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头看了看裤子上的那抹亮色,应旸意味不明地笑了:“要不再擤一下?”
想不到他竟然没有生气,程默心下一松,赶紧扯来两张纸巾,哑声说:“我才没你这么恶心。”
事实上刚才的行为也在他的意料之外,但不可否认,感觉还算不错。要不是过不了心里那道坎,他还真想多抹几下。
面对他的指责,应旸耸了耸肩,辩解道:“我可没往你身上擦过鼻涕,只擦过……”
迎面甩来一只抱枕把他的话堵了回去。
擤完鼻涕,程默鼻尖通红,浑身上下看不出丝毫杀伤力,哪怕手里攥着一只勉强可以充当凶器的枕头,应旸也半点不怵,甚至轻轻松松就躲过了他的突袭,敛起玩笑的神色,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程默不满他把曾经的亲密挂在嘴上,这回他是真的动了大气,难得不顾应旸的脸色,抄起枕头狠狠朝他砸去——
应旸不闪不躲地任他砸了两记,砸在肩头,发出闷闷的声响。程默听着解气,但并不打算善罢甘休,双手高举着枕头还想再来几下,结果终于被应旸挡了回去,枕头远远抛到一边:“意思意思行了,少给我蹬鼻子上脸。”
程默气急:“谁要跟你‘意思意思’?!”
他是真想揍人,才不是闹着玩儿的。
应旸眯了眯眼:“你还想怎么着,谋杀亲夫?”
“……”哪儿来的亲夫啊,不是早就没了么?这么一想,眼睛不禁又热了起来,程默吸着鼻子偏开头,“那都不用我动手。”
——他本来就不在。
听出他的潜台词,应旸沉着脸正要有所动作,孰知程默这回早有准备,话刚说完就想赶紧逃开,只可惜情急之下没规划好路线,脚下一绊,登时一屁股摔到茶几上。
幸亏他长得清瘦,茶几也足够结实,这才不算难以收场。
但也够丢人了。
“……”
应旸忍不住笑出了声,乐得真心实意:“你说你跑什么。”
好不容易才止住眼泪,程默又被他笑得想找条地缝钻下去,羞恼地擦了擦眼睛,干脆不要这层脸皮了,径直瞪着应旸,破罐子破摔地控诉:“你打我!你说过自己不会打人的。”惹不起,他还躲不起嘛!
“谁说我不打人。”要不会干架他估计早就横尸街头……不对。应旸灵光一闪,忽然反应过来程默指的是什么了,“哦,我之前确实说过我不打老婆。你现在认是我老婆么。”
“……”这也不是他一个人能说了算的。而且明明他才是主动离开的那一个,现在倒反过头来问他,也不知安得什么心。
“是不是都不能打,总之打人就是不对。”
“那你也打我了。”
“我……那是因为你先动手的!”
“我为什么会动手,还不是你惹我生气。”
“我怎么惹你了!”这话无意间戳中了程默的痛处,以致他攥紧拳头,眼尾红成一片,“明、明明就是你惹我。”
“我惹你?呵,是谁给我打的电话,又是谁非要还我东西。”
程默蛮不讲理地指着蛋蛋:“电话是它给你打的。”又说,“至于东西,那本来就和我无关,我好心还你还有错了?!”
“谁说无关,那是老子的聘礼!你见过谁下聘还让人给退回来的么,说了不要就扔掉,你还非得这样气我。”
程默不可避免地被他哄住了:聘礼?
然而错愕也只是一瞬,很快他就反应过来,觉得应旸又在迷惑自己,于是硬起心肠不予理会,弯腰捡起掉到地上的银行卡和车钥匙,劈头盖脸地摔到他身上,骂出一句肖想已久的话:“败家玩意儿!要扔你自己扔去,我可不作这个孽。”
说完又立马要走。
这回程默做足了准备,中途再也没被什么东西绊倒,顺利地逃进了走廊里,只等回房以后把门一锁就能解脱。
他设想得极好,可不料刚走到半路就听见应旸在身后大吼:“回来!”
程默不禁被吓得顿住脚步,生怕他追过来把自己抓回去。
没事,别慌。
定了定神,程默踉踉跄跄地继续跑,紧接着却听应旸提高声音,粗暴地骂了句脏话:“操,老子没说要分手!”
周遭的空气刹那间安静下来,一触即发的紧绷气氛也随着这份静默不攻自破。程默过了许久才缓缓回头,嘴唇颤抖着,不确定地问:“你说……什么?”
