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只要做你自己,”叶粟坐直身体,笑着说,“继续做他喜欢的那个你,做到最好,他会看见的。”
白艾泽抿了抿唇。
叶粟在小七头上摸了一把,酒红色大狗兴奋地凑上去撒娇。
“艾泽啊,谈恋爱可不是养宠物,”叶粟冲小七吹了声口哨,“你总想着把最好的东西给出去,总想着把他关在安全的地方,怎么晓得人家想不想要呢。世界上从来就没有十全十美的另一半,小尚不是,你也不是。”
白艾泽一愣,双手攥紧被角。
“去吧,”叶粟在小七屁股上拍了一下,“去陪陪你小叔叔,他要是哭了你就给他嚎两声。”
小七得了令,屁颠屁颠地跳上了床,卧倒在白艾泽身边。
白艾泽摸了摸大狗的背,深深吸了一口气,对叶粟说:“哥,有烟吗。”
“烟你妈烟!让我儿子吸二手烟,看老子抽不死你!”叶粟翻了个白眼,从床上捡起手机,没好气地往外走,“机票退了啊,退票费记得转我。”
小七嗷呜了一声,把脑袋往白艾泽怀里顶。
白艾泽慢慢低下头,抱着它的脖子小声说:“谢谢你来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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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冰啊,你陪小尚先去宿舍。”
尚楚直接叫了个黑摩托去了市局,行政估计也没想到今年的实习生来得这么早,局里一点准备也没有,局长外出办公了,副局长去省里开会,加上还没到正式报道的日子,核实了尚楚的身份之后就让他先去宿舍歇着,找了个叫张冰的文员领他。
虽然尚楚也没幻想过被隆重迎接的场面,但这也实在过于冷清随意了点儿,他连新阳市局长什么样都没认全就出来了。
张冰是个挺热情的性格,一路上都在和尚楚搭话:“你和我在一间宿舍,你给分到哪个岗位上啦?是档案室啊还是后勤啊?我就是管档案的,你要是来我这儿我还能带带你......”
宿舍在离市局两条街的一个老式公寓楼里,尚楚打量着街上的环境,随口应道:“应该是刑侦口。”
“哦哦哦刑侦啊——不对啊!”张冰反应过来,立即瞪着眼睛说,“那宿舍分错了吧,我是Omega啊,不能和你一起住的啊!”
“我也是。”尚楚说。
“对啊对啊,”张冰猛点头,“你也不能和我一起住!”
“我的意思是,”尚楚看着他,平静地说,“我也是Omega。”
“什么?!”张冰不可置信地张大嘴,“你也是Omega?”
尚楚点了点头。
张冰眼珠子转了转,恍然大悟道:“你就是首警那个传奇Omega学生?!”
尚楚挑眉:“我成传奇了?”
张冰拉着尚楚的手,恨不能立即挤出两行眼泪:“可不是嘛!你是我们全体Omega崇拜的对象,太给我们争面子啦!我还在论坛上发帖支持你呢!谁说我们Omega不能进警校上一线的,偏见!都是偏见!”
尚楚笑了笑,他已经太久太久没有听过类似的话,像这样的一点点鼓励都能让他激动不已。
“谢谢。”
“哎呀我们领导有事不在,其实大家知道首警有个学生报了我们这里都可激动啦,你们就是天之骄子啊,等正式报到的时候,肯定会好好欢迎你的!”张冰领着尚楚进了B栋楼,拉开铁门声控灯就亮了,“我们住在五楼,502,没有电梯的,你包重吗?我帮你拎一个吧?”
尚楚除了身上的一个背包,还提着一个硕大的手提包,张冰热络地伸手想要接过他的包,尚楚却非常敏感地避开:“没事,不麻烦,我自己来。”
张冰挠了挠头,估计里面装着什么重要的东西:“好呀好呀,那你看着点路哈,三楼灯有点坏了,有时亮有时不亮的,好气人哪!”
尚楚听他说话就想笑,张冰是土生土长的新阳人,说话总要带上个语气词,“呀”、“哪”、“啦”之类的,怪有趣的。
到了502,入目的是个两室一厅的小公寓,房间大概就十平方出头,一张床一个布衣柜就把空间占满了,尚楚对环境挺满意,这儿至少卫生比首都的城中村好上不少。
“先前这间屋子空着,我就把鞋子放进去了,”张冰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没想到你来的这么早,我马上就把我的东西腾出来呀......”
