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狂[现代耽美]——BY:初禾

作者:初禾  录入:01-12

  “所以你承认当时与张思浩同在飞车车厢内?”张海宇道。
  许琳珊一个颤栗,“我……”
  “你想看看张思浩的尸检报告吗?”明恕将一份文件夹推到许琳珊面前,十指交叠,“他身上多处软组织挫伤,肋骨断了两根,内脏出血,但坠地时并没有立即死亡。如果送医及时,他能够捡回一条命。”
  许琳珊眼神游移,牙齿咬得“咯咯”响。
  “而你身上,除了头部,没有别的伤处。”明恕往后一靠,“看上去,当事故发生时,张思浩保护过你?”
  许琳珊眼中突然有了泪,只见她轻轻摇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他会死……”
  “是吗?你真的不知道他会死?他向你求救过吧?请求你帮他拨打120。但你不仅没有为他叫来救护车,还故意拿走了他的手机。”明恕眼神更冷,“许女士,再隐瞒下去,对你没有好处。”
  许琳珊虽然常年与不同的男人保持不清不楚的关系,早年在发廊坐台时,甚至被扫过几次黄,但从未进过审讯室,更未与重案刑警打过交道,此时被明恕几句话一逼,就立马乱了阵脚,抖抖索索将与张思浩偷情的事供了出来。
  末了,她双眼红肿地望着明恕,“我……我会被判刑吗?可是真的不是我杀了他,我没有杀人,那只是意外……”
  案情已经彻底清晰,明恕冷眼一扫,起身离开审讯室,关上门时却看到一位秃了大半个脑袋的中年男人正满面忧愁地等在走廊上。
  中年男人正是许琳珊的丈夫,长相平凡,甚至有些丑陋,用一个流行词形容的话,就是“油腻”。
  明恕打量了他片刻,轻轻叹了口气。
  男人一看就是个本本分分过日子的老实人,勤恳工作,用不多的工资给予妻儿尽可能好的生活。
  人们总是嘲笑“油腻”,殊不知“油腻”其实也是一种幸福状态。
  许琳珊不安与此,背地里与外表光鲜的小年轻偷情,轻而易举将男人堪堪维持的幸福敲得粉碎。
  这个女人,是典型的既蠢又毒,鄙陋无知。
  审讯室里传来许琳珊的哭声,男人的五官皱得更加难看,局促地问一名警察,“小珊怎么了?你们不要打她啊……”
  明恕一撇唇角,正打算离开,忽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师傅!”方远航跑了过来,神情兴奋,“又要出警了!乱石下面居然还埋有一具尸体!”


第4章 猎魔(04)
  强光灯照射下,一具被埋藏在乱石地中的男性尸体被挖了出来。尸体外罩一个结实的透明密封袋,在高温低湿环境下,尸僵已经彻底缓解,腹部呈初步腐败状。
  密封袋尚未解开,空气中已隐隐可闻尸臭。刑警们早已习惯这种气味,却仍是本能地皱起眉。夏季处理命案,最恼人的便是避无可避的尸臭。尸臭附着性非常强,法医们通常在进行过尸检后用香菜、折耳根等物反复擦手,以此消除尸臭,但即便气味已经被盖过,心理上仍会觉得那股难以形容的怪味经久不散。
  眼前这具尸体的情况还不算糟糕,若是发现得再迟十天半月,尸体在高温高湿中形成了巨人观,甚至出现“尸爆”,那才是分分钟能熏得人眼前一黑。
  科普游乐场外有一条道路正在封闭施工,只能单行,法医与部分外勤被堵在路上。明恕先行赶到,戴上双层乳胶手套和三层口罩,蹲在地上查看尸体。
  他并非专业法医,但多年与各形各状的尸体打交道,早已掌握基础鉴定方式。
  方远航拿着一个黑皮本子站在一旁,被熏得时不时紧闭双眼。
  “死亡时间在三天前,也就是7月2号。去调一下周围的监控——不仅要调公共监控,还要查周边商铺的私人摄像头。”明恕右手手指在尸体上按压,视线忽然转去一旁的尸坑。
