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男友又说:“反正我现在很可怜。压力全都扔给我了,我爸叫不动我,又把周晟给叫回来。周晟还让我去相亲,真不是人。”
顾迟听到了相亲的字眼:“那你去了吗?”
“我没有,”前男友摇头,“但是周晟很没品,他把偷拍我的照片发给人家了,那边又说想见见我,他还帮我答应了。结果我去了一看,还是个熟人,以前高三时候的学习委员。”
顾迟显然记得这个人,变了表情,想要开口问什么,但还是没说。
“她居然把头发染成了绿色,也不知道她未来老公会怎么想。”前男友说道。
哪怕以为自己习惯了无数次,顾迟依然会被前男友各种奇怪的想法给击倒,他甚至都想关心一下的问题,前男友好像完全忽视了:“她现在怎么样了?我记得以前很漂亮的。”
高中生不允许化妆,也不让染发,顾迟只见过前男友班上那个学习委员几次,记忆里还是个清汤挂面的小美女,以及被前男友这个不解风情的人气哭过不止一次。
“不记得她长什么样了,好像在国外读研究生。”周挽越不太在意,“她说谈恋爱就算了,知道我这种人肯定没戏,就是想看看我现在变什么样了……也没什么区别吧?”
人都是会变的,尤其是从高中到进入社会这个经历重大改变的时期,但是前男友这个人,好像除了看起来成熟一些,是真的没有太大变化。
“她肯定还喜欢你。”顾迟轻声说。
不然不会还专门来见一面,只为了她所说的,看看前男友变成了什么样。
“我跟她说过了。”前男友突然说道。
“说什么?”顾迟一头雾水。
“高三的时候,”前男友说,“你说我拒绝得很伤人,我后来又去礼貌拒绝了她一次。她还跟我说谢谢。”
他好像是有些困了,本来靠在床边的,慢慢滑了下去,但是眼睛仍然看着顾迟,仿佛他做了一件值得表扬的事情。
顾迟还是没有忍住,伸手过去摸了摸前男友的脸,手指也蹭到了前男友那过分长的睫毛:“晚安。”
“顾迟,”前男友的声音也多了一丝倦意,“她还喜欢,那你呢?”
顾迟愣了愣,旋即又有些眼睛发热。
他又等了一会儿,看前男友好像睡着了——也许没有,但顾迟打算就这样假装认为前男友睡着了。顾迟才说:“不然你以为,为什么你还能在这里?”
前男友是一个,有时候简直荒谬到离谱的人。
那时候大三一开始,顾迟就开始忙着找实习工作。学校搞换届选举,他又要把很多事务移交出去,忙得睡眠时间都没多少,走路的时候,有时撞到人,有时撞到树。
还遇到了很多不顺的事情,让顾迟有些沮丧,但他还记得自己在谈恋爱,需要做一些恋爱的事情。比如约着周挽越去看学校戏剧社新排的话剧,在门口等周挽越的时候给他多买一杯奶茶。
换来的就是周挽越突然告诉他,申请了去国外学校的交换生项目,即刻出发。
他很讶异:“怎么这么突然?”
“临时插队进去的。”周挽越说。
那个和他们学校合作的国外学校实在很不错,哪怕事出突然,顾迟也好像找不到反对的理由。甚至他以前也有过这个念头,毕竟条件都符合,但是出国的花销一切自费,回来以后还要赶上原本学校里落下的课程和考试,他犹豫了很久,还是放弃了。
所以周挽越能去,当然是一件好事。他本来就聪明,是普通人最讨厌的那种学生,一年能赶上别人辛苦三年的进度。原本高中的时候就可以去留学的,是周正信和这个儿子太没有感情,也没有信心,不让周挽越离开。顾迟也不知道,周挽越到底有没有遗憾过,但他很遗憾。
顾迟说:“那挺好的。不过那个州最近好像有点乱,你要小心。”
莫名地,顾迟的嗓子变得有些干,仿佛卡壳了一样。
“你怎么不挽留我?”但周挽越这么问,“要不你跟我说求求你别走吧。”
顾迟当然没有这么说,他那时候——不对,直到现在也没有搞懂周挽越是在想什么。也许是他没有让周挽越留下来,也许是被周正信那个不近情理的父亲发现了,也许是美利坚的风景太美丽,周挽越在那边飞叶子飞嗨了,觉得海这边的顾迟太无趣。总而言之,周挽越去了没多久,就从顾迟的男友变成了前男友。
他花了很长一段时间调整,包括火速找到一个外地的工作离开这个地方。也总算开始不在意这件事情,毕竟周挽越本来就是一个意外,可能是他自己的心态有问题,最开始也没有想着能长久。
即便如此,顾迟依然还是想暴打郑承嗣。郑承嗣听闻以后说:“其实我早就发现你们的八字不合了,连星座都对不上。”
顾迟说:“我也早就发现,你爷爷这个风水大师的绝学看来就要断送在你手里了。”
第28章
周晟还是在开家长会之前回来了一趟。
看上去是瘦了不少,但也没到周挽越所说的那种程度。毕竟如果将死之人还在关心同父异母的弟弟成绩怎么样,那简直该抬着担架上感动中国。周晟说:“老师说你进步很大啊,再努力一下就能上一本了。”
他还问:“听说你们班的学习委员天天追着你交作业?我是不是该感谢一下人家?”
