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眼睛太过深邃。
当就男人就这样注视着他,说出“很甜”两个字的时候,就让肖自南产生一种错觉,仿佛男人不仅仅是在夸赞草莓很甜,而是指其它的什么……
疯了,疯了。
他真是疯了。
努力克制住脸红的冲动,肖自南端起草莓,“那当然,我昨天可是站在超市的水果摊位前,挤进在一堆大妈们中间,挑选了很长时间。我把草莓先端出去,好给老师解解馋。”
“好。”
余风想象着青年站在一堆女士中间,低头认真挑选水果的模样,一定很乖巧,很可爱。
可惜,那样的青年,他未曾亲眼目睹过。
厨房里,还有哈密瓜跟樱桃。
余风把哈密瓜削皮,切片。
刀工娴熟,动作利落。
后背弯起好看的弧度,拿刀的那只手骨节分明,侧颜杀更是致命。
果然,长得好看的人,就算是切个哈密瓜,也是赏心悦目的。
肖自南站在厨房推门边上,也不急着进去,就那样光明正大地欣赏了起来。
倏地,肖自南笑出声。
余风早就察觉身后有人,他还以为青年是想要恶作剧,故意不出声,目的就是为了吓他。
青年笑得太过明目张胆,余风想要装作没听见都不成。
从消毒柜当中取出碟子,余风将哈密瓜装盘,转过头,“笑什么 ?”
肖自南走上前,指尖点了点唇边。
余风心领神会,屈指擦去唇边的草莓汁。
青年还是笑。
余风目露困惑,他方才没擦干净?
“还有?”
肖自南笑着,“没有了,就是觉得……啊,原来师哥跟普通人没有什么两样,吃草莓也会沾唇。”
主要是这个男人看起来太过禁欲,太清冷了,就跟修仙之人似的。
仙人们,那都是饮露水的。
你能想象仙人吃草莓沾唇的画面么?
必须不能。
余风无奈,“我也不过是寻常人。”
一样会心芽萌动,一样会爱而不得。
—
余风回到方才的话题上,“还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在余风跟老爷子来之前,肖自南其实已经准备得七七八八了。
就只剩一道凉的比较快的拍黄瓜,所以他给放到了最后才做。
之前的那些道菜,在师哥跟老师来之前,他就已经摆在餐桌上了。
他本来想说不用,心思一转,声音轻快地道,“好啊。”
食材都是今天一大早去超市买的,可新鲜。
肖自南从袋子里找出黄瓜,递给余风,“那就有劳师哥替我帮黄瓜给洗一洗了,等会儿我们来做拍黄瓜。”
在肖自南还是阿飘的岁月,他曾无数个日日夜夜参与过余风的生活。
他自是知道余风是会做菜的。
不仅仅会做,厨艺还很好。
从青年口中说出的不经意间的“我们”两个字,令余风胸口一烫。
他接过黄瓜,“好。”
“师哥。”
听见青年的声音,余风下意识地转过身。
青年的手臂,圈了上来。
腰身被环住。
余风身体倏地一僵。
他维持着手拿黄瓜的姿势,一动未动。
青年的身体,贴了上来。
“搞定!”
成功地在这人的身后系了个蝴蝶结,退开。
余风的身上已多了一件卡通米妮图案的围裙。
跟肖自南身上穿的这间小碎花围裙一样,余风的这件也是超市做活动的赠品
青年的眉眼带着笑,三分促狭,三分捉弄,四分欣赏,“果然,师兄穿围裙的样子,帅呆了!”
