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你亦是如此,他瞧不起你的天真,对于你们之间的友谊嗤之以鼻。
可梦里还是个孩子的你对此浑然不觉,你崇拜他超脱同龄人的成熟,对他的不合群感到欣慰。
因为这样一来,他就永远属于你一个人。
*
你之前的预感实现了——程谨果然没有再与你沟通,只是在你每次醒来后沉默而坚定地将安眠药注入你的体内。期间你试图反抗,但没有一次成功过。你感到悲愤、绝望,不懂程谨这么做究竟是为了什么。
你感到困惑且恐惧,可即便如此你还是没有开口。你隐隐觉得即使自己与对方交流,他也不会给你一个合理的解释,况且与他对话还得冒着对方随时切换成盛井的风险。
盛井可不是一个会听你解释的人——你对这个事实早已深有感触。
渐渐地,你昏睡的时间越来越短,可醒来后的晕眩感却越来越强烈。你的眼球开始震颤,呼吸变得轻缓。你感觉自己鼻腔里喷出的气息越来越细微,胸口间的心跳越来越沉闷,像是被人用手掌紧紧包住。
你渐渐记不清清醒梦里发生的事情,也不再在程谨施针时反抗。迷糊之间,你感到有人轻轻撩开你额前的碎发,低头在你的眉心处印了一个吻。你艰难地掀起眼帘,映入眼帘的却不是那熟悉的白色面具。
程谨不知何时竟将面具摘下了。
你微微一愣,原本意识不清的大脑瞬间清醒了一瞬,可当你认真去瞧他的面部特征时,你的视线却因为过量的安眠药而产生重影及视差,怎么也无法瞧清他的脸。
也是这时,你才感到惧怕。这次意识清醒像是你死前的回光返照,而你清楚地明白自己已经没有时光回溯的机会了。
如果你死了,那么这一切就会彻底结束。
——你将再也没有重来的机会。
思及此处,你的身体突然涌起了一股力量,那是对生命的渴望,是死前最为强烈的求生欲。你握住他拿着针管的手,狠狠将程谨的衣领往下拽去,直到他的唇瓣贴住了你的。
你明白自己亲吻对方没有办法获得死亡回溯的机会,只有对方主动亲吻你才奏效。因此你狼狈而缓慢地嚅动着唇,希望对方能够在你主动吻他后回吻。可他的嘴唇仅是僵滞地停在你的双唇之上,并没有任何反应。而你的意识已在片刻的清醒后渐渐涣散,一阵令人胆寒的麻木从你的心脏一路窜到你的双唇,直到你的嘴唇笨重得像是一块石头,怎么也无法再移动。
你心如死灰,眼睁睁地看着程谨扶着你的肩膀,以一种温柔而缓慢的速度从你的唇上撤去。
——直到最后,程谨也没有回应你的吻。
为什么?为什么他没有回吻?
明明他之前主动吻过你。他哪怕不是真的喜欢你,对你也是有好感的不是吗?
你心里想着,对生命的渴望渐渐熄灭了。
你望着程谨重影了的脸庞,眼前的景象越来越模糊不清,像是被一团水雾浸泡得发皱。一根手指落在了你的下睫,将那溢出来来的泪水轻轻拭去。
这时,程谨的嘴唇无声地动了起来。
你看不清他到底在说些什么,于是只能无动于衷。
直到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终于低下头,用嘴唇轻轻擦过了你的唇。
“刚才的吻是你自己的意愿吗?”他的声音忽近忽远,感慨中带着一分踌躇。
话毕,他抬起了头。
此时的他已经不是程谨,而是盛井了。
*
你睁开眼睛,手指下意识去碰自己的脸颊,果不其然摸到一片泪渍。
在程谨开口后,面具男便切换成了盛井,并咬牙切齿地质问你和程谨的关系。当时的你早已意识模糊,于是对他嘴里的滔滔不绝听得并不真切。
但即便你听不清他的话,你依旧能够感受到那双狠狠掐住你脖颈的手。
你只觉得他握住你脖子的五指愈发用力,你喉咙间流通的空气也愈发稀薄,很快你便喘不过气,脸颊也憋成了绛紫色。
不到片刻,你就被盛井活生生掐死了。
死亡本身令人畏惧,无疑不是一个愉快的体验,但你不得不感到庆幸——庆幸最终程谨给了你一个莫名其妙的吻,让你得以重获生命。
你突然想起程谨在变成盛井前说的话,他问你那个吻是否出自于自己的意愿。
你觉得他的问题荒唐极了——难道你还能被迫吻一个人吗?