“其实我一直不知道这个职位有什么用,”周挽越说,“是我自己在学习,这就像你们公司里设置一个上班经理一样奇怪。”
“但你现在的确天天都交作业了吧?”周晟还不放弃。
顾迟站在边上,不免有些尴尬。是他跟周挽越约定好的,周挽越定点去他们学校的食堂,顾迟本来觉得这样不行,想努力一下不理周挽越。但因为周挽越看着并不像骗子,反而还真的骗到了几顿饭吃。顾迟自然不能任由他这样,更何况周挽越每次还给人留顾迟的电话,说会转饭钱回来。至于那些打电话过来的人到底是不是真的想要回几十块钱而已,顾迟就不知道了。
对他来说这其实算不上大事,只是跟周挽越约定好,如果来找他的话,记得做完作业。周挽越争辩了几句,说那是重复性的工作,但过来的时间也的确变得晚了一些。
“顾迟陪着我做的。”周挽越说,“做不完作业他就不让我吃饭。”
他妈的,早知道刚才还是找周晟邀功了,犹豫了一会儿不说的结果就是天降一口锅,好在周晟并没有相信,又露出一副任由周挽越胡说八道的表情,好气而又好笑,但也没什么办法:“那他应该再把你多饿几顿,你就可以考上X大了。”
“你要考X大?”这话倒是新鲜,让顾迟有些惊讶。
周挽越不太高兴地抬头看泄露了消息的周晟,顾迟却还挺积极,开始给周挽越出谋划策起来,甚至推荐起了优势的学科,问周挽越对什么比较感兴趣。
“你怎么不说,我现在考虑这些,想太多了?”周挽越看周晟走远了,才打断顾迟的幻想。
顾迟一怔,这才意识到,以周挽越现在的成绩,上X大的确是想太多。自己刚才乍一听到周挽越想考X大,脑子一充血,居然把这个最关键的茬给忘了。
不过既然周晟或是别人已经当过这个坏人说过了实话,顾迟也没有必要再重复一次有多么不可能:“现在高三才开始,我见过很多人一年突飞猛进的。”
他这才意识到周晟不见了:“你哥怎么刚回来又走了?真的来给你开家长会的?”
周挽越的练习册落了一本在顾迟那里,打电话又没人接,顾迟有些担心,下了课就找过来,结果开门的是周晟。
“他顺便来的。”周挽越正翻着什么文件,“我爸……让他回来的。”
他好像不太想继续聊这个话题了,弯腰去把那本练习册拿起来,翻到了那道他本来打算问问顾迟的物理题。前面是一段叙述:天文学家观测河外星系大麦哲伦云时,发现了 LMCX—3双星系统,它由可见星A和不可见的暗星B构成……那道题又在问,那颗暗星是否有可能是一个黑洞?
周挽越也不太知道,自己是不是正在慢慢变成吞噬的黑洞。
“我想看月亮,”周挽越突然说,“你去吗?我要去楼顶。”
顾迟不知道周挽越的思维怎么突然跳到了月亮上去:“楼顶不是锁上了吗?”
