潦倒者的情书 完结+番外[现代耽美]——BY:打字机

作者:打字机  录入:03-10

作者有话说: 季玩暄的稿子改自超凡蜘蛛侠里格温的毕业演讲,初三那年我被老师抓去参加英语演讲比赛,在各路英美青春校园电影里摘抄了一大圈心灵鸡 汤,这是我最喜欢的一段。

明月装饰了你的窗
“先生,这个发型可以吗?” 季玩暄摸出眼镜戴上,看着镜中的自己,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 “厉害了,Ja.ven老师。” 他进店以后,没管老板的推荐,直接挑了最顺眼的那位寸头老师给自己剪头发,结果聊着聊着发现两人竟然都叫Ja.ven。 Ja.ven老师帮他摘下围布,笑眯眯地:“听起来您像也在夸自己呢。” 季玩暄摸了摸头发:“可不,长这么帅,太厉害了,Ja.ven老师。” 二环的房子没能去成,学校突然有人打来电话,说实验数据出了很大的bug,需要沈放去搭把手。 学业为重,季玩暄没等沈放说话就利索地下车,说自己正好在附近找家店剪头发去。 沈放赶时间,抱歉道:“结束以后我来找你?” 季玩暄摇头:“回去好好休息,明天就是工作日了,你不心疼自己我还心疼呢。” 两句话哄得人脸红红地走了。 理完头了,二环也懒得去了,季玩暄在路边开了辆共享单车,慢悠悠往家骑。 邻居谢爷爷刚从外面钓鱼回来,老头经过在路边停车的小子挺纳闷,绕着转了一圈,直到季玩暄忍着笑站起来,他 才“哦”了一声。 “我还以为发传单的混进来了呢。” 季玩暄很不满意:“爷爷,我换个马甲您就不认识我啦?” 谢爷爷不理他:“你先前长发飘飘跟个姑娘似的,怎么突然变这么利索?” 季玩暄剪了个相当利落的短发,他的五官本来就漂亮,头发一短越发凸显出扎眼,尤其衬出那双桃花眼,看起来就是一个 特别俊俏的大男孩。 谢爷爷指了指他的刘海:“就这头发帘子不行,怎么跟狗啃的一样。” 这是人发型师特意抓出来的,还加钱了呢。 季玩暄笑得不行:“爷爷,今年可流行这种了。” 谢爷爷摇着头往屋里走:“我是不懂,进屋来吃水果,我打了一盆子青杏。” 季家左右两边分别是谢家和顾家,三个老头从年轻时就是好兄弟。但季姥爷去世以后,顾爷爷也回乡下养老去了。 院子骤然空了两处,老谢头其实挺寂寞。季玩暄陪着老爷子听了一会儿戏,看着他渐渐打了瞌睡,才给人披了薄毯,轻手轻脚地离开了。 进去前路过家门口的信箱,他突发奇想,掏出钥匙串中最小的那个,小心翼翼打开了落灰的锁头。 铁皮箱里塞满了各式各样的报纸,姥爷当年一口气订了好几年的分量,他去世以后,这个信箱每个月还会按时收到报纸, 只不过再也没有人关心当日时政了。 季玩暄吹了口灰,把厚厚的报纸那可是聂大爷的命根子,他立刻转头去藏他宝贝。 聂子瑜拉着季玩暄往屋里走。 “是看到我寄的明信片了吗?上周寄出去的,我还担心寄不到呢。” 季玩暄一看见她就想撒娇:“还说我呢,你自己走的时候把所有社交账号全都不要了,电话号码也换了,玩人间蒸发。” 聂子瑜:“对对对,所以你之后有样学样,也是我的错。” 聂小鱼,季豆子的人生导师,在她的带领下,错误的人生轨迹再一次覆盖在她弟弟的身上。 季玩暄拉住她抱了抱:“我不是那个意思。姐,我好想你。” 聂子瑜下巴搁在他肩上抬手拍了拍:“我知道,我也是。” 白阿姨摊饼一绝,动作快味道香,季玩暄硬是塞了一盘当下午茶,直看得人哭笑不得给他递水:“没人跟你抢,想吃了晚 上还有。” 旧城区改建,这片老旧胡同全部划到了拆迁工作中。这些年孩子们都长大出去工作了,老人们很多也跟着走了,几乎没受 到什么抵抗,大家就平静地接受了拆迁的安排。 聂子瑜在江边买了一套房,这几天在忙着收拾搬家。季玩暄再晚来几天,就真的见不到他们了。 他们两个小的坐在过去季家母子住的屋子里,盘着腿靠在沙发上仰面聊天。 聂子瑜:“你这发型挺帅啊,是不是有点模仿某位明星弟弟?” 季玩暄:“这都被你看出来了,你的发型也不错。” 