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宁,别慌。明天一早我去公司,咱们详谈。”
孟里挂了电话,长出了一口气,努力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想要蹑手蹑脚回房。一抬头却发现穿着睡衣的方知卓站在门口看他,表情一如既往的冷静,但孟里看得出,他很担心。
“公司出事了?”
孟里把手机背在身后,咧嘴跟方知卓一乐,推搡着他回卧室。
“小事,机器出了点问题,好解决,估计运作运作也就成了,你快回去睡觉,明儿不是还上班。”
方知卓被孟里推着后背骗进了屋,然后他听到孟里挺轻松的跟他说。
“对了,虽然是小事也耽误工夫,最近几天肯定忙。苏睿那边你一定自己小心,那犊子不干好事,千万别着了他的道。”
“孟里。”
方知卓冷冷地看向孟里的眼睛,目光近乎于审问,灼的孟里心虚。
“诶,媳妇,咋地了?”
“是大事你别瞒我。”
“我瞒着自己媳妇干嘛啊,我巴不得让你帮我一起呢,夫夫同心,其利断金。”
孟里把冒着冷汗的手心在睡裤上擦了擦,接着跟方知卓贫。
“媳妇你现在的主要任务就是睡觉,快,躺床上,盖被,闭眼睛。”
方知卓被他掖好被角,只留一双眼睛望过去。孟里俯下腰在他眼皮上啄了一口,自己也钻进了被子。
“睡觉吧媳妇,明天见。”
方知卓确实累了,没多久就迷迷糊糊的睡过去了。
孟里一夜未眠,他背对着方知卓,甚至不敢再直视爱人的脸。
方知卓是七点钟起来的,起来的时候身边的位置就空了,孟里这起床困难户居然能早起,那说明昨天的的确不是小事。
方知卓把被子叠好,打开门听到孟亚军放收音机的声音。孟亚军穿着黑色背心,正在阳台浇花,看方知卓出来,招呼了一声。
“大儿子醒了?豆浆油条在饭桌上呢,孟里这个小犊子一大早风风火火就走了,问他干什么也不说,别是又他妈的犯事儿了吧。”
方知卓咬了一口油条,帮孟里圆了个场。
“没有,他公司事多。爸,我吃饱了,也先走了啊。”
“诶你这孩子怎么也就吃这么一口,现在的年轻人也对自己太不上心了吧!”
方知卓没管老爸在后面的碎碎念,跑到楼下拦了辆出租车就去了院里。
他一大早就把录音笔交了上去,虽然这证据可能微不足道,但总比没有要好。
一个刚进去还没摸清门路的小新人,每天的工作无非是无聊又机械。方知卓看着手里的卷宗,却一个字都进不去脑袋,格外心神不宁。索性和领导请了个假,直接去了孟里的公司。
出乎他意料,孟里那在黄金地段的公司却大门紧闭,甚至连点人气都没有。
他反手把电话给孟里拨了过去,对方好久才接起来,屋里挺静,静的他心里发慌。
“喂媳妇儿,大白天你这么闲啊?干啥。”
“你在哪呢?”
“啊我在公司呢啊。”
方知卓听着孟里完全没有任何愧疚的大言不惭的语气,冷笑了一声。
“我就在你公司门口呢,你有几个公司。”
他清楚的听见孟里抽了一口冷气,小声说了一句,我操。
“孟里,你最好老老实实给我交代,你现在在哪。”
对方叹了口气,声音有点委屈。
“我真在公司呢,但是今天给员工们放假了,你等着,我下去给你开门。”
没过一会,就看孟里从楼里出来了。一脸的生无可恋,挂着两个大黑眼圈,看上去萎靡的很。他刷开门禁把方知卓让进来,有气无力的跟人说。
“知了,也没啥大事你还跑一趟干什么啊?”
方知卓压根没鸟他,直接快走几步进了大楼。电梯直升到10层总经理办公室,孟里在旁边心虚地挠头。
直到方知卓打开总经理办公室的门,看到同样带着黑眼圈鸡窝头的骆宁,转头看向孟里的眼神又多了几分锐利。
“知了你听我说。”
“你闭嘴。”
方知卓眯起眼睛看向骆宁,跟他扬了扬下巴。
“骆宁,你说,手里什么啊?”
骆宁讪笑着想把传票藏在身后,方知卓猛地拍了一把桌子,骆宁吓的一蹦,二话不说双手奉上了传票。
孟里在一旁吹胡子瞪眼也没辙,只能跟媳妇装怂。
“咳,知了,那什么。”
“孟哥,这就是你说的小事?”
