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好了!没有问题!都听你的!”两个女服务生如花蝴蝶般飞到年知非一左一右勾住他的一条手臂,笑颜如花。“小姐,麻烦帮个忙。”又将手上的手机递给了沈雯雯。
沈雯雯恍恍惚惚地接过手机,不禁暗自在心底发出灵魂三问:我是谁?我在哪?我要做什么?
直至两个女服务生给年知非端来了一碗热气腾腾的松茸鸡粥说是私人请客,又移走了他的意式浓缩,沈雯雯终于醒过神来,苦笑着叹道:“知非,你变了。”
“是吗?”年知非手执调羹在粥碗里慢慢转圈,漫不经心地发问。“是好是坏?”
沈雯雯深深地看了年知非一眼,这才意识到她面前这个黑衣黑裤的男人早已不再是原来那个永远跟着她的手指尖打转的傻小子了。即便他容颜依旧,即便他仍然未分化,即便他温柔不改,可这种温柔不再是因为软弱无能只能与世无争,而是因为深知自己的力量所以安静收敛。
“……如果一年前你是现在这样,或许我们就不会分手。”沈雯雯笑容苦涩,喃喃说道。
只有出了社会才知道原来学校真是最好混的,没那么多勾心斗角,却有很多真心真意。
这一年沈雯雯并不轻松,她的那些手段,别的漂亮女孩并不比她差劲。就连严佳伟,一个月前,沈雯雯亲眼看到他坐上了一位中年女富商的豪车。他说对方答应跟他签三百万的单,他说他也是不得已,但沈雯雯只是恶心地想吐而已。
跟严佳伟分手后不久,沈雯雯就在新闻里看到了年知非的消息。一开始,沈雯雯并没有十分放在心上。可是公司里的同事们,尤其是那些与她激烈竞争的漂亮女孩们都很惊讶,纷纷追问:“为什么会跟年知非这种男朋友分手?你还想挑个什么样的?”
沈雯雯知道,这其实是一种缺啥补啥的补偿心理。正是因为她们这种人永远都在庸俗地追逐利益,所以心底才会更加渴望光芒万丈的大英雄来点亮自己毫无华彩的生命。然而,知道归知道,沈雯雯最终仍是不能免俗地坐到了年知非的面前,试图挽回这段旧情。
年知非没有做声,直至见沈雯雯面露哀婉,他才低声言道:“雯雯,我已正式申请调职去当刑警。以后的工作,只会更加危险。”
“你始终忘不了你大哥的案子?”沈雯雯了然发问。
“是。”年知非的话音极轻却无比坚定。
“如果我说我可以……”沈雯雯主动伸手去握年知非搁在桌上的左手,哪知对方竟默默地把手收了回去。沈雯雯目光凄绝,几乎落下泪来,竟是到这一刻才彻底明白她永远失去了年知非。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她哽咽着微笑,“以前你一团孩子气,可什么都听我的。现在你成熟了有主见了,也不再需要我了。”
年知非知道他该闭嘴不言,坐等沈雯雯哭完走人。可他却觉得不值,为“年知非”不值。
“我需要过你,非常需要。一年前,大哥过世,我只有你。你跟我提分手,我苦苦哀求,你都不肯答应。”
“知非,我……”沈雯雯面露愧色,试图解释。
年知非却竖起一只手,做了个阻止的手势。“后来我去你公司找你,看到你跟严佳伟一起去吃午餐……”
后面的话年知非没有出口,沈雯雯却什么都明白了。她无比震惊地看着年知非,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犹如被劈面打了两个耳光。
“原来你早就知道了……”她话未说完,已是泪流满面。过了一会,她猛然抬起头,近乎疯狂地看着年知非。“为什么?!为什么你不早揭穿我们?”
年知非轻轻摇头。“一个是我爱过的女人,一个是我的好兄弟……我揍过严佳伟,就当扯平了。何必非得把这层假相揭穿,让彼此都难堪呢?”
“……原来如此……”沈雯雯疲累地点点头,“这的确是你会做的事。从我们认识开始,你的教养就很好。”
不像严佳伟,什么都要,就是不要脸。
“为什么……那么,为什么现在要说?”
为了让你知道错在你自己啊,碧池!
隔间后的齐耀辉在心底默默回应。年知非人品是不错,可他又不是真傻逼。
“如果你不来,这件事我永远都不会说。”年知非看着沈雯雯的双眼意有所指地说道。如果当真旧情难忘,怎会整整一年没有联系?就算年知非方才还不明白沈雯雯为何而来,两个女服务生也已提醒过他了。
原来你还真是个纯傻逼!齐耀辉无力地扶住额头。
沈雯雯脸颊一热,她几乎想即刻拿起包一走了之。可为了挽回尊严,她仍是忍不住追问:“所以,那个时候你用烈酒送安眠药,的确不是意外?”