聂子瑜头发比他长点不多,干净利落的帅气短发。 她掀开耳边的碎发,露出耳骨上发亮的钻石:“没办法,长头发老挂着耳朵,隔三差五就得发炎。” 季玩暄侧头看她,“嘶”了一声:“疼不疼啊?” “当然疼了。”聂子瑜一脸“你说什么废话”。 “不过当时打的时候没觉得,只是想留个纪念。” 季玩暄没说话。 聂子瑜仰着脑袋看天花板。 “她总说我在逗她玩,不是真心的。我当时轴得很,出门就去打了这个,掀着头发问她那这样可不可以。” 聂小鱼怕疼怕到一打针就哭,除此之外她几乎从来没有哭过。 季玩暄轻笑了一下:“那小秋姐是不是更生气了?” 聂子瑜也笑:“是,她在街头指着我的鼻子骂神经病,周围全是外国人看着,估计以为我俩都病得不轻。” 聂子瑜在高考后被迫出柜,白阿姨当场晕了过去,聂大爷气得脸都白了,想拿棍子打她被季凝拦了下来,说先送嫂子去医 院。 兵荒马乱搅了一大圈,那一晚上几乎每个人都没能入睡,等到白阿姨醒过来问女儿在哪,大家才发现在病房外守了一夜的 聂子瑜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不在了。除了身份证,屋子里什么东西她都没带走,还多留下了一封信,第一句话就是被泪水打湿的“妈妈,对不起。” 好在后来她又回来了。 “当时太傻了,只觉得他们现在接受不了,我在面前也只会让人难受,所以还不如远远地跑掉,他们就当没有我这个不孝 女吧。” 但很久很久以后,在和解后的某一天,白阿姨却红着眼睛和她说,自己昏倒的那天,聂子瑜在病房外靠着季凝的肩膀掉眼 泪,聂大爷也在病房里熬了一宿。 在破晓前,他拿起手机,开始生疏地、一个字一个字地搜索“什么国家同性可以合法结婚”。 季玩暄揉了揉眼睛:“你休想让我哭。” 聂子瑜笑着掏出烟盒:“可以抽吗?” 这是她家,有什么不行。季玩暄点点头,婉拒了聂子瑜递烟的动作。 “戒着呢。” 聂子瑜称赞:“厉害啊。” 说着给他吐了个烟圈。 季玩暄:“……” 这些女孩子怎么回事啊! 季玩暄手痒,自己掏了一根烟叼在嘴边:“别给我打火机,我就叼着过瘾。” 聂子瑜揶揄他:“怎么,现在有领导管着了?” 领导。沈放无奈的神情出现在脑海里。 季玩暄笑着歪了歪头:“是吧。你呢?你领导不管你?” “管啊。” 聂子瑜弓身拿烟灰缸,眼底的柔情将她清瘦的侧脸打出一层薄薄的暖光。 “回家前得好好换身衣服才是,她鼻子太灵了,我说是我爸抽的二手烟都不行。” 季玩暄很喜欢看她这个无奈的样子,忍不住盯着不愿眨眼:“听说聂女士的独立品牌如今千金难求一件,我能不能厚着脸 皮,走个后门啊。” 聂子瑜:“走呗,除了你,也没什么人能走了,我还挺寂寞。” 她掏出手机,点开微信二维码:“我现在用这个,恭喜你成为我的第四位好友。” ID很简单:fish。 头像是个一笔画成的小鱼。 通过申请后,聂子瑜一连给他推了三个名片过来:“前面俩是聂大爷白女士,最后这个是我领导,她负责我的一切对外事 务,走后门和她说。” 恭喜你,拥有了聂子瑜除你之外的唯一三位好友。季玩暄听话地一个一个发送好友申请:“你只有这个号吗?还是私人号和工作号分开了啊。” 聂子瑜漫不经心地掸了掸烟灰:“就一个,家人号。” 季玩暄手指一顿,回过头瞪她:“你再说我也不会哭的。” 聂子瑜笑着揉了揉他的脑袋:“德行。” 季凝去世以后,季玩暄就基本没再回来过这里,几乎所有东西都还放在原处。 当年走的时候是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 白阿姨有时候咬着牙恨这两个没良心的死小孩,想把对门与聂子瑜房间统统变成杂物间,还是被聂大爷拦了下来,说他们 总会回来的。 虽然可能会很久很久,但为人父母,除了等待,也没别的可以为他们做的了。 聂子瑜说要继续收拾先出去了,留下季玩暄一个人在他曾住了六年的家里转来转去。 偶尔一个恍惚,便会觉得自己其实才刚放学,季凝没准就在厨房里包饺子着呢。 