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咻——砰!”
一声巨响,响彻夜空。
谢流水笑了一下,轻轻把小行云的脑袋转正,然后一点点移开了右手。
小行云睁开眼睛:
明灯错落,火树银花。
烟花像流银坠星,洒落而下,水中流光照彩,让人离不开眼。
小行云看着这一簇簇明烂的光,微微笑起来,甜甜的,像从没经历过苦难的、那个真正的小行云。
烟火映照下,谢流水微微回头,瞥了一眼那具随水而漂的死尸,他转头紧紧搂住小行云,紧紧贴着他,头靠在他的颈子后,像一条想取暖的蛇,贪婪地感受他身上的温暖:
我早已习惯血与死,但愿,你永远也不要习惯。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第三十六回白云归^—^
楚侠客:大家想我吗?
谢流氓:想!
谢小魂:想!
谢白月:想!
楚侠客:……
第三十六回 白云归1
第三十六回 白云归
江岸一叙江里浪,
山林围剿山洞夜。
“死了。”
河畔上站着两个人,一个布衣草鞋腰佩剑,一个绸衣黑靴拄拐杖,布衣人掀开死尸的嘴,喉咙口腔都是针,舌尖上有一朵冰针花。
“老板,你看,千冰雨花杀的。”
绸衣人沉吟片刻,道:“去庙门扁肉那问问,谁卖的,卖给谁。”
“老板,您还没来时已经问过了,摊上倒数第三铺昨天刚卖了一把千冰雨花,卖给一个叫黑三的,这个黑三我们也查了,茶楼常客之一,这人很会抓屋顶上的活偶,但他卖的消息都挺鸡肋,往常也一直很低调,但不知今日怎么回事,主动跑去桥下吹糖人,并且给小唐留了一只穷奇。”
茶楼老板皱了皱眉。
“小唐觉得此人可能知道了什么,就把他往茶楼引,结果这人在听雨说雨之后,抓了活偶上三楼,小唐只好在一楼把守,没想到这人上去后,虐待活偶,并且烧死了‘楚行云’的小木人,幸好小唐收到警报及时截住了他,给他开了傀儡戏,但是……”
老板低头,看了一眼傀儡师的死状,半晌,问:“测痕迹了吗?真气属阴属阳?武功什么路数?”
“测了,没……没有遗留的真气,也……也没有打斗的痕迹,对方留了一只左手套,是最普通的布手套,而且是新买的,上面溅了血迹,其他什么也没有。
“所以,你的结论是,对方走过来……”茶楼老板猛地跺了一下拐杖,“就这么一下,用千冰雨花把这家伙捅死了?”
“老板恕罪!”
“这个傀儡师,为茶楼效力十一年九个月,每一次都把坏了规矩的家伙打扫干净,没有失手过一次。”
布衣人诚惶诚恐,马上要作揖道歉,茶楼老板摆摆手:“罢了,再好好查查吧。”
“老板,这人来我们茶楼烧掉了‘楚行云’的活偶,会不会这人跟楚侠客有什么关……”
绸衣人打断他:“你查过楚行云吗?”
“呃,老板,这人很有名气,我也略有耳闻,他从小居住在宋府,十六岁出道江湖,年少成名,坊间还传了他一些风流八卦……”
茶楼老板看着滔滔河水:“你有探听过他那些风流韵事吗。”
“绝对没有,老板您说过,这些捕风捉影的消息从来不可靠!”
“有时也需要变通一下。”绸衣人道,“楚行云,十三岁入宋府,英年才俊,有些风流事也很正常,有小道消息说他和武林第一美女在觅情谷定过情。”
“赵……赵霖婷?赵家当家?”
“他还有一个朋友,叫作展连。”
“这不是王家侍卫吗?”
“前段时间,他还跟雪墨组对上了。”
“顾家?!”
