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杜永封会轻易让他们如愿以偿?
徐涿绷紧了精神,准备迎接对方的进攻。
杜永封却轻笑一声,难得地露出一点柔和:“别担心,遗嘱已经生效,我不会做手脚。”
“那你……”徐涿问。
“子佑拿到这些东西,必定会正式搬离老宅,在内在外都与我划清界线。”杜永封将倒扣着的全家福推向徐涿的方向,“我猜想,在可预见的未来,你们都不会分开?”
徐涿坚定地点了点头。
“那好,我只有一个要求,”杜永封说,“我无法接受你们这种关系——别反驳,你不能强迫一个人改变他的观念——同时作为杜家家主,我也无法接受杜家的名声受这种绯闻影响。所以请你们保持绝对的低调,不能让任何外人知道你们的事。”
徐涿拧紧眉头:“恕我直言,我和子佑并没有刻意隐瞒,也不愿意刻意隐瞒,我们不是贼,不是在做什么见不得光的事!”
杜永封摊开双手:“瞧,这就是我们观念的不同。”
徐涿不退让:“如果我们要公开,那也是我们的权利,任何人都没有资格指手划脚。”
杜永封沉默地注视他,片晌后说道:“你也是这样对你的父母说的吗?”
徐涿瞪他。
“你可以不考虑我的感受,但是你父母亲的想法你也不准备照顾?”
正中命门。
徐有材目前已经没那么抵触,但若是儿子要将杜子佑当另一半介绍给亲朋好友,他绝对会气得心脏病发,直接可以送进棺材了。
“你瞧,我要求并不高,”杜永封说,像是甩了下狐狸尾巴,“还充分考虑到你们的家庭状况,希望你不会令我和徐老板失望。”
徐涿心里憋了一团火,自己主动做选择,和被强迫做某件事,带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同。他怀疑杜永封特意把他叫过来,就是为了让他憋屈难受的。
“你把这话也说给子佑听,”杜永封点了点全家福的背面,“他只要顶着那个名字,就永远是杜家人,提醒他有点杜家人的自觉。”
徐涿刚对他有了一点改观,又被他这一句激起了怒火。什么叫“杜家人的自觉”?这座荒谬的大山压了子佑二十几年,往后还要继续压下去吗?
“那可不一定。”徐涿拉长嗓音道,从沙发上站起来。
“什么?”杜永封不解。
徐涿整理衣服,扯着一边嘴角道:“你说子佑要有杜家人的自觉……”
他走到门边拉开门,侧头对屋内的人道:“将来子佑进了我老徐家的门——可就和你杜家没关系了。”
门被甩上的那瞬间,徐涿心满意足地看到杜永封骤然变白的脸色。他愉快地吹起了口哨,信步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36451391 2个;SXC. 1个。
第68章
冬日天黑得早, 屋外天空已经能看到几点星光,徐有材才晃过神来, 发现他居然在杜家待了大半天。
都怪最近闲得慌,公司被儿子打理得井井有条,导致他一点紧迫感和时间观念都没有,明明是参加葬礼拜一拜,说一句“节哀”就可以走的事, 硬是让他磨蹭到现在。
但也不是没有收获。
徐有材三根手指头摸摸下巴, 若有所思。他混在宾客中闲聊,无意中听到了杜家遗产分配的一些小道消息。
自己和杜氏没有业务往来, 遗嘱也尚未公开,只有那些生意上和杜家有牵扯的才能察觉到异样。
按照他们的说法, 被压制多年的杜子佑貌似突然翻了身,继承的部分远远大于外界预计, 俨然有与杜永封并驾齐驱的势头。
徐有材闻言先是吃惊,然后便是五味杂陈。
杜子佑如今的身价更胜以往,需要管理的产业也翻了几番, 还因为部分国外的产业需要经常飞来飞去,身份上的差距、工作的忙碌和距离,必定会对恋爱关系造成破坏,徐有材盼望着他和徐涿分手的愿望, 指不定真的会成真。
如此想来,徐有材应该高兴才是。
然而这样进展的话,总让徐有材有种“我儿子的对象太优秀, 所以我儿子被甩了”的不爽。
说起徐涿,徐有材皱起眉头。兔崽子几个小时影儿都不见,一定又去找杜子佑了,杜永封也不好好管管!
真是上赶着讨好人家,也不想想人家还看不看得上你。
徐有材是越想越气,这气其实来得有点莫明其妙,所以说人性本贱,明明不希望两人有特殊关系,却又不乐意对方甩了自己儿子。
那么反过来,如果是自家儿子甩了人家呢?
