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个姐姐,叫顾闻,比我大三岁,是个很有名的律师。”
顾鸣终于开口,语速比平时慢些,音调也显得低迷。
“她特别聪明,可能比你还聪明。从小到大什么都是第一,什么都最好。又漂亮,又温柔,又善解人意。爸妈很疼她,她也没做过一件惹爸妈不高兴的事。我就跟顾闻相反,差不多到八九岁才开始表现好点儿。你别看我高中那样,其实我成绩蛮好的,初中三年都是全校前三。可顾闻是市第一,没得比。”
“我爸在大学当教授,我妈是脑外科主刀,知识分子,对子女的要求高。我当然是不合格了,在家里就没什么存在感。我跟顾闻挺好的,小时候她也很护着我。但我不服爸妈偏心,又比不过顾闻,就只好换个思路。小孩子嘛,做坏事吸引关注也挺正常的是不是?所以高中就那样了。”
“后来,我瞎考了个大学,跑去拍视频、当平面模特,大二的时候为了拍电影退学、顺带还出了个柜,那以后我就再没回过家。”
顾鸣略过了诸如他悄悄给家用被退款的“细节”,只在叙述的过程中渐渐变作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沈言始终没有说话,只听得气闷又心酸。便各自沉默的直至到家,顾鸣停下车,犹还握着方向盘维持正前直视的姿态。
他问沈言,“是不是特别没意思?明明也没多大矛盾。”
沈言转过头,皱了半天的眉头又再锁紧了些。
顾鸣叹了口气笑起来,扭头看见沈言的面目,“别这样,没你想的那么严重。”
沈言问,“那你和顾闻还有联系吗?”
顾鸣摇头,“在顾闻心里,爸妈永远是第一位。”
沈言彻底无话,伸手把两人的安全带都解开,然后把顾鸣搂了过来。
顾鸣一边回应他的拥抱,一边还在玩笑,“我是不是该哭一下应个景啊?”
沈言低声回话,“可以啊。”
顾鸣又笑了两声,“那多丢人。”
就这么抱了好一会儿,顾鸣没哭,也没再笑。他蹭在沈言颈侧深吸进一口气,问,“心疼啦?”
沈言点头。
“那就再对我好点儿,我这人缺爱。”
“嗯。”
“不许骗人啊。”
“嗯。”
顾鸣奋力的把搭在沈言后背的双臂收拢,甚至是不自知的浑身发抖。他贴在他耳边,用很轻的声音说道,“沈言,我特别喜欢你。”
“......”
“高中的时候就喜欢,现在更喜欢。”
“......”
“我觉得,我爱你。”
“......”
“所以,你也爱我吧。”
“好。”
第14章
沈言不擅长说安慰的话,越是在亲近的人面前,就越难去运用所谓说话的技巧。但他懂得以行动来弥补,因为身体接触远比言语有力,且越是亲近就越能发挥效用。
对于撕开顾鸣伤疤的这场谈话,沈言并不觉后悔或歉疚。诚如他所说的那样,他不必只给他看好的一面,他也不想只看他好的一面。他感谢顾鸣的坦诚,也心疼他遭遇的轻视与冷漠。
是的,他心疼。因为他亲眼目睹了顾鸣所谓“换了个思路”的挣扎,也终于理解他年少时那些不合理的、幼稚且古怪的行径。沈言当然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不称职的父母,血亲不一定就代表有爱。沈言甚至是在愤怒,即便有什么隐情,他也无法体谅顾鸣的父母、乃至顾闻对顾鸣的遗弃。
但他没有流露这部分情绪,只极尽温柔的用最亲密的方式去安抚顾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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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屈膝在他胯前用唇舌去裹挟取悦,沈言从没做过这个,便直言要求顾鸣来给出指导。可顾鸣单是从这样的角度去看他就已如置云端,哪还有余力“传道解惑”。
简短的语句在情欲的煎熬下化成一滩春水,不仅是为身体上的快感,更有来自于情感的莫大欢愉。
顾鸣尚未从 高 潮里缓过神来就被沈言压在身下,背入的姿势让他完全陷于被动。缱绻的亲吻和煽情的爱抚从耳后到脊背,每一点碰触都让顾鸣浑身战栗、无从招架,只能心甘情愿的任人鱼肉摆布。他渐渐被教唆出最原始的状态,说着浪 荡的情话、放任且贪婪的勾引索求。压在敏 感点上的反复折磨令顾鸣声调都已发哑,他被 干 得两腿发软就连跪趴也难以维持。沈言揽过顾鸣的腰、支起身子,让他靠在自己怀里坐下去,无比深入的交 合仿似要钉进灵魂,不容拒绝、也无可挣脱。
疯狂缠绵的性 事令顾鸣彻底失去思考能力,做到最后便只能神魂恍惚的哭着求沈言饶了他。事后是怎么洗的澡又怎么再回的床上睡觉都已没了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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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重的疲惫和餍足快慰让顾鸣睡了很沉的一觉。醒时不到8点,沈言仍还在睡,冷峻深刻的面目呈现出一种旁人绝难想象的柔软。他侧向顾鸣这边,手臂搭在他腰上,俨然是一副保护者的姿态。顾鸣不知道这姿势的起因是自己睡相不佳,只看得无比窝心也无比甜蜜。
这到底是走了什么好运?
