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风以为对方是在附近的酒楼或是餐厅请吃饭。
车子抵达御湖锦园,余风给肖自南打电话,询问具体的地址。
电话里头,青年在电话里头“咦”了一声,“师哥,我昨天没有在电话里告诉你,这次吃饭的地点就是在我家吗?”
肖自南不知道余风是跟老爷子一同来的。
他在电话那头笑了笑,“是我的错。我忘记说了。三幢五单元,1301。等会儿你坐电梯直接上来。我在家里等你。”
余风因青年这一句“我在家里等你”,心尖狠狠一颤。
心潮翻涌,余风堪堪稳住气息,“好。”
老爷子在边上做着唇形,无声地吐槽,“出息。”
余风垂下眼皮。
追求心悦之人,要什么“出息”?
但求我心之所系之人,心中亦有我分毫。
肖自南在电话里说了自己的楼层跟单元。
下车前,余风没忘记把口车上的口罩给戴上。
余风扶着老爷子下了车,两人搭乘电梯,一同上了楼。
电梯抵达肖自南所在的楼层。
余风抬手,按响门铃。
“来了!”
青年欢快、清朗的口音从屋内传出。
肖自南接到余风的电话,猜想这个时间点,应该就是这人到了。
“师哥——”
房门打开,门外站着的人,不是余风,还能有谁?
现在的小区在各个过道都装有摄像头。
出于谨慎,出了电梯,余风的脸上还是戴着口罩。
可他今天上身穿的这一件樱花粉浅色毛衣,实在太打眼了。
余风大半张脸都被口罩给遮住,唯有一双深邃、幽深的眸子露在外面。
即便如此,他整个人仍然耀眼得像是会发光,如同漫画走出来的人物一般。
于是,开头那句师哥刚喊完,肖自南就愣住了。
余风的情况也并没有好不到哪里去。
肖自南定在家里请客,自然不会是叫外卖那般没有诚意。
锅里还炖着玉米番茄猪蹄汤,他的身上系着粉红的小碎花围裙,是他买洗碗手套的时候超市做活动送的。
当穿着围裙的青年出现在在他的眼前,他的目光便再没有办法从他身上移开。
在悸动之初,很长一段时光里,他也曾畅想过他们的未来。
他自外头奔忙而归,屋子里有一盏灯,为他而亮。
他按响门铃,里面便传来轻快的脚步声,房门打开,带着笑意的青年从屋内走出——
两个人便这么对望着。
余风按的门铃,老爷子的身形便被余风给挡住了。
老爷子还在奇怪,怎么宝贝外孙按了门铃,只听见爱徒唤了一声师哥,就没了下文。
他从余风的身后走出,看了看宝贝外孙,又看了看爱徒。
这是什么情况?
已经看对眼了???!
他那他是任由宝贝外孙跟爱徒就这么对望下去,还是要整出点动静,提醒这两人,好歹进屋再说??
老爷子皱着眉头,在很认真的思考。
余风身上的这件樱花色毛衣版型宽松,他人又长得高。
起初,肖自南是真的一点也没注意到余风的身后还站了个老爷子。
当然,也有可能是他一开始的注意力就全部都是在师哥的身上,这才没有注意到老爷子的存在。
咳咳。
等老爷子从余风身后走出的时候自是吃了一惊。
肖自南眨了眨眼,“师哥,老师,你们是一起来的吗?”
端得是从容淡定。
肖自南给自己的临场应变能力打满分。
老爷子有心试探宝贝爱徒才跟大外孙刚才那对望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他双手负在身后,哼了哼,“不容易,我一个大活人,你现在才瞅见我。”
一边拿余光偷瞄肖自南的反应。
青年眼底噙着笑意,“对不起啊。谁让师哥太赏心悦目了!我一不小心就看呆了。”
完全没有跟心上人对视之后被揶揄的羞涩。
老爷子那叫一个失望!
失望之余,紧跟着老爷子就怒了!
