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沉点了点头,视线定定地落在季白脸上。
季白最怕的,就是被贺沉这样看着。
贺沉话少,大多数时候都是沉默的,一双眼睛深邃漆黑,定定地望着你的时候,像是所有的一切都会被他看穿。
前世很多人都害怕跟贺沉对视。
可季白不是。
贺沉望着他的时候,眼神里没有戾气,没有凶狠,没有那些别人恐惧的东西。
可偏偏就是这样,他更觉得浑身不自在的厉害,一张脸也克制不住地烧起来。
定了定心神,季白揉了揉自己有些僵硬的脸,冲着贺沉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把书包背在身上,冲着他摆了摆手,“我…我住校,我就先回宿舍啦!”
说这,飞快走出教室。
季白一边往宿舍走,一边心扑通扑通的跳。
贺沉看他的眼神,跟前世望着躺在床上植物人一样的自己,完全一样。
所以…不论是前世还是现如今,贺沉一直都是喜欢他的,是吗?
虽然现在还不清楚贺沉究竟是为什么会喜欢他…但这些现在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贺沉可能现在就是喜欢他的。
那么,他要不要…要不要尽快把两个人的关系,变成前世那样?
季白捂住自己通红的脸,整个人扑在宿舍的床上,心里一团乱麻。
他是重生,贺沉不是重生,满打满算他们两个才认识一天——他如果贸贸然冲过去告诉贺沉他想跟他在一起,贺沉会不会觉得他疯了?
可是贺沉为什么从现在就喜欢他…
乱七八糟的念头充斥在季白的脑海中,一整晚,他什么书都没看进去,甚至饭也没吃上几口,时而兴奋,时而傻笑,时而抑郁,时而抓狂,如果不是宿舍里只有他一个人,恐怕会直接被人当作神经病送到医院去。
致远一直都是十点半熄灯,乱七八糟想了一晚上,季白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看了看挂在墙上的钟,还有半小时到熄灯时间。
于是从衣柜里拿了几件换洗的衣服,季白准备去洗个澡然后就上床休息。
准备去洗澡的时候,突然听到外面敲门,季白有些疑惑,应了一声然后放下了东西走过去开门。
印象中班上没几个人住校,谁会这么晚过来敲门呢?
正想着呢,季白打开门。
下一秒,愣在原地。
此时此刻,贺沉站在宿舍门外,脚边还放着一个银色的行李箱。
宿舍走道里的灯光明亮,贺沉穿着黑色的外套,黑色的眼睛微微下垂,静静地看着季白,看不清楚神情。
季白喉咙干痒。
他看了看贺沉脚边的行李箱,又看了看贺沉,一个让他心跳加速的可能飞快地浮上心头,他有些难以置信,张了张嘴,正想说些什么。
贺沉轻勾唇角。
冲着季白露出一个好看的、让他心跳加速又觉得极度危险的笑容。
望着季白,贺沉说,“忘了跟你说,我也住校。”
作者有话要说: 那什么 同居paly的 我一直都觉得很带感…
第7章
“不让我进去么?”贺沉站在门口。
季白整个人都有些发懵,他万万没想到贺沉会住校,不对,应该说他万万没想到贺沉居然会成为他的新室友。
两个人住同一间宿舍,四舍五入岂不就是——
脑海中出现那两个暧昧字眼的瞬间,季白的脸轰地一下就红了。
注意到贺沉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季白咳嗽一声,飞快地从门口让开,“你…你进来吧,我不是故意挡着门的,宿舍十点半熄灯,我…我刚准备去洗澡…”
说话语无伦次,季白差一点咬到自己的舌头,心里暗骂自己不争气,定了定心神,深呼吸几下方才镇定下来。
贺沉走在前面。
行李箱的质感很好,在地上拖动的时候没有发出一丝声音,安静的不像话。
季白跟在后面,看着贺沉的背影,忽然就觉得原本宽敞的宿舍,好像瞬间就变狭窄了,到处都充斥着贺沉的气息
季白的心跳得有些快。
正走神的时候,贺沉停住脚步,季白没反应过来,一头撞到贺沉身上。
季白:“……” 我死了算了。
季白飞快弹开,飞快道歉,“我不是故意的,我刚才没注意——”