“没事儿,我衣服少。”
尚楚放下背包,环视了一眼他的房间,被褥都是新换上的,床单干干净净,床头还开了一瓶空气清新剂,柠檬味道的。
张冰蹲在衣柜边腾鞋子,见尚楚把身上背着的那个包随便扔在了地上,却把手提包小心地放在床上。
他好奇地张望,想瞧瞧里头装着什么好东西,没想到尚楚先是从里面拿出了一件衬衣,接着取出一只小熊玩偶,穿着一条开裆裤,还蛮可爱的,他把小熊摆在床头,然后从包里拿出第二只、第三只......
张冰看得目瞪口呆,眼见着尚楚变魔术似的从包里掏出了十几二十只小号布偶,又拿出了一个大号的,让大熊躺在枕头上,又拿出一条手帕给它当被子盖上,摸了摸它的头。
张冰傻眼了,看了看尚楚,再看了看一床的玩偶熊,没想到他是个这么富有少女情怀的人,这怎么看怎么不像啊!
他刚想打趣调侃两句,又看见尚楚正出神地看着那只大熊,眼睛里有光似的,嘴边挂着一点笑,张冰一愣,抿了抿唇说:“那个......要不我晚上下班回来收拾吧?”
尚楚迅速眨了眨眼,对张冰笑了笑:“没事儿,你鞋放着就行,我总共就实习俩月,真没多少东西。”
张冰有些疑惑地皱了皱眉,尚楚和他说话的时候虽然也在笑,但他总觉得不太一样,要说到底哪里不同吧倒是也说不上来,就好像......眼里没光了。
一个大活人,对着一个熊娃娃笑得神采奕奕?
不太可能吧?
张冰脑子里自动带入那些个有恋物癖的连环变态杀手,不禁打了个寒噤,估摸着是这阵子局里清档,他加班加多了,精神都有点不正常了,于是抱着几个鞋盒出了门:“那你先休息哈钥匙我还没有配,就一把,你先拿着吧,现在都五点多啦,我加班估计到八点才能回来呢。”
“行,你去吧。”尚楚说。
张冰把鞋盒放在客厅角落,刚换了鞋要出门,就听见尚楚在身后叫他:“冰哥。”
“啊?”他回头,“叫我大冰就好啦,我也才毕业一年多呢,什么事情呀?”
“有个事儿,”尚楚抿了抿唇,片刻后才说,“想找你打听打听。”
“嗯嗯你说。”
“你刚说你是档案室的?”尚楚问。
张冰点头:“是的呀。”
“那你知不知道......”尚楚插在口袋里的手攥成拳,缓缓道,“二十年前,新阳是不是发生过Omega贩卖的案子?”
张冰一愣,仔细回想后皱着眉说:“二十年前好像没有呀,我记得七年前有过一起的,那个人贩子前几天才出的狱呢。”
七年前?
七年前哑巴早就去世了,尚楚也跟着尚利军去了首都,时间出入太大,拐卖哑巴的怎么也不会是这个人。
于是他摇了摇头:“没事,我随便问问。”
张冰说:“二十年前太久啦,我也记得不是很清楚,我等会帮你调出来查查,看看有没有类似的案件吧。”
“行,”尚楚靠在门边说,“辛苦了,等你闲下来了我请你吃饭。”
“那好啊,”张冰拍了拍手,“我叫上我在彩粤村派出所的几个朋友,他们都可崇拜你啦!”
“没问题。”
等张冰走了,尚楚面对着空出来的屋子,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
来新阳不在他的计划之内,更何况哑巴的案子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当年没有人报案,没能够立案侦查,二十年后他再询问这些又有什么意义。
尚楚知道不可能有答案的,他想起当年偷偷看见的那一幕,那个右耳下有一块原型黑色胎记的男人。
后来尚楚问过尚利军那个男人是谁,尚利军含糊其辞说他也不晓得,只是曾经一起喝酒的酒友,离开新阳后就再也没联系了。
尚楚咬了咬嘴唇,重重闭了闭眼。
这么多年他总是忍不住想,如果那一年他不是那么胆怯,如果他鼓起勇气报警,但凡他能够做的多一点点......
但人生从来就没有什么如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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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思绪沉淀了,尚楚才睁开双眼,空气里的浮尘落在他鼻尖,他轻轻吹了口气。
太安静了,安静得让人心慌,他不知道能干什么。
进了小房间,他呆呆地坐在床沿,失神地看着一床的玩偶。
光屁股的是一岁尚楚,包着尿片的是两岁尚楚,穿开裆裤的是三岁尚楚......还有戴小黄帽的尚楚,穿牛仔衣的尚楚,系红领巾的尚楚,披小风衣的尚楚,那么多尚楚小熊团团围着他,和当初在“特别”的休息室里一模一样,好像一点都没有变。
那是什么变了?
