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他这么配合,民警也没有多说什么,叮嘱了叶堂和那个男生一句,就让带人走了。
男生和那个成年女子当即就走了出去,叶堂还站在原位,抬眼定定地看着他,眼神里都是……愧意。
一时间心底什么感觉都没有了。
或是怒意,或是质疑,都只因他的一个眼神而全然消散。
“走。”谢眈看着他,而后先行转过身,走了几步之后,又回头确认他是否跟上。
两人很快改为并肩而行,期间叶堂不知道在想什么,一直低着头。男生和他家长走在前面,他家长正在说着什么,应该是思想教育。
直到走出警察局的时候,前面的男生忽然回过头。
谢眈见他走近了两步,神色等等他已无暇关心,只听他道了歉。
一方已经道歉,事情相当于解决了一半。
那男生和他家长的目光自然都移到了叶堂身上。
“没事儿,没事儿。”叶堂摆摆手,一抬头便笑了,很随意,像平时一样。
但谢眈总觉得他这笑容别有深意。
男生闻言后,颔首,转身就走。谢眈身边的这个人却已经不见了。
他不知何时冲到了前面,从背后一把抓住男生的头发,提着将人撂到了地上。
叶堂抓住机会,伸手便开始打,仅仅是这段时间内的一两拳都打的极狠。
谢眈连忙上前,想将他扯开,那家长被他忽如起来的动作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也连忙上前来扯。
然而这次叶堂的力气却出奇地大,两方人怎么都拉不开。
男生却还被他摁在地上,拳打脚踢,在他身上都被用尽了。
叶堂居上位,打的毫不留情,那男生反抗不过,在地上捂住头躲藏。
“别打了,别打了!”
这里还是警察局外,才刚把人领出去。
叶堂对于这些话一概不理,喘着粗气,挥手不停歇的打在男生身上,一拳一脚,宛如疯了一般。
谢眈从来没有看到这样的他。
男生发出几声闷哼,试图反抗时,谢眈终于把叶堂给扯了回来。
他将叶堂拉到一边扔开,叶堂一个趔趄,勉强站住了,眼睛还盯着那男生,似乎随时准备冲上前再打他一顿。
女子连忙上前,将男生拉起来,急的眼泪都快出来了。
“远点说。”虽然那个男生被打的鼻青脸肿,但还算理智,一边抓着女子的手臂,勉强吐出这几个字来。
谢眈走近到他身边,他整个人都还是处于站定状态。
谢眈强行压下自己心头的情绪,示意:“走。”
大概离警察局远了些,那男生同他的家长才回过头来。
谢眈走到刚才被打的那个男生面前,镇定开口:“抱歉,你先去医院检查,留个电话,医药费我来付。”
对方那边也是哥哥姐姐之类来接的,还正急着气过了也不愿多计较。
再加上被打的那个男生本来就比较清醒,也只是多看了叶堂一眼,留了号码就走了。
谢眈才回过头来,看着他,只问:“原因。”
“没什么原因。”叶堂撇过头:“抱歉,麻烦你了。”
谢眈顿时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半响后,他问:“抱歉?麻烦?”
叶堂抬眼看着他,一言不发。
谢眈难得笑了笑,间生寒意,问他:“在你心里,就是这样想的?”
