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子殊为自己挽尊:“涂哥说我喝完酒很安静,也不闹。”
陆瑾沉想着这人喝醉酒、任他抱任他亲的模样,心头有点痒,继续道:“那是对着他们。”
何子殊脸一热,浅吸一口气,问道:“那你喝醉酒呢?”
陆瑾沉:“我喝醉酒?”
何子殊没见过陆瑾沉喝醉的样子,原本只是随口一问,现在倒真来了兴趣,点了点头。
陆瑾沉一本正经:“会闹。”
何子殊看他:“?”
陆瑾沉:“要亲要抱。”
何子殊一僵,垂着眸轻声问:“那你以前……喝醉过吗?”
要亲要抱。
那亲的谁,抱的谁?
陆瑾沉听懂了何子殊的意思,轻笑:“没。”
何子殊:“那你怎么知道醉……”
这人又骗他。
“下次可以试试,喝醉了是不是要亲要抱。”陆瑾沉笑了下:“记得要把我看住了。”
何子殊明知道这人又在骗人,可莫名的,竟也有点紧张,下意识点了点头。
要不是周围有人,陆瑾沉都想吻下去。
他把何子殊被风吹散的围巾重新围好,语气温柔:“不用看,只对你。”
何子殊反应过来,脸扑红。
走着走着,两人已经站在灯下。
左边那柱漆皮已落,锈迹斑驳,立在这里七八个年头,右边这柱崭新光亮,截然不同的模样,却是相同的款式。
何子殊也不知道陆瑾沉费了多少心思,才找到一样的。
他仰头,看着那破旧发黑的灯盏,轻声道:“当时买这灯的时候,是在网上买的,涂哥选了个销量最高的店,开口就问,你们店里最亮的是哪款,客服发了个链接,涂哥就下了单。”
“原本是想着亮点显眼点,可是买过来的时候,发现可能亮过头了,冬天还好,夏天总能引一群小飞蛾,话筒开得最响也赶不跑。”
陆瑾沉失笑:“所以你们在这边唱歌,刘夏在那边拿着喷雾剂熏虫子?”
何子殊有些惊讶:“涂哥跟你说的?”
陆瑾沉:“嗯,看了照片。”
涂远给他发了很多照片,有的照片或许连何子殊自己都不知道。
涂远说他第一次见到何子殊,其实不是在酒吧,是在学校门口。
他记不得具体日期,但记得是个星期六,全省的物理联赛在一中也就是何子殊的学校举行。
来参赛的,都是各个学校顶尖的学霸,当时这种省赛跟提前批次有直接挂钩关系,重视程度甚至不亚于高考。
因此学校门口一大早就被家长围了个水泄不通,还有警车开道。
刚熬了个通宵的他,被刘夏硬生生从被窝里闹醒,说要他开车带他去省重门口接人。
涂远刚开始以为刘夏在诓他,后来才想起来,这“小东家”是交了个省重的朋友,还在“暮色”唱歌。
他没什么好气爬了起来,谁知道刘夏路上还非要他拐一条街,拐到一个花店挑束花,花的还是他的钱。
那时候起床气重,叨叨了一路。
可当他看见一个小朋友低着头,从一拥而上的家长群里,安安静静走出来的时候,他忽然懂了,刘夏为什么非要拉着他来接人。
因为别的孩子都有人接。
后来,那束他心不甘、情不愿买的花,被小朋友养了很久。
久到他甚至都有些怀疑,他买的究竟是剪了枝叶、当个一次性装饰品的花,还是包种子。
再后来,他们成立了一个小乐队,多了个小主唱。
他们是这样,老狼他们也是这样。
刚开始或许只是觉得这小朋友长得白净、讨喜,和他们这些人比起来,也别说他们了,就拿同年龄段的小霸王刘夏来说,乖得有点过头,乖得有点不知道怎么跟他相处。
可后来发现根本不用费劲去想什么,谁对他好都记得,哪怕只有一点点。
就这么看着看着,就放心上了。
然后“Blood”的小朋友,变成了所有人的小朋友。
涂远讲多少,陆瑾沉就听多少。
挂掉电话的时候,涂远说看到他们对他这么好,放心了。
可陆瑾沉只觉得还不够好。
只觉得如果能再早一点遇见他就更好了。
何子殊靠在护栏上,好久没听见陆瑾沉回话,看着他,眨了眨眼睛:“?”
