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安泽有点后悔来接邵倩了。他不说话,让邵倩一个人自言自语开脑洞,把邵倩送到她小区门口说:“你赶紧回去吧,我在这儿等十分钟,你到家我就走。”
送回邵倩后,晚上到家已经十二点多了。赖川坐在他家沙发上看报纸,茶几上摞着纽约时报、金融时报、卫报之类苏梅给他准备的常规报纸。还额外有些体育类报纸,因为他最近打算买个日本棒球队玩玩,所以开始关注棒球信息。
自从搞到了室友家的钥匙,赖川经常不请自来。陆安泽已经习惯了打开门看到家里有个大活人。
赖川本来是个养生man,十二点前必须得睡觉,为了等好室友回来,硬扛到半夜不睡。见到人就问:“你又到哪去了?”
陆安泽挂好衣服,一边回答:“接人”,一边去卫生间洗澡。
赖川去床上躺着,等室友穿着睡衣过来,把被窝打开让人进去。这时三月底,关了空调晚上睡觉需要盖个蚕丝被。
陆安泽躺进被窝,赖川把他盖盖好,摸着他的肚子不一会自己就睡着了。下午在日本打了几个小时高尔夫,十分累了。
等到这人睡熟,陆安泽照例从柜子里拽出毛毯去沙发上睡觉。
如果不做噩梦可以睡到六多;如果被噩梦侵袭可能三点多就会醒。
他经常梦到一群鬼怪拿着锯子腰斩他。这天晚上他做了一个不同的梦,梦到自己光着身子腿间淋漓地在马路上走,路边都是人,背对着他。他特别害怕有人转身看到他的样子。忽然有个人转过头来看他,露出不敢相信的惊愕表情,那人居然是他姐陆安放。
他低低喊了一声,睁开眼缓了一会神,搞清楚自己到底在哪以后,慢慢坐起来。洗个澡,坐到窗边抽烟。这时候万家灯火已经都灭了,路灯显得特别亮。深海似得天空里月亮弯弯的、远远的。月亮下面似乎就是老家的山脉。
赖川一般睡得很沉,今天被陆安泽的冲澡声扰醒,跑到客厅看到这人又在抽烟,说:“你手伸外面是怕烟熏到我吗?”
陆安泽看了他一眼说:“你想多了,我不喜欢家里有烟味。”
“不喜欢你还抽这么狠,想早点死呢?夜里不睡觉?”
“抽的不多。”陆说,他平时确实不怎么抽。
“看到我才想抽? ”赖川看看沙发上的毛毯说:“烦我?”
陆说:“逮着我对你负责,这责任太大了,有点承受不住。”之前赖川说过是他勾引的他。
赖川重重坐到他对面的餐椅上。他不喜欢半夜醒来后,原本摸着皮肤的手四处找不到任何温度。他说:“嫌大吗?我看我俩合适。”
“呵呵,也是。”让烟从唇齿间离开,陆安泽把烟屁股在青瓷灰缸里掐灭,等着赖川朝他走来。
原本以为只有痛。最近却在赖川的循序渐进的温柔里感受到了快感。
第19章
每周三晚饭后,陆奶奶会跟平平和陆安放一起给陆安泽打电话聊两句,问问生活。
陆安泽每个月去一趟他姐姐家,看看他姐的恢复情况。命令他姐半年之内不要上班,在家好好养身体,免得复发。陆安放不敢不听,仔细在家里休养。
这天是周四,陆奶奶自个偷偷给孙子打了个电话。她送平平上幼儿园,看完平平做操,幼儿园门口家长都散了,打给孙子说:“小二子,我有个事跟你讲,看看你知不知道。昨天晚上平平在她奶奶房里翻找布娃娃衣服,翻出来现在住这屋的房产证,我记得不是你买给你姐的吗?怎么郭友平也有个证,上面写着二人共有,怎么一回事?你姐可跟你讲了?”
陆安泽说:“我来问问我姐。奶,周六我接你们过来玩。”
挂了电话,他发信息给陆安放:姐后天下午我接你们来市里,晚上在市里住一宿。我这边自己做了点事,你们来看看。
陆安放回:可总算有点良心喊我们去你那打地铺了。
她挺想跟她这个弟弟晚上在一处闲话闲话,跟小时候似得。
陆安泽之前一直忙着同喜楼拓客,没时间接家里三个女人过来玩。这阵子酒楼走上正轨,他也想带她们在市里好好逛逛。
到了周六下午,陆安泽先把他家三个女人接到酒楼,开了个小包间吃饭。席间跟他姐姐和奶奶说:“这酒楼算是我开的。”
安放知道她弟弟不爱说大话,瞪着一对养起了精神的眸子问:“你哪来的钱开这么大酒楼?”
