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好像这个小世界本来就自己在转动一样,它有一套自己的行文规则,甚至为了稳定这个小基地能够正常的循环下去而出现了这种“人类一旦超过六十岁就会自动消失”的设定。
——就好像这些人本来就是真实存在的,并不是因为他们的存在而存在。
喻行止浇完水后抬起头跟陆屿眼睛对上,他愣了愣,无声地张嘴出了句:“怎么了?”
陆屿伸了个懒腰说:“没事,昨天晚上没睡好,我回去补个觉,这里没我要做的事情了吧?”
他说这话的声音算不上小,他身后那几个辛勤劳作中的少年怪叫了两声大喊着说道:“不可以偷懒,没有人可以偷懒!”
喻行止点了点头,突然笑了声:“我昨天晚上让你没睡好吗?”
陆屿看了他一眼:“不然还能有谁?”
喻行止慢腾腾地嗯了声:“下次不会这样了。”
陆屿擦着喻行止走出棚里的时候被外面一个石头绊了个趔趄,顶着头上热烈的阳光才觉得刚刚两人的对话好像哪里有些不正常。
他啧了声,在心里无声地骂出了句混账,慢腾腾地地往宿舍楼的方向走去。
陆屿一觉睡到被肚子饿醒,睁开眼睛喻行止正坐在窗前书桌上,用黑炭做的笔不知道在写些什么,他从床上翻起来的时候坐在窗口的喻行止在椅子上转了个身,脑袋搭在椅背上看他:“你真能睡。”陆屿揉着自己的脑袋想问问有没东西吃,他饿了,喻行止突然调侃着补充了句:“睡美人。”
“……”陆屿觉得喻行止屁话真多,就见到对方从桌上拎了个饭盒走过来递到他面前。
陆屿伸手揉了揉自己刚睡醒的脸,接过饭盒打开盖子笑:“你不会又偷了你们棚里的什么东西吧?”他想他们好在不会在这个鬼地方呆多长时间,不然照喻行止这样东摘一个萝卜西偷一个鸡蛋的架势,这个基地能让喻行止给偷得不能维持下去。
喻行止搬了个凳子坐在陆屿面前:“我们晚上天黑了就去地下室,那里一般没什么人在的。”
陆屿点了点头:“林老或者是这里的人有谁跟你提过这个钥匙到底锁了什么东西?”
喻行止摇头:“不太清楚。”隔了会儿他又说道,“下午去监控室看下能不能找个手电筒之类的东西。”
陆屿含糊着应了两声,闷头吃了两口饭后随嘴问了声:“你吃了没?”
喻行止看了他片刻,然后笑:“当然吃了。”
陆屿点头,继续随嘴问:“你刚刚在写什么?”
喻行止舔回道:“画个东西,看能不能把井水直接引到他们棚附近,免得每次打水很麻烦。”
陆屿慢腾腾地嚼了嚼嘴里的白米饭,他现在是真的确认了,喻行止对这个基地确实挺有感情,有什么玩家参加节目录制会去考虑节目大背景中的NPC生活的怎么样吗?甚至会考虑怎么提高这群NPC的生活水平?以陆屿的了解来看,他觉得没有。
它们充其量不过是背景,或者说是某段设计好了的程序。
陆屿把饭盒随手递给了喻行止,他拿出饭盒底层的那个鸡蛋,在床沿敲了下后垂着眼睛开始剥鸡蛋壳,喻行止慢腾腾地把陆屿吃剩的饭盒跟筷子收拾好,在收拾好后走回椅子上的时候还想着晚上他要偷偷弄点什么给陆屿吃,坐到椅子上的时候陆屿还垂着脑袋在那里认认真真地剥着鸡蛋壳,喻行止眯着眼睛看着他那副认真做正事的样子有些想笑,还没笑出来,陆屿剥好鸡蛋挑起眼睛看了他一眼。
喻行止朝他眨了眨眼睛,陆屿凑过来看他,喻行止呼吸缓慢地放轻,在某一刹那他都可笑的觉得自己几乎忘记了应该怎么去呼吸去获得氧气。
陆屿说:“张嘴。”
喻行止有些茫然:“啊?”陆屿把那颗剥好的鸡蛋塞进了他的嘴里,他收回手后拍了拍手,喻行止伸手把那颗鸡蛋拿下来后又抬起手放进嘴里咬了口,他一双黑黢黢的眼睛勾魂似地盯着喻行止:“我以为你是要亲我我才这么配合。”
陆屿还好像十分无奈地答了句:“现在知道了,那下次吧。”
喻行止盯着自己手上这个剥好了壳白皙的鸡蛋:“别下次了,就现在吧。”
陆屿瞥了他一眼,只觉得这个人实在得寸进尺,他没说话,喻行止慢腾腾地吃完了个鸡蛋,随后一副十分乖的模样朝他笑了笑。
他像是一只蹲在那里企图让人类去主动抚摸他的猫科动物,陆屿好笑地瞅了他半晌,喻行止也不动,保持着笑容任他看。
陆屿从床上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我们现在去监控室吧,蝴月好像这段时间一直都呆在那里。”他头也没回地问喻行止,“蝴月你知道吗?”