由于方才跑得匆忙,程默根本来不及穿鞋,此时正赤着脚踩在走廊的地板上,原本并没有什么太大感觉,情绪稍微平复下来以后才忽然觉得凉。
蜷了蜷脚尖,视线从应旸阴云密布的脸上移开,程默颇有些无措地望着地板的缝隙,一时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十分为难。
看出他的纠结,应旸好心地为他准备了台阶,沉声重复:“过来。”
程默别扭一阵就过去了,在茶几和沙发的间隙中找回他的毛绒拖鞋,默默穿好,接着仍旧退了出来,仿佛他折回来只是为了这一件事似的。
应旸手里捏着被他丢到身上的银行卡,白金色的镀膜在黑暗中反射出亮眼的光,他用卡片的一角点了点身旁的位置:“坐。”
程默迅速扫了眼应旸现在的状态,见他两腿分立,上身松弛地靠着沙发,只有乌沉沉的眼神依旧压迫感十足——
但也不足为惧。
毕竟要真像他说得那样,他们没闹掰,那……他大概是不会再动手了。
作者有话要说:打屁屁vs小枕头攻击,支持打屁屁请扣1,喜欢小枕头请扣2,啾咪捏捏请扣3~明天挪进狼窝儿——
(最后还是说点心里话吧。其实我的虐点是炮灰和出轨,而且大概也有点上帝视角,知道他们之后会有多甜,所以并不觉得前面这些就有多虐,最多就是不可避免的纠结和波折,总会过去的。而且他们都在努力呀,尽管默默因为一些原因很被动并且在逃避,也有旸哥连着他那份一起努力,促进彼此的关系。所以他们真的有在进步啦,希望大家多包容一下,就像催熟的果实再甜都甜不到芯里,文案没有在骗人,这真的是块甜饼,过了这小搓磨砂糖,以后再也不会硌牙啦。至于什么时候甜回来,只能说现在已经过了最苦的时候,暴雨结束,三章之内阵雨转晴,然后马上挂上大太阳!很感激大家一直以来的追文,让你们难过我很抱歉,但还请你们相信捏,捏会用加倍的糖来回报你们哒=333333333=)
第50章 Chapter 50
斟酌过后,程默顺从地坐到应旸指定的位置上,下意识和他保持了巴掌宽的距离,尽量不去挨着他的身体。
应旸没有异议,只把手里的东西递了过去。
程默偏头看了一眼,不想接。倒不是不吸引,只是平白无故接受别人这么大的好处,他怎么想都觉得过意不去。
即便他们还在交往,这样的行为也不会出现在他的人生信条里。而且他自认对应旸算不上好,至少做不到恋爱时最基本的全心全意,所以更是当不起这份重礼。
“收好。”然而应旸对此的看法却是,“老子偏要你欠着我。”
“……为什么?”程默愕然。
“这样老子一天不跟你说分手,你就永远也别想走。”
“……原本也没打算走啊。”程默小小声地吐槽。
他说的是实话。且不说应旸如今神通广大,他怕是走到哪儿都能被发现,就主观意愿来看,他也不想再折腾一回。出走一次就得煎熬七年,再这样下去他可要熬成苦心黄连了。
应旸斜他一眼,语气轻描淡写:“以前我也没想过你会走。”
此言一出,程默当即灰溜溜地收回那两件烫手山芋。五百来万能在学校附近买套不错的新房了,再加上那辆唬人的大奔,有房有车,可不正是聘礼么。
但他压根儿没提过呀,就连在一起这事也是稀里糊涂的,一点也不正式。
程默想求个准信,不过他们都那……什么过了,现在才提,感觉就像先上车后补票,性质登时变了,不像自由恋爱,倒像约炮。
琢磨来琢磨去,程默愁得直想往后靠一靠,可应旸的手正支在后面,他要挨上去的话就跟主动投怀送抱似的,也不好。
指尖在扶手上轻轻扣着,应旸明显看出程默又在那儿胡思乱想,没准想完就要做出什么奇怪的事来。要是平时他还挺不乐见的,但现在人就在身边,也不担心他跑了,所以无所谓他怎么纠结。
维持着面上的平静,应旸等了一会儿才终于听见程默开口:“那个,你说没分手,那前几天……你为什么突然就不见了。”
“你说呢。”
“是、是因为想起来了么?”
