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处一段时间,游导多少也摸清了点谢知的脾气。倘若不是必须的事,谢知不会特地请假,因此问也没问,爽快批准。
抵达酒店时,风雪消停了点。
今天发生的事太多,谢知精神疲倦,昏昏欲睡,只想快点回屋,缩到裴衔意怀里,抱着他睡到自然醒。
进了电梯,裴衔意捂着嘴唇别开头咳嗽了几声,忽然想起件事:“谢小知。”
谢知抱着他的锦旗,疑惑抬眉。
“你叫小D新订了一间屋,是不是不想和我一起睡?”
裴衔意说一个字,就靠近一步,微眯着眼,气场迫人。
谢知其实并不畏惧,不过还是配合地往后退,直到脚后跟抵到电梯内壁,才谦虚反问:“如果我回答是呢?”
“……哦。”裴衔意失望地叹了口气,“那我可以要一个晚安吻吗?”
还挺有礼貌。
谢知看了眼上升的楼层,诚恳回答:“恐怕这里不太适合。”
裴衔意充耳不闻,修长的手指轻掐住谢知的下颔,低下头。
薄唇相贴,意外的柔软清甜。
电梯“叮”的一声到了楼层,裴衔意却不想放开。
他将谢知抵在墙上,紧环着他的腰,看他雪白的脸颊上泛起微红,看他浓黑的长睫蝶翅般扑闪。
他藏在心里好多年的小王子。
我的。
这个想法无来由地冒出,藤蔓似的疯长蔓延,挤满心底,挤得他心律不稳,再也无法维持住摇摇欲坠、不堪一击的冷静。
早在谢知吻过来的那一刻,他就疯了。
裴衔意不再只满足嘴唇相依的亲密,想要撬开面前人看似冷硬的唇齿,深入探索。
背后忽然响起声不轻不重的咳嗽,带有提醒意味。
叶南期和沈度站在电梯外,显然正打算下楼。两人抱着手,好整以暇地望着他们俩,亲切地打招呼:“晚上好啊?两位。”
沈度记仇地补充:“打扰了。”
谢知:“……”
裴衔意:“…………”
风水轮流转,天道好轮回。
我是一个成熟的成年人。
谢知心里默念三声,冷静地拍了拍裴衔意的肩,拉着他走出电梯,淡定询问:“要出去?”
沈度似笑非笑地扫了眼两人,笑而不语。
叶南期倒是好脾气,不计较裴衔意先是背后告状、再是推门打扰之仇,一笑而过:“有个好久不见的讲相声的朋友来B市,去见见他。”
谢知镇定地嗯了声:“再见。”
敏锐地注意到面前俩人红得一致的耳垂,叶南期的肩头轻微耸了耸,努力憋着笑,一本正经地点点头:“再见。”
电梯门合上,谢知和裴衔意相顾无言。
谢知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领着嗒焉自丧的裴宝回到酒店的房间。
围巾和大衣上都沾了雪,雪又融化,洇湿一片,谢知脱下围巾和外衣,转眸瞥见裴衔意幽灵似的凑在身后,一动不动的,觉得好笑:“又傻了?”
他想为裴衔意脱下外衣,指尖刚搭到他的领口,就听到面前的人闷闷地开口,声音很哑,压抑着情绪:“对不起。”
谢知疑惑:“嗯?”
“我……我虽然是故意的,”裴衔意不安地抿了抿唇,有点萎靡,“不过下次不会这样了。”
“怎样?”
裴衔意的目光在他形状好看的嘴唇上转了一圈,别开眼:“像电梯里那样。”
谢知缓缓点头,解开他大衣上的扣子:“确实不该这样。”
裴衔意更萎靡了。
头顶不知何时翘起来的一缕头发都耷拉下去了。
谢知淡淡道:“我是说……”
他凑到裴衔意耳边,带着淡淡笑意,吐息微凉,“你可以亲得再重一点。”
……
裴衔意怀疑自己的病变得更严重了。
自从来到B市后,他仿佛乘上了云霄飞车,随着谢知态度的每一个转变、因为他每一个亲昵的动作,心脑血管常常濒临爆炸的边缘。
喉结抽动了一下,他想说点什么,脑子里猛地流窜过无数破碎零落的记忆,有根筋一抽一抽的,让他头痛欲裂。
那些破碎的记忆像数不清的拼图,需要耐心地一块一块拼凑。
他以前拼得慢慢悠悠,不急不躁,这一刻却忽然感到无比焦炙,急切地想告诉谢知很多东西,却始终无法开口。
他的脸色骤然苍白,谢知眉头一皱,指尖按到他的太阳穴上,轻轻揉了揉:“头疼?”