隔间后的齐耀辉简直想放声大笑,嘲讽沈雯雯都到了这个地步了居然还是毫无廉耻,只想着用有男人愿意为她自杀来证明自己的女性魅力。可实际上,他的嗓子却好似被人捏住了一般,几乎透不过气来,心口悬地高高的,忐忑地等着年知非的回答。
年知非移开眼,无所谓地笑了笑。“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雯雯。何必再苦苦追究呢?”
死人是不会说话的。“年知非”究竟爱你有多深,只能他自己来回答。
“……我很高兴你今天能来看我,但是我们以后还是不要再见了。”
沈雯雯狼狈地抽泣着。“知非你真的变了好多……你以前,没这么杀伐果断的。”
这个男人的确成熟了,比以前更有自信和魅力,可也已经不是她能配得上的。
“是人都会变,变好就可以了。”年知非最后留下一句,起身离开。
仍坐在隔间的齐耀辉伴随着沈雯雯的哽咽声,食不知味地将已然冷透的简餐一口口塞进嘴里,他仍然在想年知非和沈雯雯方才的那段谈话。“一团孩子气”、“没有主见”、轻信、不懂识人、软弱、自杀……难道一次失恋一次背叛,真的可以让人“变了”那么多吗?就跟脱胎换骨了一样?
回到办公室看过萝卜草拟的“322汇民银行劫案”案情通报,齐耀辉只简单提了几个修改意见就点头让萝卜安排发布。然后,他叫住萝卜。“最近有没有继续查年知非的底?”
“齐队,你还怀疑他啊?”萝卜大吃一惊,“你们不是刚聊过吗?又吵架了?”
齐耀辉拧起眉峰,不悦地瞪住对方。
萝卜即刻乖乖低头,沉痛道:“年知非的底子真的太干净了。齐队,属下惶恐!属下无能!”
萝卜的这个回答显然在齐耀辉的意料之中,他沉吟片刻只斟酌着发问:“你查过他,应该比较了解他。有没有发觉他跟以前有什么不同?”
“您指的是什么?”萝卜小心翼翼地请示。
“性格方面?”齐耀辉本身也不甚确定。他心底模模糊糊有个想法,但目前还抓不住它。
“现在的年轻人性格一向很不稳定啦。”萝卜满不在乎地回道。
“有没有查到日记之类的东西,记录他过往的经历?”齐耀辉又问。
“齐队,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谁还会写日记啊?”萝卜随口回道,“我这只有他一个微博账号,也已经很久没用了。”
“微博?”齐耀辉好奇地扬眉。
“现在很多年轻人都习惯把微博当心情日记来写。无论今天心情好还是不好,都会随意记两笔,年知非以前也是这样。”萝卜见齐耀辉一头雾水,赶忙给这个跟社会流行脱节的“中年人”科普网络常识。“就是这种心情记录一般都不会写前因后果,如果不知道他当天发生了什么事,看也看不明白。”
“拿给我看看。”齐耀辉果断回道。
“那我一会把他的账号推荐给你,你关注一下就行了。他的微博账号也没锁,内容都是公开的,谁都可以看。”给出一个齐耀辉满意的答案,萝卜终于得以离开他的办公室。
一分钟后,齐耀辉的手机就响了一下。他拿起手机一看,发现萝卜给他发来一个新的微博用户,用户名叫做:年华轻负始知非。
齐耀辉……齐耀辉猛然觉得牙有点酸。
然而齐耀辉并不知道,这个时候萝卜正在跟小丁咬耳朵。“小丁我跟你讲,我怀疑齐队又跟年知非吵架了!他一回来就问我查年知非的进展,还要了年知非的微博账号在看,简直比私生饭还可怕!”
小丁跟着叹息:“意料之中啦!没打起来已经算不错了。我现在就怕齐队不肯善罢甘休,真把年知非调来我们总队。以后,那就是大闹天宫喽!”
第45章 倒V结束!
年知非出院后又在家休养了半个月,终于原地满血复活!返岗第一天, 年知非得到了东港分局全体警员的热烈掌声。这掌声既是庆祝年知非康复出院返回工作岗位, 也是感谢托他之福东港分局得到了一个集体嘉奖。
晨会过后, 罗局让年知非留了下来。“你小子了不起啊!居然跟于局说要调职当刑警?”一开腔, 就是质问。
年知非面露愧色, 小声道歉:“罗局,这事的确是我考虑不周。”
“是吗?”罗局拉长声又问, “究竟是考虑不周?还是什么都想清楚了?”