这一点肖自南倒是没有任何夸张的成分。
男人貌如冠玉,整体气质也是偏冷冽的,就算是整个人都多了几分温软的气质。
余风低头看了看围裙上的米妮图案,哪里不知道这是青年小小的恶作剧。
别说是米妮图案的围裙,就算是青年把他身上的小碎花围裙换下,穿到他的身上,余风也不会有任何的异议。
礼尚往来,基于青年夸了自己,余风也向青年道谢。
“谢谢。师弟穿围裙的样子也很……”
肖自南眯起了眼。
“帅。”
“嗯哼。”
肖自南只当自己是完全没有听出,男人本意是要说“可爱”两个字。
他问心无愧地收下了男人对于他穿围裙很帅这个评价,从余风手中接过洗好的黄瓜,转身面向流理,将黄瓜放在砧板上,去蒂,用刀背拍破。
余风把之前的那锅玉米番茄猪蹄汤装碗,又将樱桃给洗了,一颗颗,在碟子里摆放整齐。
肖自南那边,已经将黄瓜切好,只要浇上汤料就可以。
肖自南弯腰去取碗碟的功夫,余风帮忙将汤料浇上。
两人分明是第一次一起下厨房,却配合得无比地默契。
—
豆豉蒸排骨、清蒸鲈鱼、肉沫浇油菜、枸杞玉米烙、拍黄瓜,玉米番茄猪蹄汤,除去三样水果不算,一共是五菜一汤。
也许算不得不多丰盛,可足以感受到主人待客的赤诚之心。
肖自南先是给老爷子舀了一碗猪蹄汤,老爷子喝汤的功夫,他去厨房盛饭。
老爷子津津有味地喝了口猪蹄汤,对着厨房里的背影,夸他,“不错啊,南南。这些年厨艺没有退步。”
肖自南投在老爷子门下,可没少给老爷子做好吃的。
以至于至今肖自南怀疑,老爷子肯收下他,兴许不是因为他专业课每门分数都很高,而是因为他的……厨艺???
桌子是方桌。
老爷子坐的主位,余风坐在老爷子的左侧。
肖自南饭放在老爷子,余风桌前,自己也跟着在余风边上的空位坐了下来,他笑着道,“老师喜欢的话,就多吃一点。”
老爷子当然不会同他客气,老爷子感到疑惑的是,“我们这就开吃了?不等你那位朋友了?”
又瞅了一眼,饭也只打三碗,每人一碗。
这是被放鸽子了?
余风对海鲜过敏,肖自南就他面前的那碟鲈鱼跟老爷子桌前的排骨换了换。
闻言,手中动作一顿,困惑地看向老爷子。
“那天在电话里头,不是你自己说的么?今天除了我以外,还请了一位朋友。你那位朋友呢,临时有事,来不了了?”
老爷子气愤那所谓的朋友放爱徒鸽子的同时,难免又有些窃喜。
那家伙自己放南南鸽子了,那不就是等于自己主动弃权了呢么!
余风自是注意到了青年的动作,心里一暖。
终于找到机会解释的他,“爷爷,师弟在电话里头说要请的朋友,是我。”
语气颇为无奈。
老爷子:“??!!!”
肖自南也终于回味过来。
如果说老师并不知道师哥就是他要请的人,可偏偏两个人一起来了,那么只能说明……
“所以,老师您在电话里头所说的,到时候要带一个小朋友过来,指的就是……师哥?”
意识到自己闹了一个大乌龙,老爷子夹了口拍黄瓜,粗声粗气地问道,“有什么问题吗?你们两个在我眼里,都是小破孩一个。”
肖自南失笑。
以他跟师哥的年纪,对于老师而言,可不都是小朋友么。
是他自己出于惯性思维,理所当然地将老师口中的小朋友理解成了小孩儿,这才误会了。
余风也终于明白了,在外公根本不知道南南请的人就是他的情况下,是以什么由头提出他也会一同前来赴席的。想来应该是随口一句会带上一个小朋友,诸如此类,才会三人都闹了个误会。
老爷子对于自己闹的这个乌龙虽说有点脸皮热吧,也不是什么大事儿不是。
乖孙的情敌危机解除,多好的一件事儿!
