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什么事?”顾迟反问,“忘了给你抄笔记?”
“钱啊!”室友痛心疾首,“怎么人家连钱都没说给多少,你就上套了啊。那这样吧,我有个表妹也需要补习,麻烦你每天晚上去给她上课,我一定会给你报销两块钱公交车费。”
“我也不会一直去的。”顾迟说,“就是去看看他弟弟到底什么情况。”
也顺便看一看,那双被挡住的眼睛是什么样子。不过顾迟觉得自己不要抱太大希望,如果不那么好看,也是该一视同仁的。
“我靠,”顾迟拍了拍脑袋,“你一提醒我倒想起来了,我好像还真有事情忘了问。”
他居然忘了问问周晟,他那个弟弟到底叫什么名字。
周晟并没有给顾迟留下联系方式,让助理记下来了顾迟的手机号,跟顾迟说了句祝他考试顺利,就让司机开车走了。搞得顾迟现在想问,都找不到人。
“他说不定就是忽悠你呢,跟你说了周家是独子,哪有什么弟弟。”室友说,“你还记得你一到学校就被骗了五十块钱吗?有人跑来推销什么大一要用的东西,我们这一排寝室,就你买了,回头还发现是坏的根本用不了。”
“一年了,你怎么还拿这个事来说,”顾迟斜了室友一眼,“有这闲工夫,去看你的八卦吧,还能发挥你唯一的作用。”
也不知道室友是当了真还是闲得蛋疼,过了一会儿,居然真的来跟顾迟说:“我刚去问了我表姐,她以前在正信集团的一个公司当过行政。她说老周总的确只有一个儿子,不过一直传说他有个私生女,一直没认回来。”
靠,怎么从内到外,关于性别的问题全都传得这么不对。
顾迟不禁开始怀疑,这名未曾谋面的高三学生,怕不是为了认祖归宗去做了变性手术,才会精神变得有点不正常。
如果这样的话,可不是他能涉猎的领域了。
等等,未成年人可以做手术吗?
第11章
“周晚月?”顾迟还是有些惊讶,顺手拿了支笔,把他想象的名字写下来,心想,难怪会被人误会。
“周挽越,挽天河的挽,越关山的越,”助理在电话说,“他妈妈是个华裔,只知道从古诗词里瞎翻,也没想过这名字不适合男孩。”
顾迟把刚才写错的名字划掉,又重写了一次,把地址也记下来,问:“那我这周末早上九点去,对吗?”
他的期末考试已经结束了,把车票退了,和父母也说了学校这边有点事,要晚几天才能回来。至于晚几天,他不太知道,也没有再重买新的车票。隐隐约约的一种预感让顾迟觉得,他这次可能没有那么快能回去。
“十点吧。”助理说,“或者十一点。”
顾迟想,再晚一点,都能吃上午饭了。
助理似乎也是这么觉得的:“其实你去太早也没意思,他大概也不会听你给他补习的。”
顾迟觉得有些尴尬,想结束话题,可助理又继续说:“或者你也可以不去。跟你说句实话吧,周先生就是受不了他了,才想去找个看得住他的人。”
这话就说得有些刻薄了,还带着那么一点不屑,助理说:“不然你以为他那么有时间跑去一个智残学校吗,他本来是想找个有经验的看护老师的,结果遇到了你。他突然就觉得,可能找个冤大头也不错。”
靠,还真被室友说中了,顾迟在心里骂了一句,又很想揍这个助理。就算真的是这样,也没有必要非说给当事人听吧?还好意思说弟弟不听话,这个哥哥也好不到哪儿去。
“周先生让你说的吗?”顾迟不想再磨叽,直接就问了。
助理果然犹豫了一下,说:“他只是想再给你打个预防针。”
顾迟觉得周晟实在是有点过于绕弯子,他不喜欢这种被耍的感觉:“这样真的其实……挺无聊的。我也没有在跟谁谈生意,不要这么博弈,你说是吧?”
