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幕亮起,公布这位幸运练习生所属公司。
结果竟然是个人练习生。
场内议论声此起彼伏。
我脑内也迅速演算起各种长篇阴谋论,盘算这位到底何方神圣,难不成是天选之子,和节目组达成了什么不可告人的协议,出道之后直签大厂?还是说是那种刚和海外公司合同闹崩还没来得及找下家的资深前辈?
别说,竟然有点期待呢!
通道处远远有人走了过来,个子高高的,蛮有气质。我伸着脖子试图做等待一手八卦的狗仔。
该练习生穿了好看的毛呢外套和黑色牛仔裤,妆画得不重,清爽利索,站在我们这些人中间怎么形容呢。
鹤立鸡群。就是字面意义上的。
他站在灯光下,看起来游刃有余。而终于看清他的脸和名牌的我本人,则像连坐三百次跳楼机的同时被五百道雷劈中后又被送上了电椅。
我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能在这种情况下再次见到他。
路择远。
路择远啊。
我的意难平。
第3章 初评级(二)
如果要聊路择远,那就不可避免的会提起我不太堪回首的青春岁月。
我俩曾经是高中同学。但是我们班人数快赶得上参加选秀节目了,要说熟识也算不上。大家交友圈都是物以类聚,我跟路择远那简直就是一个地球仪上的两个极端,八竿子也打不到一块儿。
每个学校里大概都有那么几个人尽皆知的学生,整天迟到逃课打架,坏事做尽,在一群还没长芽的萝卜丁里格外显眼,又酷又中二,性早熟在他们身上涌动,荷尔蒙似乎永远也消耗不完,未必都长得特别好看,但是普遍很懂怎么吸引同龄异性。
我们学校的这个人,就是我。
没错,不是路择远,是我。当然我觉得我长得还成啊。
不过现在想起来实在是太蠢了,整天跟全世界过不去似的,还草了个恋爱是自由的枷锁人设。路择远呢,就是班里的好学生乖乖仔嘛,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不怎么爱说话所以也没什么朋友,跟他关系最亲近的可能是我们语文老师。
说来也挺害臊,路择远追过我,我还当面儿撕过他的情书。
现在看着舞台中间的路择远,也不知道他记不记仇,会不会怒由心中起直接冲上来一拳把我揍翻。
在我盯着他回忆往昔之际,他的目光终于还是落在了我的身上,短暂的0.1秒交集之后,我怂了,一面在心里反复祈祷路老师大人大量已经把我忘了个干净,一面欲盖弥彰地侧过头去揽钟鸣的肩膀。
钟鸣也不知道真懂假懂,反正看起来很懂似的,趴我耳朵边小声说话,挡着我的脸。但这还不是最尴尬的。
最尴尬的是,按照节目的一贯设定和我对路择远为数不多的了解来讲,C位显然不会是给他留的,真正的压轴选手肯定另有其人。
那么问题来了,不坐C他能坐哪儿?
我旁边儿呗。
我说真的,怎么还不毁灭,等不及了。
钟鸣还在我的耳朵边不断念叨,哇塞他过来了过来了。
我前所未有的紧张,余光里的路择远已经不是路择远了。
是个移动断头台。
我感觉到他站在我面前,硬着头皮无比尴尬的抬起酱成猪肝色的脸。
“嗨。”我决定先下手为强,硬装不记得他是哪块小饼干,官方客套道:“初次见面,很高兴认识你。”
路择远皱了下眉,表情挺不自然,但也没说别的话。接着绕过我旁边的100号位置,往上走了。
我的心脏pia叽凉了半截。
什么呀,人家拿着C位剧本来的,哪有在乎我这种边缘小角色的道理?搞得我刚才像期待什么似的,忒丢人。操,再重录一次的话我也不理他,看他走过来我就翻白眼我。
但是嘛,人活着,难免总要遇到反转。
面前的屏幕亮起了最后一位练习生的所属公司。鳄梨传媒。
等等,等等等等,哪儿不对劲。
鳄梨传媒的,那不就是那个谁么!
果然下一秒,我看见左清秋黑着脸从入口走来。演播室百八十台摄像机,有一半儿朝着他的方向就推了过去,剩下的一半慌忙捕捉在座其他练习生的反应。就连向来两耳不闻窗外事的钟鸣也拉着我的袖子:“哇塞哇塞!左清秋!我知道他!他跳舞超——级好!”
