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古惑仔的眼前也是一阵阵发黑,但他仍是努力睁大眼看向大门口。只见一个白色的身影飞身踹翻了两个同样拿着棍子的保安,又一伸手摁下了跑在他前面的女同伴。
萝卜被年知非摁住了后脑勺,当下会意地弯下腰,立时便躲过了一名夜店保安向她挥来的橡胶棍。
站在她身后的年知非顺势从萝卜的背上跃了过去,踹翻那名保安,又一脚踢中一名正跟小丁搏斗的古惑仔的小腹。将小丁拎了回来护进臂弯,连同萝卜一起推进了逃跑的人群。
就这样,三人边躲边逃、边打边逃,很快就冲到了大门口。
见到年知非的车子就停在大门口,萝卜立时喜形于色,赶忙加快脚步冲向车门。谁料,她的背心刚离开年知非的手掌,即刻有一名拿着酒瓶的古惑仔从侧面冲了过来。
“小心!”眼见已来不及抵挡这名古惑仔,年知非干脆疾冲上前,将萝卜狠狠撞开。
萝卜只听地“哗啦”一声,在她身后的年知非瞬间闷哼出声。
“年崽!怎么了?年崽!”萝卜惊慌大叫,试图转过头去看究竟发生了什么。
可下一秒,她就和小丁一起被年知非推上了车。
“年崽!上车!”在萝卜身边的小丁也嘶声大叫。
可年知非却已从他们身后的车窗上看到对面的小巷里也有大批拿着水管和铁链的古惑仔向他们冲来。敬新社的老大前脚跟姜天华一起离开,夜店后脚就出了事。这位老大怎么会全无反应?
正好,年知非也想试试敬新社里到底有没有一个使双刀的杀手。他从绑在小腿上的枪袋里抽出配枪递给小丁。“报警!谁敢过来,就开枪!”说完,便狠狠地摔上了车门。
“年崽!年崽!让我下车!”
“上车啊!年崽!”
车上的小丁和萝卜拍打着车窗叫地撕心裂肺,年知非却伸手进衣袋捏住电子锁,锁上了车门。
然后,他转过身,拍干净肩头的碎玻璃渣,深吸一口气,目光挑衅地向正不明所以地望着他的众打手们微微一抬下颚。年知非不知道不跑究竟对不对,他只知道,如果现在跑了,齐耀辉和整个警队都一定很不满意。
仍无力瘫坐在大厅里那名古惑仔原地喘了一会用力晃了晃脑袋,又吐出几颗带血的牙齿,这晕眩的感觉方才稍稍退去。于是,终于看清:那个穿着一身白衣拿着警棍的警察当真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他们几十个兄弟竟没有一个人是他的对手,竟又被他一路平推回大厅。
“……叫……叫人!再叫人哪!”那古惑仔转头四顾疯狂大吼,只是他牙齿缺了一半,这话音四面漏风,根本听不清楚。
不知过了多久,领班经理上前来将他扶起,关切问道:“力哥!力哥,没事吧?”
原来这位古惑仔也是一个能被人尊称一声“哥”的人物。
力哥见领班经理来扶他,赶忙抓住他的手腕质问:“店里的保安呢?都死哪去了?”
领班经理一脸惊恐地指着满地的伤员叹道:“力哥,今天上班的都在这了。”
这位力哥第一个被KO,至少晕了七八分钟,根本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一向懂得明哲保身的领班经理却不一样,他躲在角落里,清楚地看到年知非先是混在逃跑的人群里将他两个同伴护送出了大厅。然后,他居然没有跟他两个同伴一起上车跑路,而是单枪匹马地杀了个回马枪。四五十个打手,没一个经他打的,一个个手折脚断!
太狠了!真的太狠了!
他就知道,他早就知道了:能到夜店来要公关跳皮卡丘舞的,这能是一般人吗?
莫约又过了五分钟,门外的打斗声、呻吟声、呼痛声逐渐微弱。然后,警笛响起,一声枪响。
“警察!全部放下武器,举手投降!”
不知为何,向来厌烦甚至痛恨警察的领班经理和力哥竟同时松了口气。
——又要找新工作了!领班经理忍不住在心底暗自叹息。
第55章 社畜
“年崽!……啊啊!年崽……呜呜呜……”
齐耀辉刚一脚踩进半岛医院的急诊大厅,萝卜那凄厉尖锐的哭嚎声就传了出来。齐耀辉只觉脚下一软, 忙扶着墙爆了声粗:“卧槽!不是真的死了吧?”
他话音未落, 原本跟在他身后的马副队即刻给他了一眼白眼, 加快脚步超了过去。紧接着, 专案组的其他成员们也纷纷递来一个嫌弃的眼神, 超了过去。
唯有始终紧紧跟在他身后的云向光慌忙冲来扶住他。“耀辉,没事吧?”
