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实在憋不住这一肚子的吐槽欲望,虞文洛又恰好同他一起在医院里看到了应天扬,严言原本并不想把别人的私事说出来。他在心中自我安慰,虞文洛再怎么说和他也是合法夫夫,伴侣之间交流这类话题应该没什么奇怪。
“你和夏沫……关系非常好嘛。”虞文洛突然说道。
“还行吧,”严言觉得有点儿别扭,“她一直以来都挺照顾我的。”
“……就这样?”虞文洛问。
“不然呢?”
虞文洛还是盯着他的脸看,似乎是想从他的神情中强行读取到一些信息。
严言不由自主紧张了起来。他心中突然产生了不祥的预感。虞文洛这个人,灵光一闪时的突然机智,总是令他手足无措。
生怕被看出自己对夏沫的那些小悸动,严言赶紧扯开话题:“对了,你今天下午又烤饼干了呀?”
虞文洛竟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他还是看着严言的脸,表情有些纠结,不出声。
严言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自说自话:“我刚和人家说你发烧到四十二度,你却在朋友圈里贴烘焙作品,这不是在给我添乱么。”
“……对不起。”虞文洛说。
“算了算了。下次注意一点,或者你发的时候把夏沫他们屏蔽掉就好了。”
他说完,十分随意地挪了一下屁股。手自然下落,突然在沙发垫的缝隙间隐约摸到了一个硬硬的角。
“什么东西啊?”严言觉得好奇,倾过身去想看个究竟。
就在此时,虞文洛竟猛然挑起扑了过来。
他用非常强硬的姿势挤到了严言身边,一屁股坐在了那个靠垫缝隙上。大腿甚至压住了严言的手。
严言用力把手抽了出来:“你干嘛!”
“没、没什么啊,”虞文洛说,“我站累了休息一会儿。”
严言心想,我要是信,那岂不是比你还傻。
“你在我家的沙发里藏了什么东西?”
虞文洛还是摇头:“没有啊,你别乱想。”
严言皱着眉,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番。仔细回忆一下,方才自己刚到家打开门时,虞文洛似乎就是坐在沙发上的。当时严言一肚子话想要赶紧找人倾诉,自然也没心思留意虞文洛的神态语气动作是否有猫腻。
今天领导惦记着他家有个高烧病人,特地叮嘱他早些回去。所以严言到家时间要比平时提前不少。
看来,虞文洛当时可能正坐在沙发上做些什么。严言意外出现后,他惊慌之下把手里正拿着的东西塞进了沙发垫的缝隙。
难怪刚开始说话时他看起来如此不自然。
虞文洛个子比严言略高一些,又是个Alpha。严言想要靠武力强行把他推开自然不可能。外加这傻子脾气有点儿倔强,想要靠凶他把他吓走估计只会适得其反。
于是严言决定用怀柔政策。
他看着紧挨着坐在他身边的虞文洛,轻轻叹了口气,还摇了摇头。
“……连你也有事情瞒着我了。”
“诶?”虞文洛没料到他会是这种反应,“我没有,我只是,我那个……”
“算了,”严言不再看他,沉着脸站起身来,“随便你吧。”
他说着转过身,向自己房间的方向走了一步。
虞文洛果然立刻跳了起来,紧紧跟在他身后:“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你不要生气。我……”
他还没说完,严言飞速转身,扑到了沙发上,从缝隙里抠出了那个硬硬的东西。
拿在手里仔细一看,愣住了。
那是他前阵子刚发现怀孕时他大伯在帮他建过卡后塞给他的孕夫注意事项手册。他回到家后随手一丢,时隔一个多月早就已经抛在了脑后。
“你从哪里翻出来的呀?”严言茫然地看着虞文洛。
虞文洛没回答。他正保持着一个身体前倾手向前伸的诡异姿势,眼睛瞪得贼大,视线落在严言手里的那本手册上。
严言一脸好笑的看着他:“这有什么好藏的?”
