彤梓青下午和林永盛通完电话后,得知刘春花今天请了假在家休息。于是他从他哥那边打听来了对方的地址,再三嘱咐林永盛不要透露后,就和俞寒俩人直接来到了嫌疑人的家门口。
彤梓青颤巍巍地举起手来,宣布道:“我可敲门了啊。”
“敲,”俞寒颔首,“你不是号称看过好几百集柯南吗?紧张什么?”
“那不是上帝视角吗?”彤梓青深吸一口气,“现在可是当局者迷。”
“别怕,”俞寒给他加油打气,“只要记着刀来的时候,扑我前面儿就行。”
彤梓青哭笑不得地瞪了俞寒一眼,殊不知自己这样子落在对方眼里无异于抛媚眼儿,一点震慑力都没有。
彤梓青握拳咚咚咚地敲门,然后听见里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紧接着有细弱的女声问道:“是谁?”
“姐,我是青儿,盛哥的弟弟。”彤梓青答道。
“你……你怎么来了?”说话的人明显就站在门后,“有什么事情吗?”
“哦,昨天唱歌的时候我录了视频。但是文件太大了,我手机发不过去,就想拿来给你看看。”彤梓青抛出饵来。
“不……不用了,”里面的声音变得飘忽起来,“你去了就行,姐信你。”
彤梓青稳了稳心神,继续道:“姐,我到的时候看见墓前面搁了东西,好像有人在我来之前已经去过了。我拿回来了,你要看看吗?”
这话说完,里面沉默了片刻,门随之轻轻地开了一条缝儿。
与此同时,彤梓青觉得那股子陡然变得浓郁起来“抹布味儿”,顺着门缝儿扁扁地蹿了出来,直接撞在自己鼻子上,差点给他熏一跟头。
“咳咳,姐,”彤梓青强忍着呕吐的感觉,“内什么,让我进去细说。”
这时,对方却已经看清外面不只一个人,于是马上就要关门。彤梓青赶紧见缝插针,抬手就要伸进去挡。俞寒见状忙去抓他飞蛾扑火的手。谁知俩人借力打力没控制好力道,身子上下摞在了一起,一下子就把门撞开了。
门后的刘春花惊呼一声向后踉跄了几步,直接跌倒在了地上。而破门而入的两位则在进屋的一瞬间,就像是被遥控器定了格,同时僵在了原地,一动不动。
彤梓青终于知道这股子怪味儿是打哪儿来的了。
眼前昏暗的客厅里,看不到沙发、茶几、玄关鞋柜这类寻常的家具,取而代之的是到处乱扔的衣服、袜子、纸巾、空酒瓶、吃剩一半的泡面碗和呈现火山喷发状的垃圾桶。开放式的厨房灶台已经无法辨认出本来的面目,旁边的水池里的碗和锅摞得犹如杂技表演,摇摇欲坠,且颜色可疑。
而这里面的空气似乎有几百年没有流动过了,早已经干涸凝固。被彤梓青一呼一吸间塑造成了鼻孔的形状,然后直接吞到了胃里。
彤梓青是见过刘春花光鲜亮丽的样子的。尽管那天她没能上台走秀,但依旧是妆容得体,名模风范。要不林永盛也不会特地叫她去俞寒身边,看俩人“搭不搭”。所以他实在无法将刘春花安放在眼前这个魔幻的场景中。?
就在他们保持石化的时候,从卧室里蹦蹦跶跶跑出来一只泰迪犬。它在俩人旁边转了一圈儿后,便抱住彤梓青的小腿开始进行不可描述的动作。这下彤梓青终于知道这满地铺着的,一张张大号纸垫儿上黑黑黄黄的东西是什么了。
震惊到失语的彤梓青被腿边的泰迪唤回了神志。他见刘春花依旧是倒地不起,便想走过去先把人搀起来再说别的,不料却被俞寒一把拽住了胳膊。彤梓青赶紧扭头,尽管里面昏暗无比,他还是看见了对方此刻面颊透出的惨白和额头沁出的细汗。
“怎么了?”彤梓青忙问,可是身边儿的人此刻却半天没张嘴说话。
彤梓青在这么个环境里,看到俞寒突然间像是变成了个没了质感的魂儿,心里当即乱作一团。他忙伸手在对方眼前晃了晃,同时小声唤他:“哥…哥?俞寒,我是青儿,你给我点反应吧,求求你了。”
这话一连说了几遍,他终于听见对方用轻飘飘的声音答道:“我……我好像……踩到什么东西了。”
“什么东西啊?”彤梓青被俞寒百年难得一见的虚弱语气搞得无所适从,赶紧低头朝着黑乎乎的地板看去,心想总不能进门就踩到尸体这么刺激吧?
“就......咔嚓一声儿……”俞寒说,“好像是......”