“没事。”齐耀辉摇摇头, 甩下云向光也大步冲进了急诊室。
急诊室里, 被医生护士扒地只剩一条内裤的年知非正坐在诊疗床上由小护士给他清理身上的玻璃渣。只见他拿医院的毯子遮着重点部位, 正一脸无奈地劝慰萝卜:“萝卜, 我没事, 真的不疼……”
奈何萝卜充耳不闻,但凡小护士从年知非的肩头取出一块玻璃渣,就要嚎啕一声“年崽”。
走进来的齐耀辉见年知非好端端地坐着,立时松了口气,紧接着又勃然大怒。“他又没事!你哭什么?”
“年崽不爱哭, 我替他哭还不行吗?这多疼啊!呜呜呜年崽……”萝卜理直气壮地回了两句, 竟是越哭越起劲。
齐耀辉立时一噎, 他又看了看年知非满身的血痕和微红的眼尾, 不由轻轻地叹了口气。毕竟是有血有肉的人,不是钢筋铁骨的机器, 怎么会真的不疼呢?注意到年知非左肩上的旧枪伤,齐耀辉忽然有点后悔,那个时候怎么就没送他去医院, 而是直接走了呢?
齐耀辉正呆呆地发怔,马副队不得不上前来询问医生:“大夫,人怎么样?没事吧?”
坐在一旁写病历的值班医生头也不抬。“没什么大碍。都是些擦伤和瘀伤,我已经开了药,这几天好好涂就行了。哦,被碎玻璃扎伤的地方注意些,尽量不要沾到水。”他起身将病历卡递给马副队,“一会护士给他包扎好,随时可以走。我外面还有病人。”说完,便急匆匆地离去。
外面一堆伤员,各个都比这一个伤地重。虽然都是古惑仔,但也是病人啊!
“到底怎么回事?”马副队又扭头来问年知非,“齐队不是派你们去夜店认人吗?怎么就跟敬新社的人打起来了?”
“你的监测环呢?”齐耀辉却盯着年知非空空荡荡的脚踝问道。
年知非奇怪地看看齐耀辉,又看看马副队,再看看齐耀辉,终是答道:“监测环在车上。打架是因为敬新社的人故意找茬,没办法才动的手。不过,我也正好试了试敬新社的成色,他们社团应该没有我们想找的人。”
“去车上拿。”齐耀辉扭头吩咐了跟在身边的小李一句,又正色叮嘱年知非。“下次遇到这种情况,先跑再说。”
年知非点点头,还没来得及回话,急诊室的外面就传来一阵豪爽的笑声。
“好小子!没给你大哥丢脸!”只见半岛分局的王局在小丁的陪同下一阵风一般地走了进来,蒲扇般的大手用力一摁年知非那刚贴上纱布的右肩,狠狠地摇了两下。“对付这些古惑仔,就是不能软弱!干得不错!”
半岛分局的王局是个军人出身的警察,身材魁伟、作风豪爽、不拘小节,年知非被他摁住肩头伤处竟是顷刻脸上一白。
“王局!王局,我们年崽还有伤呢!”小丁见了一阵心疼,赶忙上去扯开王局的手。
王局却不以为意。“嗳!年轻人,这点小伤……”
哪知他话说半截,齐耀辉就忽然开口打断了他。“王局,现在新豪夜总会和敬新社是个什么情况?”
“哦,是这样。新豪夜总会聚众斗殴,已经查封了。我们的人还在店里抓了几个进行毒品交易的小拆家,一会我吩咐手下把案子转到总队。至于敬新社那边么,现在就看能不能撬开张标的嘴了。他要是不肯说,我们就告他意图谋杀。”
原来,小丁和萝卜在车内打电话给齐耀辉求救后,齐耀辉自知鞭长莫及第一时间联系了半岛分局的王局。王局亲自带人赶到新豪夜总会,以袭警、聚众殴斗等罪名将现场的古惑仔们全控制了下来,还顺手查封了夜总会。现在的情况等于是年知非亲手给半岛分局打开了局面,日后要如何炮制敬新社,就看王局的能耐了。
“我觉得,那个标哥和他那个朋友今晚一定有大买卖要谈。不然不会我们表明了身份,他还要把事情搞大,他应该是不想也不能跟我们去警局。”小丁冷静分析。
“那他为什么一开始对我们不依不饶的?”萝卜哽咽着发问,“别自找麻烦,不是一点事都没有吗?”
“你打了别人的大客户,他当然要帮客户找回场子顺便也展示他们敬新社的实力嘛!”王局了然回道,“谁知道……”
谁知道遇上年知非这个大杀器了呢?
