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他想,明天就让薛城把这套衣服给换下,反了还。
镇中中午休息时间短,课程安排紧凑,下午的课安排了四大节,一共语文数学英语和生物,陆亦温听了一会课,去看教室另一端的薛城,看到他认真低头在做笔记,笔头微动,嘴中做着口型。
陆亦温噎了一下,眼神一顿,感觉太阳从西边出来,这时候讲台上的老师在讲课本中古诗词的释意,薛城也跟着翻到那一页,开始抄写屏幕上的翻译,他确实很认真在学习,不唬人。
我是离开了两天,不是离开了半年,陆亦温换了只手去撑下巴,觉得不可思议,嘴都闭不上,薛城察觉到他的目光,两人在教室最后面那排隐秘的空间里,四目相撞。
薛城低头去找手机,陆亦温回过神迅速去盯屏幕,几秒后薛城找他,四个字:“好好听课。”
“我”陆亦温没想到风水轮流转,这水淹到他家门口了,“我在听,上回老师都讲过了,这里进度慢。”
薛城大概气还没好,陆亦温这样给自己解释,他试图去找他聊天:“心心攒到多少了?”
薛城人有多大胆,心有多大产:“一百颗。”
陆亦温不敢置信:“你逗我吧?”
薛城冷漠回:“没逗你,爱信不信,你找你室友去诉苦,告诉他你被人骗了。”
陆亦温:“他们是室友,你是男朋友,我找他们干什么?”
薛城:“你听过你男朋友的话吗,你就是欠教训,那天给你打了一晚上电话,你一个都没接。”
呦,陆亦温换了个姿势低头打字:“说也说不过你,你厉害,我喜欢你行了吧。”
薛城没回,陆亦温继续说:“零食很好吃,谢谢男朋友送的糖。”
男朋友、喜欢你,这些话张口就来,陆亦温一面觉得自己的脸皮真厚,一面再去抬头看薛城,看到薛城手背拍着脸,愤愤在抄笔记。
原始强烈和纯情可以并存,至少在薛城身上并不矛盾,真纯,陆亦温看了薛城一会,并且在薛城转过身的时候冲他挑眉眨了眨眼,端了副罕见的风流样,学坏了,把薛城挑得一个劲儿喝水,大冷天,喝了两大杯冷水,还撸了袖口跑去走廊上散热气。
这种状态也挺好,有时候叫做情趣,陆亦温不再觉得烦恼,他决定这段时间趁着薛城单方面和他冷战的机会,有空多逗逗他,以后这种机会可少见了。
当天晚自习结束,陆亦温回到宿舍后,他的室友围上来,七嘴八舌地谈论当事人的八卦,问他和薛城到底是怎么回事,班级里都传开了,看着是副要打起来、针锋相对的模样,问他们到底有什么矛盾。
镇中虽然总体风气封闭,但涉及到诸如打架斗殴等事件,多数人依旧还是有所反应,单看薛城那种表现,他们想不到两人会是情侣关系,只能往男人之间的那种矛盾去猜想,于是衍生出了例如曾经争抢过女朋友、互相打过架看不顺眼等诸如此类的猜测。
陆亦温啼笑皆非:“不是不是,你们别乱猜,是朋友,他最近只是有点情绪,很快就好,你们等会,我给我爸打个电话,今天还没找过他。”
陆亦温去给薛城打电话,并不觉得羞耻,开口叫了一声爸,那边叽里呱啦一阵就把电话挂了,陆亦温跟室友苦笑:“我爸今天骂了我一顿。”
楚迅了然道:“家长都是这样的,你爸爸跟你关系挺好的,你们经常会说那种话。”
陆亦温奇怪看了他一眼,他隐约有种猜测,楚迅很喜欢跟他谈论父子间的事,是因为对他们之间的那种相处方式表示好奇,但薛城并不是他真爹,两人又是情侣关系,偶尔间说话,总有些甜言蜜语掺杂在其中,显得不伦不类。
希望楚迅这个好孩子不要学他们说话,不然他大概真会被他爹揍死。
大老爷们,谁会老是跟爹说什么,我爱你这种肉麻的话。
“我先洗个澡。”陆亦温及时止住话题,拿上睡衣进浴室,草草冲澡完毕之后,开门出去。
他来到薛城的宿舍,轻扣房门,里面有人给他开门,都是同班的同学,彼此之间有过照面,对面好相处,态度友好,陆亦温说他找薛城,但薛城在里面洗澡。
陆亦温不请自来,打算随便坐一会,他拉开薛城的座位坐下,看到他桌上放着烧烤,问了声原来是他买的,于是拿了一串吃起来,一共十串,就吃人五串,给薛城留了一半。
不过薛城其实并不喜欢吃这种东西,以前买过,全是晚上给男朋友当夜宵吃。
陆亦温就是个强盗!
