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如此,下到酒店的大堂中解释情况支付费用的时候,眼角瞥见竖在大堂一侧的全身镜时,萧凭还是忍不住顺便照了照镜子。
这造型,真是回头率百分之三百。
不过就算是变成百分之八百,想必也没有任何一个人能认出床单里头是雷浮潮了,这根本就只是一团床单怪,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萧凭被附身了。
雷浮潮没精打采地藏在床单里,看不到摸不清萧凭都在做些什么,视野所及除了白床单就是阳光映上白床单产生的明净颜色,对自己喜获的新外号床单怪一无所知。
于是熬过最新的一波急痛以后,他回过神来,还猫在床单里亲了一下萧凭的侧颈。
眼下两人的交流变得有些繁琐,雷浮潮又没有力气抬高音量说话,萧凭似乎就把这理解成了催促行动的意思,很快又大步行走起来了,步伐之间的颠簸晃得他眼前发黑。
但这样能够最快抵达医院,雷浮潮没作声。
不幸的是,走出酒店不太远,两人就迎面撞上了午休出来打牙祭的陈星。
陈星惊奇地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把萧凭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尤其重点观察了一下他肩膀上斜出来裹在床单之中的另一个脑袋。确切地说,脑袋的形状。
“小萧,”陈星略带迟疑地背起手冲他打了个招呼,“在行为艺术啊?”
床单里头的雷浮潮:“……”
萧凭:“…………”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徐虞”和“潇潇暮雨”的营养液~。
第58章
陈星并不是惟一一个目击到了床单怪的证人。
跟在他后面,《瓦碎》剧组的男二号谭蜜刀也成功目击到了这番怪象, 并且躲起来默默目送萧凭走出了几百米远。
其实作为一个长久以来的旁观者, 谭蜜刀的心中感慨良多, 况且谭蜜刀的身份立场有那么一点点微妙。
首先,在进组之前, 他就和萧凭成为了点头朋友, 在剧组里关系也不错,混得已经越来越熟了。
但其次,因为手头有一首作为插曲的角色歌要演唱, 谭蜜刀跟雷浮潮也接触不少,可以说是有一些交情的熟人了。
于是入组以后的这些日子, 他一直夹在两边中间,茫然地看看萧凭朝雷浮潮不断欲言又止而未遂;雷浮潮朝萧凭爱搭不理脸色冷淡;萧凭再次欲言又止放弃了打算;雷浮潮越发地别扭,连提都不肯稍微提一下萧凭的名字了……
至于那些安排程竹送盒饭、悄悄溜进对方房间里留痕迹、下班以后跑出片场在西餐厅里求婚、把床单滚了又滚的种种戏码, 在谭蜜刀的角度观察,通通都是看不到的。
又兼谭蜜刀今年春天才归国拍戏, 不太习惯频频刷微博, 身边又没有什么比他还要八卦的人物, 因此微博上雷萧两人的官宣言论他也是不知道的。
所以, 谭蜜刀一向很为这两个人忧虑。
是的,虽然他目前还没有订婚, 最近很久没和男朋友滚过床单了,在网络上暂时没有什么自己和男友的CP粉存在,更别提粉圈。但, 他特别地为雷浮潮和萧凭这两个朋友忧虑终身大事。
而现在,身为双方的小伙伴,身为一个娱乐圈未来必将猎猎崛起的奇才,身为此情此景的二号目击证人,谭蜜刀心中不禁浮现出了一种除了他任谁也不会想到的猜测。
——萧凭已经放弃追求雷浮潮了,现在跟别人在一起了,为了不让这个“别人”被发现卷进绯闻里,只好把他用床单整个罩上藏起来。
毕竟他们是从一家酒店里走出来的,谭蜜刀认为自己的猜测十分合乎情理。
站在街道的角落里想来想去,谭蜜刀决定,不管雷浮潮究竟口头怎么说心底怎么想,朋友一场,自己就给他提个醒吧。万一萧凭只是约了个炮,说不准雷浮潮还有放弃傲娇努力一把的机会。
于是他掏出手机,给雷浮潮发了一条消息。
口蜜腹蜜:“雷哥,你和萧凭关系怎么样了?我好像看到他背着什么人从宾馆里走出来了。”
对话框对面备注为“六十岁才能脱团”的人一时没有回复。
谭蜜刀便把手机揣回了裤袋里,没有多想,大家都很忙嘛,暂时不回闲聊的消息是很正常的行为。
这一天,直到黄昏时分,穿着戏服喝着冰水休息的时候,谭蜜刀才姗姗接收到消息的回应,措辞十分简洁。
六十岁才能脱团:“嗯,知道了,谢谢。”
谭蜜刀放下矿泉水瓶打字发问:“你们不再谈一谈了?”
