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好吧。”乔惟肖笑笑,反正他家也有药,而且比这个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从医院出来,乔惟肖问:“你要回家吗?我给你叫车吧。”
“啊……嗯。”阳煦迟疑道。
“怎么?”
“我刚和我爸吵架来着,现在不想回去,”阳煦看着墙角雨中一束丛生的野花,脚底摩擦着地面,“是不是挺、挺幼稚的?”
乔惟肖低头看他:“我不是当事人,我没有资格评判别人的行为正确与否。”
阳煦愣愣抬头看着乔惟肖。
从小到大闯了那么多祸,旁观者无一例外都品头论足,把他的人品他的言行各种剖析评判。
他……还是第一次听到别人说自己没资格评判。
乔惟肖的眼神温柔下来:“那你要去哪里?”
不想回家,唯一的一个好朋友任意家离得又很远。阳煦还真是有点苦恼。
啊不,等等,眼前不就有一个“好朋友”?
阳煦眼睛一亮,很快又暗淡了下去:乔惟肖会同意吗?他感觉……乔惟肖这人平时虽然总是笑眯眯的,和别的同学的关系也很好,但他总有一种骨子里透出来的距离感,这种距离感让阳煦不安。
乔惟肖比阳煦高几厘米,把他脸上挣扎纠结的表情看得一清二楚,心中不由得暗暗好笑。
不过,试试呗,反正也不掉块肉。阳煦下定决心,抬头对乔惟肖道:“那什么,咳,班长,我一直都知道你热心肠,挺乐于助人的。”
乔惟肖点点头表示他说的很对。
“然后就是,”阳煦习惯性地又去摸右耳耳垂,结果右手受伤了没举起来,他只好又掩饰性地咳嗽几声,“你那个,平常有同学去你家做客吗?比如说留宿什么的?”
“没有。”
“啊?”
“家里只给家人住。”乔惟肖道。
“啊……”阳煦尴尬地道,“这样啊。”
“不过,看在你这么惨的份儿上,带你住几晚也没什么。”乔惟肖嘴角一勾,拦下一辆出租车。
“别吧,这多不好意思啊。”阳煦嘴上推拒着身体却很诚实地坐上了出租车。
乔惟肖道:“师傅,去澜湾小区。”
“行嘞。”
直到坐上出租车,阳煦才从那种高度紧绷的状态里松弛下来,刚才强忍的疼痛都如潮水一样涌了上来,他疲惫地将头靠在车窗玻璃上。
“疼得厉害吗?”乔惟肖问。
“还好。”阳煦偏过头,看向乔惟肖,“你……怎么突然来了?”
“本来要去咖啡馆,偶然经过。”乔惟肖道,“你是怎么去那里的?”
想起侯正浩,阳煦就一阵心烦恶心,乔惟肖看出来了他的烦躁,抽出出租车里自带的纸巾给他擦去下巴上沾到的血点,温声道:“不想说就别说了。”
气氛因为乔惟肖的这个动作陡然暧昧了起来。
阳煦有点不自在,瞥到乔惟肖左肩,问:“那什么,我咬你的还……疼吗?”
乔惟肖似乎是还忘了这么一茬,顿了下后立马点头蹙眉:“疼啊。”
没人能在奥斯卡影帝面前演戏。阳煦狐疑道:“你别装了。”
“真的疼。”乔惟肖诚恳地道。
阳煦不信,蹭过去要看他肩膀,乔惟肖笑着躲避,又顾忌着阳煦的右手动作不敢太大,阳煦也就更加猖狂,非要戳穿这老狐狸的伪装,眼看着左手就要抓住了,他脚下忽然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一头栽进了乔惟肖的怀里。
乔惟肖低头:“你没事吧?”