顾鸣这样想着。他忍不住去摸沈言的脸,又怕吵醒他,就只敢拿食指小心翼翼的碰触描摹:从眉骨到鼻梁,从鼻梁到嘴唇。优美又坚毅的线条,起伏转折得恰到好处,既不过分硬朗、也无冶艳喧嚷。很有些古典美学的意味,能让人一眼难忘,又经得起推敲寻味。顾鸣知道这是有所谓“情人眼里出西施”的效果加成,可他确是、无可救药的在对他痴迷。
见沈言没被惊动,顾鸣又凑上前去偷亲,可舌尖刚才在唇上撩过就被勾住纠缠。顾鸣吓得一缩,搭在腰间的手臂却立刻用上几分力气,压制着将偷亲变作深吻。
“唔......”
顾鸣被吻得浑身发软,晕头转向间忽察觉到有东西顶到他。脑海中浮现起某些夜间片段,便不由脸热心悸,慌忙的屈起手肘抵在沈言胸前。
沈言睁开眼睛不再装睡,稍稍后撤、似笑非笑的,意犹未尽的看着顾鸣。
顾鸣缓了缓呼吸脸红讨好,“我、我不是故意吵醒你的......不许打击报复!”
沈言没打算要做,可也不能把某些状况放着不管,便握住顾鸣抵在他胸口的手腕往下,低声蛊惑道,“那就劳驾,帮个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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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番撩动慰藉,再无睡意可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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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很好,又已是假期结束的工作日。顾鸣忽然想和沈言去看场电影,或做点别的什么情侣间都会做的无聊事。
“去看个电影怎么样?”顾鸣问。
“好。”沈言答。
“想看什么?”
“都行。”
在映的影片一半是还没撤档的贺岁片,一半是无声息的冷门或小成本。其实看什么都行,也无所谓看的是什么。顾鸣买了某动作喜剧的票,就和沈言收拾出门去赶最早的场次。
顾鸣已有三四年没进过影院,又因和沈言约会,就分外雀跃甜蜜。他戴了副黑框眼镜、盖着顶灰呢鸭舌帽,却还是被眼尖的工作人员认出来。也怪这两人身型优越穿搭养眼,又有沈言那样一张俊脸吸引眼球,就连累到顾鸣被人识穿面目。好在这时段足够冷清,工作人员也没声张。顾鸣好心情的配合拍照签名,沈言自觉退让,冷面煞神一般、只差立块“生人勿进”的牌子。顾鸣猜他是被围观的手机镜头惹到,就不动声色往相反方向挪远了些。
到点进场,终于只剩下两名观众。
顾鸣小声说道,“看完我先出去,你到车库等我。”
一场电影的时间足够走漏消息吸引更多人来,顾鸣不清楚沈言“不喜欢拍照”到何种程度,只半点不愿他因此不快。
沈言愣了愣才明白顾鸣的意思。他知道不该答应,又清楚逞强无益,只点点头没有说话。
趁昏暗无人,顾鸣把手伸来与沈言十指相扣,“小场面,不怕。”
沈言皱起眉头,沉默着握紧了顾鸣的手。
他没说抱歉,顾鸣很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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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部典型的爆米花电影,节奏明快打斗精彩特效也还不错,情节固然是一眼见底的老套路,但并不妨碍观感的愉悦。
主演是位大前辈,打星出身的头号人物,行内称呼他“柳叔”。顾鸣早年在他电影里演过一个小角色,为此苦练了一个多月的咏春。柳树因此对顾鸣颇有好感,之后也有心提携推荐。
顾鸣是拍文艺片入行,虽至今没能上映,但在当时也有部分宣传在做。剧本本身就是悲剧,顾鸣演的角色则更忧郁,加上年纪小又没真正学过演戏,全凭本能与导演指挥,就给人以优柔易碎的的花瓶印象。而后很长时间都只拿得到些漂亮的空壳角色,即便认真对待结果也都有限。
直至安娜帮他争取到柳叔电影里小角色——一个表面良善,却热衷于杀人消遣的富家公子。戏份不多,却是引起冲突的关键,结局惨烈动人,也算十分出彩。
顾鸣已想不起当初是如何演的,只仍能记起当时的激动心情。从那之后,就有人来找他演些“狠角”,渐渐就成了“反派专业户,可谓是另辟蹊径博得一条生路。
顾鸣感慨的叹了口气,沈言转头朝他看来。
顾鸣靠近他耳边解释,“我跟这位‘李sir’拍过戏,他帮了我很多。”