他掀开厨房的珠帘,小房间里窗明几净,一个人也没有。 季玩暄站了一会儿,低下头笑了笑。手撤下来时,珠帘晃出一串声响。 自己的房间没什么好看的,倒是书架上一点灰都没有让他有点惊讶——白阿姨就是嘴上说说,房子都快拆了,也没耽误 她十年如一日地爱搞卫生。 西南角的小房间是个工作间,天气不好的时候季凝就在里面裁剪衣服,季玩暄的琴盒也是在这里补的。 推开门的时候,下午正佳的阳光刚好洒在桌面上,他走过去摘下缝纫机上蒙的红布,若有所思地摸了摸。 墨尔本的唐人街上,有家古董店里也放着这样一台缝纫机,很久都没卖出去。 有一天季玩暄终于忍不住出声说他想买,店主却笑着摇了摇头:“这个不卖的,这是我妈妈去世前用的。” 也许他可以把这个搬去新家?三个人的房子只住他一个,实在太空了。 季玩暄琢磨着等会去找聂子瑜要一下搬家公司的联系方式,慢吞吞地踱到了季凝的房门之前。 他轻轻敲了三下:“我进来了哦。” 屋子里自然没有人应声。 他轻手轻脚地推开门,被眼前的亮度晃得眨了眨眼。 向西的房间一年都有西晒,屋子里日光很盛,空气里漂浮着暖融融的尘埃。 季凝很爱干净,桌面上整整齐齐,唯一的杂物是她没看完的那本《随园诗话》。 季玩暄走到桌边坐下,翻开金纸书签夹的那一页。 飞云依岫心常在,明月沉潭影不流。 明月有情应识我,年年相见在他乡。因为这本书,他当年在东方文学鉴赏这门课上,为袁枚写了一万字的论文。 同学们都爱写川端康成写泰戈尔,只有他在图书馆点灯熬油为翻译古诗词查遍了典籍。 到最后还迟交了,他也没管成绩,直到下学期意外在另一门课上再次看见东方文学鉴赏的老师,他才知道自己那篇论文被 发表在了一个很有名的期刊上。 老先生在课上点他的名字时,他正在发蒙,站起来胡拐了一些日语,被下课叫到办公室。 本来以为要挨训,没想到却拿到了一大笔稿费。 那是他大学五年在学业上获得的第一桶金,因为一篇鉴赏中国古诗词的论文——而他是个学建筑的。 薛嘉胤非常喜欢把这个当作开头语,向大家介绍他的室友。 A boring but cute artist. 一个无聊但可爱的艺术家。 季玩暄走到镜子前,像拉开纳尼亚传奇的柜门一样,小心翼翼地打开衣柜。 很多衣服在住院的时候收走了,后来也都烧掉了,只剩下三五件孤零零地躺在架子上。 最上面的是一条叠得很好的旗袍,石青色,绣着菡萏,多年过去依然非常漂亮。 “竟然把这件给忘了,老夫老妻就这不好,老被人拆台。 聂大爷咳了一声,嘴硬道:“你不也让小秋老早就准备了一阳台花草等你去玩吗?” 白阿姨翻了个白眼:“咱俩谁玩还不一定呢。” 夫妻俩你一言我一语谁都不认输,桌上俩小孩也不劝架,等到吃完饭收拾碗筷的时候,那吵嘴的两人又亲亲热热地拌嘴互 夸起来。 聂子瑜摇头:“天天这样,快三十年了,也不腻得慌。” 季玩暄啧她:“等你老了,我也要拿这句话笑话你。” 景云胡同离军区大院挺远,长辈留着他住下,季玩暄这次也没执着,点头答应得很爽快。 虽然常常收拾打扫,但毕竟很久没住人了,床上都没铺盖。白阿姨进屋给他铺床,季玩暄就趴在窗边吹风。 院子里聂子瑜正在和秋冉打电话,说的都是些琐碎的日常,连聂萌萌今天吃了几个包子都报告了一遍。 季玩暄安静地听着,在黑暗里闷闷发笑。直到自己的手机铃声也响了起来,聂子瑜才看过来,柔刀子白了他一眼。 季玩暄一开口就带着笑意:“喂?放哥,吃饭了嘛?我吃了。” 沈放顿了顿才出声:“同学订盒饭了,我刚刚也吃过了。” 季玩暄:“吃的什么啊?” 沈放:“黄焖鸡米饭。” 季玩暄:“好吃吗?” 这个有点难回答。沈放想了想,如实反映:“不记得了,我只想着吃饱了。” 实验做得太久,真的饿了。 季玩暄忍俊不禁:“下次记得尝尝味道,什么好吃,什么不好吃,都告诉我吧。” 从前,白阿姨对小秋说过:“放心,以后子瑜会照顾好你的。” 但秋冉抬起头,笑得特别温柔:“都是女孩子,没有谁要更照顾谁。” 