应旸似是而非地哼了一声。
程默不好直说自己觉得他是假失忆,之所以不辞而别,大概是因为已经成功地哄到了自己。想着既然应旸不打算坦白,那在没有确凿的证据以前,他还是配合着装不知情为好。
否则……还挺难堪的。
假如真说破了,他难不成还要追问应旸:你那会儿误打误撞地找上门来,究竟是为了报复,还是单纯放不下我啊?
脸皮该有多厚才能问出口。
权衡过后,程默还是决定顾好当下,过去的事就先不提了:“那你现在……是怎么想的。”
为什么明明走了却还是说没有分手?
再就是既然没打算分手,为什么态度还这么差啊?
在喜欢上应旸之前,程默从没谈过对象,大学时期也根本没有涉及恋爱心理的课程,倒是有一门名为爱情学的选修课十分抢手,他帮同学冒名签过一回到,当时无意中听那老师说了句“同性恋是反社会的”,虽然是这个理没错,但听着就是让人感觉舒服不起来,后来他再也没有接触过相关的课程。
以至于现在他要反过头来向应旸虚心请教。
而应旸也不藏私,程默问到了就干脆地说明:“知道什么叫冷战么?”
“北约和华约?”程默对这词条熟悉得已经自动形成条件反射了。
“……约你大爷。”要不是知道内情,应旸没准就认定他在装疯卖傻。
“不是吗?”程默揉了揉还很酸涨的后脑勺,进一步说明,“冷战就是这两大组织间除武装进攻以外的各种敌对活动啊。”
“那这俩组织是在搞对象么。”
“没。”
“咱俩呢。”
轮到自己了就难免迟疑,程默想了一会儿才含糊道:“……你说是就是。”
应旸嗤笑一声:“我说的‘冷战’指的是恋爱对象间其中一方嫌弃另一方的状态,也就是我,不爱搭理你了。”
“啊?”
应旸解释得更清楚些:“你要拍拍屁股走了就是你丫对不起我,就是没良心。老子要走了那是不高兴,得哄。哄好了才回来,没哄好就给我继续。”
程默被他念得一愣一愣,呆呆地看着他,暂时没能做出任何反应。
应旸双手环胸,不耐烦地确认:“听见没有?”
“……唔。”
“重复一遍。”
整段话太长了还得自认没良心,程默机智地挑出重点:“哄你。”
应旸勉强满意:“非得让我把话说得这么明白,你就不会用你这脑袋瓜子好好想想?平时不是挺聪明?怎么一到关键时候就这么不顶用、这么蠢呢。”
“……”
“你自己说,蠢不蠢。”
程默摇了摇头,又在应旸的逼视下迫不得已认了。
行吧,就当是哄他。
得他配合,应旸愈发得寸进尺:“给你三分钟,赶紧把东西收好走人,否则后果自负。”
程默不由自主地起身走了两步,半路又觉哪里不对,停了下来,回头面露狐疑:“……怎么还要收拾?”
闻言,应旸报以一声冷笑:“没点觉悟还想睡老子?想得倒美。能给你分个房间就算不错了。”
“……”
程默现在可谓是戴罪之身,不得不低头,紧赶慢赶地挑出几套常穿的衣裤装进行李箱,然后又想进浴室收拾面巾牙刷。
应旸正打算上厕所,门一关就把他挡在外面:“带几套衣服就得了。”他那儿什么没有。
噢。
程默看了看箱子,又在卧室内环顾一周,从床头柜的抽屉里端出一个红木相架,认认真真地裹进衣服里安置好——
似乎真没什么需要带的了。
一个猫箱,一件行李,怎么来就怎么走,这么些年过去,能带走的也就只有这点东西。
唯一不同的是,这回身边多了一个人,一个仿佛可以依靠,但还在冒着冷气,声称不爱搭理自己的人。
全屋断水断电,门窗严严实实地锁好,程默揣起钥匙,满心唏嘘地转身:“走吧。”
自从把话说开,应旸就恢复了不苟言笑的高冷形象,能不说话就不说话,行动上也算不得体贴,只把猫箱接了过去,行李箱还让程默自己拉着。
不过程默对此倒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反而更安心。
他还怕应旸步子太大,不小心把里面的东西颠坏了呢。
凌晨两点,两人冒着夜风,拖家带口地来到停车场。
应旸照旧开了那辆保时捷过来,副驾上也确实放着一大袋花花绿绿的猫罐头,看样子够蛋蛋吃上好几十天了。
程默在附近看到了他的小白,应旸果然又让人把他的车“偷”回来了。他就是这样面冷心热的性格,哪怕说是在和他冷战,该做的善后可谓半点不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