沈言看过那部电影,还挺印象深刻。但顾鸣平时基本不谈工作,也就没聊过相关话题。他点点头没有多话,两人就各自看回大荧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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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映结束,场内灯光亮起。
顾鸣先行离场,沈言等到片尾曲和彩蛋播完才起身。走到放映厅门口果然见顾鸣被人簇拥,便转身往另一边而去。
差不多一支烟又5分钟的时间后,顾鸣脱身赶来回到沈言身边。气压极低的“冰山”司机立刻发动引擎,多一秒都不愿再停留。
“不高兴啦?”顾鸣问。
沈言犹豫了下点头承认,稍作停顿后补充,“不是跟你。”
顾鸣知道沈言是跟自己生气,便不多问,只拿来他的手机输地址导航,“带你去吃好吃的,一般就行内人去,环境和味道都很不错。”他确定好路线把音乐点开,丝毫没表现出扫兴的模样,还时不时跟着哼唱几句。
沈言心怀歉意,又实在无话可讲。他知道顾鸣对某些事好奇已久,为了顾及他的感受才未曾追问。其实沈言并非不愿让顾鸣知道,只是还不具备足以叙述的能力。那是他迄今为止都走不出的噩梦,即便是竭尽所能的避免被影响,也仍有无法越过的障碍。
“顾鸣。”
至少让他明白这不是蓄意隐瞒,沈言作出决定。
“我很怕镜头。不是不喜欢,是怕。”
这是他能够说明的极限,他讲得很慢,极力克制着、却掩饰不了是在逼破字句出口的语调。
“.....”
顾鸣几乎是立刻就揪起心来,慌忙转过头去,见沈言脸上并无过多表情,只明显流露出局促和紧张。
“原因我还讲不了,可能,需要很长的时间。”
“.....”
“我想你明白,我没有要拒绝让你了解我......”
“我明白。”顾鸣不忍再听下去,“你没有必须向我坦白一切的义务,我的确想知道更多你的事情,但不是非要知道。沈言,不要勉强自己,这不会影响我们的感情。”
“......”
沈言彻底沉默下来,顾鸣眼也不眨的注视着他。
过了很久,沈言长呼出一口气,绷紧的身体渐渐有了松弛迹象。像是启动了某种程序的机械,奋力而谨慎的把自己调回到“正常”状态。
“这家店吃什么的?”就快到目的地,沈言开口问道。
顾鸣连忙答话,“日料,我请客!”
“可我不吃生鱼片......”
顾鸣不禁一愣,却见沈言扬起些笑容,终于又流露出只在他面前才有的柔情温度。
“才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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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星火烟尘
顾鸣现身影院的消息当天就传到网上,几家媒体当即翻出昔年角色历史、以及柳叔对顾鸣的提携往事,演说成一段“不为人知”的莫逆之谊。于是引来赞誉一片,并迅速发展成热门话题。顾鸣沉浸在二人世界,直至安娜发来报道截图才得以知晓。他颇觉尴尬,因为柳叔帮过他不假,这几年也的确保有联络,但要说“莫逆之谊”就真是相差有十万八千里。好在电影即将下档,没引起诸如“刻意炒作”的误会,以柳叔那样的地位和阅历,也不会对这等小事在意。
情况发展显是有人操控,能如此行动迅速、又不着痕迹的把最多收益推到顾鸣身上,自然安娜无疑。可照她一贯作风,除非是有负面被逮到要来兴师问罪,否则绝无这个闲情来“炫耀成果”。顾鸣立刻猜到原因,乖乖call回电话向经纪人报备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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艺人有义务对公司坦白个人感情,即便顾鸣不像偶像那样需对“恋情”避讳,但取向问题更是半点不能透露。其实安娜一向懒得干涉艺人私事,只实在对顾鸣偏爱,才分外严加“看管”。毫不夸张的讲,顾鸣这几年和哪些人睡过她都一清二楚,轻易就能列出份详细名单。其实成年人寻欢作乐倒也不必紧张,安娜怕的是顾鸣头脑发热掉进他人陷阱。先前那段恋情带来的损伤太大,撇开事业名声不谈,顾鸣是差点连命都搭了进去。是而在安娜看来,顾鸣的恋爱能力约等于零,即便防备心重,也太容易受人摆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