邂逅同话————寒雁北回[上]

作者:寒雁北回[上]  录入:12-22

医生的解释是:韩枫头部淤血有可能压迫视神经,导致暂时性失明。至於能否从见光明,要看淤血能否自然被人体吸收。如果不能要等他外伤全部复员以後,需要去北京更加先进的医院做开颅手术。但成功率也只有40%。
听到这个消息本已心力交悴的白桂真再也坚持不住,一下子昏倒在韩铁山的怀里。韩铁山抱著妻子,眼泪已如泉水般涌出。
在医生的帮助下,白桂真苏醒过来,第一句话就问:“大夫,能不能把我的眼睛移植给他?我……我儿子不能瞎,不能啊……”
医生看著这位爱子心切的母亲,也只有同情的摇头说:“他失明并不是因为眼角膜的问题,所以不能移植。”
此时此刻除了哭,夫妻俩不知道还能做点什麽。
几日来大家在连番打击下,硬是挺了下来,他们开始轮班照料韩枫,韩铁山自然要与交通部门联系,查找肇事车辆,及保险赔偿等诸多善後事宜。白桂真也是四处奔波向亲友筹款,白丁便日夜不离的守侯在韩枫身旁。
三天的时间一眨眼就过去了,可这三天对於韩家人来说却是举步为艰,每一次看到韩枫那扭曲的脸,他们都忍不住要流下泪水。
时间不断的向前滚动,泪已流干,日子却还要过。韩枫的甚至依旧时而清醒时而迷茫。转眼间半个月过去了,韩枫的病情有了明显的好转,他的神志一天比一天清醒,这让韩家人欢喜之余不免担忧起来。
终於有一天,韩枫问:“丁丁,你告诉我,我,我的眼睛怎麽了?为什麽我什麽都看不见?”
白丁望望窗外蔚蓝的天空,不知该如何回答。
白丁的沈默使韩枫突然如火山爆发一般,他咆哮著,挣扎著,空洞的眼中流下了滚烫滚烫的泪。
“我是不是瞎了?是不是?啊!你说话呀!我……我究竟……究竟怎麽了!是不是成了废人!!说呀……”重伤让他无力继续说话,白丁就像安抚婴孩一样,流著泪说:“医生说这只是暂时的失明,等你病好了就会没事的,你不要这样,听我的话,安心养病吧……”
白丁觉得自己在欺骗韩枫,这善意的谎言却使他内疚无比。终於他决定要做一件事,他决定要去找一个韩枫心中始终都不能忘记,连昏迷时都会念念不忘的人,那就是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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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的房间里依旧整洁,房间的每样物品都与韩枫走时无异,只是此时的王子已经憔悴了许多,深陷的眼窝,发白的嘴唇,与毫无血色的脸,一切都说明这些日子以来他过的并不快乐。
在他身边一个高大温和的男人,正端著半完稀饭,说:“你好歹也得吃完这些饭啊!然後我送你去医院,你总这麽躺著迟早要出问题的。”
王子咳了一阵,说:“我没事的,吃点药就好了,去什麽医院啊!咳咳……”话没说完他又咳了一阵。
那男人叹气,说:“韩枫还是没有消息吗?”
王子不答。
“那你就没打电话给他?他真的就这麽走了?你们到底是因为什麽呀,平常你们不是……”
话没说完,门铃响了起来。
等待的白丁正在盘算著该如何向王子开口,就在这时门开了,眼前一个高大的男人,他的脸上永远都保持著诱人的微笑,和那双能表达一切情感的眼睛。他的手里端著半碗稀饭,正对著白丁笑。
当二人对视的那一瞬间,小林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期待中的相遇终於来临了,他千言万语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白丁也愣了一下,然後没有再多看他一眼,径直走到王子的房间。
王子看到他有些惊讶,问:“你……你和他还好吧?”他本来想问“你怎麽来了”却又临时改了口。
白丁“哼”了一声说:“我好,但他不好。”
王子心中不悦,以为白丁是故意来找茬的,强打精神,悠然说:“他好不好和我也没什麽关系,那是你们的事,用不著和我说。”
白丁听了他的话一阵心酸,他咬著牙,说:“对不起,我今天不该来……他……他出了车祸,住在人民医院409病房,你自己看著办吧!”说完转身要走,看见呆呆发愣的小林,他又回头说了一句:“我祝你们百年好合!”