“没事,什么东西在下面……”
阳煦左手撑着乔惟肖的胸膛要起来,他一抬头,而乔惟肖恰好一低头,不期然地,一抹柔软,微凉,但又带着丝丝的暖意的物什蹭过了阳煦光洁的额头。
时间一下子凝固了。
阳煦愣愣地眨了眨眼。
然后缓慢地抬眼,对上了乔惟肖的双唇。
第31章 去洗澡吧
阳煦栽倒在乔惟肖怀里, 乔惟肖虚虚环着阳煦的腰, 他的嘴唇若即若离地触着阳煦的额头。
呼吸交缠,丝缕交融。
时间一下子凝固了,两人保持这个颇为高难度的动作好一会, 似乎都傻了, 谁都没有动。
最后还是司机师傅咳嗽了一声道:“马上就到澜湾小区了。”
言下之意就是要搞回家搞,回家爱怎么搞就怎么搞,反正别在我车上搞。
阳煦瞬间缩了回去, 活像只受惊的兔子,扭头看着窗外倒退的街景,嘴唇紧张地抿起。
他先看了眼乔惟肖, 见对方也转头看着另一边的窗户, 放心了,鬼使神差地,他伸出手摸了摸额头。
接触的地方先是有点痒,然后一股羞耻感从额头席卷到全身,他越是想忘记那微凉柔软的触感,大脑就越是反复倒带播放,渐渐地, 阳煦脸上浮起红晕, 紧紧攥住了书包带。
乔惟肖侧头看着另一边的街景, 与阳煦的脸红心跳不一样,他表情很平静,平静到冷静。
他的手指不自觉地在双唇上来回摩挲, 眼神不复平日里的平静无波,内里的暗流已掀起惊涛骇浪,似乎是在思考什么难解甚至无解的数学题。
良久,他想通了什么东西,唇角一勾,尔后微敛下眸,长而浓密的睫羽把眼神中的暗流涌动尽数封存。
*
出租车驶进一个比较衰败的小区里,看样子像个家属大院,一幢楼最高不过七八层。
墙上意外的很干净,没有糊满杂七杂八地跟狗皮膏药似的小广告,围墙上爬满了还未随着秋天到来而变黄的爬山虎和丝瓜黄瓜藤。
这座小区在雨中安静矗立,像位步入暮年但风姿依旧绰约的美人。
阳煦还真不知道市中心居然有这么破的小区,他看了眼乔惟肖,不由得带了点同情,想着待会手机有电了就赶紧开机还钱。
停在单元门下,乔惟肖给司机师傅多付了两倍的车费,俩落汤鸡把车里后座弄得湿淋淋的也挺过意不去。
这座小区真的很老旧,连单元门上密码锁都是任何人连按4个0就能打开的那种锁。
楼道内灯光昏暗,狭窄拥挤,上到四楼,换好拖鞋后,乔惟肖掏出钥匙开了门。
阳煦已经做好准备了,孰料打开灯后房子里装修得还是不错的。
外面很旧,但屋里温馨又干净,三室两厅,实木地板,实木家具,是很温暖的色调。
“你家里人不在吗?”阳煦小心翼翼地问。
“不在,他们明天才要回来。”乔惟肖道,“基本上都是我一个人住这里。”
阳煦看向乔惟肖的眼神顿时多了些惺惺相惜。
乔惟肖去浴室里开热水器,“你先把书包什么的放阳台晾晾去吧,热水半个小时就烧好了。”
阳煦抱着书包走去阳台,刚推开玻璃门就被吓了一跳——阳台上摆满了花,墙上挂着,窗台摆着,甚至一直蔓延到了地上,简直像个花房。里面有很多种他没见过的花,阳煦一盆盆看过去,在尽头看到了一盆盛放的茉莉。
他走过去伸出手,轻轻地碰了碰,洁白的花瓣微微颤抖。
“你在这里啊。”乔惟肖懒洋洋道,看到阳煦惊异的表情,笑了,“谁来我家看到这么多花都会被吓一跳呢,都是我妈养的。”
“阿姨很热爱生活啊。”阳煦笑了下。
“嗨,现在她也没空管了。”乔惟肖抱臂。
阳煦:“那这些……啊、啊……阿嚏!”
乔惟肖噗嗤笑了,转身道,“过来吧,我给你倒点热水喝。”
阳煦揉了揉鼻子,很不好意思地跟着他走了出去。
从饮水机里接了杯热水,热气腾升上来,阳煦一直紧绷的身体松懈下来,抱着水杯舒服地叹了口气。
乔惟肖看着阳煦跟化成面条似的,“呲溜”一声瘫了下去,有点想笑,打开电视。
电视上正在演相声,乔惟肖不喜欢看这个,正要换台,阳煦却眼睛一亮道:“哇,我好久没看过相声了,我们看看这个吧?”
望着阳煦亮晶晶的眼睛,乔惟肖自然没有理由拒绝。
一个逗一个捧,笑点密集,逗得阳煦乐得停不下来。
奇怪的是,往常看相声觉得很无聊的乔惟肖现在看起来居然觉得很有趣,也忍不住笑了几声。
笑着笑着,阳煦的肚子忽然叫了,“咕噜”一声,巨响。
笑声不约而同地一停。
乔惟肖看向了阳煦的肚子。
阳煦则看向了乔惟肖的肚子,睁大眼睛,满是天真道:“哎呀,你饿得这是有多狠啊?快去找点吃的垫补垫补吧。”
乔惟肖唇角一勾,也没戳穿他,拿出手机:“叫外卖?”
“别了吧,”阳煦看了看窗外,“下这么大雨,路上挺不安全的。”
“那我去做,”乔惟肖起身。
“哟,你还会做饭呐?”阳煦看着他的背影,不由得有点刮目相看。
乔惟肖点头:“我记得还有两袋方便面,我找俩碗泡泡。”
阳煦:“……”
泡方便面那能叫做饭吗!啊?