你只当这是对方的无稽之谈,不再去思考其中的深意,因为时间并不容许你兀自陷入沉思。
戴着白色面具的程谨此时正站在你的身前,手里拿着方才从口袋里取出的便条贴与水笔。
这时,你决定——
【A. 沉默不语】
【B. 拾起一旁装着“营养剂”的针管】
【C. 接过对方手中的纸笔,问对方是不是与你有共同的朋友】
【D. 接过对方手中的纸笔,随即把便条纸一撕为二】
[#温馨提示:生命-1,生命+1,目前主角可死亡次数为0次]
第六十七章
你已选择【B. 拾起一旁装着“营养剂”的针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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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原先因程谨较为温和的处事态度而放松警惕,但在上周目里被对方反复注射安眠剂后,你便明白自己根本不该相信这间屋子里的任何人。
盛井和盛典都对你报以恶意,而程谨亦是如此。
你觉得程谨说的话委实不错——你的天真和愚蠢迟早会毁了你,因此只有摒弃这些,你才能够向前迈进。
你觉得自己的心态似乎又有了点微妙的转变。绝望后被赋予希望的经历让你深刻地意识到生命的来之不易,而你的求生欲也如同一簇被煽旺了的火苗愈烧愈烈。
你迫切地想要活下去,而如今的你并未好无头绪。洗头小哥已死,你只需解决了程谨便可以打破这场僵局。而你身边恰巧有着合适的作案工具——注射器里的半管毒药。
针管就在你触手可及的地方,只要你往旁边动动手指便能勾着。你只需要趁着对方松懈的时候,一把握住针管并且向对方扎去便能够将毒药注入他的体内。
这并不难,曾经成功将小刀刺入对方手掌的你一定能够做到。
你为自己暗暗打气,与此同时又感到有些担忧。以你看来,对方早在你对他行刺时就已心怀鬼胎,只是他掩饰得很好,给你一种他并没有放在心里的错觉。若不是这样,他怎么会如此决绝地给你注射大量的安眠药,甚至在最后关头主动出声让盛井了结了你的生命?
你并不相信对方的言辞,认为他口中说你通过了他的考验以及要保护你的话只是借口罢了。
这对你并不陌生——喜欢表演的洗头小哥不就是这样玩弄你的情绪吗?你甚至觉得程谨手段更为高明,竟能做到自始至终都滴水不漏的样子,让你瞧不出任何恶意。
不过你对他的心理活动并不感兴趣,你只想要尽快脱离这个鬼地方,重新恢复原先正常的生活。于是你开始打小算盘,思索着该如何使程谨分心,并借着这个机会给对方注射毒药。
就在这时,迟迟不见你有所反应的程谨俯下身来,疑惑不解地在你的眼前挥了挥手。你掀起眼帘,见他面具下的双眸依旧平静无波,好似从未对你心怀不轨似的。
你微微一噎,像是吞了苍蝇般难受极了,可你脸上却没有将这种情绪带出来,而是沉默地握住了他腾在空中的手。
对方蓦然愣住了,却并没有将自己的手抽出。你双眼直勾勾地盯着程谨面具下的双眸,像是在揣摩他的情绪变化,一边缓缓将手指嵌入程谨的指缝之间,直到五指紧紧相扣。
一丝显而易见的费解从程谨的双眼中划过,可他依旧保持着那副静观其变的模样,身子丝毫没有动弹。
在与程谨默默对视的同时,你突然感到有些迷茫。你意识到无论是你将小刀刺入他掌心还是主动亲吻他的时候,对方都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他就好比一个与现实高度脱节的角色,随波逐流似的观望着事态发展,态度消极且鲜少透露出自我情绪。
——除了上周目里强行给你注射安眠药,程谨总是保持着暧昧中立的立场。
你身体向程谨倾去,用空着的手不着痕迹地去碰一旁的在针管。指尖触及针管冰凉塑料壳的那一刹那,你才意识到自己竟不知不觉又开始思考起程谨的动机。
——思考这些没有意义的,他仅仅在耍弄你而已。
你神色一正,将方才的思绪尽数切断的同时一把握住那根躺在地上的注射剂。你五指一使劲,指甲蓦然扎进程谨的手背。与此同时,你飞快地抬起握住针管的手,将针尖对准程谨光裸的颈侧。
在针头欲要刺入对方皮肤的刹那,你犹豫了一瞬,最后却依旧将针头向里刺去。
针管里的药剂随着你手指向里推进的方向顷刻间注入程谨的体内,不到片刻便没了影子。
你将空了的针管拔出,不敢置信地盯着程谨颈侧那微微泛着血珠的针孔。给程谨注射毒药的整个过程顺利得令人难以想象,使你一时无法缓过神来。
对方仅在针头刺进皮肤的那一刹那,条件反射似的一颤。除那以外,他没有任何一丝反应,就好像他早就接受了这个结果。
你的第一反应是错愕,紧接而来的便是紧张。
——难道这根针管里的药剂已被程谨替换,里面其实并不是毒药?