陆说:“跟朋友合开的,她出钱我出力。我占股份。”
陆奶奶虽然不太懂什么是股份,但大致猜到孙子现在当老板了,喜笑颜开说:“我就知道小二子能耐,小二子从小干事情就有头尾。这么大酒楼这么多伙计也不是人人都能管得这么利利索索的。”
安放还是不太敢相信,问:“什么朋友,我住院老来看的那个?”
陆安泽一边给平平盛银耳甜汤,一边说:“不是那个。”
陆安放吃了一会菜,问:“我看你这儿人挺多。挣钱吧?”
陆安泽看着他姐:“挣钱,我今天想跟你说个事。姐,你上学那会数学就不错,我给你报个会计班你去学个会计。”他想以后生意稳定了,可以让他姐帮他管账。
陆安放说:“我怕不行吧,多少年没碰那个了。我跟大平商量了,我手术过了半年,现在身体感觉比以前还壮些,打算在厂里食堂找个活做做。他跟食堂经理熟。”
陆安泽给他姐夹了一些苦菊,听他家室友说,苦菊养肝的。他说:“不行。就按我说的学会计,我跟姐夫谈。”
陆安放伸手掐着弟弟的脸说:“你现在能耐了,什么都给我拿好主意了。”
陆安泽把她手挑开,跟平平说:“你妈欺负我,你帮不帮舅舅?”
平平当然还是帮自己亲妈,在旁边也要伸手去掐他脸。陆安泽捂着脸惊恐地看着小姑娘,把小姑娘给逗得哈哈笑不停。
吃完饭,陆安泽抱着平平,带着奶奶和姐姐把酒楼整个看了一圈。碰到忙得一脸红扑扑的于兰兰上来打招呼,也只是点点头,他原本在脑子里勾画过很多带着于兰兰跟家里人见面的场景,都跟今天这样的不同。
于兰兰知道陆总对她的态度和以前不一样了,以前陆总见到她就笑,还会跟她逗趣。最近几个月看见却只是点点头,让她原本那些似乎不切实际的幻想显得更加不自量力。陆总怎么会喜欢她这样一个糙糙的女汉子呢?每月来查账的美女行长是他的女朋友吗?那个经常来吃饭的明星似得女神倩姐好像跟陆总关系很好。相比较起来,她自己简直就是原始森林。
看完酒楼,陆安泽带着三个女人去买衣服。按照他现在的收入情况,商场里的衣服可以随意挑选。但过惯了苦日子的奶奶和姐姐还是小心翼翼地在打折区,挑了几件便宜的春装。劝都劝不住。
逛到九点,平平要睡觉了。他早在朋友开的宾馆订好了一个套房让三人住。
陆安放到了酒店不高兴了:“不是说去你家打地铺吗?还嫌我们乡下人弄脏了你家地板?”
陆安泽说:“胡说什么?我那太小不好住。”
陆安放到了房间里头,看看说:“老板就是不一样,住这么好酒店。”其实就是一个四星级酒店,鹅黄色的地毯都有些陈旧了。
陆安泽说:“挣钱不就是给你们用么,不然我费什么劲。”他起初开饭店就是觉得没有钱不行,必须挣钱才能扛住命运的颠簸。钱就像堡垒,可以抵挡生活投给你的炸弹。
后来做同喜楼,上了贼船一般被债务推着日夜奔波。直到最近,酒楼起死回生,压力顿失,他才有机会喘息,来提高一下家人的生活品质。
等到陆奶奶带平平睡着了,陆安泽跟他姐在客厅里坐着聊天。
陆安放坐在沙发一头,摸着抱枕上的毛穗子,她从小就喜欢摸这毛茸茸的东西,小时候睡觉,摸的最多的就是她弟弟的头发。
陆安泽脱了外套,坐在办公条桌旁边的椅子上,身体侧靠在椅背上,一只脚踩着椅子的边缘,屈着膝盖,胳膊环抱住小腿。
他问:“姐,我给你买那房子你加了郭友平名字?”
陆安放点点头,问:“你咋晓得?”
陆安泽说:“平平在家翻出来了。”
陆安放说:“你生气吗?”
陆安泽说:“不生气,就是想不通。”
陆安放说:“哎,等你以后有自己家庭就明白了。我跟郭友平不分什么你我。他说的也对,哪有家里房子没有男人名字的。加了名字就是个形式,反正还不是一起住着。免得他感觉像个外人。”
陆安泽想了想问:“你们不是自己存了钱说买房吗?”
