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了?”谢执听到门口响动,抬起头。
谢执穿一条短裤,一件白t恤,抓着笔,抬头看严肆的时候,显得年纪很小。
严肆心中微动,走过去,看了看谢执的稿纸:“还在写影评?”
“嗯。”谢执举起一张纸,仰头看严肆,“这是个入门测试——温编帮我找了老师,好像是业界大牛,如果通过测试,我就能去他那里上课了。”
“这么厉害……”
严肆居高看着,谢执仰头这个动作也影响不了他的帅气,最近瘦了之后五官更有棱角,只是眼下有点黑。
严肆弯腰,低下头,在谢执的眉心正中亲了一下。
谢执配合地闭上眼睛,感受到严肆的嘴唇离开,这才睁开眼睛,用带着笑意的眼神紧盯严肆。
严肆摸了摸谢执的脸,掐着他的下巴又亲了一下。
“我去洗澡了。”严肆说。
谢执把今晚最后一部电影看完,整理好自己记录的要点,成稿一篇影评,这才收拾了一下书包,上楼找严肆。
谢执推开门,正好看见严肆拿着一本书,在台灯下朗诵。
谢执一开始只推开了门的一个缝隙,脑袋探进去,张望了一下,随后挤了进去。
“你还没睡?”谢执爬到床上,“在练习台词吗?”
严肆:“对,今天上台词课,老师说平时可以增加一些朗诵,培养台词的感觉。”
演员的事情谢执似懂非懂,他抱着被子,看着严肆,点了点头。
“现在睡觉了吗?”严肆也看着谢执,把台灯调暗了一些。
谢执:“嗯——没关系,你不会影响我。”
严肆:“睡前故事听吗?”
这个要听。
谢执本来是靠着床头的,听到严肆这个建议,立刻往下滑,脑袋放到枕头上,被子拉到下巴颏,乖乖地看着严肆。
“睡前故事讲什么?”
幼稚点的,安徒生童话?一千零一夜?或者是高级点的,哈利波特与魔法石?
严肆抖了抖书,露出封面,同时给谢执介绍:“袁珂。”
谢执看不清封面,只把严肆看着。
严肆:“中国神话史。”
谢执:“……啊?”
严肆笑起来,单手捏书,另一只手放到谢执肚子上,隔着被子拍拍他。
“学术型著作。”严肆道,“催眠神器。”
谢执:“……那倒也行。”
严肆说完,收敛了笑容,认真地开始读起来。
谢执闭上眼睛,松软的被子盖在身上,一只手不轻不重地拍打自己的肚子,很舒服。
累了一天的大脑在一句一句听不懂的学术论述之中慢慢地放松,紧接着,被扯进一片混沌的漩涡。
没听几行,谢执就真的睡着了。
严肆念得也困顿不堪,侧目看了一眼谢执,刚准备放书睡觉,手臂就被轻轻一拉。
谢执在睡梦之中,抱住了严肆拍他的手臂,轻车熟路地找到手臂下面的五根手指,五指交叉,把他牵着。
严肆看了看谢执,把台灯调到最暗,躺下去,将谢执抱进了怀中。
第91章
金立放假其实也就放榜日那一天, 第二天,照常行课。
谢执一早上就开始看电影,见缝插针地写影评——毕竟除了金立作业外,一天多了三张影评, 还要求高质量, 谢执就算是全身心地投入这件事情,也觉得时间捉襟见肘。
谢执现在也不去食堂吃午餐了, 反正夏天天气暖和, 在教室吃点牛奶面包也差不多。
“谢执。”
开班第五天, 谢执照例中午在班上做课外作业,电影才看半部, 就听见有人喊自己。
谢执回头,潘言亮一口大白牙,和他笑笑, 紧接着,提着一个塑料袋走进来。
潘言轻车熟路走到谢执前桌, 塑料袋放身后,趴在谢执桌上的一摞书上,看他。
“你怎么过来了?”谢执怕潘言趴得不舒服, 主动把自己的笔袋取开,上面一个夏威夷风情的挂饰晃了晃, “广成呢?”
“此猪当然还在食堂吃饭。”潘言嘿嘿一笑,“我自己过来看看你——不知道最近怎么回事儿,我都不能在食堂看见你倩丽的身影了。”
此句话里面要素太多, 谢执写影评思路还没转换出来,无语凝噎,看着潘言。
潘言探出脖子,看一眼谢执笔迹干净的本子,又问:“让我康康你不去吃饭在干嘛呢。”
谢执大方给看:“写影评。”
“写到饭都不吃了?”潘言拿过本子,看了两行“你本来就挺疯狂的,怎么现在更疯狂了呢?”