既然觉得乖孙好看,那你倒是看得就一点,喜欢上乖孙呐!
老爷子是趁机借题发作,“臭小子!你这意思是老爷子我长得太平庸,以致你直接对老头子我视而不见了?”
老爷子右手抬起,作势就要去敲肖自南的脑袋。
“师哥,救我!”
肖自南反应敏捷。
他把头一低,躲过老爷子的暴栗,又从屋内跳出,一下就躲到了余风的身后去。
他的双手扶在余风的腰侧,只探出一个脑袋。
有余风挡在他的面前,这样一来,老爷子就打不着他了。
被青年触碰的腰部一阵酥麻,余风险些失态。
生生克制住牵住腰侧其中一只手的冲动,出声替青年辩护,“外公,师弟不是那个意思。”
老爷子眯了眯眼,“你这意思是我无理取闹了?”
余风就从来没说得过他外公。
余风目露无奈,倒是躲在他身后的肖自南仗着老爷子打不到他,接了一句,“嗯哼,可不是么。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老爷子撸起了袖子,“你是不是真以为你躲你师哥后头就万事大吉了?!你信不信,我暴躁起来,两个一起揍?!”
肖自南扶在余风腰间的手紧了紧,身体贴近了几分,喊,“师哥!”
老爷子冷笑,“喊师哥也没用!我倒是要看看,今天谁敢拦着我清理门户!”
老爷子上去就要越过余风抓人。
余风能让他的南南被打到么?
必须不能。
于是,老爷子作势要打,余风就护着。
肖自南躲在余风后头,是一个暴栗都没挨着。
三个年纪加起来都百来岁的人了,在门口,玩起了老鹰抓小鸡的游戏。
老爷子一对二,肯定吃亏。
体力上也不是两个青年人的对手哇!
可把老爷子给气得!
老爷子手指发颤地指指护着人的那个,又指了指被护着的那个,“你们两个沆瀣一气!蛇鼠一窝!狼狈为奸!以多欺少!不要脸,两个欺负我一个!”
肖自南:“……”
沆瀣一气、狼狈为奸、以多欺少什么的,也就算了,蛇鼠一窝什么的,貌似老爷子跟师哥才是一个“窝”出来的吗?
余风亦是眼露无奈。
未免老爷子真被气出个好歹来,肖自南摸了摸鼻子,从余风身后走了出来,赔着笑,“好呗。都是我的错。这样,这回我不躲了。您随意?”
一旁,余风唇瓣微微抿起。
老爷余光瞧见了,可气。
这八字还没一撇呢,他手指头都还没碰着南南,就舍不得这样了?
最后,还是肖自南拉起老爷子的手,在他脑袋上敲了敲,“学生给老师赔罪?”
这下,老爷子舒心了。
大外孙胳膊肘往外拐又怎么样,乖徒向着他呐!
老爷子背着手,直挺着身子,往屋子里走。
被沈柏舟穿过的那双拖鞋肖自南当天就给扔掉了,现在地上摆放的两双,全是肖自南从超市新买的。
老爷子低头换拖鞋的功夫,肖自南凑近余风的耳旁,“老人家就跟小孩儿一样,得哄。”
青年唇角微勾,眼神狡黠。
余风“嗯”了一声,眼神放软。
从他认识青年之初,南南跟外公就已经是这种忘年交的相处模方式了。
比起他这个自小跟在外公身边长大的人,南南很外公之间相处得要更为热闹,也懂得如何如何哄得外公高兴。
“你们两个!说什么悄悄话呢?是不是在编排我什么呢?!”
老爷子后头就跟长了耳朵似地,倏地转过身来。
“哪能呢!老师您这般博才多学、学富五车,有什么能让人编排的?”
老爷子哼了哼,这马屁拍得不算高明。
可架不住爱徒嘴甜,听了舒坦呐。
老爷子一生好文学、书画,亦对美食情有独钟。
鼻子在半空中嗅了嗅,“南南,你锅里煮着什么好吃的?这么香?”