所有人都不说话,只将敬畏的目光投向了仍安静坐着的年知非。
“那好,今天就麻烦王局了。”很快,齐耀辉打破沉默。“几个小拆家的案子,你们半岛分局自己处理了吧。我这边,也忙。”齐耀辉当然知道王局将案子转到总队是意在分功劳,但这点小功小劳,他还真没放在心上。
“齐队,客气了!”眼见齐耀辉让自己独享功劳,王局更是笑得见牙不见眼。“我那边还有一堆事要忙,就先走了!”说着,他又伸手一指年知非。“年知非是吧?我记住你了!听说你想来我们半岛?随时打申请,我给你肩上加颗星!”
“王局,当着我的面挖我墙角,这就有些不地道了吧?”齐耀辉不满地道。
“哈哈哈!”王局又笑了几声,潇洒离去。
很快,小护士也完成了手上的工作,给年知非的肩上、左臂、右腿膝盖都裹上纱布。“可以了,配好药就能走了。回去了,自己记得一天换一次药。带衣服了吗?”
年知非今晚跟敬新社大打出手,一套白衣白裤现在满是酒水和血水,早已塞进了垃圾桶。
“带了,带了!”云向光急忙上前来,将一套干净的衣服递给年知非。
“好的,谢谢护士。”齐耀辉跟护士道了声谢,下意识地伸出手去扶年知非。
哪知年知非右臂一撑床铺,自己从诊疗床上跳了下来。
“你给我悠着点!”齐耀辉不由又是大怒,当即破口大骂。“这才刚包扎好,伤口裂了算谁的?”
齐耀辉这无名火真是莫名其妙,年知非被他吼地一愣,不禁茫然地抬头望着他,眨了眨眼。
萝卜可不乐意了,即刻嗔道:“齐队,你凶什么凶嘛?!还说要罩着我们,说一个电话就来救我们,结果人呢?要不是年崽能打,我们三个今天都以身殉职了!”
“萝卜,齐队不是叫了王局来了吗?你别瞎挑刺!”眼见齐耀辉面色不善,小丁急忙劝话。
齐耀辉的脸色这才稍稍缓和,接着,他又狠狠地瞪了年知非一眼。“还不快把衣服穿上?这秀身材给谁看呢?”
正在穿衣服的年知非目瞪口呆地看着齐耀辉,半天没反应过来。
“看着我干嘛?穿啊!真是看见你就心烦!你就不能让我省点心?”齐耀辉又骂。
齐耀辉,你特么有病吧?!
良久,年知非满心疲惫地长叹一声,用力拉上诊疗床前的帘子。
“嗳?你……”
被帘子隔在外面的齐耀辉还想说话,马副队急忙跳了出来扶着这炮仗往外走。“齐队,齐队!外面坐会儿,我们外面等。”
“……你看看他这什么态度?有没有当我是他上司?”齐耀辉一面往外走,一面气呼呼地抱怨。
“是是是……对对对……行行行……唉!”马副队却答地十分敷衍。
不一会,年知非穿好衣服,拖着右腿走了出来。他右膝上也被砸了一酒瓶,现在膝盖还不能弯。
“知非,我扶你。”云向光见状,赶忙上前来扶住他。
“谢谢。”年知非终于笑了,对云向光问道。“你怎么来了?”
“今天星期三啊。”云向光轻声回道。
“啊?”年知非却一脸茫然。
云向光了然地叹了口气,续道:“俱乐部里的人等了你跟耀辉一个晚上,结果你们谁都没有到。打电话给你们,你的电话关机,耀辉的电话转到了留言信箱。所以,我才去总队找你们,然后就听说你进了医院。”
年知非无奈地摇摇头,感慨道:“最近一直在忙案子的事,都忘了日子了。”
“我知道。”云向光轻声回了一句,也没再说话,看起来有些心事重重。
因为不但你忘了,耀辉也忘了。你没调入总队的时候,耀辉就是再忙每个星期三也都不忘去俱乐部;你一调进总队,他就全忘了。究竟对他而言,重要的是实战训练,还是那个陪他做实战训练的人?
两人走出急诊室,即刻就发现齐耀辉竟然还等在外面没有走,手上正拿着年知非的监测环。
见到年知非出来,齐耀辉起身走到他的面前,单膝跪地亲自将那监测环扣在了年知非的左脚脚踝上。
见证了整个过程的刑警总队的警察们:YOOOOOOOOOOOO!
齐耀辉本人却对这诡异的氛围毫无察觉,他的手掌在半空中停滞了许久,终是缓缓地落在年知非没有受伤的左肩上,语重心长地道:“办案有冲劲是很好,但当警察也要懂得保护自己。”
同样不会读空气的还有年知非,他见齐耀辉恢复正常,赶忙提意见:“齐队,警队的警棍质量太差了!抽几下就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