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我说人养灵的感受,你顾过吗?这是大和欠我的,今天,我都要讨回来。要我去死,哈哈哈哈哈哈,我去死,那你们都来给我陪葬!”
弹着琴的女子十指尽是鲜血,仿佛不知疼痛,她右手在琴弦上抹挑勾剔叠涓双弹,左手带起注逗往来进复……手法不断转换,琴音中透着孤注一掷的狠绝。
女子的脸上的笑容落尽,仿佛最美花期已至,花落凋零,余下的尽是扭曲的不甘,痛苦,泪水。
“不是我,何来今日大和盛世太平?不是我,何有陈鑫三金首富?一个二个三个,尽让我去死。你们都好歹毒的心肠,如何报复你们都不为过!”
琴音越发激昂,陈深随着琴音手起刀落,血染透了他黑色的衣袍,本厌恶血腥的人,此时没有一处干净的地方。
镜外的陈深,看着镜内的陈深,明白了顾楚江为何会杀了他。
不是为了什么女子,也不是因为什么不甘,而是,他身上背负的血债,任谁也是再留不得。
罪人。一个没有人性的罪人。此种人不死,何以慰尸骨未寒的亡灵?陈深提着的剑,是要保护三金城的,保护大和的,他希望每一个人都因为他而开心,可是,他的双手却沾满了三金城民的鲜血。
那些人中,有曾邀他入屋,畅谈修仙之法,共进茶水糕点。
那些人中,有在街头与他下棋说经,同赏花开月落。
那些人,全是殷切盼望着他长大,全都真心为他的每一次进步而由衷高兴………
他的手上,沾了他们的血,沾了三金城民的血。
他不死,谁该死。
作者有话要说: 虎崽子蹲在墙角,他把自己抱成了小小的一团,头上一片黑云正哗哗哗下着大雨。
一人撑着水墨丹青伞走来,替他遮挡了冰凉的雨水。他也蹲了下来,掏出带着温度的手帕,替虎崽子擦去了脸上的雨水。他又伸出手将虎崽子抱在了怀里,想给他一点人间的温暖。
虎崽子在温暖的怀里拱了供,闭上了圆圆的眼睛,轻轻打起了鼾。
ps:1.五年前的顾楚江下章出场
2.五年后的顾楚江下下章出场
3.让我们把收藏点起评论评起一起期待顾楚江回归好不好?
☆、三金城头,老柳树下
镜中的故事依旧在继续,事实的上演从来都无情,那管什么人会不会痛,想不想疯,愿不愿面对?往事最易伤断人肠,再如何,都不能改写。
简言之,不能改变的,不愿接受的,最易让人追痛沉溺。
………………
黑云狂风,白衣人衣带飘瑶自九天御剑而来,赫赤的剑光染红了大半的天空。
黑云染赤,映地双红。
另一边,尸山血海间,陈深黑袍自扬,手中的深海灵力翻滚,光芒大盛,低声嗡鸣。
半边天色,万丈碧空。
秦雨绵看见顾楚江,眼中一丝惊讶掠过,然后低头敛眉轻笑把琴弹得更快。
“原来,大和已经又有人能制作人养灵了,怪不得啊,陈鑫我的好丈夫啊,你会弃我弃得如此不犹豫,你说,是我会赢还是你会输呢?”
陈鑫抬头看向天空,那一身白衣的男子,眼神清明,怎么都不会是一个被人操控的人养灵。
“除了神,不可能拥有如此纯粹的灵力,秦雨绵,你如何斗得过天?”