喻行止视线跟着他走,在陆屿打开门准备走出去的时候想慢腾腾地想着——陆屿不想吻他。
他想这可不行啊,如果陆屿不喜欢他,那实在太糟糕了。
第9章
陆屿到监控室的时候蝴月正盯着监控镜头皱眉,陆屿推门进去随嘴问了句她吃饭了没,喻行止从后面进来一边翻抽屉一边道:“我们来找个手电筒之类的东西。”
蝴月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竟然没搭腔,陆屿翻了两个抽屉后觉得有些不对劲,凑到监控屏幕上看了眼:“看见什么了?”
蝴月扭头看他:“为什么大白天会有感染者站在我们基地大门口?”她好像有些紧张,“是基地安全措施不够还是说这个场景里的怪物会进化?”
她好像十分担心现在这个安全的场所消失。她已经在这个场景里面呆了七天,再有另一个七天就可以,如果那些东西闯进来的话她想她是绝对没有还手之力的,至少平安渡过两周时间也有镜头也有积分点,她的合伙人偷偷告诉过她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大楼会只推这一个节目,她只要能在里面呆着就一定能有关注度。
关注度意味着人气值,意味着更好的生活,所以她还是有些忧心这基地的防护措施不够,能够让外面那群东西闯进来,正想着要不要找林老来商量就听见凑到自己耳边的陆屿发出了个疑惑的音节,蝴月扭头看他。陆屿眼睛盯着监控画面视线都没转地朝喻行止招了招手:“来看看这个。”
喻行止没在抽屉里翻出手电筒,他拿了两个拇指粗的蜡烛放进自己口袋里闻言往陆屿身旁凑过去:“嗯?”这大白天站在门口的感染者跟他们前两次见到的那个有自我意识的感染者似乎是同一个。
陆屿这才回头看他:“是不是同一个?”
喻行止蹙了蹙眉头:“不确定。”他顿了会儿又说,“不过应该不能进来,他们力量也有限。”
蝴月在监控器前睁了睁眼睛:“你们在说什么?”
陆屿没搭腔,自顾自地跟着喻行止聊上了:“如果是同一个,那么跟了我们一路?”
喻行止撤回身子,凝着一张脸沉思,好一会儿他问:“这个监控能不能放大?”
蝴月摆弄了两下后,因为设备老旧,放大了也是一片十分糟糕的马赛克,陆屿从桌子前直起身子:“我们是应该担心他们有组织有智商能够闯进来,还是该担心什么?”
喻行止沉着脸说:“他们闯不进来。”
陆屿看了他一眼,喻行止回望他:“行动不便那群只会看见人就扑根本连门是什么都不知道。而这一个,就算我们这么巧已经见过三个这样的感染者,以他们的力量也推不开基地这个门。”
陆屿还没说话,就听见蝴月小声地问道:“你是说这个看起来有智商的感染者,跟了你们一路吗?”
陆屿慢腾腾地嗯了一声,蝴月没说话了。
陆屿跟喻行止从监控室出来的,喻行止沉默了一会儿说他要去跟林老聊一下,陆屿站在原地嗤他:“你不是说进不来吗?”
喻行止回头看他一眼:“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
喻行止走后陆屿回房间坐了会儿,他也开始想大门真的开了应该怎么办,他自己一个人要躲的话倒也不是什么难事,那些怪物行动迟缓,行动稍微快一些的也算不上那么难对付,他要跑应该也算不上什么难事。
下午他在基地里晃了晃,还跟着去帮人做了会儿木工,看着人打了两三个木凳子,回到房间的时候天已经傍晚,打开门的时候喻行止蹲在房间空地上,房间内食物的清香扑鼻而来,陆屿没忍住嗅了嗅,听见动静的喻行止压了压手示意他赶紧把门给关上,陆屿关上门,看整个房间门窗都关得死死的,一缕香气大概都透不出去,他嘿了声:“你又偷什么东西了?”他啧了啧嘴,想这喻行止还真是个熊孩子,每天都在自己给自己开小灶,他走过去蹲在陆屿旁边,一个勉强能称做铁锅的东西里面正煮着一条鱼,沸腾的气泡在达到临界点后破碎在水面上,咕噜咕噜的声音让人口齿生津,陆屿盯着这锅鱼汤都没忍住舔了舔嘴巴。
喻行止在熬煮了几分钟后在鱼汤上面撒了些葱花,他用勺子勺了一点汤进嘴里试了试口味,随后勺子往陆屿面前一递,陆屿垂着眼睛吹了吹这还冒着热气汤,随后低头抿了口勺内的烫,他感觉自己死了很多天的味觉突然复苏了,身体内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鲜,他抬起头长出了口气,喻行止那盛了汤的碗往他面前一递,凑近他笑眯眯:“怎么样?”