虞文洛站直了身子,舔了舔嘴唇:“我无意中看到的……想看看有什么需要注意的点,平时也能多照顾着你一点。我也不想总是添麻烦。”
他一副特别老实乖巧的样子,看的严言心头一暖。
原来虞文洛不是在干坏事。他就是关心自己,还脸皮薄不好意思。
欣慰的老父亲严言笑着安抚:“你有这份心我就……”
他说到一半,卡住了。因为他在这本册子的某一页上发现了一个浅浅的折横。
注意事项第三章 。
一些孕中期夫妻生活的建议。
比如,有哪些姿势既能享受快乐又比较安全。
第34章
许多人都会有一个误区,觉得看起来比较傻的人一定也比较老实。这就像认为小孩子不会撒谎一样,是不合逻辑毫无根据的。
严言终于意识到自己大错特错。
他看着面前依旧看起来满脸乖巧的虞文洛,安静地把手里的册子翻转过去,竖在了对方面前。
“你为什么要把这页折起来?”严言问。
眼见事迹败露,虞文洛动摇不已,眼神乱飘:“我就随便看看。”
两人面对面站了一会儿,脸都红了。
“……没必要去关心这些。”严言小声说完,捏着小册子快速走进了自己的房间,还带上了门。
虞文洛对他有这方面的想法,好像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
严言觉得自己没立场指责什么。因为他也不止一次幻想过与虞文洛有关的,非常糟糕的东西。
当今天医生告诉他,这个阶段会有比较强烈的生理欲望很正常的时候,他其实有一种恍然大悟的感觉。不过心理上的负罪感稍有减轻,不代表他在面对虞文洛时不会为此感到尴尬。
严言倒在床上,抱着枕头滚来滚去。滚着滚着脑中突然出现了一个奇怪的念头。
要是他天生就喜欢Alpha,是不是会轻松许多。
那样的话,他或许可以试着和虞文洛认真相处,好好过日子。
他在感情方面从来不是一个主动的人。情窦初开以来也偷偷有过不少好感对象,但却从未有过真正意义上的追求。他母亲或许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坚信虞文洛适合他。他的性格若要脱单,太需要有个人能追着他跑了。
以Alpha而言,虞文洛应该是一个很有吸引力的人吧。至少该比应天扬有魅力。对于取向为Alpha的人来说,和这样一个高大英俊,性格阳光开朗,又真诚热情的Alpha朝夕相处,想要保持完全不动心,恐怕会很难。
只可惜,他和严言的审美取向并不匹配。这大概也算是一种世事无常吧。
如若不然,当某些蠢蠢欲动的渴望再次冒头,应该也能像医生说的那样,找虞文洛过来帮个忙。
严言猛然坐起身,接着飞快地把头塞进了枕头下面,双手用力按在了枕头两边,把自己捂得呼吸不畅。
天哪,他在想些什么东西。说到底,他就是对虞文洛的肉/体心怀不轨。难怪那个晚上喝醉了以后会如此热情奔放,说不定完全是真我在绽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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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是想要从脑袋里赶出去的事,越是容易赖在思绪里不肯走。
严言觉得自己的情况可能更糟糕一点。因为他如今所纠结的那件事,并不甘心只乖乖躲在他的脑袋里。
那还会反应在他的身体上。
严言在当晚做了个醒来后欲哭无泪的梦。
他在惊醒后睁着眼,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发了好久的呆,然后又一次用枕头捂住了脸。
不过很快他就把枕头丢远了。因为那个梦,他今天必须在出门前再洗一次澡并且换上干净的内裤。时间紧迫。
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依旧穿着睡衣的严言和虞文洛撞了个正着。
严言一直觉得虞文洛很奇怪。当年他还是学生时,假期中必然是要睡到自然醒的。到了现在,休息日也总爱睡个懒觉。可虞文洛明明不需要出门,却每天都起个大早。作息习惯非一般的规律。
眼下的虞文洛应该也觉得严言很奇怪。
“怎么啦,”他问,“为什么突然早上洗澡?”
严言不看他,快速往自己房间里冲:“……想洗就洗了,有什么为什么。”
关上门前,他快速回头看了一眼。虞文洛站在原地,表情呆呆的,依旧在看他,脸还有些泛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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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神不宁的到了排练室,被与虞文洛有关的暧昧情绪绑架了一整夜的严言终于想起了自己原本正在纠结的事情。
排练还没有正式开始。成员们三三两两站在室内的各个角落做自己的事。安然蹲在距离门口不远的位置,皱着眉头瞪着手机发呆。远处夏沫正和应天扬坐在角落聊天。
那两人看起来气氛正好,若贸贸然过去,未免太讨嫌了。虽然很想提醒夏沫,但毕竟不急于一时。
于是严言走到安然身边,也蹲了下来,没话找话:“在看什么呢那么严肃?”