  尸坑非常浅,覆盖在密封袋上的仅有一层不到十厘米的砂土,砂土上堆着大片乱石。这种极易暴露的尸坑与凶手的抛尸行为形成怪异的矛盾感——此处没有监控,至少未来三年不会被开发,毫无疑问是藏尸的绝佳之地,可尸坑又太浅,且并非是整个游乐场最隐蔽的地方,即便没有出现张思浩与许琳珊的意外,只要下一场大雨,或者等待尸臭彻底散发,尸体必然被发现。
  尸体身上及周围找不到能够证明死者身份的证件和通讯设备,显然是被凶手处理了。
  模糊死者身份、抛尸,这两种行为在逻辑上都显示凶手想要掩饰罪行。
  但这个浅到半个月内铁定被发现的尸坑却又显示凶手希望暴露罪行。
  人的行为受逻辑驱使,而凶手的逻辑是自相矛盾的。
  明恕收回目光,重新注视尸体。
  人死之后,相貌会出现极大改变,很多时候连亲人都会觉得“认不出来”。但这并不妨碍他初步判断死者的年纪。
  被害人年龄在六十岁左右,体型略显肥胖,身高目测1米7到1米73,衣着普通,劣质深灰色西裤与条纹状T恤都是大街上一抓一大把的廉价款。
  男人全身没有锐器伤,手臂、背部却有较新鲜的於伤,口鼻、胸膛有大片血迹,颈部重伤,且扭曲程度十分奇怪。
  明恕扶住他的头部,往前轻轻一托。
  “致命伤在颈部?”方远航问。
  “颈椎断了。”明恕站了起来。恰在这时,重案组的法医邢牧终于赶到。
  一个案子牵连出另一个案子,且是性质恶劣的城市抛尸案,案情一通报到刑侦局,萧遇安就果断决定由重案组接手。
  这倒是遂了明恕的意。
  “抱歉,来迟了。”邢牧比明恕年长两岁,1米8的身高,文质彬彬,是市局里的法医骨干,技术没得说,人缘也好,但世上难有完人,邢帅哥的毛病就是怕领导,并且怕到了令人哭笑不得的程度。
  当年明恕还没有升为重案组组长时,邢牧时常以“你大哥”“你爸爸”“你大爷”自居,动不动就逗他几句,得了什么好也都记着分他一半;挑食嫌食堂的饭菜不好吃,便常勾着他的肩,请他一道上馆子。
  重案组谁都看得出来,邢牧疼明恕疼得跟亲弟弟似的。
  可上一任组长梁棹升职后,明恕接替了梁棹的位置,成为重案组成立之后最年轻的组长。邢牧态度登时就变了,逗是不敢逗了,饭也不请了,交流变得越发客套,老是将“领导好,领导辛苦了”挂在嘴边。
  明恕知道他就是怕领导的性子,天生和上司打不到一块儿去,学术专研得好,为人单纯,甚至有几分幼稚,以前面对梁棹也是这副德行,所以也不至于与他计较。不过“抱歉”之类的话听久了,不免觉得烦。
  “你来看看。”明恕将未用过的手套和口罩抛过去,“死者应该是死于颈部遭受的重创。徒手、器物都可能造成这种损伤。但这两种手段指向的嫌疑人却完全不一样。”
  邢牧点头,查看尸体后立即给出精准答复,“死者颈椎遭受钝器打击,且不止一次,具体击打情况需要进行解剖才能辨明。”
  “做一个药理毒理检测。”明恕踱出几步,转身,“看看死者有没有被下过毒。”
  刑侦局,凌晨。
  首轮解剖已经完成,而药理毒理检测及DNA比对尚在进行。邢牧拿着尸检报告匆匆赶到,眼中虽然疲惫,却透着一缕光。
  明恕叫上易飞、肖满、周愿等主要成员,在五楼的小会议室开案情梳理会。
  “死者患有脂肪肝和心血管上的疾病,致死原因是颈椎折断。他的颈部一共被击打十二次,伤痕分布凌乱,且力道不均匀。”邢牧用红外笔在细节照片上画圈,“从生活反应上看,凶手在被害人死去之后,还击打过至少一次。”
  明恕坐在离投影布最远的位置,“能判断凶器是什么吗?”
  “能。”邢牧背部一躬,快速作画,“凶器有棱,是个三角柱体,单面1.3厘米,硬度较高,应该是钢材。”
  易飞伸出拇指与食指,在眼前略一比,“单面1.3厘米,那整体大概就是这么粗。”
  “比我想象中的细啊。”肖满是痕检科负责人,年纪不大,但已经协助明恕和易飞侦破过多起疑案,“通常用钝器杀人的情况,凶器不会这么细。越细打击难度就越高,如果不能一下子制服对方,很可能招来反击。凶手为什么不找一根更粗更容易操作的钢材?”