“白丁,你等等!”王子突然喊住他,说:“你说什麽?韩枫出车祸了?什麽时候?严重吗?”
“就是在大年初三的晚上。命算是捡回来了,但……但眼睛瞎了!”
白丁的话让王子与小林都不约而同的喊出了声。王子不知哪来的精神,一下子从床上跳了下来,说:“瞎了?怎麽搞的!我现在就去看他!”说著拿起衣服穿了起来。小林忍不住说:“你没事吧,你还有病啊!”
话还没说完,白丁“哼”了一声,转身出门去了。小林一见连忙去追,白丁却丝毫不停,无奈小林只有与王子一同买了营养品及水果,来到人民医院的409病房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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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方便照料韩枫韩家特别包下了一个单间,此时只有白桂真与白丁两个人在,韩枫刚刚吃过药,正在酣睡。
王子和小林一前一後走进了病房,白桂真起初一愣,王子说:“阿姨好,我们是韩枫的朋友,听说他出事就立刻赶过来瞧瞧。”说著将东西放在桌子上。
白桂真何等的聪明,一见王子举止谈吐,立刻有了一种预感,但她不动声色,说:“真是太感谢你们了,快请坐。”
王子与小林坐下後,白桂真又问:“你们和小枫是怎麽认识的呀?”
王子笑了笑,说:“我认识他已经很久了,後来我当兵走了,刚刚回来不久。”
白桂真当然不相信他的话,但并没拆穿,继续问:“你父母都是做什麽的呀?”
王子对这类问题早有准备,回答起来也是游刃有余。在他二人谈话的时候,小林多次向白丁使眼色,白丁却始终视而不见。
正在此时,护士小姐来为韩枫换药,并同志白桂真续缴住院费,白桂真无奈只好对白丁,说:“丁丁你陪著聊一会,我马上就回来。”
白桂真走後,韩枫也醒了过来,白丁轻声说:“哥,你看谁来了。”他说出这句话就後悔,因为他忘记韩枫的眼睛什麽都看不见了。
王子走上前,说:“我……我来看你了……”说话间眼泪已悄悄滚落。
白丁轻轻说:“他在昏迷的时候都会喊你的名字,现在你们单独说说话吧。”说著转身出了病房,小林自然紧随其後也出了病房。
小林一路追到楼门外,白丁停下脚步,说:“你还跟著我做什麽!”
小林不知该如何回答,几个月的等待为的就是在这个城市能与白丁重逢,可谁知道造物弄人,他们竟是在这样一个条件下见面,迟疑了一下,他说:“我……其实……其实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和王子真的没什麽,我们只是普通朋友……我对你……”
“你不要说了!”白丁打断他的话,说:“你和谁怎麽样我都不在乎!我只想告诉你,请你不要再来骚扰我和我哥哥,他现在眼睛看不到,但心里明白的很,我不想让他伤心,也请你转告王子,告诉他以後也不要来找我哥哥!我们就当谁也不认识谁!”
说完他转身走向病房,任小林在身边如何解释,他也一个字不听。最後他一字一句的对小林说:“我告诉你,我已经决定了,无论哥哥怎麽样,我都会和他在一起,我会陪著他的!”
他咬著牙说话的表情至今还让小林心有余悸。他们二人一前一後回到病房,却发现王子昏倒在地上,韩枫却睡的很沈,好象从来都没有醒来过一样。
十九:情人节的玫瑰
火红的花朵,盛开在这个浪漫的日子。
无数眼泪化做无数片花瓣,轻轻地飘落,飘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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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医生的帮助下,王子被送到了观察室,白丁却没有离开过韩枫的病床,别人的死活对他来说并不大重要,他只关心韩枫一个人。
医生检查韩枫只是因为用过安神药物之後睡著了而已。但白丁却不乐观,他得了肺炎,需要立即住院。
至於王子究竟与韩枫说了些什麽?
