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扉正掀着帘子往外面看,这座他几年未曾涉足过的深宫因为皇上举办寿宴而张灯结彩,处处都显出一股喜庆祥和的氛围,路边的宫人们瞧见了马车纷纷跪下来行礼,头惶恐的磕在了地上。
江扉松开手收回了望出去的视线,心不在焉的想着在长秀园里的母亲,也没有留意到对面霍晟的隐晦视线。
下了马车后他们赴宴,因为身份不同,所以他们坐的席位也是不一样的,霍晟欲言又止的看着江扉,末了只是嘱咐说。
“寿宴结束了我在门口等你,我们一起回府。”
江扉点了点头,然后才在太监的带领下走向自己的座位,越走就越惊愕,因为他的座位竟然被安排到了离皇上很近的地方,是皇子间仅此于楚颐的位置。
他立着没有坐,迟疑的问太监。
“我当真坐在这里?你没有带错吗?”
太监惶恐的弯身说。
“皇上的确吩咐您坐在这里,还请二殿下入座。”
二殿下?
江扉抬眼瞥了主位的龙座一眼,然后依言坐了下来。
对于他地位的骤升,群臣与皇子都愈加诧异的窃窃私语着,皇子们疑心父皇要恢复他二皇子的身份,心情复杂的与交好的兄弟发泄愤恨,群臣们则心怀鬼胎的猜测这皇位继承人会不会又展开新的争斗。
皇子间最后出现的楚颐漫不经心的大步走向自己的座位,他穿着尊贵的太子金袍,举止间已然隐隐有了君临天下的傲人风范。
路过旁边座位的时候他猛地停下了脚步,惊异的盯着垂眼端坐的江扉,口中的那声“二哥”差点就涌了出来。
众人朝他行礼,江扉也看了他一眼然后立起来弯身道“太子殿下”,他直愣愣的看着江扉温顺垂下的头,只觉得心猝然跳的很快,一股不知所措的欣喜涌了上来。
可在众人看来却以为他是对突然恢复二皇子身份的江扉如临大敌,看不顺眼。
楚颐压下心里的喜悦不形于色,过去掀开袍子坐下来,端着酒杯的时候手都还是颤抖着。
他的余光能瞥到左侧的江扉,对方穿上华贵的衣袍便愈加风华夺人,沉静俊秀的侧脸白皙如玉,每寸眉眼都让他魂牵梦绕。
他习惯压抑着自己真实的渴望,所以在江扉去长秀园的时候没有看过他,在江扉住在靖安王府的时候也不曾过问,可每次亲眼见到他的时候那些情愫便实在按捺不住,他只有勉强才能不露声色。
上次他差一点就能吻到江扉了,可是却让他逃走了。
这一次
楚颐捏着酒杯的手慢慢攥紧了,年轻英俊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群臣皇子们列位后皇上和后宫嫔妃才过来,整晚的寿宴都如常,皇上对于突然间复宠江扉的事情只字未提,直到寿宴快结束的时候才终于有按捺不住的臣子开了口,谨慎的说他以庶人身份位居皇室尊位于理不合。
皇上这时才终于瞥了江扉一眼,这一眼随意又冷淡,丝毫不是一个父亲该有的慈爱目光。
他说。
“二皇子原本犯了大罪理应终生囚于长秀园,但他毕竟是朕的孩子,朕素知他性行温良,雍和粹纯,因此这次有心想要给他一个机会戴罪立功。”
江扉无声无息的起身走到大殿中央跪下了,即便心里有了不安的预感,但他还是谦卑的回答说。
“多谢皇上,草民定当全力以赴,不会让皇上失望的。”
楚颐怔怔的看着垂头跪着的他,一时间不知是该防备还是该惊喜,紧接着就听到皇上说。
“边关的蛮族多年来骚扰我朝,意图吞没我领土,其贪婪之心当诛。江扉,朕命你为总统领,霍晟大将军为副统领,待你平定蛮族凯旋归来时便是你恢复二皇子身份之日。”
此言一出满堂哗然,先前还在担心江扉会对皇位有所威胁的其他皇子们顿时放下了心来,群臣们望向江扉的目光也都满是惋惜和同情。
原因无他,蛮族是与本朝势力不相上下的一族,他们生活在北上草原,骁勇善战,每一次出兵攻打蛮族时都是两败俱伤,鲜少会有胜仗,因此多年来一直都是一大隐患。
近几年来他们蠢蠢欲动的试探着骚扰过几次,但在本朝出兵镇压后又恢复了平静,两方人能维持表面的和平就已经实属不易,想要平定蛮族岂不是难于登天。