  “一时找不到?”方远航道。
  “不像激情作案。”明恕若有所思,“凶手应当已经做了充足的准备。”
  易飞回头,隐有不解,“那为什么……”
  “也许对凶手来说,这样的凶器才是最称手的。”明恕看向邢牧,没有往下解释,“邢哥,你继续说。”
  被上司叫了一句“哥”,邢牧愣了一下,面部温度直线飙升,所幸小会议室关着大半灯,而他正好站在黑暗里,只有投影仪的冷光打在他脸上,没人能看出他的脸色正由白转红。
  “被害人的死亡时间是7月2日晚上10点到12点之间。”邢牧说:“药理毒理检验现在虽然还没有出结果,但我在他的胃内容物里发现了酒精与安眠药成分。”
  方远航站了起来,身子前倾,“这就是说……”
  “凶手向被害人下过药,在被害人已经昏迷或者失去反抗力的情况下,才动手杀人。”明恕揉着眉心,片刻后道:“凶手也许是个女人。”
  此推论一出,众人立马激烈讨论起来。
  在刚着手分析案情时,指出凶手的性别并非合宜之举,这极有可能误导后续侦查。
  易飞不赞同地看向明恕,“明队,这结论下得太早了。下药的不一定都是女性。”
  “这只是我在已知线索下第一个涌出来的想法。”明恕语气平淡,好像只是在陈述一件不太重要的事。
  因为开着投影仪,前方靠近幕布的地方全关着灯,仅有明恕坐的地方开着一盏灯。窗外是漆黑的夜色,窗内亦是大面积灰暗,他的周遭却发着光,好似一个奇特的光源。
  “被害人才1米71,不算魁梧,看他的体型和病史,应该也不算敏捷灵活的那一类。凶手在持有凶器的情况下,还需要对其下药。”明恕道:“这符合凶手为女性的一般特征。”
  邢牧说:“我也倾向于相信凶手是女人。在大多数命案里,暴力犯案的更多是男性,而女性由于体力、心理等原因,不少选择下毒下药。”
  “凶器与被害人颈椎的伤情也是一方面。”明恕站起来,眉心很浅地皱着——这样的神情令他看上去严肃而冷静,有几分不怒自威的意思,“凶器较细,但这种‘细’仅是对我们来说。如果凶手是女人,可能她认为这样的粗细正好合适。”
  说着,明恕蜷缩起右手手指,做了个握棍的动作,“凶器如果有这么粗,我们倒是能够挥舞自如,但对女人来说,或许就太沉了,反倒碍事。”
  易飞想了想,“连续击打十二次,要么是泄愤,要么是确定被害者死亡。照你这么分析,凶手是女人的可能确实不低。”
  “但也不排除凶手是较瘦弱的男性。”明恕并不把话说死,控制着讨论的节奏,食指在桌上磕了两下,“现场有没提取到有价值的痕迹?”
  肖满叹了口气,“现场被破坏得比较严重。”
  “没事。”明恕转向周愿,“你们技侦今晚辛苦一下,排查科普游乐场外各个路口的监控,重点放在7月2号晚间8点之后。”
  周愿负责视频、图侦、网络这一块,任务量大,担子也重,平时不怎么开口,文静得像个女生,长相也偏秀气。
  “好的。”他沉沉地应了一声,说完收拾起摊在桌上的资料,起身向门口走去。
  明恕了解他的性格,不拦他,继续主持会议。
  此后,邢牧又补充了一个差一点被遗漏的信息——死者手臂与背部的伤为撞击所致,死者在遇害之前,很可能与凶手或是别的什么人发生过肢体冲突。
  不久,DNA比对那边来了消息,被害人的DNA信息未被存档,无法确认身份。
  “那就只能挨个排查失踪人口了。被害人死于7月2号晚上,今天已经是6号。与他关系亲密的人很可能已经报案。”明恕朝易飞挑了挑眉,“先确定尸源。”
  重案组查案效率极高,明恕交待完之后,各人便回到岗位上,自司其职。
  明恕独自待在小会议室里,详细查看尸检报告,眉心在不经意间越皱越紧。
  这是他的习惯性动作,并非因为苦恼,亦非因为案情过于复杂。
  向属下布置任务或是向上司汇报工作时,他那一双英挺的眉时常是微蹙着的,这恰好综合了他唇角自然上翘的幅度,显得稳重而可靠。但周遭无人时,眉间的那几缕褶皱就会渐渐加深,思考得越专注,眉头拧得便越紧。
  不过,专注归专注,若是有人靠近他的“领地”,他仍是能够立即发现。
  并不明显的脚步声愈近,最终停在小会议室门口。明恕立即将视线从尸检报告上移开,与出现在门边的人四目相对。
  萧遇安未穿警服,着一件烟灰色衬衣,下穿西裤皮鞋,衬衣上部开着两枚纽扣,衣领衬托出锋利的锁骨与修长有力的脖颈。
  刑侦局多数人说萧局实在不怎么像刑警,即便穿着警服,都少了刑警的味道。
  但明恕的看法却恰恰相反,刑警的风骨在内不在外,萧遇安即便穿着这样一身与警察不搭边的衣服,那种从眼神、站姿释放出的强大威势仍是叫人神经一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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