那男孩子也是一样的。 电话对面安静了好一会儿,传来一句很柔软的“好的”。 聂子瑜还在讲电话,现在好像是在嘲笑他。 季玩暄撑着下巴,心情像是今天的月亮,胖胖的,很清朗。 他认真地说:“谢谢你,沈放,沈医生。” 沈放“嗯”了一声:“怎么了?” 季玩暄摇摇头,眼睛弯弯的:“没什么,就是谢谢你。”谢谢你,让我在这样一个很好的时候,有一个人可以打电话,只为了说一些很无聊的琐事。 “我和你说哦,今天我回家了,就是胡同这边,我们家的房檐上啊,竟然有一窝小燕子……” 谢谢你,我回来了,再次遇见你,你还喜欢我,真好。
作者有话说: 虽然这两天看起来好像完结,但薛嘉胤还没回国,路拆还没求婚,我还有七章美丽爱情故事啦!秋刀鱼没有独立番外了,但在下一对小男孩的 故事里面,两个姐姐偶尔还会出来友情客串一下

沈至
小洋房的艺展布置已经成型,只剩下最后的部分留给路拆收尾。季玩暄的工作告一段落,紧接着就要去新岗位报到。 蒋韵清侧眼看了看埋头认真啃蔬菜的季可乐,回头给他哥夹了一只凤爪:“所以你现在不搞建筑,改做摄影师啦?” 虽然是在北方,但燕城的港式茶餐厅氛围也颇悠闲,季玩暄夹了块萝卜糕咬了一口。 “嗯,差不多,不过主要还是拍建筑,转行没有转太远。” 蒋韵清笑得温柔:“反正你做什么我都觉得好,你自己有主意就行。” 旁边小可乐插嘴:“妈妈,我咬不动菜叶子。” 小男孩把目光投向桌上小屉里的蒸饺,悄悄吞了吞口水:“牙齿想咬肉肉。” 蒋韵清把他面前嚼得一节一节口水晶莹的青菜夹回自己碗里:“不想吃素就直说,搞这么多弯弯绕。” 季玩暄忍着笑给两人添了茶水:“小心,别噎着,也别烫着。” 蒋韵清的注意力再次转向他:“上班的地方远不远呀,同事好不好相处,平时累不累,工资多吗,待遇又怎么样?” 她的问题有一大串,完全不像刚才说的那样“你自己有主意就行”。 季玩暄不由失笑:“舅妈,我吃完才去报到呢,同事上次见了两位,都是很好的人。” 蒋韵清松了口气:“那就行,你这么优秀,到哪里都会闪光的。” 反正在她眼里,大外甥哪儿哪儿都好。 季玩暄故意对她挤眼睛:“嗨,大公司的春招其实都还没开始,这个是我同学介绍,走了后门的。” 说来惭愧,他回国以后的全部工作来源都是他的朋友们,真是好菜。 “菜什么菜?” 蒋韵清本来想给他夹青菜,一听就把筷子放下了:“能交到这么好的朋友也是你的本事啊,有来有往,你迟早也会帮到他 们的。” 季玩暄摸了摸舅妈的手背:“我知道的,就是因为这样才很感激。毕竟这么多年过去了,好朋友还是好朋友。” 蒋韵清点头:“是很不容易,可乐还说长大要娶他幼儿园同学呢,不知道以后会不会成真。” 季可乐撅着油乎乎的嘴巴抬头:“当然会!” 季玩暄捏了捏他的肉脸蛋:“加油,像哥哥一样。”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但蒋韵清却好像听明白了他的弦外之意。“逗逗。” “嗯?” 蒋韵清十指交叉搭着下巴,眼睛微微眯了起来:“恋爱了?” 季玩暄低头笑:“差不多吧。” 季可乐小小年纪就很八卦:“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哪有差不多呀。” 蒋韵清认真地看向小儿子:“人的感情有很多种方式与过程,不是你能不能娶到媳妇这种只有两个选项的题目。” 可乐眨着眼睛不知道听没听懂,蒋韵清再次看向大外甥:“是你高中时候的那个孩子吗?” 季玩暄在周围的杯盏叮当声中点了点头,眼尾挂着很释然的笑意。 是啊,他可专一了。 蒋韵清仔细端详着他与刚回国时判若两人的神态,也放松地笑了笑:“挺好的,时间是检验一切的信度。” 她捧着半边脸颊,声音小了些:“怎么感觉我今天金句频出。” 季玩暄憋笑:“舅妈,你们学校还缺老师吗?我能不能也去走后门面试看看。” 蒋韵清戳了戳他的额头:“你以为大学老师那么好当啊?” 季玩暄揉着脑门,笑笑没说话。 