尚楚刻意不让自己去想白艾泽,但只要一安静下来,白艾泽的气味就控制不住地在他身体里乱窜,往他心窝里最软的那个位置钻。
他拿起枕头边那件衬衣,是白艾泽的衣服,他偷偷拿来的。
他是个窃贼,走了也走的不干净,偷偷摸摸的,想要把白艾泽的味道也偷走。
尚楚指尖渐渐收紧,鼻头皱了皱,最后把这件衬衣塞进了衣柜最里层。
接着,尚楚“砰”地合上衣柜,眼睫控制不住地开始颤抖,他拉上窗帘,抬手把指尖放到鼻尖下,轻轻地嗅了一下。
烟草味道,很淡,是白艾泽的味道。
尚楚心头猛地一震,背靠着衣柜,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第113章 报复
当晚,尚楚给宋尧打了个电话,听着宋尧在电话那头气急败坏地把他臭骂一通,连声应和道“是是是我错了”,“我他妈不是人”,“嗯嗯我就是个惊天大傻逼”......
宋尧“扑哧”一声,尚楚听他笑了,终于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阿尧,对不住啊,没和你说声就走了。”
“得了吧你,”宋尧说,“你最对不住的可不是我,是白——”
好像生怕这个名字触碰了什么禁忌似的,宋尧的话音戛然而止。
尚楚垂眸,走到窗边往外看,公寓楼背后就是一条特色小吃街,到了夜晚尤其热闹,什么火锅冰淇淋、土耳其烤肉、印度飞饼啊这些噱头足得很,路上摆满了矮桌和塑料板凳,熙熙攘攘的全是人,空酒瓶和烧烤竹签扔了一地,很真实的烟火气。
“你那儿怎么样啊?”宋尧转移话题问,“我长这么大还没去过南边呢,和首都差多不多啊?”
“这边很热闹。”尚楚拉开插销推开窗,外头夹杂着油烟的热气扑面而来,他被呛了个正着,边咳嗽了两声边说,“街上挺乱的,路不怎么宽,人也多,不过好在有人气儿。”
宋尧嗤了一声:“你这话说的,就和咱大首都没人气儿似的。”
尚楚说:“那不一样。”
“得了吧你个叛徒!”宋尧说,“还说什么要回报家乡的父老乡亲,我靠老子听这话差点儿没吐出三里地!”
“滚你妈的蛋!”尚楚笑着骂他一句,“老子就他妈的是品格高尚胸怀大志出淤泥而不染,你这种道德水准低下的压根儿理解不了,无知的很。”
宋尧气得跳脚,又是一通叽里咕噜乱骂怼上来。
两个人闲聊了小半个钟头,大概人都是需要陪伴的,尚楚呼吸着窗外飘进来的烤肉香气,觉得心里疏朗了不少。
“宋尧。”他突然喊了一声。
冷不防被叫了全名,宋尧全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警惕地问:“干嘛?”
“那什么,”尚楚摸了摸鼻尖,“谢谢啊。”
宋尧先是一愣,随即拔高音量嚷嚷道:“你是尚楚吧?是本人吧?没被盗号吧?”
“滚滚滚!”尚楚笑道。
虽然谢谢不谢谢的这种话在朋友间没什么必要,但尚楚心里明白,这段时间下来宋尧也被折腾的够呛,从他身份被揭穿、险些被学校开除、遭受非议和诽谤、尚利军生病急需用钱,再到最后和白艾泽......总之发生了这么多事,宋尧一直都陪在他和白艾泽身边,小心翼翼地平衡他们的关系,尚楚是真心感激。
“阿楚,有件事儿我思前想后,还是得和你说声。”宋尧的声音突然正经起来。
小吃街上有一对情侣在互相喂对方吃花生米,尚楚一手搭着窗框,他们吃一粒,他手指就在窗台上敲一下,心不在焉地回道:“什么?”
“老白他病了,”宋尧叹了口气,轻声说,“他上午到处找你,疯了似的,后来到你家里去,在你家门口不知道等了多久,回去就高烧了。”
尚楚敲打窗框的手指一顿,片刻后低低“嗯”了一声。
“你们......”宋尧小心地斟酌措辞,“以后打算怎么办?”
“就这样吧,”尚楚合上窗户,安上插销,“阿尧,我和他,我们本来就不是一路人。”
“不是!”宋尧有些急了,“为什么啊?老白他对你那么好!”
尚楚随手捞起一只玩偶,逗弄着小熊下巴,笑着说:“就是太好了。”
宋尧沉默片刻,才诚实地说:“阿楚,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首都有最好的医院给你爸爸看病,有全国最一流的警局等你来学习,你我老白三个人也不用分开,我还是想不通你为什么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