再没什么可愁的了,老爷子这次可以说是扯开了肚皮吃。
肖自南这间御湖锦园没有酒窖,也还是有几瓶藏酒的。
吃饭期间,肖自南开了一瓶收藏的红酒。
余风要开车,肖自南也就没有劝酒。
他自己陪着老爷子,喝了几杯。
老爷子好吃,善饮,当下心情又极佳,一不小心,就多喝了几杯,喝醉了。
喝醉了之后,老人家倒是也不闹,就是……后背靠着椅子,睡着了。
后头鼾声也跟着响了起来。
“外公,外公……”
余风弯腰,唤了几声,老爷子也没醒。
“红酒后劲大。老师可能是真的喝醉了。不能睡在椅子上,回头肯定要着凉。要不,我们先扶老师去客房睡觉?”
老爷子唤不醒,余风没奈何,他点了点头,“嗯。给师弟添麻烦了。”
两人一起,扶着老爷子去了客房。
余风将老爷子的鞋子脱了,青年已替老人盖好被子。
两人轻手轻脚,退出了房间,关上房门。
之后,余风又主动帮着肖自南一起收拾了厨房跟餐厅。
肖自南上辈子其实并不如何喜欢下厨。
他不喜欢当自己端出一叠又一叠的菜肴,餐厅却空无一人。
无论是吃饭也好,喝酒也好,从来就只有他自己一个。
看着在厨房卷起袖子,洗碗的男人,肖自南忽然心生恍惚。
当下的幸福,会是真的吗?
会不会一觉醒来,他还是那个游荡在人世间的孤魂野鬼。
眼下所有的美好都不过是南柯一梦?
“余风。”
青年一贯唤自己师哥。
这是余风第一次从青年口中听见自己的名字。
手中的碗碟打了个滑,险些摔碎。
肖自南自是不知道自己这一声师哥,在余风心目中掀起多大的滔浪。
见到男人转过身,他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当真发出了声音。
他眼里的依恋、茫然已收敛的一干二净,青年眨了眨眼,“师哥喜欢这件围裙?”
可不是呢么。
他们两人身上的围裙,明明吃饭之前就已经都给脱下来了,这人倒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穿在了身上。
余风之所以又穿上这件围裙,自然是为了方便洗碗。
知道青年故意捉弄自己,余风眼露无奈。
只听青年道,“师哥要是喜欢,那我——”
余风对这件米妮围裙自然是没有特别倾心,刚想出言婉拒,只听青年道,“那我便替师哥收着。日后你来我家,这件米妮围裙,可就成了你的专属了。”
“日后”两个字,太过美好。
余风不知道青年仅仅只是出于社交的客套,还是随口一说,他却是十分认真地应下,“好。”
青年听了似乎也很高兴,但见他弯了弯唇。
余风的眼神愈发地温柔。
这眼神,叫他怎么抵得住?
席间,肖自南也陪着老爷子喝了几口。
这会儿酒意也有些上来了。
脸颊发热,口干舌燥。
他努力维持表面上的淡定,随意找了个借口,“客厅还没收拾,先出去收拾一下客厅。”
“嗯,好。”
—
余风洗完碗,将碗放进消毒柜里消毒,从厨房出来,并未客厅或者是餐厅见到青年。
是去上洗手间去了么?
余风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忽地,身后有一双手,贴在了他的眼睛。
青年带着蛊惑的声音随之在他的耳畔响起,“师哥可信得过我?”
余风没有任何犹豫,“自然。”
身后的青年应当是笑了。
有温热的气息一下一下,拂过他的脖颈。
余风呼吸转沉。
下一秒,柔软的纱布或者是绸缎覆上他的眼睛。
他的手被牵住,“师哥跟我来。”
掌心的温度,蔓延至胸口,滚烫一片。
心跳得失了序。
余风任由心跳鼓噪着,他牵住青年的手,站起身。
“前面有茶几,小心。”
“左腿先绕过茶几,膝盖不要碰到茶几。对了,很,很好。就是这样。”
“对,跟着我,直走。转弯。”
青年在前面,引路。
余风信任地,完全按照青年的指示,亦步亦趋。
“OK,停。我们到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