安然反应剧烈,瞬间把手机屏幕按在了胸口上,身子还向后仰了一截。
这让原本只是随口问了一句的严言有些不知所措了。
好在安然很快恢复了正常。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然后凑到了严言边上压低了声音说道:“你吓我一跳!我还以为是谁呢。”
严言心想,我才被你吓了一跳。
“我在和上次那个坏女人谈判。”安然继续说道。
“……谁?”
“上次我们在餐厅里看到的那个,”安然解释道,“我怕她缠着应天扬不放,最后又闹出事儿来。”
严言反应过来了。安然说的,应该是之前那个和应天扬私会的Omega女孩儿,好像姓张。但全名严言已经没有印象了。
“为什么说是又?她之前做过什么?”严言好奇。
“你记不记得我和你说过,她在我们团里和好几个Alpha不清不楚的?”安然说,“我们团里有个新人,原本和团里另一个Alpha是一对。后来被她插足,搅得天翻地覆。最后那个新人干脆退团了。”
严言愣了一下:“还有这种事?”
“闹得挺大的,”安然皱着脸,“亏她还有脸继续在我们这儿工作。她姘头都跑了。”
“……你们团还……挺精彩的啊。”
安然回头看了一眼角落里的应天扬:“现在我们排得好好的。她要是再来折腾一次,闹得鸡飞狗跳的,那还得了啊。这剧不容易,大家花了那么多心思,我可不想出岔子。”
方才严言心里还暗自想着,安然的行为会不会太孩子气又有些多管闲事。但如今听他这么一说,顿时觉得面前这个Beta一身正气凌然。
严言感慨了三秒钟,想到了一件事。他清了清嗓子,然后也学着安然刚才的模样,凑过去小声问道:“如果这个Omega的目标是别人,你也这么热心?”
安然愣了一下:“你……你什么意思?”
严言一时不知从何说起。他想了想,选择了一个比较委婉的表述方式:“应老师也不是小孩子了。他在这个圈子里风生水起了那么多年,总比我们见得多吧?那个女孩子,段位也不见得比他高。而且应老师和你们团里以前那个Alpha不一样,他是单身嘛。”
“……那我也不想这个女人勾搭他。”安然小声嘟囔。
严言为难极了。他觉得安然摆明了就是喜欢应天扬,只是嘴硬不承认。他对这位新朋友颇有好感,自然会希望他恋爱顺遂。可偏偏安然心仪的是应天扬。忽略这个Alpha的不靠谱,严言更不希望夏沫失恋。
说来说去,应天扬这个渣Alpha真是令人烦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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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偏那之后的一整天里,应天扬还总是游荡在他周围。
排练时姑且不谈。每到休息时间,他必定出现在严言三步以内。夏沫偶尔主动过来和严言说两句话,他必定第一时间加入。
最后就变成了夏沫和应天扬两个人闲话家常,严言站在一边发呆像个灯泡。
夏沫心情不错,完全没发现异常,和心上人聊得春风满面。
但严言快要别扭疯了。
应天扬无疑是放不下心,试图对他严防死守,生怕他在夏沫面前抖出些什么。
严言觉得他的行为前后毫无逻辑,令人疑惑不已,心烦意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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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知夏沫和安然都喜欢应天扬,并且应天扬和另外一男一女两个Omega都有暧昧关系。但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觉得应天扬好像对夏沫姐有点意思。”严言坐在沙发上,抱着靠枕,“他一副令有内情的样子,可是打死也不愿意说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觉得我能相信他吗?”
虞文洛坐在他边上也抱着一个靠枕,皱着眉头若有所思:“你在这个故事里到底担任什么角色?”
这个问题太绝了,严言答不上来。
“……我跑龙套,”他尴尬地摊了下手,“确实和我没关系,但我知道的已经太多了,不发挥点主观能动性是不是说不过去?”
“可是,”虞文洛看着他,“你能做什么呢?”
“那我应该什么都不做吗?”
“不是这个意思,”虞文洛说着,突然笑了一下,“就是觉得……还挺不像你的。”
“啊,”严言不解,“为什么这么说?”
“我以为你是那种只会旁观的类型,”虞文洛说,“不是说你高高挂起啊,就是……觉得你应该不太热衷于过插手别人的感情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