--只有他们自己知道。这成了一个永恒的秘密。
就在小林守侯在王子的病房外的时候,他突然看到了白丁,还有跟在他後面的白桂真。
白桂真说:“小枫现在什麽都吃不下,正好王子不也病了吗,这些东西还是留给他吃吧。让他好好养病。”说完便拉著白丁的手走了。
她的意思很明显,就是不想再和小林这些人扯上任何关系,更不想让韩枫与他们有什麽瓜葛。所以她连一句客话气都没有让小林说,就这麽拉著白丁走了。
走廊里,小林呆呆的望著白丁的背影,除了叹息造物弄人,他还能做点什麽呢?
办理完相关手续,又交了住院押金,王子住进了502号病房。小林还是有时间就过来看他,也会带来点素食斋的美食给他享用,日子就这麽一天天的过著。
他总会找时间在医院吃饭的时间跑到食堂等候端著饭盒的白丁,但白丁对他却始终置若罔闻,偶尔说上两句,也只是说韩枫的病情有了些好转等等。白丁每一个字对於小林来说都是一个莫大的欢喜,虽然白丁依然没有给他解释的机会,但他还是那样苦苦的守侯著,痴痴的等待著。
守侯著那份不知道答案的爱,等待著那个难以回头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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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月14日。
这个象征著爱情的日子,天气清馨爽朗,到处都充满了玫瑰的花香,随意走在街头,你都可以看到相依相偎的爱侣,那种情意绵绵的问心镜头,怎能不让孤单的人羡慕?
白丁忍不住买下了一支比平时昂贵三倍的玫瑰,将它轻轻放在唇边,在心中默默的说:我爱你,永远。
随後他又匆匆的走向医院。他没有去乘电梯,而是一步一步的从楼梯向上走,在四楼的拐角处,在他的一个不经意的眼神里,他看见了小林手捧著一束玫瑰,只可惜小林并没有看到他。鲜红的玫瑰在这个到处都是银装素裹的医院里,显的格外引人注意。那一瞬间白丁的心仿佛被刀子扎一样,不知道为什麽会有这种感觉,小林和王子在一起,今後就不会再有人打扰自己和哥哥了,这本来是件值得开心的事。可为什麽自己却忍不住会心痛呢?
--不知道。
或许是因为人都是自私的吧。
他胡思乱想著来到韩枫的病床前,将那支玫瑰插在一个空水杯里,这鲜豔的玫瑰与那毫无线条可言的水杯搭配起拉极不协调,但白丁却感到无比的快乐。
白桂真知道玫瑰花代表著爱情,她终於还是忍不住想找白丁谈一谈。韩枫尚未醒来,她招收示意白丁出来。
姑侄俩就站在医院的露天阳台上,白桂真叹气说:“丁丁,你是我一手带大的,和我的新儿子没什麽两样。况且你又是我们白家唯一的血脉,我不能对不起我那早死的弟弟和弟妹啊……”就算事过境迁,提到同胞兄弟还是叫她忍不住伤心。
“姑妈,其实有些话我早也想对您说了,只是……只是不知道该怎麽和您开口,我……我……”白丁实在无法开口坦白事实。
“其实你心里想些什麽,姑妈能不知道吗?姑妈当了大半辈子的老师,能了解你们心里在想什麽。你对小枫的感情姑妈知道,但……但姑妈就这麽一个儿子,现在又……我……我实在不想让他……再……再背上一个不干净的名字……丁丁,算姑妈求你了!”早就泣不成声的白桂真紧紧的把白丁抱在怀里,再也说不出一个字了。
白丁也是眼含热泪说:“姑妈,您放心,我已经和学校联系好了,学校已经同意让我休学一年,等哥哥的病好了,我就回去上学,我……我……我不会给您和姑父丢脸的。”
此时除了哭泣,她现在不知道还能用什麽方式表达心中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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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食堂门口排队买饭的人很多,这个世界上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天天去饭店吃,白丁更不能,相比之下他更喜欢平淡的生活方式。
当他刚到食堂门口的时候,就看见小林手里的那束玫瑰,和他脸上的微笑。白丁视若不见,从他身边经过。
“等等……”小林拉住白丁的胳膊。
“有事吗?”白丁下意识的挣脱开他。
“你有时间吗?我们出去聊聊。”小林低声说。
“我没时间,有事你就在这儿说吧。”白丁一边看著今天的菜色,一边回答。
“这……这是送给你的。”小林局促了一下说。
他这句话一出,食堂里的人都不约而同的向他们望了过来。白丁更是尴尬非常,没好气的说:“你有病!”