“就算是和天斗,我也要试一试。我也一直好奇,人养灵与神,究竟差多少。”红衣女子十指仅剩白骨,依旧在琴弦上如同骤雨落下。
…………
陈深手中深海,毫无犹豫刺向来人,顾楚江将翻手将欲燃拿在手中化了这一剑的攻势。
这一来一往的打斗,已经不是造极峰初见时那般,只是为了彼此切磋。陈深的每一剑,都是带着杀死对方的狠绝。剑剑都是死生莫测,惊险异常。
陈深面无表情,一剑比一剑更具杀伤力。顾楚江一次次险险化解了他的攻势。
欲燃的红光撞上深海的蓝光,天地为之失色,山河为之动摇。
顾楚江嘴角渗出一丝殷红,他奋力格挡开剑,指尖轻点上陈深眉心,红色的光芒如同一股细细的流水,遇上秦雨绵指尖血所化的咒印,咒印的微光一点点淡了下去。
与此同时,深海在顾楚江手臂划了过去,白衣染血,触目惊红,刺得人心猛的一紧。
陈深眼中泛起挣扎,手中的长剑落在了地上,地上未干的血将碧蓝的深海染成黑红,剑身流转的光华熄灭了,剑断作了数截。他的眼睛疲惫地闭上了,他苍白的脸上沾满了血痕,纯粹的灵力几近枯竭。
黑色的身影,失了力气,就要到在血泊中,顾楚江伸手拉住那双苍白的手,是如此冰凉,不带活人的温度,轻轻就带进了怀里。
天空碧蓝色赫赤色都散去了,狂风停,黑云散,顾楚江抱着陈深,一片寂静。一抹阳光落下,却暖不了陈深逐渐冰凉的身体,顾楚江麻木的心。
……………
“秦雨绵,你觉得这把血琴,还能护你多久?你最终还是斗不过天,拿不了我的命。”
陈鑫话未说完,手中召来的一把金色的刀已经砍向了秦雨绵。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一直静静观望的陈鑫,等的就是秦雨绵力竭之时。
血琴九弦,弦弦断尽。
秦雨绵抬起红色的双眸看向陈鑫,丝毫不畏砍下的金刀,她依旧带着凉薄的笑缓声温言道:“我的好丈夫,有这么多三金城的人给我陪葬,我在黄泉路上也不孤单了,我不算亏。只是你觉得,人养灵死了,你能活得了多久?”
“秦雨绵,你杀了陈深?”陈鑫看着秦雨绵,目光更加狠厉。
秦雨绵虚弱的脸上始终挂着凉薄的笑,但看起来却像只是一个与世无关的娇弱倾城寻常女子。
“是,这个便宜儿子,我不留着再让你们利用了。你不是说他最在乎三金城吗?你看看这尸山血海,犹如炼狱的三金城,都是他造成的,他恢复了神智,是会失去一段记忆,但总有他想起那天,到时他得多痛苦?这算是……咳咳咳,我这个为娘者,最后能为他做的事了。”
秦雨绵吐出了一口血,她轻轻抹去了嘴角的血迹,还从容不迫地想要把被风吹乱的青丝绾好。
陈鑫的刀落了下来,带着不了遏制的怒火,薄情,绝情,秦雨绵闭上眼,迎接她丈夫对她最后一次的狠心。
她觉得这个结果,也不能算是不好。自始至终,那怕到了这一步,她对这陈鑫,还是下不了手。已经水火不容,那让她去做消失的那一方罢了,她也累了,不想再做什么了,没有了利用价值,她秦雨绵,就什么都不是。
她认命,谁让她爱的,是个薄情的人。
来世,不做痴心人,最好能像陈鑫一样心狠,为了莫个目地,任何人都可以下得去手。
然而,刀并没有砍下,秦雨绵最后魔化了。她的身上暴起紫黑色的脉络。她伸出只剩白骨的手,抓住了刀锋。金刀碰上白骨,一声闷响。
秦雨绵血色的双眸贪婪地看向陈鑫,像是在看什么珍馐美味,秦雨绵的嘴角流出了透明的液体。
陈鑫不备,秦雨绵敏捷地扑了上去,一口咬在陈鑫手上,一口血肉就这么被撕了下来,陈鑫一脚把魔化的女子踢到了地上,手中的刀再次砍向了女子。
“陈堂主,三思。”南药不知何时赶来了,他青色的衣衫上染了血,怀中抱着个浑身是血的小孩,正在哇哇大哭,“留着这个人,或许我能找到克制魔气控人的方法。”
陈鑫手中的刀停在了半空,化做一根金色的绳子,把秦雨绵捆绑在柳树上。他转身看向南药,“你当真有办法?……这孩子怎么回事”
“我之前也为一个姑娘解过魔气,只是颇费功夫,若是把此女交予我,兴许我能练出对抗魔气的药。这孩子现在无父无母,我打算收养他。”
陈鑫看了看手上被秦雨绵咬过的地方,一丝丝若有若无的黑气正慢慢渗出来。
“那就把她交给先生了。”
陈鑫说完,转身大步朝着顾楚江陈深走去。
顾楚江浑身是血,他一直在擦着陈深脸上的血,凤眸中搅动着数不清的情绪。他的手都在轻轻颤动。
感觉到有人靠近,顾楚江抬起头来,温柔的师兄,怒瞪着来人,仿佛下一秒就会杀过去。
“陈深他不能死,大和还不能没有他,你一定要救活他。妖族有一朵天神赐予的养魂花,你想必也知道。”
“救活他,他死得这么不容易,为什么我还要把他从阴间拉回来?”
顾楚江低头,轻轻为陈深把碎发别再耳后,冷冷说。他突然想起很久以前陈深对他说过什么呢?