据说原本是开放的,但是发生了几次备考的学生压力太大跳楼自杀的案子以后,就加上了一把沉重的锁,再也不能去楼顶的天台。
“可以从外墙翻上去。”周挽越居然还这么说,听起来还挺有经验。
顾迟自然没有同意,谴责提醒了一番周挽越别做这么危险的事情,才找了根铁丝,把锁给捅开了。
天上没有月亮,周挽越说:“今天是初一朔月,根本就不会有月亮。”
冷风灌进顾迟的脖子里,顾迟打了个喷嚏,他没有说话,有点生气了。
好像也不是什么很大的事情,他也早就知道,周挽越总是这样的。可是这种被人耍着玩的感觉,原来怎么都不会习惯。
“我刚才也给忘了,”周挽越说,“想要什么的时候,可能偏偏就没有什么。等明天不想看了,就出现了。”
“你在说你爸爸吗?”顾迟和周挽越待在一起久了,也不太委婉了。
周挽越这次没有回答:“我有东西给你看。”
顾迟也想了一下,夜空之下的风里,应该看什么东西比较合适。作为一个基佬他有时候会有些想象,比如烟花棒、蜡烛、鲜花,这些自然不会在周挽越这里出现,大概是期待度太低,周挽越从袋子里取出切片蛋糕的时候,已经着实让顾迟惊喜。
“我看到你学生证上写了出生日期,”切片的蛋糕太小,蜡烛也只有一根,周挽越居然还预备了火机把它点燃了,“但我爸今天把我叫去公司了,签了很多文件。等我去甜品店的时候只剩下这么一块了。”
犹豫了一下,周挽越还是说:“生日快乐。”
像顾迟这种人,肯定很多人跟他说生日快乐,周挽越原本觉得自己就没有必要说了,但是真到了此时此刻,好像又真的需要说些什么。
母亲以前跟他说过很多其实并不太听得懂的话,她说叔本华讲过,生命是一团欲望,人是在痛苦和无聊之间晃荡的钟摆。她的道德感和责任感都欠奉,最大的有点就是给了周挽越足够的自由——也给了她自由。周挽越的成绩如何她并不在乎,说给周挽越留了笔钱,不多,勉强只够混吃等死。但她又说:“不过我觉得你不会,你那个爸爸可不是一般人,所有人都觉得他的公司要倒闭了,他还能起死回生。”
哪怕从来没有见过面,依然被母亲笃定地说“你会像他”,就因为那需要仪器才能检测到的血缘关系。这明明是生物上的联系,放到人类的身上,却变成了哲学与伦理。
他以前的确觉得万事万物都很无聊,学习、感情以及成年人们追求的所谓事业,生活无聊地重复着,大部分时候,还不如巧克力的新口味让他能唤起一丝的兴趣。
顾迟就像是一盒全新口味的巧克力。
顾迟的确是愣住了,过了一会儿才说:“其实我不是今天生日,不过……谢谢。”
为了让顾迟早上学,父母把顾迟的年纪改大了几个月,他还有半年才真正到二十岁。这件事情周围熟悉一点的人也都知道,但顾迟没跟周挽越说过。
毕竟他在周挽越面前,没少表示过自己是大了周挽越好几岁的成年人,跟周挽越这种高中生不一样。要是告诉周挽越,其实他也就比人家只大了一岁,好像就有点没面子。
顾迟突然也有点可惜,今晚没有月亮。
但周挽越看起来不太在乎日期的准确性:"身份证上是这天就行,总是要过的,俗话说躲不过初一也躲不过十五。"
一到这种时刻,又会让顾迟觉得,果然让周挽越改选理科,或许是有点道理的。
第29章
周晟一直觉得自己算是个好人。
虽然他早就知道好人没什么好报,但是有时候也会觉得,自己是不是太悲惨了一些。
又有的时候,越接近周挽越,他就越觉得周挽越身上那股欠揍的气质又加深了几分。当然,他和那些没品搞校园霸凌的高中生不一样,他肯定不会把周挽越拖到厕所里去打。他会把周挽越绑在厨房的门口,然后当着周挽越的面,吃掉周挽越专程去排队买来的蛋糕。
“蛋糕呢?”周晟问,“昨天不是带你去吃饭了吗?怎么回来还能再加餐?”
“我在长身体。”周挽越不可置信地看向周晟,“你带去的是什么装逼地方,顶级川菜大师私房菜,一个碟里放了一个红油抄手,还让我用刀叉吃?我当然会饿。”
“那家店一定会倒闭的。”周挽越这么断言。
周晟瞥见了垃圾桶里残留的遗迹:“那你还挺有情调,吃蛋糕都要点蜡烛。”
他还是跳过了这个话题,苦海滔滔,冤孽自招,周挽越这尊大神是他自己请回来的,也是活该。
昨天的对话被顾迟的到来给突然打断,但有的事情还是该讲清楚。还给周挽越打电话找班主任请了假,至于那位传说里的学习委员会不会因为周挽越的旷课愁断心肠,他就顾不了了。毕竟周挽越喜欢的人好像也不是她。
“你昨天好像不太高兴。”周晟言归正传,“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