裴衔意略显茫然地看着他。
见状,谢知叹了口气,顺了顺他的背:“别想了。”
想了想,又补充:“我等你。”
等多久都可以。
因为向游导请了假,为了不落下太多进度,谢知拜托叶南期和那位老戏骨前辈一起加班,一起赶了几场戏。
其他工作人员也没什么异议。
开玩笑,大BOSS的人,谁敢有异议。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八卦了裴先生多年,大伙儿终于见识到了裴先生有多黏糊他那位“貌合神离”的合法伴侣,回想一下那些乱七八糟的八卦就觉得愤怒。
到底误导了多少人!
果然纵使在圈内,八卦果然也不能尽信。
会议的前一天,谢知拍完最后一场戏,与游导陆编以及叶南期道了别,和裴衔意坐车返回A市。
大雪与寒霜来势凶猛,车上了防滑链,小D大气都不敢出,聚精会神地开车,在路上多磨蹭了两个小时,才小心翼翼地开进A市。
到时天色已暗,熟悉的繁华扑面而来。
小D琢磨着问:“谢哥,回章禾吗?”
谢知想了想,报了个地址:“去我那边的公寓。”
小D应了声,他只去过一次,倒是记得清路,转了个方向。
那所公寓是谢知和裴衔意的协约结束前半年,董玟帮忙找的楼盘,一梯一户,环境清幽,安保严密。
同小区有不少明星名人,按理来说是很难买到的,也不知道董玟是哪来的人脉,以一个较低的价格帮谢知谈妥。
直到前几天谢知想起这事,心生怀疑,上网查了查,果然是裴家联合何氏地产开发的楼盘。
他买下那间公寓后,几乎没回来过。
可能是觉得少了点什么。
现在才明白,原来是少了一个愿意等待他,他也愿意等待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裴宝:你永远别对我说你是个好人!!!
大家要公平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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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走进屋时,客厅中央钟表上的时针已经指向凌晨两点。
A市每年的暴风雪都很惊人, 温度计跌破十度, 狂风呼啸, 搓绵扯絮般, 隔天一早起来四下茫茫。
过去那三年, 每到冬日,谢知不是待在客房里,抱着本书在落地窗前看,就是去阳光房里。
裴衔意……喜欢上阁楼。
阁楼里可以看到后院的阳光房,画架上还有一幅未完成的画。
谢知指尖一顿,垂着眼皮,摁开墙边的灯,走向厨房。
小D安全把两人送到, 迟疑了一下,不想打扰他们, 脚步还没迈出屋, 背对着他的裴衔意脑后长眼了似的,伸手就把他提了进来。
“跑什么,这么晚了上哪去,待着。”
两位客人没进过谢知的新家, 换鞋进屋, 好奇地四下环视——除了董玟帮忙新添置的家具,以及其他零星的属于谢知的东西,这里基本保持着原样, 就是个冷冰冰的样板房,空荡荡的。
随时能拎包走人似的。
谢知在厨房烧了点热水,倒给两人,见俩人好奇地打量,淡淡道:“没什么好看的。”
小D喝完水,身体暖洋洋的,非常有眼色:“谢哥,客房在哪儿?我困了,先去睡了。”
谢知指了个方向,小D立刻溜走。
客厅里只剩谢知和裴衔意,两人一坐一站,谢知低阖着眼睫,安静地捧着杯子喝水。四下静悄悄的,悬挂在墙上的钟表发出滴答滴答的催促声。
裴衔意观察得很仔细,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住在这里的感觉怎么样?”
“一般。”
谢知如实回答,起身示意他跟自己走,把他领进主卧,在衣柜里找了找,翻出件睡衣:“我的睡衣,和酒店里的不太一样,你穿着会有点小。”
说完没得到回应,他挑挑眉,转过头,裴衔意正一脸若有所思地看着屋里的大床:“我刚刚想到了一个词。”
谢知:“?”
裴衔意一手插在兜里,歪头看他,眼角漫着点说不出的勾人笑意:“引狼入室。”
谢知:“……”
谢知把手里的睡衣塞进他怀里,按住他的肩膀往浴室方向一转:“那么,狼先生,你该洗澡睡觉了,明早九点开会。”
裴衔意往浴室方向倒退,含情脉脉的:“要一起吗?”