蒋韵清忍不住撇嘴:“最近学校中期教学检查,每次上课都有四五个老教授过来听课,一下课督导们就开批斗会,说学生 们到课率太低,上课也在玩手机,搞得人脑壳疼。” 季可乐存在感极强,立刻挥着胖乎乎的手臂:“妈妈!我给你揉脑壳!” 蒋韵清:“谢谢,不必了!” 季玩暄叼着凤爪含糊不清:“舅妈的课也那样?你不是讲诗歌的,那么有意思为什么要翘课。” 蒋韵清哭笑不得:“大概是现在的年轻人都不像你这么老派了吧。” 这回轮到季玩暄撇嘴了。 蒋韵清:“小朋友们总觉得离毕业还久,无聊的通选课远不如手机里的热点消息有意思。但事实上他们可以坐在教室里上 课的时间每天都在飞速流逝,以后想起来,也许还是会后悔的吧。” 季玩暄撑着下巴眨眼:“你在教育我们珍惜时间吗?” 这里可以引用“How time flies.”——高中英语作文里他最喜欢用的一句话。 正午的阳光下,蒋韵清笑起来有妈妈的影子。 “不是,我在教育你们要珍惜漫长岁月里没有走丢的人。加油哦,逗逗。” 加油。 正兴A栋门口的车行道前有一座造型奇特的喷泉,季玩暄从路边出租车下来,还没走进楼里就看见了大门口坐着摆弄摄影 机的张列宁。小眼镜估计有讨厌鬼感应雷达,两人相隔十来米他就抬起了头,郁郁恹恹地站了起来。 等季玩暄走到他身边,张列宁便打了个哈欠道:“走吧,去工作。” 新公司工作效率太高,上岗第一个下午,还没来得及进门打卡就要开始跑外勤了。 季玩暄没多话,跟在张列宁身后,瞧着他肩上不离手的大炮筒,主动问道:“用不用我帮你拿一会儿?” 小眼镜拒绝得很干脆:“不用,我怕你拿不好。” 这倒是个不掺偏见的答案。 摄影穷三代,首先就贵在器材上,季玩暄吭哧瘪肚整整九年,唯二也只有两笔大开销——大提琴古董和不断更新换代的 单反。 器材都是摄影师的命根子,张列宁累死自己也不会给他的。 季玩暄挠了挠眉毛,有些不好意思:“抱歉,我没想到今天就要出去拍摄,我明天会带器材过来的。” 张列宁揣着兜往地铁站走:“也不用,你现在是我的助手,在我旁边递水就好。” 季玩暄脾气倒好:“我们去哪拍?那儿有卖水的地方吗,没有的话我现在先买一瓶,你想喝什么?” 张列宁:“……不用了。” 上次在情侣餐厅闹了一通后,小眼镜回去被他哥好好教育了一顿,只是九年恩怨,如何一朝洗清。 沈放自己觉得无所谓,但张列宁却想替他记着那些痛苦和委屈,时时刻刻提醒某位负心人。 可惜负心人近来过得蜜里调油,脸上的光彩能把他给活活气死。 ……算了,其实也没气死。季玩暄开心的话,想必沈放一定会更开心,皇帝不急太监急,人俩当事人都抛开过往了,自己 倒还在耿耿于怀。 下了地铁,到了目的地,张列宁一边支三脚架,一边在心里默默腹诽。 姓季的这个阴魂不散的,自己不看见他还能眼不见心不烦,现在却是不得不天天见了,血压都得时不时飙上一百八。 公司最近接给他的项目是个刚落成不久的文化创意园,在老城区江边极好的地段,酒吧门外就是临江小火车。 这块地寸土寸金,权属与各种规范矛盾极为突出,当年竞标时各方就打得火热,历经了两年才定下最终方案,彼时在整个 燕城都掀起过一阵不俗的影响力。 而巧又不巧的是,这块名为“沈至”的创意园区,开发商刚刚好就是之宁的那位沈嘉祯先生。 半个月后这个项目就要剪彩了,光源映像接了为此处拍宣传片的大单子,负责的员工却只有一个小眼镜和另一个半业余。 赶在今天来拍摄也不是为了故意为难季玩暄,张列宁还没有那么多闲心——他只是来追落日的。 将长镜头设定好后就是漫长的耐心等待了。 张列宁忽然真的感觉有点口渴,回过头寻找“递水小弟”时才发现,季玩暄正坐在临江的花坛边上,低头画着什么。 他没有带摄影器材来,倒是带了画笔和速写本。 张列宁向他走过去,坐下来漫不经心道:“看样子你还是喜欢建筑,何必转行。”朝三暮四。 季玩暄还没画完,也没接他的茬,自然道:“我刚去酒吧买了几罐啤酒,右手边。” 张列宁确实是渴了,也没和他掰扯什么“作为助手你应该递给我”,直接起身绕到季玩暄右边拿酒了。 “那些酒吧不是都还没开,你怎么要来的?” 季玩暄用手指掸了掸橡皮灰,又举起速写本吹了一口。 “进去和老板聊聊就行啊,送上门的钱谁会不挣。” 送上来的只有十几块钱,换个人进去搭讪,人老板可能还真不稀罕挣这点儿钱。 交际花还是交际花。 张列宁不想顺势褒贬季玩暄的交际能力,余光懒懒地瞥了一眼,扫到对方本上的速写时,忽然微微愣住了。 他原本以为季玩暄只是在随手涂鸦,但他随手得很认真,是在画景观画。 而且不是此处的景观,张列宁这些天把整个园区上上下下跑了很多遍,立刻就认出来季玩暄本上的是自己很中意的一个取 景点,只不过还没来得及去拍而已。 可是那儿离这儿少说也有几百米,他敢肯定他们来的时候没有路过,季玩暄是怎么默写出来的? 他不是才刚回国吗……而且这里现在根本不允许外部人员进出。 季玩暄似是完全没有注意到张列宁狐疑的目光,主动将本子递给了对方。 “前面还画了几页,比较潦草,但都是我认为不错的角度,你可以参考一下。” 张列宁接过翻了翻,沉默地发现季先生实在是太过谦了。 他选角度设定长镜头的时间里,季玩暄画了十几张速写,大多数地点自己都见过,也有四五张很陌生,估计是他漏掉了, 但都很合心意。 张列宁垂下手,眼神十分复杂地看向懒洋洋冲着对岸享受江风的青年。 要不是知道帮沈嘉祯一手搞定设计方案的那位是个法国人,他都要忍不住怀疑这人是不是…… “你……你大学分析过这个设计?” 季玩暄笑着摇了摇头:“我那会儿已经工作了,有次做的项目和这个类似,就很认真地研究了一下。” 张列宁“哦”了一声,坐下来了。 果然还是他想太多了。 离日落还且有一会儿,张列宁揭开易拉罐扣,仰头爽快地吞下一大口冰镇啤酒。 一口而已,醉不了,但他吹着江风,却突然有点情绪上头。 “我有时候真的很讨厌你。” 耳边是另一罐啤酒开启的汽声,季玩暄抿了一口泡沫,淡淡道:“我也是。”有的时候,我也很讨厌自己。 框架眼镜沿鼻梁下滑实在烦人,张列宁双手撑在身后,微微扬起了头。 “你离开的第一个假期,那杳无音讯的几个月,我哥……我从来没有见过他那个样子。后来也没再见过了。” 像是在彻底疯掉的边缘徘徊,但又隐隐存着一丝理智,将他从家族世代的诅咒厄运里拉回来。 “你不知道那段时间他过得有多苦。”张列宁低下头,自嘲地笑了笑。 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影响力就是可以这么大,而他自诩沈放最好的朋友,却根本无能为力。 季玩暄的手指颤了颤,眼睫垂了下来。 “后来呢?”他轻轻地问。 “后来,他知道你去澳洲了,本来是打算去找你的。” “……”季玩暄抬起头来。 张列宁看着他,嘴边的笑不知到底是在嘲笑他还是命运:“别激动,他没真去。他碰上了一个人,自称是他素未谋面表弟 的人。” 季玩暄手里的啤酒洒了一半,可他却根本顾不上管自己被打湿的衣襟,难以置信道:“你说什么?” 他虽然出了国,换了当地的号码,但是旧手机一直留着,每月都充话在季玩暄觉得自己配不上沈放的那些夜里,沈放看着与他一样的月亮,也在思考同样的问题。 我真的可以拉着他一起下地狱吗? “……” 季玩暄低下头,很难忍一般,佝偻了后背。 当年真的相信叶于闻的鬼话,自己才是那个最大的疯子。 这些往事,沈放不会说,顾晨星如今也不会再说,只有张列宁才会告诉他。 而这个人竟难得生出了些许怜悯之情。 “你还能听下去吗?” 季玩暄喉头发梗,但还是撑着心悸点了点头。 “你说。” 那些由他造就的罪孽,合该由自己全部听完,承担一切该有的后果。 张列宁举起罐装啤酒和他手边的碰了一下,心中豁然宁静了许多,像是攥紧的纸团被重新铺平了一样。 皱褶是不会消失的,但只要压在阳光下,总有一天可以涂抹上别的颜色。 “他后来没有去找你,也没再提起过你,只是偶尔走神的时候,会突然叫一声你的小名。不好意思,我也不想偷听到 的。” 