明明当初说自己太客气的是他,如今客气的也是他。
两人相对而立,站在街头,都只在沉默中浸住。
谢眈想了许久,几乎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见他还是不言不语,主动开口了。
声音又渐渐恢复到了平和,他坚持着问:“原因。”
“你听不懂吗?我说了没原因。”他顿时间怒意满值,后半句却又和谢眈一样,只在顷刻之间降了下去,又归于平和。
叶堂无奈地深吸气,肩膀微微抬起又降下。
似是调和了很久,谢眈一直在等他的答话。
心中设想了千万个理由。
不想他冷笑一声:“你很失望吧,谢眈。”
谢眈所有思绪都只在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滞住。
他尽量用最平和的心态来等他回答,以为总会是在他理智的状态下回答自己。
却没想到,等来等去,却只有这么一句话。
谢眈定住,车水马龙从余光中掠过,现在是真的很失望。
叶堂不看他,背过身去。
你很失望吧。
他本质上就是这么一个笑里藏刀、阴险,自私自负且脾气差的人。
今天……看到了吧。
又只在瞬间,他忽然回过头来。
那时即使是在其他情绪的重重包裹之下,谢眈心中的欣喜也不顾一切的冒了出来。
他平静地看着他缓缓回过头,几乎要将每个细节都熟记于心,实际上连呼吸都快要停下。
可是他只是伸出手,将谢眈手中那张图家长留下的电话号码抽了出去。
在瞬间疯狂生长的欣喜如同烟花般陨落,瞬间枯萎,掉落其他的情绪中。
纵然全程谢眈都是面无表情,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般。
可心还是被狠狠扎了一下。
原来他的一个动作就可以让人上天入地,像是满怀的喜悦,从云颠坠落。
叶堂转过身的一刻,看到了手中的电话号码。
不知道怎么了,他觉得自己不争气的很,看着别人写的字都能掉下眼睛水。
前方人来人往,街头只是暂别。
叶堂扬起下巴,纵使从眼中流出的东西已经在脸上纵横,也像是铁了心一般,步伐很快,绝不往回看一眼。
他扯起嘴角,一如往常般,笑得意气风发。
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 开头眈眈对陈杰念的那些话,不仅是说给陈杰听的,也是给他和堂堂的~
总结一下,本章的心路就是:
堂堂:表面笑嘻嘻,转身就打你。
堂堂:表面笑嘻嘻,转身哭唧唧。
☆、给我的糖吗?
他走之后,谢眈并没有停留多久, 却在晚上十点左右才回到家。
屋里空无一人, 到夜间就更加冷寂了。
谢眈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偌大的客厅第一次显得无比空荡。
他原本想靠上一靠,可是很快又坐正。
没有什么允许他懈怠。
他拿出手机, 开始给吴聪明发信息:
目冘:叶堂今天打架, 你知道吗?
对方回的很快。
左边刘海遮住右眼的泪:暴风哭泣.jpg
左边刘海遮住右眼的泪:你说呢眈哥, 我叶哥打架都不带我, 我也太卑微了吧。
谢眈看后,不懂现在年轻人怎么想的,只能回:你知道原因吗?
左边刘海遮住右眼的泪:知道啊,叶哥没告诉你啊?
他还没来得及回,吴聪明的信息就又发过来了:那没事儿,他应该是怕你担心。
这样一来,谢眈一时间却不知道该答什么好,只能沉默。
好在那边吴聪明话多, 很快接了上去。
左边刘海遮住右眼的泪:其实我也不知道……最近叶哥和许秉邑玩的挺近的, 我问过他,他没说, 要不然你去试试?
接着就将一串数字发了过来。
谢眈回了吴聪明一句“谢谢”,点开那串数字。犹豫的时间不过数秒,而后点下了添加联系人。
昵称名就是他本人的名字,许秉邑。
整个QQ从里到外透露着张扬的气息。
而谢眈才发现,他居然添加过许秉邑的账号。
虽然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加的, 但他还是点开了对话框,开门见山地直接问:
目冘:你知道叶堂今天打架的原因吗?
半响,对方回:我知道,但我不想说。
谢眈:……
不过几秒,屏幕上又弹出了一行字:但如果是你,我可以说。
谢眈怀着很莫名其妙的想法,发出了两个字:原因?
许秉邑:上来就问,你不能遮掩一点,矜持一点吗?
刚才谢眈总感觉,这人似乎有点不正常。
他们打字都比他要快,接下来,一大行字扑面而来。
许秉邑:叶堂没给你说过吗?他有一好朋友,没读书了,整日在外面逍遥浪荡。
有人说他吸/毒,败坏他名声。叶堂就因为这个事儿,去找那个男生问。
对方一开始抵死不肯道歉,就打起来了。
许秉邑:哦,一看你样子就知道他肯定没跟你说,他那朋友叫沈耀珩,你两关系这么好,这个不会也不知道吧。
诚实如谢眈也,即使面对他这样的话语,也能面不改色的答:
目冘:现在知道原因了,谢谢你。
这句话打出之后,谢眈没有再回话,转而去洗澡,等他再回来的时候,忽然发现信息已经刷满了屏幕。
第一条是从他离开后两分钟发来的。
许秉邑:诶诶诶,你就没有其他的话要问我了吗?
