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屿跟在他后面:“你进去过?”
“没有。”喻行止答道,他脚在地上踩了片刻后,蹲**子摘掉了覆盖在那个地室盖子上的杂草,陆屿顿**子借着喻行止拿着的烛光看了下这个明显已经被荒废了很长时间的地室盖子。
喻行止伸手拉盖子,他们俩身后突然传出长生的声音:“你们果然在干……”声音到旁边后疑惑了起来,“这是什么?”
盖子下一篇漆黑,通过喻行止的手中蜡烛微弱的灯光能看见一个仅够一人通过小口延伸着挂着个绳梯,陆屿探手去扯了扯,他不确定这么长时间过去这东西不会腐烂或是被虫咬。
喻行止从旁边捡了个石头朝地室里丢了过去,陆屿侧耳倾听,里面不深,就算是跳下去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长生探着身子往下面看:“哇这是什么东西?”
喻行止说:“长生你要跟我们下去吗?”
陆屿不急不缓地接了句:“不知道下面有什么,万一有鬼呢?”
喻行止转头看他,做出十分夸张的样子:“啊,不会吧?”
陆屿说:“不知道啊,通常这种隐藏的洞里都会有怪物的吧?”他作势起身,“算了,我们把盖子盖上走吧。”
“等等。”长生突然伸手拦住了他们,他抬头看向两人,“鬼是什么东西?”
“……”陆屿沉默了会儿。
“是很可怕的东西。”喻行止接着道。
长生突然探起身子就开始往下爬,边爬边说:“那我倒是要看看那究竟是什么东西!”
他整个身子消失在两人视野中,陆屿沉默地看了看喻行止,他无声张嘴询问道:“你们这的孩子有什么毛病啊?”
喻行止给了个一言难尽的眼神,拿着蜡烛跟着长生进了地室,陆屿最后一个往下走,虽说晚上很少会有外出,但是为防止有个跟长生一样的熊孩子瞎跑莫名掉进坑里,陆屿爬了两节楼梯,探出半个身子把盖子给盖上了,随后踩着喻行止手捧着的蜡烛灯光跟着走了下去,还听见长生在下面跺脚的声音:“你们快一点啊!”
等陆屿跟喻行止都安稳踩在地上后,长生探着头四处张望着,似乎还十分兴奋:“这是什么地方啊,我明天叫轮子他们一起来玩。”
喻行止举着蜡烛在周围走了走,找到一个只供一人爬行通过的洞,他喊了声陆屿:“陆屿。”陆屿凑近,纳闷:“这里面还这么复杂?”喻行止说:“我看了圈,只有这里有一个通道,应该是能通向什么地方。”他把蜡烛咬在嘴里准备率先爬进去,隔了会儿又把蜡烛拿了下来,他喊长生:“长生。”他本来想让长生回去,没想到这人撸了撸袖子挤上前来:“让我打头阵是吧,好!”他气势汹汹地说完就钻进了洞里。
陆屿站了半天,实在想笑:“算了,让他跟着吧,反正也是藏秘密的地下室,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他说完才有些后知后觉地意识道,自己好像也把长生真的当做一个皮孩子对待了。
——一个有血有肉有智慧有亲人有家庭的生命。
喻行止叼着蜡烛爬进了洞里,陆屿皱了皱眉头,在喻行止蜡烛的灯光下也爬了进去。
大概也就爬了三四分钟的时间,他们听见长生的笑声:“你们也太慢了吧!”
喻行止把蜡烛从嘴里拿下来,擦了擦嘴角的口水跟着走了出去,陆屿跟在他后面也慢腾腾地走了到空地上。
这个密室并不算大,一间房间的大小,喻行止把蜡烛放在地上整个空间就已经被灯光覆盖满了,长生在房内抬脚跺了一阵:“跟我们房间有点像。”
喻行止挨着墙缓慢地在屋内走着,陆屿才发现这个格局确实十分像外面他们住的房间,窗户那块地方挖出了个置物的东西,上面甚至还放着一个蜡烛台,他走过去看了看那个落满了灰的蜡烛台:“这应该就是你们基地最初那批人住的地方了。”
长生凑到他身边瞅了瞅他手上的蜡烛台,有些茫然:“啊?”
陆屿看他:“你不知道你自己为什么会在这个基地里面吗?你也不对外面存在一丝一毫好奇吗?你甚至不知道你上面一辈或者再上面一辈出现在这里然后给你们建造了一个可以安身立命的基地?”他有些好奇,“那么你每天都在做什么,每天想的都是什么?”
长生更加茫然:“什、什么?”他似乎对这一连串的疑问有些招架不住,小声说,“我出生就在这里啊,没有人出去过啊,外面很危险,所有出去过的人都消失了!”