“不是生意吗?”助理却这么反问,“但我正准备给你打钱。”
如果是几年后的顾迟,他立马就分享他的银行卡号过去了,但是大一的学生里还会有像顾迟这种人,还抱有一些过于无知的想法,比如自己不怎么缺钱,也不是为了钱,再过几年他会选择核爆掉自己这个脑子,但人总要有这种阶段的。
助理这次好像变得真有些惊讶,确定顾迟不要酬劳以后,变成了真心实意地劝顾迟别去了,分享的是他身为社畜的经验:“他弟弟真不是什么你需要去做慈善的对象,没钱你图什么。周总想找个滥用好心的人来帮他弟弟,但事实上人家再怎么都比我们这种普通人好过一万倍。”
“我要真收钱,那才是绑定了,”顾迟说,“你们到现在只告诉我一个名字,我也要去看看我到底有没有这个帮助他的能力。”
“可能等你回来,就发现自己需要帮助了。”助理这么说,“看来周总还真是遇到了个好心的学生。”
顾迟觉得奇怪,这恐吓威胁的节奏,他都要以为对方是个暴力反社会杀人狂,应该穿上防弹衣去了。所以当他真的准时走进周家的住宅时,实在有些懵圈。
餐厅里的少年还没注意到来了人,正在拿着手机进行视频对话:“他们这里的饭菜太难吃了,我早餐想要一个欧姆蛋都没有,就给煎了个荷包蛋,还煎得不好。”
“给你做饭就不错了,”手机那头的女士在说,“你想想,你妈是小三,你又是个私生子,给你做得难吃点不是很正常吗?”
顾迟还没明白这是哪位说话如此直接,就听到这小孩说:“小三也不能浪费食物啊。”
“那你往好处想,”那位女士说,“可能她们不是故意的,而是真的做菜很难吃。”
这话实在也没好到哪里去,但显然面前的人被说服了:“那我会监督她们做好的,晚安。”
“以后不要晚安了,”女士说,“你考虑一下时差好不好,大晚上你妈还要看你直播吃早饭,哪怕是煎糊的荷包蛋也会饿的。”
少年说了妈妈再见以后,顾迟又怔了怔,才意识到那句“你妈”不是骂人的语气词,而是在陈述事实,看来助理所言非虚,果然是中文不太好。
尽管已经基本确认,顾迟还是保险起见,问了一句:“你好,你是周挽越吗?”
那在照片中被刚好遮住的眉眼,居然是五官里最好看的地方。眉飞入鬓,配上一双冷冷望向他的眼睛,完全与周晟那温和的气质相悖,怎么也想不到是一对兄弟。
周挽越把叉子放下:“嗯,我是。你吃早饭了吗?”
顾迟不由有些感动,还知道关心他吃饭了没,看起来真的挺和善的。他以前上中学的时候,为了早上多背几分钟的书,就养成了不吃早饭的习惯,到现在也没改过来:“没吃,不用……”
“那你还是别吃了。”周挽越说,“怕你被毒死。”
看顾迟没有回答,他皱了皱眉,又补充道:“这是一个笑话。”
周家的佣人们并没有在厅内,也幸好没在,不然顾迟总担心面前的人真的会被毒死。
还是咎由自取。
第12章
周挽越有一个自己的书房,并不大,似乎是临时改出来的,只放了一张书桌和搭出来的书柜,说实话,看着有些寒酸,但他好像并没有很在意。
他问顾迟:“你哪科比较好?”
顾迟觉得说自己哪科都不错这种话有些不要脸,反过来问:“你哪科比较薄弱?”
周挽越似乎觉得这个问题很难为他:“我觉得我成绩挺好的,每科都能及格。”
听起来很危险的样子,顾迟估算了一下,觉得如果周挽越的分数就是刚及格,那可能连个好点的二本都上不了。他索性自己站起来,翻了翻放在籍:“这些辅导书你怎么都没做?”
“他们天天发卷子让做题,”周挽越说,“我都没时间吃饭了。”
他给顾迟递了一罐饼干:“早饭。”
顾迟算是发现了,周挽越跟他接触的这半个小时,唯一的主题就是吃。
周挽越看他不接,又皱起眉来了:“吃早饭。”
顾迟有些抗拒,他早就是个成年人了,没有被人看着按顿吃饭的喜好,尤其是面前这个比他小的男孩这种语气,命令似的。
也许并没有小太多,可是对大一的顾迟来说,从分秒必争、毫无自由可言的高三脱身,一瞬间变成自主支配时间与金钱的成年人,就总会有自己已经长大了很多的错觉。面对高三的学生,都会觉得自己已经是学长了,应该有威严一点了。
“真的不用了,”顾迟又拒绝道,“我不吃。”
周挽越的动作停了下来,又静默了几秒,跑出去又回来,带了一盒牛奶。
“这里很穷乡僻壤,”周挽越说,“你不能要求再多了。”
顾迟一时都不知道反驳他哪句,比如他没有要求什么,这里是别墅区也不是穷乡僻壤,还有正在讨论你的学习成绩呢,你怎么还在执着于吃早饭。
因为要说的话太多,顾迟索性把饼干撕开了,低头咀嚼起来。
周挽越总算满意了,坐在对面看着顾迟:“本来我哥要找个人给我补习,我不太同意的。他还说你的学校很好,是综合排名前三,我说排名第三的学校有起码七八所呢,他好像就不高兴了。但我后来想想,你们学校的食堂好像很有名。”
他撑起手臂,靠近还在被迫吃早饭的顾迟:“你带饭卡了吗?”