陆瑾沉站在阴影里,掩着光,用指背蹭了蹭何子殊冰凉的脸颊,轻笑:“回家吧,起风了。”
何子殊有些紧张地往周围看了一圈,顿了顿,抿嘴:“去…你家吗?”
陆瑾沉莞尔:“也是你家。”
何子殊眼睫扑闪:“宋老师在家吗?”
陆瑾沉好笑:“宋老师在家,宋老师的老公也在家。”
何子殊摇了摇头:“那迟一点,可以吗?”
陆瑾沉看他。
何子殊脸扑红:“要准备一下。”
见陆瑾沉要开口,何子殊提前打断:“那个平安符不可以!”
第一次登门跟个小神棍似的,送一个平安符,何子殊想都不敢想。
两人上了车,何子殊背对着陆瑾沉,连忙给刘夏发了消息。
何子殊:“阿夏,一般去拜访长辈的时候,都带什么东西好?”
那头的刘夏以为何子殊是要去他家,不想让人破费,直接道:“买两只老母鸡提上去炖汤,或者打几斤猪肉,买些饺子皮,或者买对什么放手里转转的球,健身之窗那个,楼下就有,一百块三对。叔一对、婶一对,还能匀出来一对给儿子。”
何子殊:“……”
刘夏:“什么时候过来?”
何子殊反应过来:“我过几天再去拜访叔叔阿姨,今天不行。”
刘夏:“有工作?”
何子殊:“没。”
刘夏:“要出去旅游?”
何子殊:“没。”
刘夏:“那在家里待着干嘛?”
何子殊:“……没。”
刘夏:“没在家?拜访长辈?你去哪里?”
刘夏:“小女友!!!!何子殊,你见家长了????”
何子殊怕刘夏一个电话飚过来,一咬牙:“去陆队家。”
刘夏:“哦陆队家啊,我知道陆队对你好,可这大过年的,去陆队家,会不会不合适啊?他们家过年来拜访的人肯定不少啊,总感觉怪怪的。还是来我家吧,等过了年,再去拜访宋天后。”
何子殊深吸一口气,视死如归:“阿夏。”
何子殊准备坦白,可不知道为什么,刘夏那头却跟卡壳了似的,半天没有回复。
直到四五分钟后,才蹦出一句:“何子殊。”
何子殊心里一跳。
刘夏很少喊他全名,哪怕是隔着屏幕。
他甚至都能想到刘夏现在的语气。
刘夏:“你别告诉我,你那薛定谔的小女友其实是个男的。”
何子殊缩回欲打字的指尖。
刘夏:“他妈的,陆瑾沉?”
何子殊直起腰。
不太清楚刘夏这句“他妈的”是语气助词,还是在骂人。
如果是骂人,那骂的是陆瑾沉,还是他。
刘夏:“你给我等着。”
何子殊盖下手机。
第76章 好个屁
何子殊自以为这“军师”找的很隐蔽,却不知道陆瑾沉已经借着副驾驶的车窗,看了个正着。
手机盖在身上、屏幕荧白光消失的瞬间,陆瑾沉开口:“在给谁发消息?”
何子殊撇过头去,没说话。
陆瑾沉轻笑:“刘夏?”
何子殊抿嘴看他,半晌,低低“嗯”了一声。
陆瑾沉:“想带你去他家过年?”
如果只是这么简单就好了。
何子殊挣扎了小片刻,道:“阿夏可能知道了。”
陆瑾沉:“知道什么?”