彤梓青瞬间反应过来了。是昨天在被窝儿里,俞寒笑着坦白过的,他最怕的那玩意儿。当时彤梓青还暗戳戳地犯坏,想着要是有一天碰见这种情况,肯定要借机好好吓吓俞寒,把自己在对方跟前儿丢过的脸全都找补回来。
可事到临头,彤梓青却一点都不想这么干了。
“那你能坚持住吗?”他忙问,“要不我先扶你出去?”
“坚持不了,腿肚子发软,挪不开步子,就想坐下。”俞寒当着彤梓青一点不避讳,“可又不敢坐,沾了地,我八成得疯。”
“那你先原地别动,我去找东西把你脚下的地方清理出来?”彤梓青问。
“别走!”俞寒抓着彤梓青胳膊的手抖了一下。他顿了顿,半晌才说:“我害怕。”
这三个字在彤梓青皮肤上和心里同时留下一阵颤栗。他忙把俞寒的手紧紧握住,看了眼似乎已经晕过去的刘春花,当机立断掏出手机来,划拉出个专门呼唤保洁阿姨的App,一键发出求救信号。这种都是按照距离派活儿,瞬间就秒被接单,不一会儿,就有人找了过来。
“是这屋儿叫的保洁吗?”外面传来说话声。
“对对!阿姨!您能不能帮我个忙把人扶起来?然后大面儿上给归置归置?先清理出一块儿干净点的地儿就行!”彤梓青扯着脖子喊道。
谁知保洁阿姨探头进来,只看了一眼,便掷地有声地丢下一句,姆们劳动人民也是有尊严的!然后毫不留恋,气呼呼地转身走了。
彤梓青没辙,看了眼俞寒,说:“哥,看来今天组织的光辉形象是保不住了。”他再次拿起手机,给小庄拨去了电话。
电话接通,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见那边热情洋溢地打招呼:“哎,嫂子好!”
???彤梓青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他说:“小庄,是我呀。”
小庄:“我知道啊。怎么着,嫂子,找我啥事儿?”
彤梓青懒得在称呼上掰扯了,他直接把自己所在的位置告诉了对方,问道:“能不能找几个有经验的兄弟过来收拾下屋子再做下除虫?不过得让大家伙儿有点心理准备啊。刚才来了个保洁阿姨,觉得我对她的人格进行了侮辱。”
“行,没问题,”小庄笑道,“我离着不远,而且我这儿有这方面的专家,人多力量大,保准用不了多长时间就能搞定。”
“顺便再帮我拿点糖和饮料。”久病成医,彤梓青觉得刘春花肯定又是低血糖才会晕倒的。
挂了电话,彤梓青看着俞寒,安慰道:“哥,你再撑一会儿。城市超人,说话就到。”
“想不到自己也有这么一天。”俞寒硬生生地挤出一个勉强的笑来,然后看着彤梓青腿上还在纵情投入的泰迪说,“希望我能撑得比它久。”
“哎?”彤梓青低头一看,随即就想把正在兴头上的泰迪甩开,可又怕踢着小东西,只好轻轻地晃了晃腿。没想到这泰迪八成以为另一半配合上了,一前一后动得更澎湃了。
“你走吧你,你......你别弄我裤子上啊,新买的......”彤梓青红着脸轰它。
“都是卷毛儿,它可比你放得开。”俞寒看着眼前这限制级的画面说道。
“哥,你缓过来了是吧?”彤梓青听俞寒拿自己跟狗比,气儿不打一处来。
“没,现在脑子是木的,头皮是麻的,只是看着你俩逼自己分散一下注意力。”俞寒气息明显不稳,但还是用开玩笑的口气说:“要不一想起脚下面儿粘着那么个东西,恨不得把腿给截了。”
“你到底为什么会这么怕小强啊?”彤梓青此刻避免说蟑螂这俩字,“我怎么觉得......”他摩挲着俞寒凉得有些过分的手指说,“你好像受过这方面的......刺激?”
俞寒半晌没有吭声儿,过了老半天才说,“以后......有机会再讲给你听。青儿,我有点冷,能抱着我吗?”
虽然有些不着边际,但这样的俞寒让彤梓青感到无比陌生的同时,却又让他觉得无比怜爱。
于是,此刻昏暗的屋子里就出现了泰迪摇晃着彤梓青,彤梓青紧抱着俞寒,俞寒脚底踩着蟑螂,这种温馨中透露出诡异、色/情中混合着喜感的画面。害得彤梓青都想拿着手机自拍留念了。
“嫂子我们到了!”门口传来救兵的声音。
“太好了!快进来!”彤梓青觉得此刻的小庄堪比白袍巫师甘道夫。
小庄带着俩弟兄和专业家伙事儿走进来一看,顿时语无伦次地惊呼道:“寒哥也在?你们这是什么造型?哎?这流氓狗干嘛呢?不是,地上怎么还躺着一个?”