刚才房门打开那会儿,老爷子就闻见了。
这不,这会儿才找着空档问。
余风也已经换上拖鞋进屋,肖自南就顺手把门给关上。
他笑着道,“嗯。是玉米番茄猪蹄汤,已经炖了半个多小时了。应该差不多开可以出锅了。师哥,你先带着老师去客厅沙发上坐坐,看会儿电视。我去厨房看看汤好了没有。”
说着,肖自南就转身去了厨房。
余风进门就摘了口罩。
遥控器就放在茶几上。
余风给老爷子开了电视,自己也陪着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最近有一部正在连载的古装权谋剧,特别火。
老爷子可喜欢,天天追。
之前余风也曾陪着老爷子追过几集,剧情跟服化道确属上乘。
眼下,电视剧演了什么余风全没看在眼里。
他的一颗心,全系在了厨房的青年的身上。
脚被人踢了踢。
余风转过脸,但见老爷子一脸嫌弃地道,“陪我这个老爷子追剧没劲,想进去找南南是吧?想去就去,隔着一扇门,能看出个什么花来?”
还有五分钟,玉米番茄猪蹄汤就能够出锅了。
肖自南从消毒柜里取出汤碗。
电视机的声音,隔着厨房的推门,隐隐传来。
上辈子,肖自南一个人下厨的时候会习惯性地把电视给打开。
只要电视机的声音开着,就会给他一种错觉,好像客厅里当真有个人一面在看着电视,一面在等着他出来一起开饭。
一时分神,听见电磁炉的提示音响起,肖自南下意识地用手去解开砂锅的锅盖。
“小心!”
肖自南尚未反应过来,被烫伤的那只手的手腕已被握住。
水龙头被拧开,他的手被放在了流动的水龙头下。
水流带来的冰凉感,瞬间缓解了指尖的灼疼。
“师哥,你怎么进来了?”
肖自南转过头,好奇地问身后的男人。
身高差的缘故,肖自南扭过头时,为了方便跟余风说话,不得不微仰起脸。
他的手还被余风握在手里,头往后仰,两人身体的接触面便多了起来,像是半个身子,都偎依在余风的怀里。
这样的姿势,无疑太过暧昧了。
他却,舍不得放开。
只想,将这人永远地,禁锢在他的怀里。
一辈子。
—
“师哥?”
像是全然没有察觉到此时两人的姿态有多暧昧,怀里的青年眨了眨眼。
青年眼神清澈,眼底全是全心全意对他的信赖。
余风骤然回过神。
现在还不行。
南南还不是他的。
纵然再贪恋,到底还是松开了手。
水龙头的水还在哗哗地淌着。
借着关水龙头的动作,余风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一步,拉开了同青年的距离,这才回答肖自南先前的那个问题,“我进来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
话落,余风目光落在青年受伤的那只手,眼神关切,“好些了么?”
“嗯。你看。没事了!”
肖自南将手,递给余风看。
指腹还是有点红。
余风眉头皱起,“家里有备有医药箱吗?”
肖自南失笑,他一个大男人,哪里用得着这么娇气。
“真的没事了。这么点小伤,估计等一下一顿饭的功夫它就自己消退了。说起来,幸亏刚才师哥反应快。呐,请你吃个草莓。”
为了转移话题,肖自南从碟子里,取了一个草莓,递到余风的唇边。
碟子里的草莓,是他在余风跟老爷子来之前,就洗好,摆好的。
青年的手修长,白皙。
草莓色泽饱满,娇艳欲滴,红与白的色彩强烈的碰撞,愈发称得拿草莓的那只手白如葱根。
余风眸光转深。
草莓的味道应该是很甜的,可他不想尝。
他只想尝一尝,沾了草莓的果香的那只手的指尖。
到底是理智占了上风。
余风伸手,拿走青年手中的那颗草莓,他注视着青年,“很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