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展望,自由搏击馆?
搏谁击谁?
什么鬼!
江北掏出手机,手机抗摔抗揍的属性比他要高,他都被那一脚踹成了瘸子,手机却一点都没坏。就是中午就没电了,一直没开机。
这会儿估计也开不了机,他也不想开机。
秦天应该不会再给他打电话了,小三儿生的小杂种呢。
放古代,最下等的贱民岂能有资格和金尊玉贵的皇太子平起平坐。
把手机塞到了书包的最底层,江北顺着路朝家里走去。
老爸留了字条在小屋的门上,黑子今天很躁动,让他回家后带黑子出去跑一圈消消劲儿。
春天了呢,万物复苏,蠢蠢欲动的大好季节,可是江北不想再出门,撕下字条搓了搓围着他一个劲儿拱脑袋的黑子。
“今天在家休息好不好?哥哥很痛,也很累了······”
黑子没有听懂,尾巴摇的像北风里的大旗。江北叹了口气,推开门进了屋。黑子一路跟在他后面,拿鼻子顶他的屁股。
把浑身脏的看不出颜色的校服脱了,扔进澡房的盆里搓了几把,手很疼,可能是破皮了,泡了水杀的厉害。江北强忍着把校服洗好晒上,又回了澡房潦草的冲了冲,然后回屋找到药箱,翻出一瓶红花油进了卧室。
除了手背上破了一点皮,身上的伤还好,没破,也没哪儿断了,就是大片大片的青紫看着吓人。
黑子大概是察觉到今晚出门的计划泡汤了,这会儿老老实实的趴在了床脚下,睁着一双乌黑溜圆的眼看着他在身上涂涂抹抹。背上的伤手够不到,江北直接放弃了,把红花油放回去,打开衣柜准备找件衣服套上睡觉。
衣柜里的衣服并不多,一眼就看到了整齐叠放在底层的米色毛衣和休闲裤。
是刚认识的时候,秦天送他的衣服。
在衣柜前站了一会儿,江北把那套毛衣和裤子拿了出来,小心翼翼的套上了。
很暖和。这是江北现在仅剩的感受。
把自己藏进被子里,闻着毛衣上淡淡的草莓香薰的味道,抬起手背狠狠的擦了一把眼睛。
秦天进门后,打开灯,站在空荡荡的客厅里发了好一会儿的愣,然后空着肚子进了浴室。
热水从喷头里洒出来扑了一脸,暖热的水流让他猛地松了口气,脑门儿顶在墙上不动了。直到手机在客厅里嘶吼的声儿都要哑了,秦天才想起这是新手机的铃声,连水都没顾上关,光着身子挂着一身水就冲进了客厅。
电话不是江北打来的,号码显示是同事老李。
“不会这么早就睡了吧?打了三遍才接。”老李开口就问。
“没。”秦天说,“洗澡没听见。”
“难怪。有个事儿跟你说一下,明天有个警卫行动,本来应该是小吴的活儿,他下午突然肠胃炎犯了,进了医院,武队说让找个人顶上,你明天没事再过来一趟吧,等回头让小吴把假再还你。”
昨天是秦天值夜班,按例明天他可以休息一天,秦天没有犹豫,说,“行,也不用还了,反正我明天也没事干。”
“小伙子不错!要都像你觉悟这么高,我们这几个老家伙就轻松多了。”老李老怀欣慰的说,“那我就把你排上了,明天七点前到位,别睡过了。”
挂了电话,秦天又回浴室随便冲了冲,套上睡衣直接回床上躺了。
算了,不想了,明天还要早起,等行动结束后再去找江北谈谈吧,虽然不知道该怎么谈。
“八点准时到高速出口接人,市长也亲自来了,支队领导十分重视,要求一定要做好这次警卫,半点差错也不能有。”老李拿了一张纸递给秦天,“这是警卫方案,严格按照上面的时间路线执行,接到人之后,八点半开道,走这条线把人送到艺展中心,十点半在艺展中心有个欢迎仪式,我们就在外头继续站岗,中午他们会在那边用餐,下午一点演出开始,三点结束,把人送到酒店后,我们就可以撤了。走的时候不用我们送,支队那边会另外派人。都记清楚了吗?”