陆安放说:“ 上次换肝去了不少,还剩些,打算平平大了多学点东西。以后可不能跟我一样什么都不会。”陆安放去年鬼门关走了一趟,治疗花了四十万。她弟没跟她谈花费问题。
陆安放问起,陆安泽便轻描淡写地说:“用不了多少。”她十分自然的以为这钱自己丈夫也出了不少,加之郭友平和她婆婆经常在她面前嘀咕:“可不能再出岔子,医院可费钱。”她就妥妥地觉得夫家又因她破财了。
陆安泽听她姐这么说,问:“郭友平说他出多少钱?”他当然清楚郭友平连缴费处在哪都不知道。
陆安放说:“倒也没细跟我算。只说现在手头紧张买不起房子了。”
陆安泽笑了笑,说:“你回去问问他。”
陆安放说:“你是不是生气了?我没跟你说就把那房子加他名字了?别生姐姐气好吗?小弟,你不懂,我欠他们家的太多了,这辈子还不清。而且大平也跟我说好,以后你遇到什么难处,我们这房子还是你的。”
陆安泽叹了口气,说:“你欠他们家什么了?”本来想说:你为了给他们家生孩子命都差点丢了。转念一想,他姐还一直瞒着他平平早产的事,所以改口说:“你都为他们生了平平了。”
陆安放看着陆安泽,坐起身,伸长手臂揉揉他的头发说:“大人的事情小孩不用管。我心里清楚就行。再说平平不也是我的孩子吗?”
两人又聊了会平平上学的问题,奶奶以后生活的问题。聊到十一点差一刻,陆安放哈欠连天,陆安泽让她早点休息,自己先回去,明早上再来带她们去海洋馆玩。
那天难得陆安泽十一点便回家了。
第二天早上身心极其满足的赖川非要跟陆安泽一起去海洋馆,被正在找衣服穿的室友断然拒绝:“你天天闲着没事干吗?”
打开衣柜,发现自己全是正装。适合四月中穿的,只有浅灰色休闲西装、黑色阿玛尼西服、和深藏青蓝色西服。没有一件适合带孩子去逛海洋馆的衣服。
赖川看出他的窘境,说:“现在还早,我陪你去买衣服”。
“用不着。”
赖川这个月已经在他这儿住了十天,在他客厅的矮柜旁边安置了一个不锈钢桶,经常有人过来往里添水—欧洲运过来的矿泉水。这人不喝自来水。
还给他原本简洁的厨房添置了一套蒸锅、一个平底锅、一套刀具,有还面粉、蔬菜、奶粉等等食品,弄得小厨房越来越拥挤。
尤其是这人早上如果兴致来了要做煎饼,他还得跟在后面打扫,不然整个房子的地板很快都会被踩上面粉。
赖川在他的生活里已经渗入得够多了,每次这人跟他说:我要去某某地几天。陆安泽都觉得如释重负,这场怪异的游戏总算可以暂停一下了。两个男的在一起过日子,不怪异吗?
最后陆总穿着他姐之前给他织的咖啡色毛衣出门去了。
这天不光平平玩得开心,陆安泽自己也是第一次到海洋馆,看那些神奇的海洋生物看入了迷,不愿意出来。
玩了一天,晚上他送三个女人回郊区,和郭友平谈了让他姐去学会计的事,他说每个月给他姐3000块补助,一直到考出会计证。郭友平心想这事不亏,就答应了。
关于房子的事陆安泽没问,他想,既然送给他姐了,就任由陆安放自己处置吧。
第20章
过了两天,赖川到同喜楼吃中饭。他在C市建大型游乐园项目,偶尔跟人过来应酬。有时候自已一个人来点一桌子菜,说是考评一下菜品。陆老板怕赖川在同喜楼对他做出亲昵行为,所以只要有人汇报“劳斯莱斯”来了,他就回自己办公室闭门看报告。赖川倒也难得识趣地并不打扰他。
这天赖川独自吃完饭给他发了个信息:陆总下午出去买衣服,不然我去你办公室亲你。
两人于是一起到了SHOPPINGMALL。
赖川把好室友拽到一楼一家潮流男装店里,按照他两儿子的穿衣风格挑了一件卫衣一条嘻哈裤子,让陆老板试试。
陆老板从没穿过这样的衣服,从试衣间走出来,学着人跳街舞的样子左右晃晃,阔腿裤上的布带子跳动起来。搞完这一套自己忍不住低头好笑,扯着那布带子,竟真像个稚气未脱的学生。
赖川靠在沙发上,用视线把陆安泽从上到下捋了一遍。本来还在猜测这两人关系的营业员立刻搞懂了,这两男的是一对儿。
“就这个。”赖川说。
陆安泽对这大庭广众下的巡视特别反感,转身去看镜子:“不行,我都多大了,穿这个不像。”
赖川说:“你一个二十出头的人,天天穿得跟中老年干部一样。”瞟了一眼营业员说:“就这个,把吊牌撤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