年知非立时一噎, 过了一会, 他横下心老实道:“我知道罗局跟刘叔是好兄弟。只要刘叔不肯点头, 罗局你一定不会把我调去当刑警。”
罗局这才放声而笑, 站起身满意地拍了拍年知非的肩头。“好小子!能想到曲线救国也不容易,就是我们东港和你的缘分怕是要到此为止了。”
由罗安民为年知非调职,那是分局内部调动;可现在事情到了于局的手上,于局责令人事部给年知非安排调职,他就不会再留在东港了。
年知非显然也明白这个道理, 只低声道:“我警校毕业第一个来的就是东港, 永远都会记得东港和罗局对我的栽培。”
罗安民要的也只是这一句而已, 年知非能力过人, 当警察不到一年就已立了一个一等功,他日必定前途不可限量。不在这个时候敲定这份香火情, 罗安民如何能坐得上局长的位置?
“非非,你也别怪你刘叔。你还未分化,现在去当刑警, 说实话,我也为你悬着心。”
年知非垂下眼睫,轻声道:“罗叔,我会一切小心。”
罗安民又拍了年知非的肩头两下,指点道:“小心能顶个什么用?你呀,尽快把分化这一关过了,你刘叔也就安心了。”不等年知非答话,他又补上一句。“我们局里准备安排一次聚餐,就当给你庆功了。”
“谢谢罗局,这个就不用了吧?”年知非赶忙推辞,“您太客气了。”
“应该的,也不独是为了你。总之,这个周末晚上7点,地点就定在咱们分局同事常去聚餐的那个餐厅。”罗局搭着年知非的肩,一面说一面和他一起走出了会议室。“行了,去巡逻吧。就算要走,也要站好最后一班岗。”
“Yes,Sir!”年知非高声回应,向治安警的办公室跑去。
办公室的门口,郭伟力已然拿着属于年知非的装备在等他。
“谢谢师傅。”年知非跑上前,一边接过装备一边忍不住道出了他开晨会时就想说的一句话。“郭师傅,你瘦了好多!”
的确,眼前的郭伟力比起两个月前整整瘦了两大圈,将军肚也收了回去。虽然就体型而言,可能仍在超重的行列,但至少已不再胖地让人忍不住担心他的健康,并且整个人的精神面貌看着也是焕然一新。
郭伟力闻言,不由对着年知非露出一个笑容,略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你住院,我就来看过你一次,主要就是一直忙着在减肥。”
“噢……”年知非眨眨眼睛,想了想,又想了想。直至两人走过一条街,他终是恍然大悟。“因为我?”
郭伟力扭头看了眼年知非。眼前的这个年轻人已有个一等功在身,是海城的大英雄,可他却毫无骄矜之色,待他这个师傅一如既往地恭敬,双眼一如既往地清澈纯粹。郭伟力知道,这或许就是他这辈子带出的最得意的徒弟,也是最好的徒弟。
想到这,他不由抬手拍了拍年知非的胳膊,感慨道:“我是你师傅,你是我带出来的。有什么事,师傅应该帮你挡着。那天的案子,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
“师傅你别这么说,”年知非感动莫名,赶忙劝道。“那天你让我躲开的,是我没听你的。”
郭伟力却只沉默摇头,坦然道:“当天的情况,别人不清楚,我还不清楚吗?那些劫匪当时已经发现我们识破了他们,必定会对人质不利。我们必须追上去拦住他们,不然那些小朋友就危险了。后面总队的人来了,也是因为有你在,让你当这个人质,其他人质才都安全了。你没做错,是师傅没本事,帮不上你的忙,让你受这么重的伤。”
郭伟力很清楚,如果当时他也能追上那些校车跟年知非配合,说不定在大桥上就能解决那些劫匪。年知非就不用束手就擒,被劫匪打成重伤。
“师傅你别总顾着怪自己。你有没有想过,要不是你热心,下雨天就去幼儿园抱小朋友进学校,我也不会对小朋友这么熟悉。这样的话,可能我们当时根本看不出校车被人劫持。”年知非又道。
郭伟力仔细一琢磨,露出一个得意的笑靥。“也是啊!半岛区的那些同事就没发现问题,到了我们这,还是我们师徒俩一眼就看穿了!”
“对嘛!”年知非立即顺着郭伟力的话头敲定根脚,“要我说,这个案子该记师傅头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