“嗯,记住了。”秦天点了点头。
“武队说你们几个年轻的形象好,就让你和小严他们在车前面开道。还好现在天不冷了,摩托车也挺爽的,好好享受领导们的目光吧年轻人。”老李羡慕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这次来的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啊,连市长和支队领导都亲自上阵了?”小严站在秦天旁边问老李。“以前有艺人来这儿演出也没这么大动静啊。”
秦天也有点好奇,一块看着老李。
“这回来的可不是普通的艺人,那是顶级的艺术家,好像是个弹琴的,姓秦?我对艺术没什么深入的研究,反正没听说过。哎,跟你一个姓呢,说不准还是一家子。”老李看着秦天,开玩笑的口气说,“你一会儿可以抓住机会套套近乎。”
秦天也想活跃气氛的回两句玩笑话,可是脸部肌肉好像注了僵化素,扯了半天也没能扯出一个合适的表情。
弹琴的,顶级艺术家,姓秦?
纵是秦天不愿去猜测,也无法安慰自己排除这位顶级的钢琴家就是老爸的可能性。
老爸居然来这儿演出?
是巧合吗?还是······
秦天很想跟老李说能不能临时换人,可看了一圈,除了肠胃炎缺席的小吴,整个大队的人基本上都到了,就连武队都严肃的拿着对讲机在一旁喊话。还能换谁?
真希望自己此时突然来个旧疾发作,不用开口编谎话,也不用飙演技,直接大头朝下晕倒在地被人拖下去。可惜的是他身体倍儿棒,完全没有什么可以发作的旧疾。
“市长的车已经出发了,赶快各就各位,上车出发!”武队洪亮的嗓门儿从对讲机里响起,身边的人呼啦一下全散了,警车发动的声音也接连响起。老李从他身边跑了过去,用力拍了他一下,“别愣着了,快上车!迟了会被骂死的!”
死就死吧!清一色的警服反光背心,头上戴着头盔,老爸也不一准就能一眼从茫茫人海里把他给认出来。
秦天跨上摩托车,跟着队伍火箭般朝着高速出口飞奔而去。
第 33 章
车队到出口的时候,市长的车已经停在那里,没见着市长下车,应该还在车里避风。
秦天看了下表,刚刚八点。又对着摩托车的后视镜照了好几眼,自觉只要不走近半米之内,绝对看不清头盔灰色挡风镜下面的脸,这才稍稍松了口气摆正站姿与其他人站到一起。
十几分钟后,对讲机里响起了武队的声音。
“车到出口了,做好准备!”
一溜声的“收到”回复齐齐响起。秦天也跟着喊了一声,转头朝收费站出口看去。
一辆黑色幻影缓缓的从出口驶了出来,车膜是全黑的,看不清里面坐着什么人,但秦天一眼就认出了那辆熟悉的车子和烂熟于心的车牌。
车里的人是老爸,没跑了。
努力平静了一个早上的心跳,突然爆发了一般,猛烈的跳动起来,在胸腔里牵线似得来回拉扯着。秦天觉得自己这会儿不用装旧疾复发,呼吸困难的差不多也能一头栽过去了。没栽地上大概是因为浑身的肌肉都僵硬了,才撑着自己坚强的没倒下。
现在不能倒,倒下就太扎眼了,会直接倒在老爸的车前。
市长从车上挂着一脸激动的笑下来,朝着停靠到路边的幻影快步走去。
后车门打开,老爸熟悉的身影跟着下了车,看上去一如既往的庄重严肃,却也带着一抹与市长差不多的笑容,与市长握了握手,站在车边儿就说起了话。
老爸不是一个善于与人客套寒暄的人,以前到各地演出,碰上再牛逼的人物也只是严肃的点个头打个招呼,像这样违反常例的情形实在不多见。
秦天这才猛地想起了一件事。
是了!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听老爸提过有一位高中同学当了某市的市长!叫什么秦天已经不记得了,看这架势也不会是别人了!
“哎,市长他们好像看过来了······”站他旁边的小严突然小声说了一句。
秦天猛地抬起头,正迎上老爸看不出情绪的目光,以及市长有点惊讶和打量的表情。然后市长跟身后的武队说了句什么,武队也看向他,拿起了手中的对讲机。
“小秦,你过来一下。”
挂在肩上的对讲机突然发出的声音吓得秦天差点蹦起来,好半天没动作。
“叫你呢,发什么呆!”小严不明显的推了他一下。
秦天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用两条已经僵化成石柱的腿走到车边儿,又是怎么跟老爸的目光隔着厚厚的挡风玻璃对上的。老爸眼中的失望,不屑和嘲讽仿佛伽马射线穿透挡风玻璃刺入他眼中的时候,秦天觉得可能脸上的神经已经严重失调。以至于老爸看了他一眼之后就嫌弃的不肯再看第二眼,利落的转开了。
“这是小天?”市长突然重重的拍了他一巴掌,笑着说,“都长这么大了,我都不敢认了!还记得小时候跟在你爸身边才这么一点,一转眼都十多年了,长成大男子汉了······好!好好好!”
