了行李包就走,冷冷地扔下一句:“快走吧,再晚就要碰上堵车高峰期了。”
三人坐上厉甄东的车,樊逸清一个人坐在后排,降下车玻璃看着沿途陌生又熟悉的风景,又回想起两年前的事情,想到了蒋正霖,他突然有种想要开口问蒋正霖近况的冲动,还好压了下去。
程桦显得很兴奋,一路上不停地问东问西,樊逸清有问必答,此时的旧友重逢感竟然比出狱时还要强烈。
厉甄东尽可能提速,但还是赶上了北京的堵车高峰期。
程桦因为樊逸清要回来已经兴奋了一个周,又说了将近一个小时的话,渐渐有些迷糊,坐在车里睡了过去。
厉甄东不屑于与樊逸清交流,樊逸清就侧着头看着窗外,没什么风景,但处处是回忆。
从他一下飞机,踏上北京的土地时,他的心脏就一刻不停地狂跳。
*
“蒋总,我刚刚打电话联系了交管局,是前方两车相撞引发的路堵,恐怕还要再堵会儿,怕是赶不上五点半的晚宴了。”方述毕恭毕敬的向蒋正霖汇报情况。
蒋正霖紧簇眉头,脸色非常难看,处于暴怒的边缘,方述赶紧低下头,大气不敢出一声。
自从樊逸清走后,蒋正霖的脾气就变的愈发不好,阴晴不定,时常震怒,公司上下员工几乎是躲着他走,蒋正霖身边的秘书助理除了方述外,两年内换了六批人,有自己承受不了压力辞职的,又被盛怒的蒋正霖赶跑的。
就连方述,若不是蒋董压着,怕也是被辞退无数次了。
蒋正霖像只大型猛兽,被困在樊笼里,恨恨的望向车窗外,瞬间僵直了身体。
旁边那辆车后排车窗没有关,一个男人正往与蒋正霖相反的方向看着窗外,那个背影,侧脸轮廓,整体气质让蒋正霖恍若隔世…
他,像极了樊逸清…
蒋正霖胸口像是被重重砸了块大石头,痛的无以复加,两年前他在家中突发心悸,今天又有犯病的征兆。
方述发现蒋正霖面色发白,呼吸不畅,一只手紧紧攥着左侧的西服,突然意识到蒋总的心悸又犯了,连忙摸出随身携带的速效救心丸,倒了杯温水给他服下。
即使在吃药,蒋正霖也贪婪的盯着对面,想看看那个人转过头来会不会真的是樊逸清,可惜直到路通,对面的人都没有转头,还因为四周突然响起一阵鸣笛,对面的车辆玻璃缓缓升了上去。
两辆车玻璃都贴了量子膜,几乎无法透过玻璃看到车窗里的情况。
蒋正霖握拳狠狠捶了下车窗玻璃,手瞬间红肿起来。
“蒋总您不能伤害自己!”方述连忙劝阻!
“闭嘴!记下旁边这辆Tesla的车牌号,给我查车主是谁!”
司机连忙降下车速,方述定睛一看,连忙说:“蒋总,这辆车是厉总新买的那辆,您还没见过所以才不知道。”
“甄东?你确定?”蒋正霖几乎可以确定里面的人,他拿出私用手机给厉甄东拨了过去。
厉甄东开着车,手机铃声响起,由于手机是程桦在一直拿着,因此直接把睡梦中的程桦惊醒,程桦抱怨着拿起手机一看,随即清醒大喊道:“是蒋正霖!!!”
第41章
“是蒋正霖!!!”
樊逸清内心咯噔了一下, 整个人都紧张了起来, 胸口闷的厉害。
“把电话给我。”厉甄东朝程桦伸出手, 程桦很紧张的把手机放在他手上。
程桦慌忙提醒,“你别说漏嘴!”
厉甄东笑了笑, 用抓着手机的手揉了揉程桦的发顶, 然后才单手接起电话,不知有意无意的打开扩音, “哥?”
听筒里传来蒋正霖的喘息声,时隔两年樊逸清终于又一次听到属于蒋正霖的声音, 即便他还没有开口说话, 樊逸清也能感觉到此时蒋正霖的呼吸并不稳。
樊逸清几乎屏住呼吸,就怕错过蒋正霖哪怕一个音节。
“你在哪里?”蒋正霖的声音清晰地从话筒跳跃出来, 那声音不复当年的意气风发,如今声音未改,但是感觉却像是经受了风雨蹉跎, 低沉又阴郁。
厉甄东故作轻松笑道:“我还能在哪里?我自然是和程桦在一起, 哥你有什么事?”