当这个念头升起的一刹那,你又突然想起洗头小哥被注射毒药之后的惨状。当时他的全身涨红浮肿,膨大了的脸庞全然看不出他原先清秀的五官。
他的死样无疑是丑陋的,让人多瞧一眼都觉得恶心。若是被注射药剂的不是洗头小哥,以这种毫无美感的方式死去的便是你了。
你想到这里不禁一愣,突然觉得洗头小哥会给你注射毒药这件事本身就有些不合常理。
对你身体一直抱着极大兴趣的洗头小哥真的会容许你的尸体被毒药破坏得看不出原样吗?身为艺术生的他又怎么会容忍这种毫无美感的死亡方式?
更何况在给你注射毒药之前,对方一点预兆也无,而这不符合他喜欢表演,故作玄虚的性格。
一个荒谬的想法顷刻间占据了你的大脑,却让你怎么也无法忽略。
——这根“营养剂”或许并不是洗头小哥准备的,而是程谨准备的。
你掀起眼帘,目光直直向程谨射去,却意外发现他的脖子已经开始泛红……那正是毒药开始发作的先兆。
你感到不知所措,对于方才的揣测又开始有些不确定。
就在这时,程谨突然伸手将面具一摘。没等你缓过神来,对方便轻轻将面具戴在了你的脸上。
你立即想要抬手将面具揭下,却被程谨握住了手腕。透过那层闷不透气的白色面具,你看到面颊通红的程谨缓缓地摇了摇头,于是你鬼使神差地犹豫了一瞬,对于揭下面具也不再坚持。
你只觉得那股诡异的违和感又涌上了心头。
为何程谨在被你注射毒药后依旧如此镇定?他究竟在想些什么?给你戴上面具是有什么深意吗?
可程谨没有回答你心中的疑问,径直从自己外套的口袋里摸出便条纸与笔,飞速地写了起来。
当他将那张写了字的便条纸递给你时,你才蓦然发现他原本修长如玉的手指此时早已浮肿得如同一节节被半熟了的烤肠,再也不复原先的模样。
你压下心头那莫名奇妙的难受,从他手中接过了字条。
「这场游戏本来是没有尽头的,但你通过了我的考验,因此我打算结束这场游戏。」
你捏住便条纸的手指蓦然一僵,随即硬着头皮将纸条一翻。
这回,纸上写着的内容不再令你熟悉。
「盛典并不知道这根注射剂里装着的是毒药,是我擅自放进去的。如果你足够警惕且心狠,就能在杀了盛典的同时将毒药注入我的体内。如今的你做到了,我很欣慰。」
你心情复杂,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个情况,却又被程谨塞了一张新写好的字条。
「在游戏的最开始,我曾说过只有保持诚实才能结束游戏。但这是基于双方都诚实的前提,若一方早已失信,那么你就不该保持诚实。」
「世界以痛吻你,为何要你回报以歌?」
当你扫视完这几行字,抬头看向程谨时,他的脸已经肿胀得完全看不出五官了。可他的手中的笔却依旧在纸上奔腾不息,好似他心中有什么强烈的情绪正在发酵,让他就算是手指肿胀得握不紧笔,也要继续写下去。
「我曾说我们就像两个不完整的半弧形,却没有告诉你为什么。当时的我的确不懂为何要写出那番话,但现在的我懂了。」
「因为我们是同类,或者说是你希望我们是同类。你应该是最清楚不过了不是吗?」
你微微一怔,却发现程谨的双眸竟早已失焦,显然已是强弩之末。
透过白色面具狭小的眼洞,你看见他将自己浮肿的身子蜷缩成一团,汗水沿着他鬓发一路向下淌去,将他身上的薄衫和皮肤紧紧黏在一块儿,底下通红发胀的皮肤若隐若现。湿答答的头发糊在他低垂的眼脸,让你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但他揪在一团的眉头和不断颤抖着的牙关却让你知道他正饱受折磨。
明明目睹敌人一步步迈向死亡应该是件大快人心的事情,可你却丝毫感受不到任何开心或释怀。你的大脑一片空白,脸上覆着的面具好似一具坚不可摧的铠甲将你与眼前的景象隔绝,把你零星的情绪盖得严严实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