秦天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强迫自己僵硬的转过头,对市长打了个敬礼。
“你来这边儿了你爸居然也没提前跟我说一声,你看这事儿弄得,我都不知道你进了交警队。”市长老怀欣慰的拍着他的肩膀,说,“怎么样?在这儿干的还习惯吗?累不累?”
“感谢市长关心,一点都不累!”秦天笔管条直的回说,没有再往老爸脸上看。
市长笑说,“年轻人有干劲儿很好!多磨炼两年一准儿出息······”
“什么出息?”老爸突然开了口,转身往车上走,“走吧,别站这儿妨碍交通了。”
“你看你爸,从来都这样子,真是没意思。”市长无奈的摇了摇头,又看着秦天说,“你今天也在车队执行任务?”
秦天努力平复着因为老爸这一句而翻起的狂风骤雨,“是。”
“那就辛苦你了,回头结束了先别回去,一块吃饭。”市长说完,转身也回了自己的车上。
秦天到嘴边的一句,“不了,队里还有安排”都没来得及说,车队就按部就班的准备上路出发了。
按之前的队列安排,他和小严几个人要开着车在车队正前方开道。可此时此刻秦天已经无法确定自己是不是还能安然的把拉风帅气的背影留给车里的老爸,可能半道就会抖着腿把车开进两旁的沟里。
十点半,车队顺利的到达了市里的艺展中心,把摩托车停好,跟着其他人往路边站的时候,市长和老爸也从车里走了下来。按之前的方队,老爸一会儿就会从自己跟前经过,秦天不想再跟老爸来个正面交锋,正要跟旁边的人换位,一脸微笑的市长已经迅速的协同老爸从自己跟前走了过去。
老爸低不可闻的一声冷笑清晰的极具穿透力的传入了他的耳中,瞬间将他钉在了原地。
“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你就是个不成器的东西,一辈子都不会出息的废物!”
“我倒要看看你能折腾出什么花儿来!”
“滚吧!想滚多远滚多远!我秦京海没你这样的儿子!”
老爸曾经的字字句句不断的在耳边响起,像长满倒刺的针,一下一下的戳在心上,扎透,再用力拽出,再扎,再拽,一遍遍带出淋淋的血肉。
秦天没有等到任务结束,在演出开始之前就向武队请了假离开。
任务中不允许临时撤离,但基于在高速出口时市长大人熟络的关注与关怀,以及此时秦天不用装也苍白难看的脸色和一头冷汗,武队没有犹豫就格外开恩准了他的假,还慈祥体贴的关心了一句,“不舒服就去医院看看,别硬撑着。”
勉强撑着向武队表达了感激之情,秦天几乎是用着逃命的速度离开了艺展中心。
是的,逃命。
哪怕只是与老爸隔着一个艺展中心的距离,也会让他有种窒息的错觉。
老爸就是一直笼罩在头顶的阴影,不管躲去哪里都能死死的压着他,无法摆脱,无法抬头正视。
来到这里之后的所有自以为是的平静和坦然自在,都在看到老爸的那一瞬间无声的碎了一地,他甚至不知道该怎么拾起,能不能拾起。
他害怕老爸在演出结束后突然想起自己这个没出息的儿子,会打电话过来再嘲讽训斥他一番,在路上就把手机关机了。
回到家后,把自己关在浴室里狠狠的冲了两个小时,皮儿都被水泡的起了皱,才拖着虚软的身子出了浴室。
脑子里一片空白,不想动,不想说话,可是心里却急需一场猛烈的发泄。
外面已经漆黑一片,这个点老爸应该已经不会再给他打电话。老爸是个作息严谨的人,每天九点前会准时入睡,到哪儿都不会改变,更不会因为他而破例改变。
秦天盯着那一排琴鼓,拿起手机按了开机。早上出门前他打了江北的电话,还是提示关机。他有点不放心,对于自己现在的状态还有空关心别人秦天感觉很神奇。拿起手机才发现自己的手抖得厉害,按了半天才把手机开机。
他还是自作多情了,电话里除了老李和小严打来的两个未接,再没有多余的来电提醒。
老爸根本就没有丁点给他打电话的冲动,哪怕是兴起骂他一顿。
这样很好。
秦天长长的呼了口气,绷了一天的神经一下松了弦,整个人沉到了沙发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