陆屿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他才十四五岁大小,没人告诉过他什么,所以他什么都不知道,方寸即是天地。
喻行止那边传来了声音,陆屿闻声走了过去,喻行止用手把一层土扣了下来后面出现一个木箱子,箱子上面挂了把铜锁,喻行止伸手叩了叩这东西,木头发出敦实的响声。
陆屿想——作为一个拯救世界的秘密它未免藏得也太简单了些。喻行止从口袋里拿出钥匙然后递给了陆屿,他示意陆屿开箱,长生在后面小叫了声:“你还不是偷了林老的钥匙吗!”
陆屿接过钥匙把箱子给打开了,长生探过头想看看这个木头箱子里藏着什么宝贝竟然还偷偷放在这个地方,一眼望过去没看清,仔仔细细看了好几秒钟突然哈哈大笑了起来:“什么东西啊这是哪个小孩子的画画吗放在这个地方。”
喻行止也有些诧异,他伸手准备去拿箱子里放着的那一张薄薄的纸,上面像是小孩子无聊时候用水彩画的随笔涂鸦,陆屿沉默地盯着这张画看了许久,直到画被喻行止拿在手里特意凑到烛光最亮的地方仔细端详,他才觉得嘴里有点干涩。
——那是他小时候画的画。
他伸手从喻行止手中拿过了这幅涂鸦,这张纸的右下角用黑色的笔写了个“D”,他用手摩擦了会儿那个字母,真的是他的画,他自己亲手画的。
自从他爸妈莫名消失,他被迫离开自己从小长大的家后跟他小时候有关的一切都没有了。
陆屿抿了抿唇,好像听见自己还十分年轻的妈妈推开房门走到他房内笑呵呵地对他说:“我要把小岛的每一张大作都收藏起来。”
陆屿在烛光下眯了眯眼睛——把这个拿到他面前来是什么意思?
第11章
喻行止皱着眉看了许久这幅画,随后他从陆屿手上拿过了这幅画,他上上下下盯着这画里的东西端详了许久,无奈发现这确实是小孩子的涂鸦,看起来甚至连个正常图形的东西都没有,都是些乱七八糟的线条,他的手指按在纸张右下角字母上,他缓慢地挪开自己的大拇指,那个“D”字大概在漫长的时光中变得有些褪色,好像在用手搓搓就能搓掉。
“D”,喻行止想,岛。他瞥了眼陆屿,把画小心翼翼地叠起来塞进了自己的口袋里,随后十分随意的笑了声:“没想到林老一个钥匙关着这个东西。”
陆屿也啧了声:“把什么小孩子的涂鸦当宝了?”
喻行止长出了口气,然后伸手招了招长生:“长生我们回去睡觉了。”他带着长生往来路走,“今天晚上的事情不可以告诉林老。”
长生哼哼了两声好像对于他这样的话有些不满意,喻行止说:“你如果告诉林老,那我也告诉他你偷他钥匙要去偷菜,前几天的菜都是你偷的!”
长生大叫:“你无耻!明明是你。”
喻行止闷声笑:“你有证据吗?但是我现在就可以把你带到林老房间去说你偷了他的钥匙。”
他们两个的声音渐渐到洞口,陆屿在原地站了会儿,喻行止把摆在地上的蜡烛从地上拿了起来,满屋子的烛光亮光开始往上方的位置移去,喻行止在那入口喊了陆屿一声:“陆屿,走吧。”
陆屿嗯了声,他抬步朝烛光最亮的地方走去,他小时候画过的每一章乱七八糟的涂鸦都被他妈妈藏了起来,他在想他爸跟他妈一起消失的某平静的早上,他妈到底有没有带走那些据他妈说是她替他珍藏起来的人生中宝贵的财富跟记忆。
陆屿笑了声,他觉得有趣,他觉得这个事情真正的开始变得有趣起来了。
三个人慢腾腾地爬过那条狭窄的通道,才在空地上顺了顺自己的肌肉,长生扯着绳梯就准备往上爬:“我们赶紧去棚里给轮子偷点菜吧,这么久他也该饿了,一整天没吃什么东西呢!”
陆屿的耳朵在这个昏暗的地下室动了动。
“等下!”陆屿的声音跟喻行止的声音几乎同一时间响起,长生攀在楼梯上顿了顿,似乎被他们两一齐的厉声给吓到了:“干、干嘛?!”
陆屿给喻行止使了个颜色,他凑近身旁的泥土,耳朵贴在上面蹙着耳朵听着,上面很多“人”,陆屿觉得自己似乎都听见了他们呼哧呼哧喘气的声音,随后他们头顶的盖子被某个蹒跚的脚步声踩了过去。
陆屿跟喻行止的脸色几乎瞬间就变了,喻行止把长生从绳梯上抱了下来,冷着一张脸:“长生。”大概是他的声音太过于严肃,长生都不咋呼了,半晌吞吐一句:“怎、怎么了?”