潘言一目十行,把本子物归原主:“是a班作业多吗?我看杨广成那厮也没有废寝忘食到这个地步啊?”
谢执:“……”
谢执指尖的笔打了一个转,他想了想,最后还是决定和盘托出。
“我说实话,你别怪我。”谢执说。
潘言正准备抠谢执笔袋上的挂饰,闻言,有些不明白地抬起头来。
谢执:“这是为了完成一个入门测试,因为一些……机缘,有一个老师答应,如果我能完成入门测试,就教我写影评。”
潘言:“啊……”
谢执:“我说这些,不是想炫耀,就是觉得如果不告诉你……”
就好像背叛了朋友。
谢执其实隐约知道自己告诉了潘言可能会发生什么——或许兄弟也当不成了,哪怕表面不说,内心会不会想——“你为什么我告诉我一起 ”“你为什么不拉我一把?”
其实如果谢执对人情更老辣就会干脆闭口不谈,因为艺考本来就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大家当然只能先顾上自己。
心里都清楚,有疙瘩也不会点破。
但是谢执总觉得……自己如果真的得不说,就像是……背叛一样。
“你也太老实了吧……”潘言哑然失笑,“我的天哪……这种直球,我怎么接??”
谢执:“啊?”
潘言:“放心放心,我先表态——我听你说完这些,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有点想祝福你。”
潘言:“我,潘言,史上最有才华的年轻导演,靠我的才华就能够闯关艺考,一往无前,知道吧?”
谢执笑起来,点点头。
潘言却收敛了笑容,他想了想,认真给谢执解释:“其实真的不用担心我会嫉妒,你要这么想——这种课就算给我,我也没命上,这个学校百分之八十的人也没命上。”
潘言:“在这个学校的课程表里挣扎求生本来就已经不容易了,还出去补课……”
潘言讲的是实话。
事实上就是,学校课程安排很饱和也很合理,只要把这里的东西学到位,拿个通行证,几乎没什么问题。
事实就是,如果谢执不是为了那个闪闪发光的top,他也可以不要这么辛苦的。
潘言劝完谢执,想了想,又忍不住叮嘱他:“这件事情到我这儿为止了,你别和别人说。”
谢执:“好,但是……”
“因为人与人是不同的。”潘言知道谢执不懂其中道理,给他解释,“你不是搞导演的,不需要过于通晓人心,听我的就行。”
谢执:“……这和导演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吗?”
潘言:“当然!我们搞导演的都是人情世故的高手好吗?——上接制作人搞钱,下接场务修房子,一砖一瓦,一言一行,你导演没点真本事,确实搞不定!”
潘言一边吹嘘自己,一边把话题拉远,但谢执想了想,却又把话题绕回去了。
“但是……广成。”
潘言:“杨广成我跟他说,他知道利害轻重,你放心吧。”
潘言说完,顿了顿,想起什么,转过身,拿过他放在身后的塑料袋。
“聊得我差点忘了。”潘言把塑料袋提过来,放到谢执桌上空位,打开,露出白色的打包盒圆盖子,“牛肉粉丝汤——两倍香菜。”
潘言把筷子扔给谢执,亲手为他掀开盖子。
一大碗清亮的牛肉粉丝汤带着喷香展露出来,上面的牛肉片薄如蝉翼,但看上去很好吃。
“这个是……”
“虽然是夏天,但还是吃点热的吧,别把胃弄坏了。”
谢执拿着一次性筷子,掰开又合上,不知道说什么,最后只能说:“我把钱转给你……”
“去去去。”潘言猛烈摇头,“钱什么钱,快吃。”
谢执:“但是……”
潘言:“学霸帮我们全班整理秘笈的时候大公无私,我这大恩不言谢,一碗牛肉粉丝汤而已,学霸也要和小的争抢吗?”
谢执:“……”
导演系果然都是社交高手。
谢执没话可说,只能化为感谢,低头苦吃起来。
“不错啊小严同学,进步明显啊。”
寸土寸金的三环内,一处商业建筑中的练功房中,戴着鼻环耳环的潮男背靠练功镜,给严肆鼓掌。
“台词最近回去练了的吧?”潮男问。
“那当然,老师吩咐的,能不努力吗?”严肆笑。
潮男墨镜滑下来一点,从他眼角的细纹看,这个人已经不年轻了,他点点头:“是提高得快——最近你行程这么多,还能提升这个水平,超出我预期了。”
严肆擦擦汗,没说话。
潮男想了想,又问:“累不累?”