彤梓青忙道:“先帮忙把人送到卧室躺下,给她嘴里含块糖。”
仨人动作麻利,不光把趴着的刘春花抱到了卧室床上,还顺便把正在彤梓青腿边攀登狗生巅峰的泰迪一同给关进去了。
“劳驾大家把沙发那边先收拾出来,仔细检查看看有没有虫子什么的。”彤梓青保持抱着俞寒的姿势嘱咐道,“再把窗帘和窗户打开,通通风。”
所幸小庄带着人把沙发上成山的衣服先拿开后,下面的布艺沙发显得还是挺干净整洁的。有人拿着专业设备里里外外喷了一圈药,说道:“没问题了,这药驱虫效果特好,对人体没害,闻了也没事。”
“小庄,咱俩一块儿把寒哥架过去吧。”彤梓青道。
“寒哥,你这是咋了?”小庄赶紧跑到俞寒身边,看着面色发白的人发问。
“脚崴了。”彤梓青帮忙打马虎眼。
俞寒被俩人架到沙发刚一坐下去,彤梓青以雷霆之势便把对方脚下的两只休闲鞋脱了下来,然后拿在手里,扭身一溜烟儿跑了出去。
作者有话说:
大伙儿要是心疼寒哥的话,就让凝固住的小海星动一动鸭动一动(泰迪:这个我会!)/// 依旧感谢大家的订阅、投喂和留言、谢谢李太、isabna的打赏~~
第40章 敢问路在何方?
彤梓青跑到楼道里低头一看,别说,其中一只鞋底下面果真粘着只大号小强的残骸。这要是让俞寒看见,八成就得像他自己说的那样,“得疯”。彤梓青随即给小庄发了个信息,说耽搁一会儿再回去。他记得来的时候看见小区旁就有个挺大的商场,于是一路朝着那边小跑过去。路过垃圾箱的时候,他拿纸巾把小强尸体取下裹住扔掉,便把鞋好好地放在了一旁。
等彤梓青拿着东西再跑回刘春花家的时候,门口的垃圾已经堆了好几大袋子。而屋子里几乎算是旧貌换新颜。久违的阳光和寒风带走了积攒的霉味,家具和木质地板得以重见天日。一幅不知从哪翻出来的海报相框被竖着搁在了茶几一侧,里面的主角正是登台演唱时的小峰。被抓拍的人像是虚的,而一串儿恣意挥洒在聚光灯下的汗水却是实的,折射/出七彩的虹光。
俞寒依旧坐在沙发上,但状态看上去似乎好了不少。他见彤梓青回来了,笑着问:“嘛去了?”
“给你买了双鞋,”彤梓青把袋子搁在地上,蹲下去从鞋盒里拿出一双深棕色休闲鞋,然后问道:“好点没有?”
俞寒点头道:“人坐下,鞋一脱,就好了一多半儿。你刚才一跑出去,小庄他们又围着我洒了三圈药,才去干活儿。我这跟唐三藏似的,什么都干不了,就盼着你回来呢。”
“你跟他们说啦?”彤梓青一边说话,一边把里面的鞋撑往外掏。
“都这样儿了,谁信我是脚崴了。”俞寒指着洗手间说:“那仨人都乐我半天了。”
彤梓青仔细一听,小庄正挨里面充满激情地唱‘敢问路在何方’呢。于是自己也忍不住乐了,他歪头仰着脸笑着说:“不怨他们。谁能想到平时凹大圣人设的寒哥,背地里其实是差点让蟑螂精收拾了的御弟哥哥呢?”
此刻,在满是细小尘埃跳跃的阳光下,在初冬穿堂而过的萧瑟北风中,彤梓青的笑显得滟潋又清新。这个角度堪称妙手难得,于是俞寒便对老天爷的慷慨不再犹豫。他当机立断便俯/身下去,轻轻地吻住了面前的人。
“一番番春秋~冬夏~ 一场场酸甜~苦辣~”小庄这时带着橡胶手套从洗手间走了出来,一看眼前的场面,非常有眼力劲儿地原地掉头径直又走了回去,嘴里的歌儿也随之变成了:“鸳鸯双栖~蝶双/飞~满园春色惹人醉~悄悄问圣僧~女儿美不美~女儿~美不美~”
对彤梓青来讲,这个吻分明是他清醒状态下和俞寒的“初吻”,却轻而易举地唤起了心头一股熟悉的、湿漉漉的涌动。他的理智分明在说:不要,不行,不合适,可身体却是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
率先臣服的是彤梓青的眼皮,它被脑子里分泌出的多巴胺浸软了、打败了、彻底坍塌了下来,盖住了一对儿警惕着的,黑白分明的眼珠。黑暗忽临,带来密密匝匝的喜悦和纷至杳来的心跳。最终,细不可闻的呻吟声被从身体里解救了出来。彤梓青觉得自己好像听见“咔”的一声儿,像是小时候玩过的那种磁铁,分开后又不管不顾碰到一起时发出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