茶楼老板笑了笑:“局里的大家族也就那么几家人,你数数这都占几个了?他十八岁那年,还有人扒出他的出身,这人,是从南蛮不夜城里出来的。”
布衣人听了不夜城三字,大为吃惊:“老板,十几年前,几大家突然南下不夜城,难道……”
茶楼老板打断他:“祸从口出。这还不止,这人出身被扒后,坊间议论纷纷,其中有一个传言,说他和齐家二少有一点……关系。
“老板,我听说齐家,前段时日莫名其妙就加官进爵了。”
绸衣人拄着拐杖,沿岸边走去:“世上没有莫名其妙的好事,局里的东西引人窥探,这个齐家,就是天子之眼,替天作事。”
“……这!”布衣人一时说不出话。
“你知道了这些,再看看楚行云,他这种人,就是漩涡里的人。”绸衣人伸出拐杖指了指河面,“我们在岸上看,觉得那些涌起的波浪有趣,可真要下河里去,那每一浪都可能要命。你该查的查,若是查到不该查的,就及时收手,别忘了,茶楼的第一条铁规矩。”
“偏安一隅,隔岸观火。”
绸衣人微微一笑,拂袖离去。
布衣人用草席卷了尸体,驮尸下水,潜入无影。
水里映着连绵的山,连绵的山里,走着一个谢流水,和一只小行云。
“流水君,我累了。”
“再坚持一下好不好?马上就到啦!”
谢流水温声温气地哄着他,轻叹一声,而今方知什么叫可怜天下父母心,辛苦了一整天还要哄小孩,还哄不好。
哄不好的小行云哇哇乱叫,不停耍赖:“我很累了!我一步也走不动了!我要背背!”
小行云说罢,就要往地上坐,谢流水赶紧拉住他,这小家伙穿着一身白衣,往这山野里一坐,一身泥印子,回去了绝不可能指望小行云去洗衣服,这苦差事肯定又落到自个儿头上。
“我要背背!我要背背!”
小行云吵吵嚷嚷,谢流水这回感受到了他耍无赖时,楚侠客对他的无奈,此时有苦说不出,满肚子黄莲,望天而叹,最后只好蹲下来,道:“背背背,背你行了吧!满意了吧!”
小行云耍赖得逞,十分高兴,扑上来,搂住他的脖颈。
谢流水背着小行云一步一步往前走,他身为魂灵,肤体冰凉阴虚,宛如一个活雪人。此时小行云贴在背上,像背了一只小火炉,暖得全身都要化掉了。
谢雪人千辛万苦地在山林里走,小行云在他背上悠闲自在地哼着不着调的小歌儿。谢流水盘算了一番,准备直接带他回清林居,小行云常年被关在东山那个据点的地下空穴,再回那有可能旧地发病,而且那里的大尸坑实在让人发憷,少住一天是一天。
山风幽幽,山竹绰绰,突然,三片竹叶刷地似飞刀般射来,谢流水微偏身,躲过去。
这里有人!
乍然间,山林里发出一声呐喊,火把齐刷刷地亮了一片,几十个人从竹林里冒出来,提刀举剑,冲杀而来。
谢流水掉头就跑,黑兮兮的竹林里源源不断冒出人来,穷追猛打,谢流水背着小行云跃上一棵榕树,却见前头也是火光一片,几十人从山下小路蜿蜒而上。
谢流水一皱眉,瞬间,又听得顶上似有异动,他提气轻功跃,背着小行云在枝叶间快速穿梭,最后立上梢头。
只听“哗啦”一声巨响,一张大网铺天盖地砸下来,网住了谢流水身后的丛丛林木。
谢流水看了一眼,这是金丝铁盘扣。
只要被网到,金丝铁盘扣就会不断缩紧,锁死猎物的血肉。
对方人多势大,或许还备了很多奇诡器具,此时无数火把包抄而来,谢流水在枝头上望了一番,只靠逃可能是逃不出去了,恐怕得交手了。
“小行云,你先待在这里……”
背上的小行云一声不吭。
谢流水偏头一看,这小家伙睡着了。
“醒一醒,嘿,小行云,睁开眼睛,你抱着这个树枝,呆在这等我一下。”
小行云睡眼惺忪,勉强抬起眼睫,含糊地应了一声,又要闭眼。
谢流水捏肩摇醒他:“不可以睡,待会儿回家里躺床上睡,你拿着这把剑,只要有除我之外的东西接近你,统统砍掉,知道吗?”
“流水君,我好累……”小行云精疲力竭地趴在谢流水背上,十分吃力地接过剑。
“忍耐一下吧,乖。”谢流水摸了摸小云的脑袋,将封喉剑抽剑出鞘,“我把剑给你抽出来了,来,你一手抓剑,一手抓剑鞘,有谁上树,统统打下去,记住了吗?”