严肆擦汗的手一顿,笑了:“还好,圈内多少孩子,不也都是这么过来的吗?”
潮男似乎很欣赏严肆这话,最后鼓了鼓掌。
“我欣赏你。”潮男说,“给你奖励,早点下课,你接你媳妇儿去,我接我媳妇儿去。”
严肆的媳妇儿谢执,目前正趴在桌子上,看电影,写影评。
潘言就像个乌鸦嘴,提前预言了谢执胃会不行——最近不知道是压力大了还是吃饭的原因,谢执一直有点胃疼。
前几天还好,只是隐隐作痛,今晚愈演愈烈,第一部电影的时候还是隐隐作痛,到了第二部电影,就变成了一种难以言说的钝痛。
谢执不舒服,趴在桌子上,一只手按着胃,另一只手还在稿纸上面记电影要点。
杨广成下晚自习才发现些谢执趴着,开玩笑问:“谢执,怎么了?累了吗?”
谢执疼得难受,只是看了他一眼,摇摇头。
杨广成在日光灯下仔细看谢执,看到他脸色苍白,脑门上一头汗水。
“卧槽。”杨广成这下有点慌了,“没事儿吧?空调开二十六度,你怎么还一头汗?”
谢执摇摇手,电影按暂停,低声:“没事儿……就是有点胃疼。”
杨广成:“所以我说你那破作息根本不得行!!”
杨广成:“那你吃药没有啊?”
谢执疼得眼睛懵懵的,摇摇头:“没有——以前也没有痛过,可能过一会儿就好了吧。”
杨广成:“……”
谢执怕杨广成担心,勉强自己坐直身体,苍白笑道:“真的没什么,就是给自己一个理由趴教室把电影看完。”
杨广成有点不信,半信半疑之后,最后拿起了谢执水杯。
“我给你接点热水。”杨广成说,“总会舒服些。”
杨广成说完这句,去班级饮水机给谢执接了杯热水过来,谢执道谢,又让杨广成回宿舍。
“真没事儿。”谢执说,“我让严肆来接我,稍微坐一下就回去。”
“哦,严肆接你是吧。”
直到这里,杨广成终于听到了让自己安心的一个关键词。
严肆就是谢执男朋友,他来接的话,应该就没什么问题了。
虽然但是,杨广成还是再三确认了谢执没有问题,这才离开。
谢执喝了口热水,热水下去,确实觉得胃会好一些,谢执揉了揉胃所在的地方,趴在桌上,拿出手机,准备给严肆发信息。
其实胃疼确实不是谢执的阻碍——反正不是手疼,能写影评都不算事儿。
谢执把手机竖起来,靠着自己的笔袋,打字。
严肆在走廊上,刚把手机声音关掉,就看到谢执的信息弹出来。
小执:【今晚影评没写完,我先写完再回家。】
严肆还没回答,迎面撞上杨广成,杨广成看到他,笑起来:“这么快就来了,好男友啊。”
严肆有点茫然,还是笑了笑,和两个人打了个招呼,继续往前走。
深夜的金立仍然灯火通明,几乎每一间教室都有没走的人。
严肆顺着走廊,一路找到编剧a班,到门口,放轻脚步,轻手轻脚地准备给谢执一个惊喜。
严肆走到前门,悄无声息地推开门,门才刚推了一个缝隙,就听到谢执叹了口气。
严肆眉心瞬间皱起。
严肆太熟悉谢执了,刚刚那声叹气里面的声音很虚弱,似乎在忍着什么。
反正不是健康的谢执会发出来的声音。
“你怎么了?”严肆这下也顾不上什么惊喜了,快步推门进入,边走边说。
谢执刚刚一口热水的效果过了,胃正绞得难受,听到这句话,有些错愕地抬头,刚准备坐直,就被一阵疼痛拉得弯腰。
谢执额角都是汗,有些狼狈地抬起眼睛,看了一步走过来的严肆。
然后,谢执瞬间就委屈了。
谁说胃疼不是手疼就不影响写东西的。
谢执觉得不好,不行,要不得。
他要严肆抱抱。
“我胃疼……”谢执疼得泪汪汪,和严肆控诉,“没药,还要写影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