谢知一言不发,抱着手和善地凝视着他。
裴衔意遗憾地叹了口气,随手解开领口的扣子,低头亲了下他的额心:“晚安。”
谢知望着他的背影,心想,长得越来越快了。
仅仅几天时间,裴衔意随时随地都在恢复变化,仿佛一直沉睡在脑海深处的裴先生终于睁开眼,开始主动想要恢复。
谢知能明显地察觉到,“裴先生”离他越来越近了。
隔日一早,天还乌沉沉的,城市上空飘着旋舞的残雪,这座城市尚未彻底苏醒,而宋淡已经跨越半座城市,敲开了公寓的门。
甚至还抽空去章禾的家里带来了两套正装。
小D昨天开车累,醒得晚,隐约听到动静,睡眼惺忪地打开房门探出脑袋,本来年龄就不大,此时更显出一脸稚气:“啊,对不起,谢哥,我起晚了,等我三分钟……”
客厅里的三人齐齐望去,目光呈现出不同程度的慈爱:“回去。”
小D:“……”
“继续补觉吧,”宋淡推了推眼镜,“今天的场合不用你。”
“可是……”
裴衔意懒洋洋地截断:“小孩子就要多睡点,没有可是。”
一对上裴衔意,小D就没话说了,灰溜溜地点点头,回屋去了。
还没来得及发言的谢知:“?”
到底谁才是发工资的人?
裴衔意猜到他在想什么,冲他眨了下左眼:“我给的钱更多。”
宋淡:“现在明白什么是万恶的资本主义了吧。”
裴衔意端坐在沙发上,不像往日那样懵懵懂懂,似笑非笑地瞥他一眼。
“……”宋助理脸色一肃,谨慎地研究了会儿裴衔意,评价,“裴先生越来越有以前的衣冠禽兽味儿了。”
谢知冷眼旁观:“希望他恢复后你还敢在他面前说这句话。”
“不好。我一向是个很识趣的人,不跟钱过不去。”
谢知许久没有出席各类仪式晚会,换好衣服稍稍迟疑了下,才走出房间。西装是个大杀器,裴衔意在外面等了会儿,抬眼一看,裁剪适宜的西装恰好勾勒出面前人优美的身体线条,腰线窄细,两腿修长。
他的心跳微微加速,眼睛一亮:“真好看。”
谢知不为所动,不耐地扯了扯领带:“一套西装而已,你经常穿。”
“那怎么一样。”裴衔意低下头,解开领带,不紧不慢地重新系上,动作熟练,手指灵活。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温热的指尖时不时蹭过谢知的下颔与锁骨,流连忘返,唇角悄然弯起:“我是为了随时保持形象,让你看到我最好的状态。”
谢知开始思考自己的“最好的状态”。
裴衔意退后一步,舍不得将目光移开半寸:“你不同,你怎样都好看。”
谢知:“……”
越来越难招架了。
围观这调情现场般的宋淡:“……”
不能得罪看起来快痊愈了的老板——宋淡维持着职业假笑:“老板,以及老板娘,我们该出发了。”
去公司的路上,谢知把裴衔意逮到后座,坐到驾驶位开车:“你和宋淡再谈谈。”
这几天宋淡陆陆续续发来很多东西,谢知通宵补拍戏份时,裴衔意就在片场里坐着,看着文件等他。
等谢知浅眠几个小时醒来时,他还在看。
“情况虽然严峻,不过没有太糟糕,”宋淡拿出平板,打开几份资料,“我相信裴先生能处理好。”
裴衔意接过来看了会儿,忽然生出奇思妙想,抬头问:“知知,我要是被替换了,不再是公司法人,没工作了怎么办?”
谢知眼皮也没掀一下:“我养。”
裴衔意眼里笑意愈浓,慢悠悠地消遣宋淡:“不用相信我,我有人养。”
宋淡:“…………”
麻痹。
抵达公司时还早,早上八点,会议还有一个小时才召开。行政助理在公司大门口焦灼地等着,见人来了,又惊又喜:“裴先生!太好了,您终于回来了!”
宋淡:“怎么样?”
“公司一圈大小股东十分钟前已经在大会议室坐满了。”见到裴衔意,行政助理一颗心落回原地,“裴先生您不知道,现在公司里流传着许多谣言,都……不太好,您赶紧上去吧!”
CEO养病几个月,几乎没出过面,要不是裴争虹隔着重洋镇压,宋淡又联合一圈人勉强维持着平衡,早闹翻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