镜头一来,左清秋立刻换上笑脸,礼貌又不失邪魅,帅气但不显油腻。我心里对他大加赞许,不愧是海外出过道的职业偶像,这一流的表情管理,跟我这样被公司扔出来试水的杂鱼根本不是一个level。
“看来我是没得选了,不过也是个机会,让我放下一切重新来过。”左清秋望着上面的位置,然后满身轻松的走向100号椅子,坐下之前又回过头看了看C位。
我赶紧望过去,路择远也正在朝这个方向看。
左清秋笑着放狠话:“上面的可要坐稳了哦。”
牛逼。选个座儿而已,还整上话术了,一套一套的。
路择远那会儿也不知道在思考什么人生问题,鸟都没鸟左清秋。
我脑子里的阴谋论生成器再次带着老旧的齿轮咔吱咔吱运行起来,实力强的选手其实都会被简单的安排一下位置,之前也有工作人员专门跟李卓一交代过不要坐C,我想不明白这到底是故意制造的火药剧情,还是路择远自己的野心,但是刚才几个选管被叫走,有很大可能就是因为路择远临时坐了不该坐的位置。
唉,我长叹一口气。路择远是不是傻呀,放着初恋身边的大好位置不占,跟左清秋这种后台夯实的选手抢哪门子剧本。
工作人员通知大家休息五分钟,一会儿录制发起人和导师出场。
我这儿瞬间被围的水泄不通。是个人都想跟左清秋套近乎,二十岁的男孩子之间友情建立本身就很快,能和左清秋交上朋友,那得多蹭到多少镜头。
这么想着我还有点儿心动,但是出道不是我的目标。
护送李卓一出道才是我的目标。
李卓一正拉着蒋三七往下走,我以为小朋友也是好奇人气选手,没想到就是下来找我聊聊。
我非常隐晦的示意李卓一也去蹭点镜头,结果他更隐晦的冲我撇嘴摆手。
哈哈,小李同学蛮有意思,年纪不大,活得倒挺通透。
我想起路择远,但是已经找不到他人了。
李卓一道:“小路哥被选管姐姐叫走了。”
成,这可就叫上小路哥了。
休息时间结束的时候,他小路哥才回来,从我身边经过,竟然让我闻到了淡淡的烟草味。
我真的懵了,在这儿抽烟和在学校抽可不是一个概念,他小路哥到底是想出道还是不想?
导演喊准备录制,李卓一打算回去,我寻思展现我业务能力的时刻到了,临上台阶之前我给了他一个拥抱。
“一会儿表演加油。”我说,顺便温柔地顺了顺他的后背。
李卓一很受用,元气满满地回应我:“加油!”
蒋三七则很不受用,被我们俩恶心得不行,自己转身先走一步。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好像听见上层传来一声若有若无的咳嗽。
爱豆有话说(这是一个采访环节的小剧场):
编导:最后为什么在两个位置之间选择了上面的位置?有没有经历什么有意思的思想斗争?
路:开始是想坐在下面,但是有点紧张。
编导:坐C位不会更紧张吗?
路:不会。
编导:展开讲讲。
路:不大方便。
编导:???
第4章 初评级(三)
全场练习生加上工作人员百八十个人乌泱乌泱的各就各位,演播厅高级灯光和装置噼里啪啦全打开了,在我们一群没见过世面的土炮们的滋儿哇乱叫中,pd和导师优雅从容地朝我们走来。
虽然这里大部分人都不会是第一次见明星,但是这么大咖位的一次见六个可能也是头一回。当然这个大部分应该不包括我身边的左清秋。
我拉拉钟鸣的袖子:“怎么有五个导师?选管跟我说不是只有四个吗?”
“五个啊?”钟鸣一脸不解,“跟我说的就是五个。”
我没带眼镜,眯着眼睛挨个儿分辨这些咖们。
“那个,”我又拉扯了一下钟鸣,“那个离我最远的老师是谁?”
钟鸣表情精彩,非常抓马的压着声音道:“不是吧,展佚你不认识?”
我:“......”
钟鸣一脸无辜地冲我眨巴眨巴眼。
我:“认识认识,怎么会不认识呢可铁了我俩。”
我就知道。
我说公司怎么会突然给我派活儿,还义正严辞给我安排剧本。
得,合着都是为了降低我的警惕,先骗过来,然后坐等这个戏剧点。
什么炒cp立人设的,都是顺带的,力求榨干我身上所有能炸的油水。
全都他/妈是泡沫。
我看向我们选管,丫冲我耸了耸肩,潜台词大概是“已经这样了能有啥办法呢硬着头皮上吧宝贝加油哦”。
操了。
看来天大地大节目效果最大。
我跟展书佚是个什么关系呢?