顾迟被呛到了。
周挽越很无辜,他觉得自己的要求合情合理,他都请了顾迟吃早饭了,顾迟也应该回请他一顿,这叫一报还一报。
“你可以找我哥报销的。”周挽越说,“我很凄惨,他们不给我钱,怕我跑了。其实我就想到外面加个餐都没钱,佣人做饭还难吃,我哥也不回来。”
听起来很可怜的样子,顾迟想多问几句,又觉得似乎不太好。周挽越这个私生子在周家的待遇,也不是他这个外人能干预的。
他是怎么来这里的?他以前在哪里生活?为什么突然把他认回来?为什么又怕他跑?问题实在很多,但顾迟又解决不了。再说看周挽越这个样子,整个屋子里都没找出比他高的佣人来,想虐待他也是有点难度的。
“现在有点来不及了,”顾迟说,“我的学校在另一边,等坐车过去,食堂的午饭都卖完了。”
他想,或许该给周挽越一点奖励机制:“你今天陪我一起做题行吗?如果我们做题做得顺利的话,就有时间去吃我学校食堂的晚饭了,还更丰盛。”
顾迟在特殊学校里的时候,有时候就会对小孩这么说话。等小孩完成任务的时候,再给他们几句夸奖,谢谢他们帮忙,哪怕只是最简单的,他们本该做的事情。
但周挽越明显不太一样,他说:“好啊,先把你饭卡给我。”
“你看什么?”他还问顾迟,“我当然要留个东西押着了,万一你反悔,那我岂不是白帮助你了?”
顾迟就这么被忽悠着交出了饭卡,周挽越接过顾迟的饭卡后,他才把椅子拉过来坐下,顺便把课本也放到顾迟面前:“好了,现在你有哪里不懂,需要我帮助你的?”
顾迟:“……”
第13章
吃午饭的时候,顾迟才又思考,周挽越所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阿姨的厨艺虽然没有特别好,但也不至于糟糕到食不下咽的地步。有荤有素还有汤,而且早上还在说吃了会中毒的周挽越,现在也吃得挺香。
顾迟也并不是一个专业人士,即使觉得周挽越哪里不对,也并不太能准备地判断他到底是什么问题。
起码智商上应该是合格的,刚才顾迟选了一套英语的高考真题和周挽越一起做,他还没有做完阅读题,周挽越就已经把笔一丢:“我写完了。”
顾迟一边说着“不能乱写啊”,一边把卷子拿过来,又看了起来。
他的眼皮跳了跳,又把参考答案翻出来,就像一个普通的家教一样批改卷子。
“不是说成绩刚及格吗?”顾迟问周挽越。
“有吗?你听错了吧,”周挽越说,“我说的是能及格。”
顾迟感觉自己似乎又被耍了,可又不知道怎么反驳周挽越,仿佛真的是自己理解错了意思一样。他又把卷子压着推给周挽越:“你完形填空错得有点多,这几个词的意思其实是有区别的。需要我给你讲吗?还是你自己看参考答案?”
周挽越却歪了歪头,盯着顾迟,他这张漂亮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我都已经帮你做完一套卷子了。”
他说得理直气壮,但在顾迟差点就爆发之前,倒是把试卷拿过来了:“好吧,我再帮你看看。”
他看得也不是很认真,过一会儿又抬头看顾迟,问:“你一个小时多少钱?”
不但没钱,可能还要倒贴请一顿饭,怎么想,都实在有些亏。顾迟决定让自己不那么廉价:“很贵的。所以你要珍惜。”
“很贵吗?”周挽越挺满意,“那你多陪我点时间,让我哥多花钱。”
“我也不讨厌你,跟你比较合得来。”他居然还说。
他这句话简直让顾迟充满了疑惑,这还叫不讨厌吗?说实话,顾迟刚才差点以为周挽越在故意耍着他玩了。
“之前请的老师基本都是四五十岁了,跟他们有代沟。而且经常不知道为什么就突然生气了,”周挽越说,“特别奇怪。你比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