张列宁的话中有很淡的笑意,季玩暄配合地勾了勾唇角,心中却是一片难言的迷惘。 江边晚霞接天映日,今日天公作美,小眼镜最期待的长镜头来了。 “我那时候看着我哥,很揪心,总担心他什么时候就会突然垮下去。但他身体里好像自己有一根筋抻着,无论到什么程 度,他总能自己找回自己。” 也许是沈放一直抱着希望。 自己也许可以克服这一切,可以证明他是好好的,等到那个时候,他就去找到季玩暄,告诉对方:“我们是可以在一起 的,你别害怕。” “本来是很好的,为了那个虚无缥缈的目标,几乎肉眼可见的,我哥他一点一点精神起来了。” 但是升上高三以后,他家里却先起了火。 张列宁皱起眉头:“我不知道我哥到底在他家发现了什么,但应该是和他妈妈死因有关的东西……他,他很平静地接受了 他爸的解释,但从那以后,他就开始断断续续地休学了。” 放哥的妈妈。 季玩暄忽然觉得心都被捏碎了。 张列宁不知道那东西是什么,但也许自己是知道的。 叶于闻说过,沈家有张器官移植知情同意书,受益人是叶之宁曾经最好的朋友,而死后的器官捐赠者,是她自己。或许沈嘉祯从来没有打算把那张同意书交给叶之宁签字,或许他只是一时对另一个人不忍,最终还是选择了自己的妻子。 但叶之宁看见了。 原本好好接受治疗的话,她是可以康复的,但叶之宁偏偏用了最惨烈的那种方式向丈夫表达自己的恨意。 她甚至连儿子都不要了。 后知后觉知道这一切的沈放,又是怎么喘着气独自缓过无数个漫漫长夜,最后还给了季玩暄一个那么好的放哥呢。 “你为什么不早点回来。” 张列宁低下头,声音里有压抑的哭腔。 如果他早点回来,就可以抱住沈放,告诉他妈妈不要他了也没关系,还有我要你。 这个世界太吓人了,但是有我永远爱你。 不要怕。 季玩暄看着西沉的落日,声线很轻,在风里被吹得颤抖。 “我想回来啊。” 那么、那么、那么的想。 只是当年回复白小宇的时候,他却完全没有想到,如果放弃了这次机会,他可能就再也回不来了。 但还好,他是那么、那么、那么的努力,最终还是回到燕城,重新回到了放哥的身边。 兜兜转转十余年光阴,他们终究还是互相拯救了彼此。 张列宁摘下眼镜,忽然放声大哭了起来,完全不在意自己这点儿丢人的动静会不会也一起被记录进他的视频似的。 季玩暄的那些怅然被他一搅,瞬间变得有几分哭笑不得。 “别哭啦,我都没哭。” “你管我!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老子爱哭就哭!” “行行行……” 季玩暄给他递了一包纸,主动站起来,想帮忙察看下视频录得怎么样了。 “别看了!”张列宁瘪着嘴踢了一脚旁边的石子。 “这项目是姓沈的做的,我搞破坏还来不及,拍那么好干嘛!” 一码归一码,要是小眼镜真的这么公私不明,他也不会接下这份工作砸自己的招牌。 只是人家都气得忘记他哥也姓沈了,干过嘴瘾而已,不必纠正。 对了,“他哥”。 除了在西餐厅故意气他那次,张列宁其实一直记得把“放哥”的称呼让给自己来着。季玩暄勾着笑走到摄影机前,借着镜头看向这一江的落日余晖。 “妈的姓沈的也是个土包子,暴发户!给自己项目还命名为‘沈至’!怎么,还想让大家来这儿随时感觉到如临君威 啊?” 这条长镜头注定要消音了。 想想到时候播放宣传片的时候,满场掌声雷动,却没有一个人会知道这个镜头后全是骂大老板的消音画面……还挺有意思 的。 季玩暄轻声回应:“还真不是这样,沈至,是沉厚深切的意思。” 他当年对着古词典查了很久,最后才选出了这个名字。 张列宁哑了火,眼睛微微睁大:“……喂,你?” 太阳要落下去了。 对岸的江景已经亮起了万家灯火,燕城的天际线,是他见过最美的城市映像。 季玩暄轻轻启唇,曾经用指尖抚过无数次的句子,再一次一字不差地落入了他的脑海里。 “凡作清淡古诗,须有沈至之语,朴实之理,以为之骨,乃可不朽。” 张列宁“操”了一声,猛地站了起来:“你什么时候改法国国籍了!**妈的!