蒋正霖压抑着胸中呼之欲出的猛烈情感,“没什么事, 我妈让我问问你要不要回家吃饭,你可以带着程桦一起来。”
“不了哥, 我和程桦已经订好了酒店, 吃完饭还要去看电影。”
蒋正霖的司机正远远跟着厉甄东的车,显然厉甄东并没有发现车后的他们。
蒋正霖又问道:“你们已经到酒店了?”
蒋正霖向来不会关心别人的私事,自从樊逸清走后他更佳冷漠, 除了母亲别人几乎不搭理,厉甄东觉察出他的不对劲,但没有多想,于是道:“是啊,我们已经到酒店的地下停车场了。”
蒋正霖看着前方的车,面无表情道:“我知道了,那就改天吧!”随即挂断了电话。
“不必跟前面那辆车了!”
前方正好是个十字路口,两辆车就此分道扬镳。
蒋正霖已经确定,樊逸清就在厉甄东的车里,他回来了,整整818天,他终于舍得回来了。
可是一切都过去了,即便他回来了又能说明什么?
更何况,蒋正霖知道自己恨他!
恨他的不辞而别,恨他践踏自己的感情…
厉甄东把手机重新交给程桦保管,程桦紧张兮兮道:“他怎么会打来电话?不早不晚偏偏这个时候,会不会他知道逸清回来了?”
“程桦”,厉甄东从后视镜看了一眼樊逸清,“你要知道,他回来不是个秘密,北京城其实也就那么点儿,我哥早晚是会知道他回来了。”
程桦嘟囔道:“那怎么办啊?”
厉甄东冷笑了一声,“我跟你说过,我哥早就放下了,所以他在不在北京对我哥来说根本没影响。”
樊逸清一度陷在刚才的电话里无法自拨,厉甄东的一番话将他拉回了现实。
樊逸清默默地点了点头,“甄东说得对,我和他已经没关系了…”
*
半年前,樊逸清申请调回北京,主要原因是母亲和赵叔年纪大了,需要他在身边尽孝,更何况北京的教育资源丰富适合小清的发展。
于是樊逸清拜托程桦帮他选购一处学区房,他在北京也算正式有了个落脚的地方。
樊逸清此时站在属于自己的家里,十二年前他完全没想过自己能在北京买上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此时房子里家具设施齐全,唯独少了些人气,即便是七月份也觉得冷清。
程桦好像看出了樊逸清的失落,他拍了拍樊逸清的肩膀,安慰道:“下个周阿姨他们就搬过来了,高兴点!”
樊逸清:“嗯,谢谢你程桦,这两年麻烦你太多了。”
程桦笑道:“好兄弟,应该的!”
厉甄东从进入樊逸清的家就一直站在客厅阳台上吹风,大概半个小时后走进客厅,对程桦说:“我饿了,我们先去吃饭吧?”
听到吃饭这个词,程桦的肚子也咕咕叫起来,“逸清,我在源江饭店订了位置给你接风,咋们先去吃饭,吃完饭再回来我陪你收拾行李。”
“不了,中午我在飞机上吃了很多,现在没大有什么食欲,而且坐了一天飞机我想早点休息,你和甄东去吃吧,吃完了你们早点回去休息。”一回来就听到了蒋正霖的声音,樊逸清内心堵得慌,很想释放出来,他现在亟需一个人静静。
程桦怕他饿着原本还想再劝劝,但厉甄东抢先一步回道:“我觉得你也不会有什么食欲,那你休息吧,我和程桦先走了。”
程桦没有办法只得跟着厉甄东离开,坐在车上还不忘给樊逸清叫了份外卖。
他们一走,屋子里显得更加冷清,樊逸清走到阳台上,夏日的六点半夕阳余晖洒下来,映红了半边天,热情似火的颜色暖不透他的心。
樊逸清从裤子口袋里默默摸出一盒烟,打开烟盒取出一根用打火机点燃。
樊逸清深深吸了一口,尼古丁顺着口腔扩散到全身,中枢神经收到刺激,大脑内部释放多巴胺,让他躁动不安的内心渐渐放松,慢慢有种微醺的感觉。
香烟曾经带给他痛苦,现在却又带给他短暂的放松。
连着抽了三根,樊逸清从烟草中已经获得不了快感,他在阳台上站着吹了会热风,把烟味儿散尽才回到室内,先去卫生间用漱口水清洁了一下口腔,又回到房间里换了一套衣服。
一切收拾妥当后,樊逸清决定出门走走,好好回味一下这座久违的城市。
出门前刚好遇见送外卖的外卖员,樊逸清收下后给程桦发信息道了谢,锁上门下了楼。