何子殊破罐子破摔:“就…我们的事。”
陆瑾沉被“我们”两个字取悦,心情颇好:“早晚都要知道,瞒不住。”
在这些人面前他也没多少顾忌,别说是刘夏,涂远他们多见几面,也会觉出点东西来。
见何子殊脸被闷的发红,陆瑾沉把后座的窗开了条缝。
熏暖的风散了些,陆瑾沉开口:“你说的,还是他自己猜的。”
何子殊想了想:“说了一半,猜了一半。”
他本来想找刘夏好好坦白的。
可从剧组回来到现在,笼统算算,也才过了几天。
期间和涂远他们见了面、在“暮色”唱了歌、野河、热搜、LED屏、论坛,一刻也没有闲着。
他不想太敷衍,无论是对这件事,还是对刘夏,所以想着等过完年,再好好说。
谁知道他低估了那人的敏锐程度。
陆瑾沉见人有点紧张,笑了:“我应该还算拿得出手。”
何子殊偏头看他,神情复杂。
要是他从没跟刘夏提起过这个话题也就罢了,依那人的性子,最多几天就能缓过劲来。
可偏偏,在这之前,他有一个薛定谔的小女友。
平地起高楼不难,难的是先拆了高楼,再起高楼。
新起的这幢还是“陆瑾沉”,直往云上窜的那种。
“小女友”和“陆瑾沉”忽的划了等号……
何子殊脑海里忽然闪过那句“他妈的,陆瑾沉”。
他现在能确定,那句“他妈的”,是语气助词,也的确在骂人。
刘夏很少喊何子殊的全名,但起码气急的时候,还喊过那么一两句。
但喊“陆瑾沉”的全名,才是真正的破天荒。
陆瑾沉莞尔:“他说什么了。”
何子殊还在怔神,脱口而出:“让你等着。”
陆瑾沉的轻笑声把他的思绪转了回来,何子殊才惊觉方才说了什么,忙道:“不是,让我等着。”
陆瑾沉被何子殊如临大敌的模样弄得又好笑,又心软,把车窗合上,待车内回温,哄道:“先睡一下,还有一段路,到了叫你。”
半个小时后,两人回到别墅,前脚刚踏上台阶,后脚大门便应声而开。
光柱落下的瞬间,门被风吹得晃了一下。
底边的薄膜擦着瓷砖,发出细微的声响。
刘夏、谢沐然、纪梵站在光柱间。
何子殊和陆瑾沉站在阴影里。
两方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打了照面。
最要命的是,陆大队长迈进院子的瞬间,便打着手冷的借口,牵了他家小圆子的手。
他家小圆子刚醒,意识还黏糊,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刘夏额角青筋暴起,闭着眼睛,忙吸了几口新鲜氧气,咬牙道:“不牵着还不会走路了是吧?”
何子殊瞬间清醒,松了手。
刘夏瞟了一眼陆瑾沉,陆瑾沉轻笑:“这么晚,辛苦了。”
刘夏对上陆瑾沉,下意识还有些犯怵,可一想到何子殊就这么被骗走了,就觉得哪哪儿都不顺眼。
于是以眼谴责,强烈谴责。
刘夏瞪到眼睛都开始发酸,才扭头看着何子殊,僵硬道:“上楼。”
何子殊乖巧点头。
陆瑾沉没拦,只对着何子殊笑了笑。
等两人上了楼,纪梵才开口:“哥,你说什么了?”
陆瑾沉摇头:“没。”
纪梵有点担心:“可是夏哥看着很生气。”
谢沐然光脚站在沙发上,伸着脖子往二楼看,附和道:“对,这么晚突然过来,我还以为出事了,进门第一句话就问子殊呢,我说出门了,又问是不是跟你一起出去的,我说应该,然后就坐沙发上黑着脸。”
“我问他,发生了什么,哥你猜夏哥说什么?”谢沐然盘腿坐下,伸手捂在嘴边,小声哔哔:“说家里着火了。”
这“家里着火”,自然不是字面意思。
陆瑾沉失笑:“还说什么了。”
谢沐然:“嘴上没说,但我觉得心里应该写了篇论文。”
纪梵仍旧皱着眉,有点不放心。
“火气是冲我来的,对他发不了脾气。”陆瑾沉随手把外套搭在沙发背上,对着谢沐然开口:“把客房收拾一下,顺便煮点清茶端过去。”
谢沐然:“?”
陆瑾沉轻笑:“降火。”
谢沐然:“……”
与此同时,二楼。
何子殊一进门,就从抽屉里取了个小礼盒出来。
几寸大小,孔雀蓝,开合处用镂空的吸石并着,看着格外用心。
何子殊垂着眸,递过去:“给叔叔和阿姨的。”
刘夏打开一看,两个黄色的小荷包,被单独放在半透明的小夹子里。
一个写着“平安喜乐”,一个写着“福如东海”。
刘夏攒了一个晚上的气,消了大半。
何子殊又道:“也是云蓬山求的,跟你那个一样,本来想着拜年的时候送过去……”
“拜年”两个字一出口,刘夏握着小礼盒的手一僵,划了道刺啦的碎响。
何子殊声音低了下去。
刘夏:“什么时候的事?”
何子殊抬眸:“就几天前。”
刘夏眼睛一眯。
几天前?
骗鬼呢!
何子殊看懂了刘夏的眼神,浅吸了一口气:“从剧组回来的第二天,真的,没骗你。”
刘夏太了解何子殊的性子了,能这么自然的任陆瑾沉牵着,绝对不是一天两天的事。
何子殊口中的“几天前”,只是水到渠成,捅破了关系纸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