就为了合法结婚吗?” “……” 季玩暄无奈地按了按太阳穴。 “没有,I’m still Chinese, and I will always be.” 只可惜他的爱国言论没有触动小眼镜分毫,张列宁都快冲过来掐死他了:“这块地一年能挣几千万,你一个人几乎做完了 所有设计,你到底赚了姓沈的多少钱!不够的话再回去坑他点儿!我他妈陪你一起!” 季玩暄已经笑得说不出话来了。 他以前怎么没发现小眼镜是个这么单纯的小朋友,都怪小张天天只想着害人。 “我没挣钱。”他说。 现在想想,还真有点遗憾。 这笔设计费足够让他一次性还清沈嘉祯给他资助的所有奖学金,甚至绰绰有余得有些厉害。 但他还是用了假身份,一分钱也没要。 虽然最后还是被沈嘉祯发现了。 张列宁眼睛都快瞪出来了。 “你是不是……是不是,也有病?” 季玩暄对他无奈地撇了撇嘴。“大概吧。” 他只是想堂堂正正地回到沈放身边而已。 张列宁:“少来!那你干嘛不立刻回来!你就是喜欢享受个人英雄主义!无语!” 季玩暄开始烦他了:“你能不能把你那副有色眼镜摘下来?” 他当然想要立刻回来,可他差一点就回不来了。 张列宁:“你放……” 季玩暄:“你闭嘴。” 那一年,是季玩暄进入事务所的第二年。 他人在澳洲,但却一直关心燕城实事,几乎很轻易地就知道了最近各方在竞逐一处很牛逼很牛逼的地块,沈嘉祯也是其中 的一员。 只不过,大名鼎鼎的之宁集团在那些对手面前,竟然显得很不够看。 沈嘉祯找的设计师,拿不出好的方案。 犹豫只用了一秒钟,季玩暄便为自己精心捏了个假身份,用整整两个月,花很大的心血做了一个事无巨细的方案,最后求 当时的黑客室友将全幅图纸发到了沈嘉祯的私人邮箱里。 他想,权当还债了。 这事季玩暄做得很隐蔽,但他当时夜夜在公司通宵加班,做出的方案却还没有自己之前的好。 有一直对他不满的同事,在他离桌时悄悄开了他的电脑,看到了还没来得及删干净的所谓“私活儿”。 这个项目太大了,事务所也拿了方案去竞标,就算季玩暄完全不知道隔壁组的设计长什么样,但明知不可为还做了自己公 司的竞争对手,就算完全无偿,说出去也没人信。 他差点儿就被开除了。 他们事务所的名头太响,如果被扫地出门,除了无穷无尽的债务官司,不只是在墨尔本,季玩暄再也无法在这行吃饭了。 还好有他的小老板帮他顶了一下,用半年的减薪换来了季玩暄的勉强留下。 只是公司财务如此鸡贼,列了无数条看不明白的繁琐违规条文,让季玩暄在还完一个坑后,再次收获了数倍于沈嘉祯的债 务。 在墨尔本的最后两年,他几乎一直在打白工。 没有人会尊重一个撒谎成性的人。 季玩暄是熬了很久才还清债回来的。 张列宁彻底哑巴了。 季玩暄无奈地看着痴呆的小眼镜。这些事不说的话,列宁同志永远都是那种死样子,以后还要朝夕相处,他可不想被同事挠死。但是说出来……他就知道是 这反应,已经很简化过程了。 “那是我自己没有职业素养,想太简单犯下的错,自己也承担过代价了,别告诉放哥。” 他们现在已经很好了,过去的那些他不再问沈放,沈放也不必知道自己为了再次见到他曾经熬过多久的夜。 反正以后他们会一直在一起了,长长久久,和和美美。 季玩暄会很惜命的。 张列宁摇了摇头。 他此刻想说的太多,但一张口,又全都跑没了。 也许该先道歉的,他对季玩暄太不客气了,现在想想简直在扇自己的耳光。 但他如此费力地开口,哑着嗓子说出的却是“谢谢”。 谢谢你,谢谢你喜欢沈放。
推书 20234-03-08 :伪装替身[娱乐圈]》:简介:(入库时间2020-03-08) 晋江VIP2020-03-06完结傅承淮将陆也带回家那年,二十九,陆也十八。彼时,陆也个子矮小,看傅承淮面容时仍需抬头仰眸,眼神清澈地宛若一条乖巧忠心的小狗。傅承淮将他当成周时琛的替身,本想着寄放感情罢了,可一不留心,灌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