大约又过了几分钟,对方又发:
就这个?你不想问问我为什么对你有意见吗?
约莫这个频率,对方像是闲着没事儿干一样,一直给他发信息。
一会儿是问他还在不在,说动说西,没个由头,最后甚至甩出了“你语文现在怎么这么差了”这样的话来。
谢眈从满屏的信息里抓住重点回复:1:你对我有意见?
2:你怎么知道我以前的语文成绩怎么样?
许秉邑:……当我没说过这些话,您去睡觉吧,晚安,注意身体。
谢眈又扔了一句晚安回去。
不想对方看起来真的很无聊,再次发信息:晚安,早点睡。
谢眈这次没回他了。
晚安二字说的轻巧,可是他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
他仔细想了想昨天遇到那男生时的情形,而后给胡子打了个电话。
“抱歉,这么晚给你打电话。”
谢眈问:“方便说话吗?”
“方便方便,当然方便。”
胡子笑笑:“我还在店里呢,没睡,有什么事儿吗?”
“你还记得昨天我给你说的那个在厕所里遇见的人吗?”谢眈记得很清楚,缓缓问。
“记得啊。”胡子语气有些疑惑:“怎么了,他有问题吗?”
“不是。”谢眈深吸一口气,答:“弹钢琴的时候,有个男生忽然过来了不是?我昨天在厕所里遇到的那个人就是他。”
他说完来龙去脉之后,胡子那边却是忽然沉寂了下去。
半响后,胡子那边似乎又点燃了一支烟,咬着烟含糊不清地说:“谢眈啊,那人是不是你男朋友玩的好的?”
没等谢眈接上,他已经从嘴里取出了烟,继续说:“是的话,你叫你男朋友远离他比较好,他在我们店里搞事,我明面上没说,但把列进黑名单了。”
“搞事?”
谢眈问:“什么事?”
胡子那边默住,耳后缓缓吐出两个字:“溜冰。”
他独自挨到了三点,只对着天花板,后来因为眼睛太累,方才睡下。
闭上眼睛之前,他看了一眼手机。
那行信息界面,依旧一条消息也没有。
他想着,把手机音量开到了最大。设置完后蒙上眼睛,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怕错过什么。
他第二天早上起的很早,韩叔开车了路过一家糖果店的时候,他走进去,买了一袋糖果。
装在小巧精致的纸袋里,走起路来,糖果在里面一摇一晃。
他把袋子放在了桌上,直到下午的时候,才终于再度将它提起。
上楼梯的时候恰好遇到许秉邑下去,他伸手,似是有意无意的朝谢眈晃了晃。
谢眈目光复杂,宛如在看一个巨婴一般。
今天当真是巧的很。
谢眈再走没几步,又遇到了邓杨。
邓杨张狂地拿着手机打电话,不情不愿的地下楼梯,语气里的怒意十分明显。
下课许久,楼梯里人少,谢眈真的是想不注意到他都难。
隔老远的时候,就听到他对着手机吼道:“你他妈再让我下来找你,”
却又很快变得温和:“算了算了,谁要你那油腻嘴巴,别恶心我,等着——”
话语戛然而止,他默默将手机拿开,看着谢眈,而后似是犹豫了片刻,终于缓缓抬起手,打了个招呼。
谢眈对他微微颔首示意。
“怎么打着打着就不说话了?”
另一个声音从下方的楼梯口传来,是向飞。
“我操你大爷的向飞,不是在三楼吗,事儿多的要命,非得让我来找你。”
邓杨似乎终于找到了破解尴尬的点,很快向下走去,不忘对他说一声“走了”。
谢眈无意向下瞥了一眼,见向飞抬头看上方,嘴角满是笑意。
而后伸出手,似是准备牵人:“来。”
邓杨隔空伸手打在他手掌上,大概是十分用力,声音响亮,不耐烦地说:“滚滚滚,出油了。”
他嘴上是这么说的,脸上却带着笑。
向飞只是笑了一下,又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抬头,正好与谢眈对视。
明明是偷看别人被发现了,谢眈却是极度淡定自然,还能和他对视两秒,逼得对方先行移开目光,转身离去。
他才提着手中的袋子,向上走去。
十四班的教室里空空荡荡,外面寒风刺骨,他站在窗边,看见那个熟悉的座位上蜷着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