六十岁才能脱团:“不谈。”
这一句话讲得就更加简洁了。
尽管不知道这是又别扭了还是强颜欢笑实际已经开始伤心了,但谭蜜刀还是不禁长叹一声,产生了一点惋惜之情。
本来嘛,两个人看起来你有情我有意,只是总差那么几步远,双方都表现得略有遗憾,谭蜜刀还挺想帮忙撮合撮合他们俩的。
只是现在看来没办法了,辨认雷浮潮这副态度,多半不会出面挽回,BE已成定局。
唉。
谭蜜刀忍不住抬头望了一眼也刚刚离开镜头前的萧凭。
自从今天中午回来之后,只要一出镜头,萧凭就显得心不在焉的,也不清楚究竟是不是心里想着床单底下的人,注意力早就飞到九霄云外去了。
谭蜜刀没料到,两人视线一撞,萧凭想了一想,居然向着他走过来了。
“谭蜜刀,”走近了以后萧凭出声叫他,“我想问问你,你知不知道这附近还有什么好喝的饮料啊?据我观察,奶茶之类的雷哥都已经喝腻了,总是喝咖啡又对身体和肠胃不好。”
谭蜜刀:?
虽然这只是一句简简单单的求安利,但谭蜜刀还是立时被他给震惊了,脑筋飞转。
不对劲,根据他的了解,萧凭的人品应该是没有问题的,做不出脚踏两条船这样的事情。
那么难道……?!!
谭蜜刀并没有做出“床单怪就是雷浮潮”这样的推测。
他深深地沉思了几秒,得出了新的看似合乎情理的特殊推测:萧凭为了让雷浮潮吃醋,特地找了一位朋友来扮演暧昧戏码,为了保护这位朋友,就把他给从头到脚地蒙上了!
靠谱,这次应该猜对了。
思及此,谭蜜刀不禁重新燃起了对雷萧这对CP的希望。
“小萧,”谭蜜刀郑重地交叉起十指来对萧凭说,“你这样做是不行的。”
萧凭:?什么意思?谭蜜刀是认为他不该一直送饮料吗?
也有道理,说到底,还是喝水最健康,尤其以雷浮潮的肠胃来讲。
这么一想,萧凭马上点了点头。
谭蜜刀是相当欣慰的,没料到他话还没说全,只说了一半,萧凭就能够领会了。
谭蜜刀继续建议了下去:“要不然,你还是尽量多陪陪他吧,其实比起送水送茶,我觉得他可能更吃你陪他一起喝水喝茶的那一套。”
没有错,萧凭心里也清楚,雷浮潮实际上很眷恋这种两个人黏在一起做同一件事的感觉,他自己也一样。
尽管不知道为什么谭蜜刀今天忽然开始给他出主意了,但萧凭还是飞快地记起了小笔记,有则改之无则加勉。谭蜜刀不够了解雷浮潮,没关系,他了解啊,他可以把谭蜜刀的恋爱经改成更加适合雷浮潮的方法。
见到他这么踊跃,谭蜜刀有一点吃惊,不过同时也放下了心,这说明看来他没有做出错误的推测,萧凭的确还是想把雷浮潮哄到手的,中午的事情只是一出想撺掇雷浮潮吃醋的戏码。
“我给你支一招吧,”谭蜜刀遂越说越来了兴致,身体往前一倾,摆出了一个胜券在握的姿势,“欲擒故纵也要掌握对的方法。你快杀青了吧?”
“对。”萧凭眉峰一挑。
“你有没有想过,你直接为了他留下来,和你假装离开,又在他需要的时候悄悄回来的区别?”谭蜜刀循循善诱,心里认为这比什么撺掇吃醋要有效多了。
萧凭闻言,眉头又是一扬,逐渐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没错,诚然欲擒故纵这招他自己也不是没玩过,但绝大多数时候,碰到留与不留的这种选择时,他都是会毫不犹豫地直接留在雷浮潮身边的。
有道理。
他瞧着谭蜜刀,转了转眼睛。
谭蜜刀瞧了瞧他,也转了转眼睛。
两人相对微微一笑,目前还没有订婚、最近很久没和男朋友滚过床单了、在网络上暂时没有什么自己和男友的CP粉存在、更别提粉圈的谭蜜刀心里头在想:“真是个绝世小可怜,怕别是连暗恋对象的手都没拉到过吧?”