他说:“个人的力量微不足道,一人的生死天天上演,你不能保证我永远清醒,就让我安心长眠。”
“为了北疆百万无辜的人,我愿意去死。”
“你现在不杀了我,那些人就都会死,我能让多一个人活下来,是我存在的价值。”
“楚江,你动手啊。你多犹豫一些,那就会死更多的人。”
可是,我并不想看什么国泰民安四海升平,我只想你平平安安待在我身边。
旁人的生死,与你何关?你就这么上赶着去送死,那我呢?我算什么,我在你心里,到底算什么?
………………
顾楚江闭上了眼,泪水顺着他的脸庞滚落。他再次睁开有着数不清情绪的凤眸看着陈深,手指临摹着他的眉眼。
“你是每一次,都要把我扔下对吗?明明就差一点,你就可以摆脱控制了,为什么要自尽。你用生命守护的世界,你就不想活着去好好感受一下吗?”
“你,就这么讨厌我,你宁可死也不愿留在我身边吗?一次又一次,你还要我追逐你多久?”
顾楚江将陈深的尸体抱起,白衣轻展,转身就走,他声音带着沙哑,他说:“我不会把他再拉回这个冰冷的世上,让他安心长眠,永世宁心,不好吗?”
身后突然起了风,顾楚江侧脸,见陈堂主以自身魂魄献祭为代价,去逆天改命将陈深的魂魄留在了阳间。
临死的陈鑫看着顾楚江,口中鲜血涌出,他含混不清地说,“我知道你是神,你可以等他来世,但你现在不复活他,他的魂魄就会永生不得转世,直到消散在这个世界上。”
顾楚江眉锋微皱,看着自毁魂魄的陈堂主,“你这样做,会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的。”
陈堂主将手中碧蓝色的魂魄递给了顾楚江,“我陈鑫一人生死,换大和长久安宁他是人养灵,有他在,大和才能和平长安。只是希望,仙君可以把我葬在安心山,那里是我的故乡,人死了,总想回到老地方。”
顾楚江把魂魄接过,“就算我复活了陈深,也绝不会让他再为什么国什么城献祭,我只想他,为了自己而活,陈堂主,你这算盘打错了。大和于我,并不算什么,比不上陈深半根毫毛。”
陈鑫不说话,他闭上了眼,嘴角似乎还带着心满意足的笑容,倒在了血泊之中。
……………
临死前,记住的那一剑,根本不存在?陈深闭上了眼睛。
陈深把梦空放下,只能用一次的镜子,上面流转的日月星辰都停了下来。事实是这样的吗?
梦空是不会说谎的,往事就在这里。镜子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化做一粉尘自陈深指间滑落。像是抓不住的愁肠,挽不下的不甘。
风起,竹巷依旧是那么空,隐隐可听见三金街的人声笑语。
作者有话要说: 有举个爪让我康到的吗?
☆、我师兄非我不嫁
六七月,老柳树正是飘絮的季节,三金城内的空中,洁白轻柔的柳絮缓缓浮沉。
五感不灵的陈深,也听到了缓慢靠近的脚步声,他抬起头只见来人一身白衣若雪。
这个时候的陈深,一个人坐在竹巷口阶梯上,他看到了顾楚江,说:“师兄,你真厉害,这么快就找到我了。”
顾楚江走过来坐在陈深旁边,轻轻把陈深揽在怀里说:“不及你厉害,竟然叫人扮做你的样子引着我四处跑。”
“师兄,如果,有一天……我是说如果,我要是发疯了,你就杀了我,不用犹豫,我不怕疼。还有对不起,我醒来的时候忘了很多事,误会了你。”
顾楚江拍了拍陈深的肩,“被小师弟误会,也挺好玩的,我的小师弟,那样都可爱,怎么下得去手?”
“不要开玩笑。”陈深撑着下巴,抬头看着天上的白云。陈深也看着空中浮沉的柳絮,觉得他这一生,和空中的柳絮天上的云彩一样不得自在,总有风要他往这边走,他只能接受……
却没想到顾楚江的下一句话竟然是“师弟,你看,六月柳絮轻扬,暖云青天,你可愿与我共白头?”
陈深看着他的顾师兄,杏眼睁得微圆:“师兄,你不怕我那天疯了啊?更何况我是迟早要去献祭的。”
“你不会疯,不用去关那些事。”
“我想疯,疯了的话,心就不痛了,我就不必纠结我爹怎么死的,我现在又该怎么做了。我也可以赖在师兄身边,混吃等死,但这不可能啊。”
陈深接着说:“我不想这样,但我是人养灵,我有我出生的使命,那天魔族入侵,我就得献出我的生命,我拿什么与你共白头。我不可能不管三金城。”
陈深摇了摇头又接着说:“就算魔族不入侵,我现在灵力也没了,也等不到你白头那天,我的头发,它早就白了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