大概是以前一块儿出过道的关系。
我那会儿也水灵灵的19岁,公司给我俩攒了个双人唱作组合。展书佚大我几岁,音乐学院在读,有天赋又肯努力。我呢,烂泥一摊,就学过个把月吉他,能有幸和他一个组合全凭我长得还成和一点点没什么必要详谈的创作能力和声乐天赋。
这组合出道之后没几个月就原地解散,我被公司往冷冻库一锁四年,到现在除了业内的人和某些老粉丝对这点破事儿有印象之外,我算是彻底迭出了大众视野一糊到底。而展书佚飞黄腾达,按照现在饭圈的话说,就是走花路了。
我俩横竖不太对付,展书佚挺受不了我整天本事没有还趾高气昂。但是我讨厌他的原因,就挺幼稚的。
想到这儿我没忍住又回头看了眼路择远。
我讨厌展书佚的原因,其实只是因为他总让我想起路择远。那时我和路择远已经失联很久,心里有点后悔撕他情书又不想承认,别别扭扭的。展书佚恰好也是那种沉默寡言的乖乖仔,我气就全撒在他身上。
现在想起来,我那会儿真挺混蛋。
但没办法,可能已经成了条件反射,导致我现在看见展书佚还是气不打一处来。
就座前,展书佚远远看了我一眼,没说话。
我今天可能命里犯冲,出门没看风水,总是碰见不该碰见的旧识不说,对方还都给个眼神让我自己体会。
体会不出,爱咋咋地吧。
正在我胡想八想神游天外之际,要轮到我们公司表演了,钟鸣拽我去后台准备,我起身时看到路择远也从座位上下来,跟在我的后面。
我问钟鸣:“不是该我们了吗?”
钟鸣询问路择远:“你是在我们之后表演吗?”
路择远点头,多一个字也不讲。
但是这就意味着在我们上场之他也会一直呆在后台。
我:“呵呵呵呵。”
蒋三七:“别呵呵了赶紧过来。”
李卓一蹦蹦跳跳拉着我们练习,路择远没什么动静,就戴着耳机坐在角落听歌。我束手束脚,紧张到快要精神分裂,一边恍惚的跟着伴奏走位,一边就着镜子偷瞄路择远。
他头发比过去长了些,个子也张开了不少,鼻子好看,眼睛也很好看。
他手里捏着一枚早就停产了的白色ipod,我也有一枚一模一样的。
很多年没见,他好像变了,也好像没变。
我沉浸在自我感动的情绪里,动作乱七八糟,蒋三七一巴掌拍在我的脑门上:“醒醒。”
妈的,蒋三七不知轻重,直接把我脑门拍红,眼泪差点给我拍出来。
路择远这才应声抬头看了我一眼,但是迅速又把头低了下去摆弄自己的播放器。
工作人员示意我们可以上台了,我浑浑噩噩跟着我的三个同事后面,按部就班的完成了准备好的节目。
确确实实只能算是完成,我的部分根本谈不上表演。本身我就没学过几天舞蹈,加上身后有路择远,眼前还有个展书佚,真的很难集中精力。
尤其是路择远,他到底是真不记得我还是装不记得?
“李卓一是吗?”导师A从pd手里拿过麦:“你挺好的,我看你资料上写才19岁?”
李卓一点头,眼睛亮晶晶的。
“19岁这个能力很强了。”导师B立刻夸了起来:“未来可期。”
“我觉得完全可以A。”导师C补充。
“蒋三七,”导师D说,“我看这个歌和你的风格其实不太吻合的样子啊,有准备额外的表演吗?”
蒋三七顺水推舟展示了段自己的rap。但是词有点晦涩,私人情感太重,横竖也没掀起什么特别大的波澜。可能是这两年说唱音乐泛滥,大家都一脸对rapper见怪不怪的样子。
反馈平淡使蒋三七肉眼可见的失落,但是倒是成功唬住了李卓一,他再看向蒋三七的时候就满脸写着憧憬,不停跟我念叨:“三七好酷啊!”
我自己正一个头两个大,无暇处理李京巴的少女情结,这素材拿回去可能剪辑都得懵,边剪边琢磨你们GB娱乐到底是打算炒哪一对CP?
算了,和谁炒CP不是炒,我寻思李卓一跟蒋三七可能比跟我有前途。我看着接过话筒的展书佚,心想没准我下一场就被强制退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