薛城的室友敢怒不敢言,看在眼里怒在心里,他们看着陆亦温大摇大摆吃了薛城一半的烧烤,然后问着了薛城床铺的地方,翻身躺上去,睡了薛城的床,还把人家被子盖在身上,几乎把自己全身都裹着了,怎么会有这么自来熟的人。
分明就是来宣战的!好不要脸!
等薛城出来肯定要跟他打架,室友们心想,这种事情,真正的男人肯定不能忍,尤其是薛城,看着人高马大就不好惹,相比之下陆亦温就是张小白脸,高归高,打得过薛城吗,等薛城出来,一脚把他踢翻,然后扔出去,等着呢!
但是陆亦温就是个机灵鬼,擅长打突击战,等浴室里窸窣的水声停了之后,他不再恋战,迅速起身,捞了薛城的一根烧烤,汲着拖鞋边咬边走,搞完破坏后,大摇大摆地出了房门。
等等,他又回来了。
室友一行人的心大起大落,站在边上大气不敢出,不知道这祖宗又是来干什么,陆亦温奇怪看了他们一眼,友好笑了笑,几人都不再看他,躲到了一边。
陆亦温从睡衣衣兜里掏出几颗薛城给他买的奶糖,放在薛城的座位上,当做报酬,挺好玩儿,他有点好奇薛城等会的反应,等着呢。
等薛城从浴室出来,陆亦温早就脚底抹油溜之大吉,倒是他室友围上来,七嘴八舌地跟他控诉陆亦温的罪行。
薛城看着被啃得不像样的那堆烧烤、以及留下来的几颗糖果,表情扭曲。,
第四十三章
这件事后来就在班级里传开了, 传得沸沸扬扬。
新来的交换生薛城,在进宿舍第一天, 就被人给欺负了,那人大摇大摆进了宿舍,吃了他的烧烤,睡了他的床,在宿舍无法无天片刻后,末了溜之大吉, 只留下几颗奶糖作为报酬,简直嚣张至极。
围观全程的几个薛城室友表示很有压力, 这三逗比乐不起来, 七嘴八舌地互相补充当时的场景,说得声嘶力竭,好不让人义愤填膺, 只不过薛城不让他们说名字,于是他们憋着心里的一口气,愤愤朝着陆亦温看。
陆亦温在睡觉,薛城在做作业, 两个当事人游离在事件之外。
陆亦温现在觉得好逗, 他本身就不是那样沉稳的性格,当初他父母还在世, 宠溺着他的时候, 谁还不是个跳脱的性子了, 他越听着他们对薛城表情的描述, 越是心里边乐呵,听他们说,昨天薛城直接黑了脸,然后拎着烧烤出去。
去哪儿,别人不知道,陆亦温知道,薛城打他电话,让他出来吃东西,明明是来投喂零食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来打架,撸起袖口拉他到一处没人的地方,然后押着他吃完了全部的烧烤。
“啃干净。”
“这根,有点辣。”
“故意买少的,每天只能给你吃这么点,多吃对身体不好。”
盯着人吃饭的时候好话不少,吃完之后薛城一声不吭地收拾残骸,在静谧的空间里陆亦温抬头去看任劳任怨照顾他的男孩,看到薛城的影子投射在对面的白墙上,被放大了几倍,压着他的影子,由于光影错位,于是他们的影子看起来,几乎像是缠绵在了一起。
陆亦温想到薛城跟着他一个人来到镇中读书,想到薛城的好,色从胆出,伸手想去触碰薛城的手背,手指微蜷,做摩挲状,像是勾引。
薛城收回来,生气得犹如一个被侮辱的贞洁烈妇:“你干什么,别动手动脚。”
“不是。”陆亦温忍不住笑了,站起来,“薛城你干什么呢,以前不是你着急想碰我,我躲都躲不过,我就不信你这几天这么淡定。”
薛城骂他:“红颜祸水,不知羞耻。”
陆亦温要笑喷了,追着他说话:“你哪学来的词,这么端着,你给我解释清楚,还有,谁教你冷战这招的,韩知,还是郑召召?韩知吧,他鬼点子多,等我回去揪他耳朵。”
薛城替韩知辩解:“不关小不点的事,我自己心里边不痛快,网上别人教的。”
“那,薛城,薛城哥哥?”陆亦温试探地叫他,带着笑音,“和好吧,生气什么呢,早点把座位搬过来,搬吧,薛城哥哥,你说我这么个大活人坐得离你那么远,你就开心啊?”