沿着小区的路走了出去,这里的地理位置还算不错,附近商场、学校、医院,各种基础设施建设齐全,樊逸清看到路的尽头有座大型商场,打算过去逛逛,总之哪里都好,都比孤独思念好。
走到一半路遇一间琴行,巨大的橱窗里摆着一架Yamaha白色钢琴,它吸引了樊逸清的目光。
曾经有位身穿黑西装佩戴白玫瑰的绅士在新年夜为他弹奏了一曲《梦幻花园》,樊逸清还记得那首钢琴曲的曲调,那个叫蒋正霖的男人曾经在自己心里种下一朵玫瑰。
樊逸清目不转睛的看着那架钢琴,有种想要买下他的冲动,他鬼使神差推开琴行的玻璃门,当内外的空气开始流通,二楼传来一段熟悉的钢琴曲。
几乎是狂奔,樊逸清在一众诧异的目光中顺着楼梯冲到二楼,二楼大厅有个展示台,好几个人围着钢琴听这首曲子,大家的眼中涌现出来的是惊叹的目光。
弹琴的人被钢琴和观众挡住了,樊逸清的脚步顿在了楼梯口,他知道蒋正霖不可能出现在这种地方,但是一首曲子就足以让他情怯止步。
他贪婪的听着音符灌入耳朵里,失神在这段曲调中。
这位演奏者弹得更加流畅自然,感情也拿捏的恰到好处,但是樊逸清还是觉得不如蒋正霖弹得好。
他突然想到什么,赶紧去摸自己的手机,刚把手机的录音功能打开,《梦幻花园》最后一个音符跃了出来,声音戛然而止,前方传来大家的喝彩和掌声。
樊逸清有些失望,他想祈求演奏者再为他弹奏一次,哪怕需要付钱也可以,因为他搜遍全网都没找到一首叫做《梦幻花园》的钢琴曲。
他快步走过去,只见一位衣着华贵,气质出众的老妇人站起来向大家致谢。
樊逸清就像遭了雷击一样,定在原地不动。
萧筱今日受闺蜜所托,来她经营的钢琴店教一批学生弹琴,兴致来了就随性弹奏了几首,但她却想不到竟然会在这里见到熟人。
萧筱微笑着朝着对面轻轻招了招手,“逸清,你回来了?”
“伯母,好久不见…”
第42章
琴行三楼有间专供学员休息的咖啡室, 此时只有樊逸清和萧筱坐在靠窗的位置, 窗外华灯初上, 车流如织,城市繁华热闹, 室内却安静清寂。
琴行的学员给两人端来两杯果汁后离开了咖啡室, 萧筱端起果汁轻抿一口,亲切的问道:“逸清, 这两年你在美国过的还好吗?”
“嗯”,樊逸清点了点头, 笑道:“谢谢伯母关心, 我还好…”
“国外再好也不如国内养人,你瘦了很多, 也憔悴了不少。”
樊逸清犹豫了一下,“毕竟是去美国开荒,自然要磨人些。”他决定转移话题, “伯母, 你看起来跟两年前一样,气色还是那么好。”
“谢谢”, 萧筱道了谢,顿了顿忍不住道:“正霖, 他过的却并不好…。”
樊逸清身体一僵, 想了想,“甄东说他挺好的。”
萧筱笑了笑,目光看向桌子上花瓶里插着的鲜花, “逸清,你看这瓶鲜花好看吗?”
花应该是刚插上不久,花蕊鲜活,花瓣婷立,独有的花香正随着空气流动四溢。
樊逸清:“这应该是新鲜的花,很好看。”
“对啊,在你来的两个小时前我和学员刚刚把旧花给换下来,所以才有这一室生机。”萧筱将视线转移到樊逸清脸上,续道:“但是美好的背后却隐藏着假象,因为这些花的生命线已经断了,现在你看到的美好不过是这些花最后苟延残喘的时光。”
“逸清,你知不知道,你是正霖的生命线?”
樊逸清摇了摇头,“不会的…”
萧筱知道自己的儿子一直爱着樊逸清,即便他一次次说着伤害樊逸清的狠话,可最终伤到的永远是自己,这两年蒋正霖已经把自己的心脏糟蹋的千疮百孔,再好的药也不会有一个樊逸清管用,萧筱打从心底里希望樊逸清能和儿子重归于好。
“你们刚刚分开的时候,正霖在家里突发心悸,是情绪过于悲伤所致,这两年他也会经常犯这个毛病,大部分犯病的时候都是在你曾经住过的房间,我是他的母亲我了解他,他爱你胜于爱他自己。”萧筱的眼睛逐渐湿润起来,声音有些哽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