小行云耷拉着眼皮,点了点头。
打埋伏的一大群人乌泱泱地包抄而来,谢流水虽担心小行云,可也不能带着他去打,只好把他放在树上。谢小魂从袋中摸出一把杏花,捏于手中,随手折断了一根树干一根树枝,飘下去。
敌明我暗,谢流水拿着树枝,一敲一个准,像打地鼠一般,将他们一个个拍倒,若还有爬起来的,树干一舞倒一片,叫他们断筋伤骨,倒地不起。
这些人武功都不高,他们趴在地上呜呼哀哉,谢流水怕中调虎离山之计,只敢围着树活动,不敢离小行云太远。
突然,一箭射来,破空而入,准准地射在小行云呆的枝干上。
那根箭带火。
小行云所处之处,瞬间燃烧起来。
谢流水立刻扔掉树枝树干,冲回来,与此同时,五箭齐射,落在树下,箭羽间连着一串串符咒。
仿佛在树周围张了一层膜,谢小魂休说是上树救人,他一步都无法靠近。
“当啷——”
封喉剑与剑鞘掉下树,砸到地上。
下一瞬,谢流水看见小行云歪斜着身子,从树上栽下来……
他立刻伸出手去接,眼看就要接到怀里,突然,他眼前一晃,顿觉肩头传来一股力道,好似有一只手,狠狠把他往下一摁。
眼前,白影一翻——
有人按着他的肩头借力而起,腾空一闪,只听身后传来一片叫喊,三五人被踢踹在地,连带着摔了七八个,发出哎哟哎哟的痛叫。
那个白影稳稳当当地落在地上,瞥了一眼谢流水:“你傻站在这伸着个手干嘛?”
谢流水悻悻地把手缩回去。
突然,他猛地意识到一个问题……
“楚……楚侠客!”
谢流水喜不自胜,激动万分,不由分说,一头撞进楚行云的怀里。
楚行云无语无奈,使劲扯了扯趴在胸前的谢狗皮膏药:
“别黏着我。”
谢流水钻着脑袋,使劲往楚行云怀里蹭了蹭:
“就黏着你!”
第三十六回 白云归2
楚行云捞起封喉剑,旋身一挥,剑气凛然,林间簌簌,周围一票人被这剑风刮得东倒西歪,扑在地上,楚行云皱了皱眉,心想:这么弱,派来作什么?
要么是调虎离山,要么是拖延时间,总之此地不宜久留,楚行云拍了拍挂在他身上的谢树熊,道:“拿点杏花,把轻功运出来。”
谢流水手拿杏花贴于云腿,下半身附体而上,上半身却赖在楚行云身上,死也不肯起来。楚行云一手拿剑一手拿剑鞘,对着一波又一波涌上来的小喽啰劈打砍敲,分身乏术,实在无暇去管谢小魂,谢流水就趁机吃云豆腐,赖在他身上,蹭蹭摸摸,等楚行云要发作了,赶紧提气一跃。
霎时纵身上枝头,谢流水的脚负责运功逃脱,楚行云的手负责打走追兵,两人配合,逐渐脱离包围圈。谢小魂双腿贴着行云的腿,带云在山林里穿梭,头却“小鸟依人”地靠着云肩,仿佛新婚夜的新娘子贴着相公撒娇,楚行云受不了,二话不说,伸手捏住他:
“一段时间不见,又欠揍了?”
“楚侠客,我欠爱。”
“……”
“欠爱,欠日,欠跟你巫山**,楚侠客,有没有性致呀?你看,前面有个小树林……”
“……滚。”
“不行啊。”谢流水抬起头,换了个方向,继续窝在楚行云的胸膛前,“我的腿现在附在你身上,我这一滚,你可就要栽地上了,我这也是为你好呀!你就让我黏一会呗,黏一下,又不会少块肉,你看,我们男男授受亲,很合乎礼矩的。”
楚行云轻轻吸了一口气,默念忍字头上一把刀,谢无赖这种人,不理他吧,他放肆,理他吧,他肆虐。楚行云一手提封喉剑,腾出另一只手把谢流水的脑袋拽起来,不让他靠着自己。可满山遍野都是敌人,时不时就有不怕死的小喽啰呐喊着冲上来,三五成群,四面八方,捏死蚂蚁容易,捏死蚁群却是难上难,更何况楚行云不愿为难他们,下手总要把着分寸,如此一来,一只手根本应付不了,时不时就要另一只手来帮忙,这就不得不松开谢无赖,谢小魂乐得于此,他跟弹簧一样,弹一弹,又弹回楚行云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