两人站在昏暗灯光下,走廊狭长似乎看不到尽头,他们站在一处隐秘的出口,四周传来鼎沸的喧嚣人声,是即将熄灯前的最后狂欢,充斥人的双耳。
以至于,陆亦温的那句薛城哥哥,轻得如同奔流大海里一粒微不足道的水滴,但薛城听到了,这句话如同一粒种子,在他的心尖慢慢发芽。
薛城在静了片刻后,浑身燥热难安,他突然伸手把陆亦温重新拉进那处没人的地方,然后俯身,陆亦温在和他呼吸相触间,松了一口气,心想,终于哄好了。
可这事还没完,他被亲得要死要活,分开之后薛城却径直往回走,前方是宿管阿姨急躁的催促声:“大家都跑起来,熄灯了,那边两位,你们在干什么,年轻人动动腿,动起来,快回宿舍!”
得了,陆亦温看着薛城离开的背影想,被白亲了一口,这种感觉就好像是,把自己送上门,然后发现吃亏了。
趴着午休的陆亦温想到这儿,回忆戛然而止,他去摸手机,摸着了之后去给韩知发短信,问他薛城这几天有没有找他,韩知说没有。
薛城整什么呢,陆亦温玩也玩过了,闹别扭的薛城也见着了,满足了好奇心之后,陆亦温现在就想着要和他和好,以前是薛城非要往他跟前凑,现在顽固得如同一块贞节牌坊,让陆亦温怀疑两人的身份是否对调了。
他拜托韩知,多去给薛城洗洗脑,不知道是从哪里看来的,闹别扭就会听话这种话,简直就是无稽之谈,韩知说行,转头去给薛城发链接。
恋爱专家韩知,洗吹剪撕逼传销样样在行,平生只差一个对象,人生从此就圆满了,他边给薛城洗脑的时候边跟郑召召感慨:“像我这种人美心善,不作妖不嚼舌根的男孩子,真的是少见了,但凡我有一点心思,薛城他就得靠边站。”
郑召召听他夸奖自己的次数多了,如今淡定敷衍点头:“是是是,真是一个识大体的小妖精。”
“谢谢姐姐夸奖,姐姐你也是,貌美如花一枝独秀,是个难得一见的可人儿,知知自愧不如惹。”韩知羞涩点头,一边动作麻溜地给薛城发去一份珍藏的恋爱宝典,噼里啪啦地打字,“恋爱时候单方面冷战,是最愚蠢的行为,只有那种自以为是的蠢蛋,才会觉得晾晾对方,对方就会听你的话!”
“对了。”郑召召想起来放下笔,显得困惑,“我哥今天早上问我,你最近是不是变了很多,神神叨叨的,好像得去看看医生,是不是学习学累了。你别说,我第一次看到我哥关心人,他以前都没这么在意过我。听说我小时候吃东西噎到了,他都是冷着脸不耐烦地捉住我的脚,把我倒拎起来拍后背,要不是有爸妈拦着,我可能就嗝屁了。”
“那这是为什么呢?”韩知挠他小小的脑袋,不明白,“你哥为什么要这么在意我,我并不想被他在意。”
“可能觉得你有趣?”郑召召猜测,“也不应该啊,他最讨厌你这种招蜂引蝶四处勾引男人的死gay了,可能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不用管他,费脑筋。”
“哦对。”郑召召又说,“等会陪我出去一趟,我哥说给我们买了毯子,让人送过来,一人一条,你不是毯子被抢走了嘛,他以为薛城没还回来。”郑召召感慨,“有朝一日,我居然要跟着你沾光。”
韩知吓死了:“你哥到底怎么回事啊,我好怕他把我脚拎起来,打我一顿。”
“应该不太会。”郑召召安慰他,“那是小时候的事了,我大概一两岁的时候,包着尿布,好拎不重,现在估计不行了。”
韩知会抓重点:“六七岁的时候就这么横了,长大不得了啊。”
得了,韩知心想,郑君就是那一等一的禁区,碰都碰不得,他发誓,他韩知要是敢踏一步,他就把自个儿的腿给砍了,敢多说一句话,就把自个儿的舌头割了。
我还是多干点人事吧,韩知转过身去玩手机,准备撮合一对是一对,多给自己攒点月老福,他碎嘴儿地去给薛城灌输自己的恋爱技巧,换来薛城一个迷茫的问号。
韩知跟着茫然,敢情薛城一点儿都不懂啊,在网上看到什么就是什么,他还跟韩知交底,发了几个自己收藏起来还未实施的链接,看得韩知直咋舌,心想幸好自己出马,不然温哥这得被折磨死。
什么跟什么啊,网络真是害死人,韩知摸老虎屁股:“你真是个傻子,这有什么大不了,我都打听过了,那个楚迅肯定是个直男,都有女朋友的,才看不上我们男人。你的占有欲不要这么重,虽然温哥现在跟你是情侣关系,但是他也要有自己的空间和朋友,不能一直围着你转,你的直男癌还是太严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