方知卓皮笑肉不笑。
“你可真行啊。”
第五十六章
骆宁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给方知卓讲了一遍,方知卓从头到尾都没发表任何看法,他冷静沉稳,等骆宁落了话音才开口。
“你们又挡谁的路了?”
还没等骆宁接话,孟里就急火火地否认,
“我们可是正经生意人,老老实实……”
“孟里闭嘴。”
方知卓怒气未消,孟里也不敢说话。“大哥”在自己媳妇面前宛若小弟,别说说话了,大气儿都不敢出。
“我爸说,他会出面帮我,可是我觉得……”
骆宁吞吞吐吐,显然有点不太想说。
“你觉得自己的事业让父亲帮忙面子过不去?”
方知卓用手指敲着桌面,一双眼睛冷淡看过去,骆宁挠了挠头,整理了一下有点褶皱的衬衫。
“对,我想跟我爸证明我的能力,所以之前就放出话来,不想让他插手我的生意。”
“让你爸帮忙,这件事也许很快会解决。你们两个搞,搞砸的可能性为百分之七十。孟里,跟我出去一趟,找你有事。”
方知卓撂下这句话就拽着孟里出了门,到了电梯间,孟里倚着电梯抱臂看向方知卓,他比以前结实了不少,五官依旧完美无缺,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家爱人。
“领导,什么指示?”
他痞里痞气的样子让方知卓又爱又恨,却又无可奈何。
“你一直都这样,有什么事都不和我说。当年那张传票就是,这次你还想让我置身事外是吧?孟里,我不是需要被你养在温室里的娇花,我是能和你并肩作战的爱人。你的事情不只是你的事情,我们是差一个证,但这段关系是时间来佐证的。”
孟里听着方知卓字字句句剖心告白,抬手将他揽在了怀里。
他们在一起走过许多年,彼此的呼吸里都有了对方的气息,说话方式做事方式甚至都在潜移默化中被对方影响着。
方知卓没有挣扎,他穿着西装的身形在孟里怀里略显清瘦,一向清冷的脸此时却带了些暖意,像是骄阳,又似是月光,劈头盖脸地洒来,落得漂亮光景。
“知了,我能处理好,你信我。你现在的任务就是保护好自己,我总觉得苏睿憋着坏呢,他要搞你,你防着点,别的事都不是事。”
方知卓从公司出来的时候,颈子上还带着被孟里嘬出来的印子,他下意识把领子立起来挡,下一秒便被一辆飞驰过来的机车带倒,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便被拖行了十几米,尘土和痛感让他一时难以招架,一辆黑色奔驰开着车门飞驰而来,方知卓被弄上车的时候脑子依然是沉着的,但他记得这辆车,他到死都不会忘。
黑色奔驰,c市的豹子号牌照,苏睿的车。
开车的人似乎非常焦躁,车身像是蛇一样招摇,把原本就头昏脑涨的方知卓晃得想吐。他死命地拽着头上的把手,影影绰绰,他辨识出了驾驶位上的人。
正是苏睿。
车停在了城郊的一处废旧车库,苏睿解开安全带下车,将车门带的山响,他走到后座将方知卓拖拽下车,在地上拖拽了几米,然后一脚踩到了方知卓的脸上。
方知卓只觉得鼻子里一阵温热,红色的鼻血淌到他的衬衫上,但他的嘴角依旧是带着笑的。
看着苏睿的反应他就知道,那件事成了。
他几乎是从喉咙最深处发出的声音,带着嘶哑,却也充斥着愉悦。
“丧家之犬。”
“方知卓。”
方知卓被苏睿拽着头发扯起来,他的西装外套上全是尘土,白色衬衫也血迹斑斑,但他的眼睛很亮,是那种大快人心的快意,更是大仇得报的喜悦。
苏睿从牙缝里挤出了三个字。
“操/你妈。”
方知卓根本没理会他的狗急跳墙,他虽然气势在下,话却像是刀子一样捅进苏睿的心里。
“上面派人过去了吧,苏局长还好么?”
方知卓咧开嘴笑,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他眼睛里的光带着戏谑,嘴唇上的血迹已经有些干涸,像是浴血重生一般,诡计又美丽。
苏睿气得浑身发抖,又一脸踹到方知卓的肚子上,方知卓闷哼一声,低低地笑了。
“苏睿,你在家的时候,听见警笛的声音了么?拉下神坛的滋味好受么?”
“闭嘴!你他妈给老子闭嘴!”
苏睿像一头发怒的狮子在自己的领地打转,半晌,他终于从腰间掏出了东西,黑洞洞的枪口抵着方知卓的额头,他的手指就搭在扳机上。
“我他妈一枪崩了你!”