皇上派给了江扉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分明是要他老死在那荒漠边关。
楚棹的脸色惨白,霍晟也脸色大变,目光复杂的盯着江扉,心里竟不知是高兴他能和自己一起回边关,还是忧心他无法适应那里的干裂环境。
而楚颐在听完皇上话语的刹那间就猛地看向了皇帝身旁的皇后身上,阴寒目光里的惊怒如同刀子似的刺了过去。
皇后不轻不重的觑了他一眼,红唇微微一笑。
江扉不知道皇上为什么会突然看不惯自己想要置自己于死地,但这是皇命,他不得不以感激之态恭恭敬敬的应下。
皇上见他温顺的接受后,语气也温和了些。
“在率兵北上前你就住在宫里吧,陪朕说说话,你也好和你多年不见的兄弟们聚一聚,增些情谊。”
冠冕堂皇下包藏的警惕与多疑是在怕他出宫逃走,可江扉怎么可能会逃走呢,他的母亲还在长秀园,父皇多的是把柄来要挟他。
边关就边关吧,只要母亲过的好就行了。
寿宴结束后江扉在太监的带领下往自己暂住的宫室里走,刚走几步就听到霍晟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他转过身看到霍晟一脸寒色的盯着自己,拧着眉头沉声说。
“我去请皇上收回成命,边关那地方的环境太恶劣,你又没有任何领兵经验,过去只会送死。”
江扉笑着摇了摇头,身为当事人倒是很平静的说。
“皇上在群臣面前下旨是不可能会收回的,霍将军,与其担心我行不行,你还不如早点告诉我边关和蛮族的情形比较好,也好让我早做准备。”
皇上是铁了心想要赶他走,下令说十天后就让他们启程去边关,江扉必须要在有限的时间内尽快掌握相关的信息。
这的确是件不可能的任务,可他也要尽力而为。
霍晟的脸色极度难看,盯着江扉的眼眸黑沉沉的,辨不出是什么情绪。
片刻后,他才沉声开口说。
“江扉,有我护着你,你别怕。”
江扉诧异又动容的看着他,然后笑着说。
“那就多谢霍将军了。”
群臣不能在宫里停留太长时间,所以霍晟和他匆匆说了几句话就不得不离开了,江扉被太监带领到了一处招待外臣使者的阁楼里暂住。
天色已经不早了,他独自在房间里静坐了一会儿就打算洗漱就寝了,刚换上亵衣要灭灯时,他听到宫人敲了敲门,恭恭敬敬的说皇上召他。
这么晚了皇上召他还有什么事?
江扉满腹疑问,但还是再次换上今晚的宴服随宫人一同过去了。
章节目录 52.我只是一个长得好看的二皇子12
寿宴散去后楚颐都没顾得上去找江扉, 直接朝着皇上和皇后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到了养心殿门口被拦下了,宫人诚惶诚恐的说。
“太子殿下, 皇上和皇后娘娘已经歇下了, 还请您明日再来吧。”
楚颐压抑着快要失控的怒气,寒着脸一字一顿说。
“本王有要事找皇后娘娘,你进去禀告一声。”
宫人哪里敢打扰皇上和皇后,苦着脸不住的劝他,就在楚颐实在忍无可忍的要冲进去的时候,皇后从里面出来了。
她觑了宫人一眼, 吩咐说。
“皇上今日饮酒太多已经睡下了, 你们夜里警醒点,可别贪睡。”
宫人连忙跪下来唯唯诺诺的应声。
皇后这才看向了楚颐, 仿佛没有看到他脸上的阴戾似的, 笑吟吟的说。
“颐儿既然这么晚了还有要事找我, 那我们便一同回宫吧。”
一路上楚颐都忍着没在随行的宫人面前质问她, 到了主殿关上门后才终于爆发了出来, 暴怒的瞪着皇后寒声问。
“母妃, 是不是您让父皇派江扉去边关平定蛮族的?他现在已经是庶人了!对我们根本就没有威胁!您为什么还要步步相逼!”
斜倚在美人榻上的皇后也沉下了脸,一双美目犀利的盯着他,厉声说。
“颐儿!你难道真的不知道本宫为什么非要把他赶走吗?本宫要是再放任他活着的话, 我看你总有一天还是会为他坏了你的前途!”
“母妃!”