喻行止说:“你呆这别动。”他命令完把蜡烛递给长生让他拿着,自己从绳梯上爬了上去,他手顶在盖子的方向,过了好一会儿,陆屿揉着自己耳朵从旁边的泥土上撤开,借着长生手中的烛光发现喻行止一双眼睛登时变得血红,他沉默了一会儿:“下来。”
喻行止的手仍旧贴在盖子上,他能感受到周围土地上的震动,甚至感觉自己听到了尖叫声,那声音钻进他的耳朵,让他恨不能瞬间掀开自己面前这个碍事的盖子,陆屿的声音伴随着突突的心跳声再次钻了进来,他平静地喊:“喻行止。”
“你下来。”
喻行止收回了自己一直按在盖子上的手,他沉默地在绳梯上静了会儿,两分钟后他从绳梯上跳了下来,走到陆屿身旁,他背着光,一双漆黑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陆屿。
陆屿沉默地匀了会儿呼吸,捧着蜡烛的长生好像感受到了气氛哪里有些不对,他睁大一双茫然的眼睛却没有说话。
陆屿伸手抱住了喻行止,他觉得对方好像在此刻需要的大概是一个类似安慰的东西,他一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委屈到陆屿觉得这个人可能会当着自己的面在下一秒立刻哭出来。
因为什么而哭呢,陆屿轻拍着喻行止的后背,感受到对方紧绷的身子在他的怀里缓慢地放松了下来,陆屿想——因为这个场景的背景NPC太过于真实而难受吗?
真实到好像这种生离死别都是此刻正在经历的事情。
隔了好一会儿那个捧着蜡烛一直没动的长生走到他们身边蹲了下来,喻行止在陆屿衣服上蹭了蹭后也蹲了下来,他觉得自己有些可笑,这么长时间,自己究竟什么没经历过,他不懂自己为什么在听见陆屿喊他名字的那一瞬间感觉胸口有潮水一阵阵地满了上了,直到覆盖过他的胸膛覆盖他的颈项,差点从他眼睛里溢了出来。
这实在太可笑了,陆屿一定是盛了满满的一桶水把那三个字从名到姓的每一笔每一划浸透了水塞进了他的身体里,那么多个日日夜夜竟是此时此刻觉得最委屈不过了,他蹲着看了长生好一会儿,长生茫然地看他:“怎么了?”
陆屿靠着墙壁站着,他还在认真听着外面的动静:“它们怎么进来的?”
喻行止皱着眉头:“不知道。”
长生仰头在他们周围来回看了半晌:“什么、什么进来了?”
陆屿没搭腔:“那扇门按理说一两个感染者肯定打不开。”
喻行止嗯了声:“除了我们见过的那个奇怪的感染者以外,别的体型瘦弱的其实毫无智商可言,他们根本不知道怎么开门。”
陆屿蹙了蹙眉头:“那个变异的感染者有没有可能能够驱使别的无智力的感染者,大概类似于僵尸王这样的东西?”
喻行止沉默了会儿:“在树林的时候你差点杀了他,也没见到他命令谁来。”
陆屿漫长的嗯了声。
沉默了很长时间后,长生的声音突然在这个密闭的空间里响了起来:“你们在说什么?”隔了会儿他加大了音量,“你们为什么不理我?!为什么不跟我说?!”
陆屿垂眼瞥他:“你们基地大门在晚上被打开,外面一大片活死人进来了,现在正在我们头顶上。”
“……”长生睁大了眼睛,“为、为什么?林老说那扇门是这个世界上最安全的门。”他突然从地上站了起来,想要往前跑,“那我们快点上去通知大家啊,这个时候大家应该还没睡觉,我们去、我们去告诉他们躲、躲起来。”
陆屿沉默地盯着他看,他猛地把视线转向了喻行止,呐呐张嘴:“行止哥。”
喻行止一双眼睛沉默地望着他。
长生突然大叫了起来:“都是你!都是你们!如果不是你不顾阻拦一定要从基地跑出去!都是你!”他红着眼睛看向陆屿,“不是你要进来,我们基地什么事情都没有!我们什么事情都不会有!”
陆屿皱了皱眉头,他有些不悦:“废物,你除了会责怪别人还会什么吗?”
长生大喘了口气,他有一种十分不真实的感觉,他想立刻爬到外面去看看,他觉得这两个人肯定一定是合伙在欺骗他,他觉得不可能,从他出生他就呆在这个地方,这里是这个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一定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他想站起来,但是他觉得自己的腿有些软,他觉得自己头有些疼,整个世界都呈现出一种不真实的感觉,他想大叫想尖叫想要殴打自己面前的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