“算了,我来吧。”阳煦边走边撸袖子。
乔惟肖惊讶挑眉:“你会做?”
阳煦打开冰箱,发现里面都没什么蔬菜肉食,光秃秃的,一身厨艺没法展示,没好气道:“起码我会煮方便面。”
厨房交给了阳煦,他往锅里倒上水,盖锅盖开火,等水烧开后他从冰箱里拿出来仅存的两个鸡蛋,熟练地在锅沿一磕,蛋清裹着蛋黄流入了沸水中。
乔惟肖过去把撕开的面饼要放进去,被阳煦拦住了:“现在放面会把鸡蛋打散,等稍微定型后再放泡面,你先把调料包撕开放碗里吧,再加一勺汤搅拌开。”
过了一分钟后,阳煦把两块面饼放了进去,又把冰箱里的一颗西红柿,两朵香菇,一把青菜洗干净后切吧切吧放了进去。
雾气弥漫开来,乔惟肖抱臂靠在厨房和客厅之间的推拉门边,望着阳煦忙碌的身影,唇角的笑意加深,眸中满是温柔。
几分钟后,面条煮到不软不硬,正是劲道的时候,阳煦迅速关火,把面条挑起,放进碗里。
乔惟肖见状上前,要去盛另一碗,结果反而笨手笨脚地差点把勺子打翻。
阳煦嫌弃地拿胳膊肘一怼:“你拿筷子去吧,别在这里添乱了。”
一向完美无缺(除了英语)、运动学习十项全能(除了英语)的乔惟肖居然也有不擅长的事。
但是……意外的很真实。
阳煦这么想着,挑起了面条。
方便面端上来,简直都……不像那么随便的方便面了。
面条金黄,汤汁浓稠,上面盖着一个荷包蛋,蛋白裹着蛋黄。褐色的香菇、红色的西红柿、翠绿的青菜点缀其间。
香味拂上来,勾的人食指大动。
乔惟肖还真是第一次被一碗方便面馋的想流口水。
俩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操起筷子开始狼吞虎咽,啥也别说了,吃就完事儿了。
吃完热腾腾的面条,俩人瘫在椅子上均是一脸满足。
虽然没吃饱,但也能活着撑到明天太阳升起了。
乔惟肖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后,道:“现在热水器烧好了,我去刷碗,你去洗澡。”
阳煦狐疑地打量他几眼:“你会洗碗吗?”
乔惟肖:“……”
乔惟肖:“你未免太看不起人了点。”
阳煦哈哈笑着摆手,倍儿有男子气概地道:“不用,你先洗,我这一身腱子肉可不是白长的。”
然后下一秒阳煦就捂住嘴打了个大喷嚏。
乔惟肖发现他拿阳煦真是不知道怎么办,无奈地笑道:“去吧,别感冒了。”
俩人去了卫生间,乔惟肖把洗漱用品指给他看,阳煦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临出去时,阳煦忽然叫住他,道:“呃,可以给我缠个保鲜膜吗?”
乔惟肖不解地挑眉。
阳煦指了指自己的膝盖上的几处破了皮的伤口和受伤的右手,不好意思道:“我怕淋到水。”
乔惟肖先是愣了下,随后就是深深的懊恼——阳煦一声痛都没喊,动作也与寻常无异,他居然都忘了阳煦刚受伤。
“别洗了。”乔惟肖道。
“可是我浑身都淋雨了啊。”阳煦道。
“我帮你擦擦吧。”刚脱口而出,乔惟肖顿觉不妥,补充道,“我给你打盆水,你用毛巾擦擦吧,否则伤口很容易发炎。”
“啊……好。”阳煦愣愣点头,看着乔惟肖出去找板凳找水盆。
他从小到大打过架的次数都不少,但是……这是第一次有人想办法解决他的洗澡问题。
以前,他常常连个保鲜膜都懒得缠,忍痛草草洗完了事。
热水流过伤口很疼,但是他却像一个必经仪式似的,一次又一次地洗,仿佛只有水流才能冲洗伤口带来的屈辱和疼痛。
而今天……他忽然不想痛了。
心里忽然被什么柔软的东西填满了,一下子变得又暖又软。
不多时,乔惟肖推门进来,摆了个小板凳让他坐上去,单膝跪地要给他膝盖的伤口缠上保鲜膜,阳煦急忙伸手要自己来,乔惟肖不容置喙地推开了他的手,一只手握住他的小腿,一只手轻柔地缠上保鲜膜。
乔惟肖的手掌有点粗糙,和阳煦光洁的小腿肌肤相接,触感分明得无法忽视。
阻止几次不成后,阳煦望着半跪在地的乔惟肖,又是尴尬又是感动,只好抬头看着天花板转移注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