而萧凭心里则在想:“很有道理,新婚情侣需要一些惊喜感。”
于是一笑过后,萧凭诚恳地冲着谭蜜刀投去了一个赞许的眼神,落在谭蜜刀眼中,变成了在走投无路无计可施时强烈的感激。
而谭蜜刀返还了萧凭一个鼓励的眼神,落在萧凭眼中,却变成了一个羡慕不已略带憧憬的眼神。
萧凭不免又是微微一笑,想起订婚钻戒圈在雷浮潮修长的手指上的样子,心尖尖一阵阵地直飘粉红泡泡,浑身上下连苦胆都变成了甜的。
别人羡慕也在所难免,让他们羡慕吧。
这样一想,萧凭美滋滋地咳嗽了一声收敛情绪,伸手拍了拍谭蜜刀的肩膀,认真说道:“你也要好好努力,要尽快结婚啊。”
谭蜜刀:?
是他的错觉吗?为什么在萧凭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竟然感到了一丝丝得意?
·
下午躺在医院里,雷浮潮断断续续地睡了几觉,中途玩玩手机,望望窗外,除此以外,几乎什么事情也没做。
但一口气躺到晚饭时分,他还是感觉浑身乏力,头脑晕晕涨涨的。
走廊上似乎有什么人在大声喧哗,没准是吵起来了,吵得他翻来覆去也睡不着。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争吵的其中一把声音有点令他耳熟。
噪音忽高忽低地在门外持续了将近五六分钟之久,雷浮潮还姑且能忍,同病房里却有其他的人开始烦躁不堪地轻声叹气了。
雷浮潮不得不睁开眼睛,侧过头向相邻的病床瞥了一眼。
尽管只是普通胃痛,没有出血,没有穿孔,现在已经舒坦多了,但大概今天中午他的样子看起来确实十分严重,萧凭把他送进医院来时相当着急,得知单人病房不够了,也没多加挑剔,所以眼下他住的是间双人病房。
故此雷浮潮听得有些奇怪,能在这里闹事大吼这么久,还没被扣住拉走的多半是个人物,可这一整层楼都是多人病房啊。
与他同病房的是个小女孩,不清楚到底是小演员还是谁家出于种种苦衷不得不带到剧组中来的女儿,一眼看上去恐怕只有五六岁,模样不大舒服,显得很困倦,一下午身边都没有人陪着,只有床边放了一只每过几条戏工夫、会来一通电话的大尺寸手机。
雷浮潮将眼神瞥过去,又转回来,盯着天花板闭了闭眼睛。
还不等他把眼睛睁开,小女孩又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她挺乖的,整个下午都几乎没有发出什么声音,就算是想休息休息不成的这时候,也只是小声叹上了几口气而已。
雷浮潮再次闭了闭眼睛,伸手对着手表数了半分钟。
然后终于不耐烦地扯下吊针,迈下床一把拉开了病房的门。
作者有话要说:为谭少正个名:他根本就不是跟杜总会跨服聊天,他跟谁都是跨服聊天。
第59章
一拉开病房的门,雷浮潮就看见了朱益。
场面看上去不像是医闹, 朱益的样子显得十分落魄, 一瞬间他差点恍惚地以为看见了当年的他自己。
与当年的他不同的是, 朱益正坐在轮椅上跟人吵得脸红脖子粗,也不是没有医生护士和保安赶到了附近, 只不过这不是一家公立医院, 他们半包围着朱益和另一个人,神情都有些不知所措。
雷浮潮听见一个护士在不安地频频询问保安能不能把人赶走,保安无可奈何地回答:“可是华医生说这个病人是梅总送来的……”
不过这不是一场医闹。
被朱益揪在手上的另一个人雷浮潮望望也有些眼熟, 隐约记得应该是一个前几年混得不太如意、最近随着一部古装剧的播出突然现象级爆火的流量男星。
流量男星和朱益之间似乎有过什么过节,一些营销号八卦过, 雷浮潮没仔细看,只大略清楚无外乎是利益与争抢角色的纠纷。
毕竟是在医院里碰面,流量男星眼下也不算是全然无恙的, 听声音很沙哑,说几句话要咳嗽几声, 大概是春寒之下得了重感冒。他看样子只想抽身离开, 不打算牺牲自己现在的名声奉陪一场吵架, 只不过话也说不连贯, 身体也不太使得上力气。
朱益倒也不见得使得上什么力气,可是莫名其妙一副豁出去了的神色, 紧紧拽住流量男星的衣角,攥到手背上青筋暴起也不肯放他离开,嘴巴里一连串接一连串的骂人, 说什么:“花瓶演员!”、“你潜规则了吧?”、“如果不是我住院了这个角色难道会是你的吗?!”……
而流量男星完全已经吵累了,只肯不断重复两句话,一句是:“是,这个角色就是我的。”另一句是:“放手!为什么我只是路过走廊上,一句话都没有说,你就要没事找事?你现在还配跟我吵架吗?”
两句话都把朱益刺激得更疯了,连眼睛都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