“开枪。”
方知卓抬手握住枪口,又往脑门上抵紧,他的眼中有光,是那种漂亮又愉悦的光。
“势力没了不要紧,命可就一条。你模样不错,如果进了监狱,估计屁股会不太好受。”
方知卓用尽了他此生所有的恶毒来糟践苏睿,苏睿也很给面子地暴跳如雷。他几乎是用尽了浑身解数折磨方知卓。方知卓还以为自己要死了,直到警笛声渐入耳内,他吐出一口鲜血,眯起了眼睛。
“苏睿,你的丧钟来了。”
苏睿被押上警车带走的时候,转头深深看了方知卓一眼,像是在看地狱的恶鬼。方知卓起身整理了一下衬衫领子,又掸了掸西装上的尘土,跟他做了个永别的手势。
有个小警察看方知卓一身尘土半身伤的站立不稳,忙问候了一句。
“诶同志你没事吧?我们送你去医院吧。”
“不用,我家人来接我。”
方知卓强撑着说了句话,小警察倒也没再坚持。
警车呼啸而过,方知卓蹲了下去。
太疼了,像是浑身骨头都断了一样。鼻血还在流,在他的衬衫上蜿蜒出小溪来。他的手腕在抖,甚至连手机都拿不住,刚点开通讯录,孟里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媳妇,刚骆宁给他爸打电话了,我们那事有眉目了,你甭担心了哈!”
“嗯。”
方知卓话都说不出,但依旧为孟里感到高兴。身体的疼痛让他忍不住哼出一声,孟里登时感觉到了不对,一句接着一句追问过来。
“谁把你怎么着了,知了,媳妇,方知卓!发定位给我。”
方知卓对着手机轻吻了一下,发了微信定位过去,然后才缓慢地闭上了眼睛。
太累了,也太疼了,他想歇一歇。
他知道他的爱人一定会来,孟里向来都让他十分安心。只要有孟里在,他就有无尽的勇气,只要有孟里在,他就想活下去。
这是他的爱人,他存活的希望,同样也是他活着的证明。
有阳光从树叶间隙落下来,这适才还刺眼的光登时变得柔软轻雅。
像爱人,也是爱情。
第五十七章
方知卓是渴醒的。他推了推手边那个毛绒绒的脑袋,哑着嗓子要水喝。
孟里熬了半宿,一直睁着眼睛,怎么都不肯眯一会,直到从大夫嘴里确认方知卓没有大碍才小憩了一个小时。但他并没有睡熟,所以方知卓猫抓一样的力道也足以让他清醒,手忙脚乱地倒了一杯水的同时,也抱住了浴血重生的爱人。
方知卓接过水喝了一大口,看着孟里眼睛里的血丝,着实心疼的要命。两人相顾无言,孟里的力道很大,像是要把他嵌进肉里。
“方知卓,你他妈要是出点事,我怎么办?你让我成为下一个我爸么?一辈子守着个照片过日子?”
孟里每一个字都往方知卓心窝子上戳,方知卓也自知理亏,转移了话题。
“公司那边怎么样?”
孟里叹了口气,知道自家爱人的脾气秉性,于是也就没太苛责。
“骆叔说尽量帮忙。他一句话抵我们一百句,就是骆宁这小子有点别扭,觉得面子挂不住了吧。毕竟当年话都放出来了,现在还是得靠老爹帮着铺路。”
“做人得成熟点。现在靠着,不证明一辈子靠着,不过是少走些弯路,算什么没出息。”
方知卓拿枕头垫在腰下,眼跟眼地跟孟里挑衅。
“门关好没有?”
孟里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用气音吼着,宛若见了鬼。
“方知卓你妈的别招我,这是医院!查房的大夫和护士随时能进来。”
“庆祝我们重生,你不想?”
方知卓面色依旧有些苍白,上挑的眼尾却风情万种,衬着他微翘起的唇角,像是在撒娇。
他的病服半敞着,露出大半个白皙的胸膛,上面有着淤青和抓痕,胳膊也绷着绷带,有一种让人凌虐的病态在里。
孟里二话不说踹上了病房门,顺手上了锁。他向来野性难驯,也就只有在方知卓面前,才能偶尔变成乖顺的家犬。
他们亲吻,近乎于撕咬。他们沉沦于此,不知今天明日。爱意之花繁盛,阴暗即将衰亡。孟里在专属于他的沃土中寻得新生,如野兽侵占领地一般的势头。方知卓亦不甘示弱,他从不觉处于下位便是被支配,两人皆为主导,大汗淋漓地行动了一场,到底还是方知卓体力欠佳,先行告了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