贺沉看着他,几秒钟,没说话。
季白更尴尬了,绞尽脑汁地想着要怎么继续给自己找补一下的时候,突然看到贺沉望着他的目光里,多了几分轻轻浅浅的笑意。
季白一怔。
人人都说贺沉阴鸷偏执,是以大多数人都怕他。
但其实忽略掉贺沉本身那股让人不敢接近的气质,他的长相其实很英俊。
此时此刻他站在那里看着季白,冷漠偏执的阴沉气息淡了些,被宿舍暖黄色的灯光照着,如同水墨画里的远山一般,隔着水汀云雾,虽然看不清也走不去,可映着他眼里那丝浅到微不可察的淡淡笑意,竟然让季白一瞬间愣在原地,心脏都陡然漏跳一拍。
费了好大的力气压住自己想要上扬的嘴角,方才的紧张、忐忑和不安烟消云散,季白的一颗心瞬间就雀跃起来。
他咳嗽一声,堪堪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拿过自己方才准备洗澡的东西:“我先去洗澡,你…你先收拾。”
季白洗完澡出来的时候,贺沉半靠在椅背上,手上随意翻着一本书,漫不经心的样子。
听到响动,贺沉抬眸看他。
刚刚洗完澡的原因,季白头发还湿着,水滴沿着发梢往下滴,身上穿着宽松款式的T恤,浅蓝色条纹的,下面套了条短裤,整个人看起来干净又舒服。
贺沉微微眯了眼,定定地看着他好一会儿,觉得小腹有些发紧。
季白完全没注意到贺沉眼神中闪过的暗光,他看了看时间,松了口气,“幸亏我洗得快,没耽误多少时间。”
一边说着一边催促贺沉道:“还有十几分钟,你快去吧,要是熄灯了就洗不了了。”
季白想了想之后又有些担心,拧着眉头犹豫地又补充了一句:“你…小心伤口不要沾水哦。”
贺沉似乎是笑了一下。
他弯腰拿了两件衣服,方才转过身来走到季白面前。
借着身高的优势,他低头看着季白的脸,季白的皮肤很白,嘴唇是很好看的粉红,贺沉定定地看了好一会儿,几乎想俯身亲下去。
季白站在原地,不知道贺沉想做什么,对上他的视线,心跳都些快,却又不想逃开,只怔怔地看着他。
须臾,贺沉忽然收回目光,直起身来退开,什么话也没说,径直走进浴室关上了门。
季白:“……”他哪里做得不对惹贺沉生气了吗?
季白站在那里想了一会儿,踌躇了半晌,没有立刻上床,决定坐着贺沉洗完澡出来。
浴室里。
贺沉赤裸着上半身,目光落在自己的伤口上。
看了好一会儿,方才慢慢伸手拧了开关,任由水流倾泻而下。
方才跟季白对视的时候,他是真的想吻下去,之所以会移开视线,无非是怕自己忍不住罢了。
贺沉有些不满自己的自制力,但脑海中浮现出季白的脸,他微不可闻地低头轻笑一声,舔了舔嘴唇,眸底发红。
贺沉洗完澡出来。身上仍然穿着整齐的衬衣。
白衣黑裤,头发微湿遮住刘海,身上带着湿润的水汽和好闻的沐浴露香气。
他朝着季白走过来的时候,季白一阵恍惚。
像是一瞬间回到了前世的那十年,那时候贺沉肩负着整个贺家,在季白的印象里,他似乎从来都是现在这样,只要醒着,永远都保持着一丝不苟的模样。
季白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摇了摇头将关于前世的思绪摒除,还是忍不住抬起头来问贺沉:“洗完澡还穿着衬衣,不会觉得不舒服么?”
贺沉摇头,淡淡道:“习惯了。”
前世他轻描淡写接手整个贺家,高高在上的同时,对应着的是旁人无法想象的忙碌,他需要随时随地都保持可以开会、可以出席任何正式场合的装束。
虽然厌恶关于贺家的一切——
贺沉轻轻眯了眼,视线微不可察地落在季白脸上。
前世他费了那么大的力气才站在那么高的地方,为的无非就是能护得住面前的人罢了。
见贺沉神色有异,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的季白点了点头,望着他很认真地夸奖:“你穿衬衫很好看。”
是真的很好看。
贺沉的身材比例极好,周身透着一股禁欲的冷冽气质,精瘦的腰身看起来又莫名地会让人觉得危险。
季白想着想着,自己有点不好意思了,咳嗽一声,拿起桌上放的水喝了一口。
“我帮你换药?”突然想起来这件事,季白连忙站起来,“医生说了一天要换两次的,你刚才洗澡没有沾到水吧?”