楚颐的胸膛剧烈起伏着, 像是有烈火熊熊灼烧着疼痛难忍, 他紧紧看着皇后, 面容上的暴戾几近扭曲,咬着牙隐忍的说。
“母妃,儿臣发誓这辈子绝对不会再见江扉一面,您能请父皇收回成命吗?”
皇后冷冷的看着他,说。
“颐儿,你若是真的对他毫不在意的话,那么无论他在长秀园还是去边关就都和你没有关系。本宫告诉过你万事都要斩草除根才安全,你现在这副模样叫本宫怎么能放心?本宫告诉你,只有江扉死了本宫才可以彻底放心!”
话音刚落楚颐就将桌上的物什全都挥了出去,抑制不住的怒气将他的理智都烧的一干二净,他的眼眸里都泛着血红色,瞪着皇后的时候显得冰冷的不近人情。
皇后的心一凛,随即又稳稳的笑了,等清脆的碎裂声接二连三的落下后才放柔了声音说。
“颐儿,这世上并非只有江扉一个男子,本宫在偏殿里为你准备了人,你若是让本宫看到你对江扉只是一时鬼迷心窍的话,那本宫便再想一想。”
软硬兼施的说服牢牢拿捏着楚颐的七寸,皇后笃定他一定会答应的,不过过了今夜无论楚颐还对江扉念念不忘还是散去执念迷恋上其他人,她都不会将江扉留下。
江扉是楚颐的魔障,是皇上的耻辱,也是她的眼中钉肉中刺,这个人必定要除。
楚颐自然也听出了皇后话语里的意味深长,知道她非要自己证明才可,他扶着桌子的手痉挛的攥紧了精美柔滑的桌布,片刻后呼吸渐渐平复了下来。
他面无表情的看着皇后,说。
“母妃若是骗儿臣的话,儿臣就不要这太子之位了。”
这句话让皇后陡然加深了对江扉的杀意,她没有料到那个江扉对楚颐的影响居然会如此之大,但在面上她依然笑盈盈的说。
“本宫怎么会骗颐儿呢,夜已深了,颐儿你快回偏殿吧,别让人久等了。”
楚颐垂下眼向她告退,修长挺拔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门外,皇后脸上的笑意顿时消失了,一双美目满是阴冷。
偏殿里燃着不知什么味道的浓香,楚颐关住门走到桌边的时候看到桌上有一壶酒,便坐下来沉默的独自喝着。
寝殿里除了他还有另外一道呼吸声,细微又急促,好像十分紧张。
楚颐不愿意去内室,可他也清楚这的确是个很好的机会来摆脱自己的心魔,江扉是男子,这天下长的漂亮的男子那么多,他又何必把心放在一个根本不喜欢自己的人身上。
或许尝过了男子的滋味后他发现也不过如此,他也不是非江扉不可的。
心不在焉的将壶中的酒快喝完的时候他才发现这是鹿血酒,那淡淡的腥味被室内的熏香盖住了,又因为他刚才神思恍惚没有察觉出来,所以大半都已经咽下了。
他厌恶的皱了一下眉,撂下酒壶就起身往床榻走,身体由于鹿血酒的效用已经有些发热了,心跳止不住的战栗着。
垂下的床幔影影绰绰的遮住了里面的景象,他挑开床幔,看到躺在里面的是一个美貌的少年。
少年看起来还不大,没有完全长开的面容纤弱动人,喉结也还不明显,看起来雌雄莫辩如同女子。
他看到楚颐后瑟缩了一下,然后脸上浮起了一层羞怯的绯红,忐忑又期待的看着他,怯生生的声音细软的如同谁家未出阁的女子。
“太子殿下请、请让奴才服侍您就寝吧。”
他坐起身红着脸去解楚颐的衣服,身上只披着一件轻薄的纱衣,纤细的身形一览无余。
楚颐伸手就要推开他,却突然发现他垂下眼的柔顺姿态竟然和江扉有几分相似,怔神的刹那间少年就已经贴了上来,身上的熏香愈加浓烈。
少年含羞带怯的小声说。
“太子殿下,奴才名□□欢,今年十四岁。”
楚颐的浑身发烫,心里却阵阵发冷。
不是的,不该是这样的,他的声音太细太软,身上的香味也太浓了。
他的身上明明应该是很好闻的皂角香,笑起来的时候唇角只会翘起来一点点,谁都能看出来他骨子里的冷淡和疏离。
可楚颐知道他以前对自己有多好,会把自己抱在怀里耐心的教自己读书认字,会故意板着脸轻斥说“楚颐别胡闹”,会无奈的纵容着自己的顽劣脾气,却从来都没有真正伤害过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