徐有材心里肯定也会过意不去,说不定还会骂徐涿“不识好歹”“渣男”,连这样完美的对象都看不上眼,注孤生!
唉,老头儿的心,海底的针啊。
徐有材肚子咕咕叫,他只在杜家吃了些点心,现在差不多到晚饭时间,他还是选择回家吃。
于是给徐涿打了个电话,让他马上滚出来。
一刻钟后,徐有材已经吃了一大盘水果垫肚子,准备将魔爪伸向诱人的糕点,兔崽子才闲庭信步姗姗来迟。
后面跟着一个高挑的身影,黑西装,胳膊带白巾。
徐有材暗骂一声,又不好当场发作,压低嗓音冲徐涿道:“我们马上就回去,你还依依不舍的?”
徐涿笑道:“爸,让子佑的司机开车送你吧,我和子佑坐另一辆车走。”
徐有材皱起眉头:“他这就离开了?葬礼还没忙完吧!”
“接下来的流程不需要他在场,他留到现在已经给足杜永封面子了,”徐涿说,“我说好今天接他走的,人不能言而无信嘛。”
徐有材狠狠剜他一眼:“话说得好听。人家有车有钱有人,还需要你接?”
徐涿一心念着身后的杜子佑,没有听出他话里暗藏的意味,催促道:“行了,我带你去司机那里,不是说饿了么,快点回家吃饭去。”
“那你呢?不回去啦?”徐有材问。
“我和子佑去外面吃。”徐涿说。
“不行!”徐有材厉声道,徐涿以为他不喜欢自己和杜子佑约会,却听他说,“邻居今天送了一根冬笋来,好东西,刚挖的,我让阿姨煮上了,你一定要回家吃饭!”
徐涿哭笑不得:“爸,现在什么东西买不到?你喜欢的话下次给你买一打回来。”
“这怎么一样?”徐有材嗤之以鼻,“自己挖的比外面买的新鲜又健康,一年难得吃上一次,不能浪费了。”
徐有材这个年纪的人就是这样,明明口袋里塞满了好多零的支票,却还对几个小钱斤斤计较。
徐涿拗不过他,干脆道:“回去也可以,把子佑带回去,让他也尝尝‘好东西’。”
徐有材额角直跳,忍了又忍,居然没有暴跳如雷,反而咬着后槽牙答应了下来。
“啊?”徐涿都做好了被他痛骂一顿的准备,突如其来一个转折差点儿没把他腰给闪了。
杜子佑听到邀请他回家,诧异后是按捺不住的喜悦,嘴角含笑向徐有材伸出右手。
徐涿在杜子佑身后死死盯着老头儿,得到无声警告的徐有材暗自翻了个白眼,公事公办地和杜子佑握手:“希望杜总不要嫌弃才好,我们毕竟是小户人家。”
徐涿总觉得他这话带点刺,奈何杜子佑被惊喜冲昏了头脑,竟也没注意到其中的异常,说了几话客套话后便一起走了。
他们让杜子佑的司机自行离开,三人则坐徐涿的车回家。
为了不让徐有材整出什么幺蛾子,徐涿特意叫杜子佑坐到副驾驶上,将他划归自己的保护范围之内。
即便如此,车里气氛还是有些不对头。徐涿想和杜子佑说话,但是怕一心二用导致不小心说出露骨的情话,惹徐有材生气,因此不敢出声。
杜子佑在外人面前本来就话少,徐有材也觉得无话可说,车内一路上都保持着诡异的安静。
好不容易熬到回家,阿姨算好了时间,正好把晚饭端上桌。
徐有材大马金刀坐到自己座位上,看见徐涿和杜子佑坐到远离自己的两个位置上时,气得眼珠子都要蹦出眼眶了。
这就不得不说到餐桌的规格,它为六座的长桌,两端各一个主位,是徐有材和段茹的固定位置,徐涿平时随便在侧边的四个座位之一就坐。
现在徐涿和杜子佑在段茹那端相对而坐,与徐有材分别隔了一个位置,就好像是餐厅里临时拼桌的两拨人,小情侣自成一个世界,冒着带滤镜效果的粉色泡泡;而老父亲则孤苦伶仃独自用餐,配合着萧瑟的背景音乐:寒叶飘逸洒满我的脸,吾儿叛逆刺痛我的心……
更过分的是,那两人眉来眼去完全没有注意到老父亲被抛弃的窘境,连做完饭要离开的阿姨都看不下去了,主动上前给他们调整菜碟,暗示道:“哈哈,这道炸藕饼徐先生最爱了,不过涿子手长,应该够得到。”
她把一大盘炸藕饼放到徐有材前面,给抬眼望来的徐涿一个眼色。
被爱情降了智的徐涿真诚笑道:“没事,我够得诶——”
他迷茫地回头看向杜子佑,不知何故,对方刚刚在桌子下踹了他一脚。
杜子佑瞪他,然后对阿姨扯出一个俊美的笑容:“我手不够长,还是换个座位吧。”
说着,端起饭碗朝徐有材的方向挪动一个位置,还抛了一个眼刀给徐涿。
杜子佑都挪走了,徐涿再傻也反应过来了,连忙给碗筷搬了个家。
阿姨松一口气,说声“我回家咯”就离开,一边关门一边摇头:这家子真不让人省心。
徐有材像看了一场好戏,鼻腔里哼哼,拿起碗扒起饭来,并不想搭理逆子和他的同伙。
扒着扒着就感觉不对头了。
徐有材余光见自家儿子简直把杜子佑当小宝宝照顾,炒冬笋要把带着肥肉的肉片挑出来,吃鱼要把鱼刺一根根去除,怕他吃辣受不了,还特意到厨房里倒了一杯温开水,提前放在对方手边。
“啪”的一声,徐有材将筷子拍桌上,惊得其余两人立即看过来,面面相觑。
“爸你干嘛呢?”徐涿没好气。
徐有材吹胡子瞪眼:“客人自己有手,你吃你自己的,用不着你手多!”