贺沉嗯了一声,坐在季白旁边的椅子上,身体微微往后靠,把手放在桌上。
季白拿了药过来,低着头小心地帮贺沉换药。
两个人离得很近,贺沉几乎能感受到季白低头换药的时候喷在他皮肤上的温热呼吸,他喉咙滚动几下,正要说话。
“啪”地一声,头顶的灯熄灭,整个宿舍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季白又一瞬间的慌乱,正要起身,下一秒,他的手被人握住,意识到是贺沉的时候,季白心里蓦地一跳,脸腾地一下烧起来。
贺沉的声音低低沉沉,“别乱动。”
季白心跳如雷:“我…我柜子旁边有台灯,充电的,打开就看得见了。”
贺沉去开灯,季白跟着。
准确来说,是贺沉一直握着他的手,他不得不跟在后面。
贺沉的手比他大一些,掌心的温度偏凉。
可不知道怎么的,被贺沉接触到的皮肤仍然不可避免的逐渐热了起来,一直烫到心里。
贺沉摸索着找到了台灯,按下去,宿舍亮起来。
一瞬间季白眼睛有些不适应,轻轻“啊”了一声,贺沉回头看他,季白的脸腾地一下烧起来,下意识挣脱了贺沉牵着他的手,有些不好意思地后退一步。
贺沉微微垂眸,淡淡道:“刚才怕你摔着。”
季白心中一动,他从小就有轻微的眼盲症,也怕黑,平时一个人在宿舍的时候,到熄灯前早早的就会上床,开一盏小夜灯才能安睡。
没有错过贺沉眼中闪过的那一丝关心,季白抿了抿即将翘起来的嘴角,点了点头,一本正经的道:“嗯…是差点摔着。”
“我挺怕黑的——还有点夜盲症,经常熄灯的时候没留神磕了碰了,”
“以前一个人住,现在…”季白咳嗽一声,轻声道:“现在幸亏有你了。”
台灯灯光昏暗,影影绰绰的照着少年的轮廓。
贺沉定定地看了一会儿,神色不变,眸色却不自觉地深了许多,他轻轻呼出一口气,克制着自己不要有任何冲动,淡淡点了点头,轻声开口道:“不早了,去睡吧。”
悄悄看着他的神色,见他没有任何反应,季白忍不住有些失落。
他说得这么明显了,难道贺沉没听出来吗?
还是说他撩的还不到位?
有些垂头丧气的抓了一把头发,季白嗯了一声,老老实实地爬到自己床上去了。
这边,贺沉看着季白的背影。
在少年没有看到的角度里,他眼神发红,带着晦暗的偏执和渴望。
季白刚才说的话他听到了。
可他究竟是什么意思?
贺沉轻轻呼出一口气,手指无意识的在桌上轻敲,脑海中不自觉地浮现出当初他跟季白相识的场景。
难道…季白还记得他?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讲两人初遇 也就是为了贺沉会两辈子都喜欢同一个人
第8章 我不喜欢女人
贺沉第一次遇见季白,是在F城的福利院里。
贺沉并不是从小就在贺家长大。
当年贺家大少贺霈,不顾贺东昱的反对,爱上了家世平平的普通女人阮思裴,贺霈英俊风流,阮思裴楚楚动人,两人很快相爱结婚,王子与灰姑娘的结合,在当时不知道艳羡了多少人。
婚后阮思裴很快怀孕生下贺沉,也过了两年童话中的幸福生活。
可她跟贺霈的婚姻,却慢慢地开始出现危机。
贺霈一开始的确被阮思裴身上那种独特的气质吸引,可浪荡又多金的贺家大少身边,却从来不缺少形形色色的女人。
于是,阮思裴疯了。
她原本就敏感多思,性格偏执,日复一日面对空空荡荡的别墅和一天到晚都在外面鬼混的丈夫时,她的精神崩溃了。
她开始跟贺霈歇斯底里的争执,开始像个精神病人一样自我折磨。
贺霈不能理解阮思裴的心情,最开始还能耐着性子温柔安慰,到后来,在一次晚归后被阮思裴用花瓶砸破了额头之后,彻底不耐,提出离婚。
贺霈答应付给阮思裴一大笔钱,但条件是,贺家的孩子必须贺家人亲自抚养,所以,他要带走贺沉。
离婚手续纠缠了很长时间。
就在贺霈以为阮思裴态度软化,终于要同意他条件的时候。
阮思裴在一个下着大雨的夜里跑出贺家,将当时只有3岁的贺沉扔在了F城一家福利院门口,写下一封遗书后,用最决然的姿势跳楼自杀了。
后来,贺东昱震怒,出手用最快的速度压下了这桩巨大的丑闻,用雷霆手段将儿子贺霈送到美国,却并没有找回福利院里的贺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