说完竟连饭也不盛,转身出了食堂。剩下小林一个人满面通红的站在原地,尴尬的笑了笑,仿佛在自言自语的解释“呵呵,其实,其实是别人让我送给他的”说完他再顾不上别人的目光,拔腿追了出去,刚出大门正好白丁进了医院外的一家小饭馆,看来他是想奢侈一下了。
小林马不停蹄的也跟了进去,说:“我有话想对你说,你能出来一下吗?”
这次白丁倒没反对,因为他不想刚才那一幕再重新上演,起身与小林出了饭店,问:“你有什麽事快说吧。”
看著他冷漠的态度,小林沈吟了半晌才说:“今天是情人节。”
“我知道。”
“你晚上有时间吗……”
小林的话还没有说完,白丁就转身要走,却被他一把拉住,连忙改口说:“算了,算了,没有时间就算了,我还有事没说呢。”
白丁没有让他开口,抢著说:“你什麽都不用说了,你的话该去对王子说,你的花也该给他,不是我。我们没有任何关系,我已经告诉你了,请你不要再打扰我了!”
说完又要转身,小林连忙说:“不,不!我说的不是这个,我是想告诉你,你姑妈已经知道你和你哥哥的关系了。”
这话倒是让白丁出乎意料,小林见有了转机,才慢慢的说:“我听王子说,韩枫最後一次找他的时候,说你写给他的信给他妈妈看到了,心里非常矛盾。我想,我想他就是因为这个才会去喝酒,然後才……才会出意外的吧。”
白丁静静地听他说完,然後问:“你告诉我这个是什麽意思?”
小林迟疑了一下说:“我,我只是想提醒你一下……”
白丁没等他说完,就抢著说:“谢谢,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我想告诉你,就算我不能和哥哥在一起,也不会和任何人,这也包括你。请你以後不要再来骚扰我!”说完再次将小林一个人抛下。
冷风吹过,风中的玫瑰花摇曳不停,都似在嘲笑小林的愚蠢和执著。小林恨极,恨自己懦弱,恨自己无能,更恨白丁的无情与固执。
将那象征爱情的花朵摔在地上,告诉自己,今生不再相信爱情是美丽的。身後破碎的花瓣随风飞舞,飘飘荡荡脱离了爱的臂膀,无处找寻一个停泊的海港。它们好似被巫师下了最恶毒的诅咒,疯狂的跳跃著,不知是高兴,还是悲伤。
小林就这麽一个人走著,孤单单,凄凉凉。问天,为何如此不公;问地,怎能这样将我捉弄。既然不能得到,为何偏偏又与他相遇?既然不能在一起,何必留下那样美丽的回忆?暗暗在心底发誓,发誓不再留恋曾经的一切,做一个顶天立地的钢铁男子。
既然发誓,却又为何流泪?既然要做钢铁男子,却为何会听到自己心碎的声音?
泪雨飘零在寂静的天空,心碎不留痕。孤单的人,不再寻觅属於自己的真爱,真爱又在何方?
二十:究竟谁是爱我的人
究竟谁是爱我的人?究竟谁是我爱的人?
第一个问题没有人能回答,第二个问题只有自己能回答。
你是不是经常这样自己呢?
你是不是也能给自己一个明确的答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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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天情人节後,白丁真的没有见过小林。他就好象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一样,从此退出了白丁的生活。白丁也一如往常,细心照顾著韩枫的衣食起居。眨眼间三个月过去了,韩枫的外伤已经有了明显的好转,已经可以自己坐起来,也可以吃一些液体食物了。但失明的打击对他来说实在太大,致使他的脾气变的蛮横暴躁起来。他常常会莫名其妙的发火,有时甚至还会伤害自己。对此家人忧心重重,除了尽量满足他的需要,就再也没有其他办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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