杜子佑低下了脑袋,徐涿却理直气壮:“子佑家里做饭,鱼骨头都是剔除了的,佐料都是挑出来了的,我只不过给他宾至如归的待遇罢了!”
若是阿姨走迟几分钟,听到徐涿这番话,更要捶胸顿足控诉这家子不让人省心了,竟然还想让自己剔了鱼刺再端上桌!?
徐有材被他这一套说辞憋得脸通红,张了张嘴终于反驳道:“这是我家!还跟我玩字眼儿了!入乡随俗、客随主便听说过没有!”
徐涿惊了,想不到二十年如一日地坚持看报纸真的有用,连泥腿子都会几个成语了,段茹知道了肯定十分欣慰。
餐桌上的气氛一触即发,杜子佑见他们有要打起来的苗头,赶紧当救火队员:“叔叔说的对,我不能总要别人照顾,得学会自己来。”
徐涿又被杜子佑在桌下踏了一脚,他不好再倔,撇了下嘴先认输:“行叭……”
末了低头扒饭,嘴里还嘀咕着:“我可不是别人……”
晚上有惊无险地度过,照理说杜子佑应该回家了,徐涿想方设法让他多留一会儿:“我新入了一批衣服和配饰,你上去帮我掌掌眼?”
今时不同往日,徐涿现在的应酬规格比过去高许多,着装也得作出相应的改变,杜子佑对这方面比较了解,找他提建议最适合不过。
有了合理的借口,徐有材不好直接赶人走,眼睁睁看着他们上了楼。
大概半小时后,徐涿下楼来准备水果,徐有材叫住他。
“干嘛?”徐涿警惕道,生怕对方要赶杜子佑。
徐有材斜睨了眼他手里的果盘,道:“男子汉大丈夫的,像个奴才一样伺候人,丢不丢脸?”
这话说得难听,徐涿面皮抽抽:“爸,你对我妈难道不是这样?这是因为爱!”
徐有材哼一声,道:“你们和我们一样?杜子佑可是个男的!还是个非常有钱的男的!你这样低声下气的,他反而不会看重你,迟早会把你给甩了!”
徐涿震惊地看他,听这意思,老头儿竟是不想自己儿子被甩?这算不算他和子佑的阶段性胜利?
“那,”徐涿试探地问,拿出一副求知欲渴的态度,“我应该怎么做?”
徐有材严肃道:“你要立威!”
徐涿:“立威?”
“对!”徐有材点头,“首先别太惯着他,端出点架子来,他让你做事,你慢一拍再去,还要时不时提出反对意见,千万不能让他决定所有事情。”
“哦哦,”徐涿道,“好像挺有道理的样子。”
“当然!”徐有材得意地翘起尾巴,“记住了,你代表的是我们徐家,绝对绝对不能丢份儿!”
徐涿用力点头:“是!都听你的!”
徐有材露出欣慰的笑容,自家儿子还是挺好的,知错能改,虚心学习,而且脑子也不错,想必不会让自己失望。
“徐涿?”
杜子佑清亮的嗓音从楼上传来,一颗脑袋从楼梯上伸出,看向徐家父子俩:“你过来一下。”
徐涿从沙发上一跳而起,屁颠屁颠跑上楼,一边嘴里欢快地喊了声:“好嘞!”
坐在沙发上的徐有材:“……”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