陆屿接过碗认真地点了点头:“可以。”
他二人并肩坐在地上分食了一锅鱼汤,外面的天已经彻底暗了下来,外面偶尔传来的人声也缓慢地消失,一到入夜这里人基本都会回房间去等待第二天的天明。
陆屿摸着肚子懒在地上有些不想动弹,一旦感到舒适他就会犯懒,连一根手指头都懒得动,喻行止在他旁边盘腿静坐了会儿站起身准备收拾他们吃的一片狼藉,陆屿像模像样地伸手拦了拦:“待会儿我来收拾。”他想一人煮一人收拾应该很公平吧。
喻行止没理他这分工,东西拿在手上说道:“差不多再过一个小时我们应该就可以去地下室,早去早回来休息。”
陆屿嗯了声,喻行止在窗口桌子上点了只蜡烛,一圈昏黄的光照亮了这个狭小的房间,陆屿眯着眼睛嗅了嗅感觉整个房间的鱼汤香还没散去,陆屿甚至开始想到从这里出去后他要学着煮东西吃。
他想果然还是自己煮出来的东西比餐厅统一标准的套餐要好吃一些。
要好吃很多。
喻行止挽着袖子回来的时候叩了叩门,小声说:“我们现在走吧。”
陆屿拍拍屁股从地上站了起来:“你有没有问过这个所谓的‘秘密’?”
喻行止在下楼底的时候顿了顿才说:“林老说藏着救大家的东西。”他似乎觉得有些好笑般地笑了声,“他还说这藏着救这个世界的东西。”
陆屿:“难道是什么拯救感染者的配方?”他想那这样的话这个世界的彩蛋也太多了吧,这还只是一个需要剪辑的宣传片,任务牌都简单到只需要活下去就够了,他开始想正式拍摄时候会是什么样,想到自己的合伙人跟他说的拍完整一季节目后得分最高的一组会有奖励。
奖励你一个愿望。
信誓旦旦地说可以满足你一个愿望,陆屿想到这里嗤笑了声,大楼里的高层大概是编剧本写故事写的真把自己当做造物主了——任何愿望?他只觉得可笑。
第10章
两人走到宿舍楼底下还没说上一句话,不远处突然传来一个声音:“行止哥!”他的声音不算大,但是在没什么人的晚上还是清晰到陆屿觉得整栋楼的人都能够听到,他冲那个朝他们跑过来的男孩子比了个安静点的手势。
他小跑着走到他们面前,眼珠在他们身上转来转去,笑呵呵:“你们干什么坏事去?”
喻行止板着一张脸:“长生,这么晚了你怎还在外面瞎晃。”
叫长生的男生瞅了他两眼:“你们才是,为什么这么晚还要去外面瞎晃。”他突然压低声音,“你是不是又想去棚里偷菜,林老把棚锁起来了,没人晚上能进去。”
喻行止拉长着语调还给自己辩解:“我从来没偷菜。”
长生哼哼笑了两声,隔了会儿他又凑近两个人,突然伸手一个钥匙在他手心里:“但是我拿到了钥匙。”
陆屿还在想这基地一窝熊孩子,每天晚上去棚里偷菜,长生说:“轮子最近好像不太舒服,晚上什么都没吃。”
喻行止看了他两眼:“行,你先去……”他话音还没落,楼上突然射来几缕手电筒的光,有人的声音传出来:“是谁入夜了还在外面!”
喻行止拽住了陆屿的手就开始往前跑,陆屿莫名被拖着跑起来,没什么好气:“跑什么?”他身旁跑着个长生,喘着气跟他说:“要是被蔡婶婶抓到了就完了,我们能被她按着训话训着跑步的速度还快了起来。
陆屿把自己的手从喻行止手心中挣脱开了,他伸手揉了揉自己的手腕,慢下了自己的步子,好笑:“至于吗?”
喻行止也慢腾腾地慢下了步子,好会儿他闷头笑了声:“唉跟他们跑习惯了。”
长生还在不远的地方朝他们小声喊道:“快跑呀!”
陆屿在月色下朝喻行止翘了翘眉毛,喻行止点了点头,随后两人齐齐朝长生相反的方向跑了去,身后还传来长生唉唉喊他们的声音。
他们在黑暗中小跑了十来分钟,停下来均了会儿呼吸,喻行止从口袋里掏出蜡烛点着后环顾了会儿周围,压下声音说:“就在这附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