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境太暗,童淮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心里求神拜佛,走到一半,敏红还是出现了。
她趴在一面墙后,歪着头,露出半边脸,一眨不眨地盯着童淮,脸上有道可怖的烧伤。
童淮僵硬地和她对视片刻,缓缓道:“我干。”
敏红冲他露出个阴森的笑,还没干什么,就见童淮猛地飞窜起来,咻地冲进了柴房,跟个小炮弹似的,追都追不上。
敏红:“……”
柴房门自动关上,房间深处黑漆漆的,不知道里面有什么。
童淮不敢过去,双腿无力地滑坐到地上,背后冒着层层冷汗。
蹲了会儿,他没再听到声音,小心翼翼地扶着门站起来。
就和脸贴在镂空木窗上的敏红小姐姐来了个面照面。
童淮:“……啊啊啊啊!”
他死死抵住门蹲下来,眼泪都要出来了:“薛庭!!!”
不知道过了多久,童淮砰砰狂跳的心脏平复不少,听到门被轻轻敲了敲。
熟悉的嗓音从外面传来:“开门。”
童淮一点点抬起头,确认门外真是薛庭,坐着开了门,抿着唇不吭声。
薛庭也跟着坐下来,眯眼打量他,发现他眼圈红红的。
给小孩儿吓成什么样了都。
“别怕,”薛庭迟疑一下,伸手轻轻将他搂到怀里,声音沉稳,“都是假的。”
童淮也没避让,吸吸鼻子,委屈得不行:“刚刚我媳妇儿跑来吓我。”
挨得这么近,薛庭能清晰地感觉到怀里的身体在轻微发着抖,沉默片刻,手下用了点力:“不怕,她再来,我给你挡着。”
童淮嗓音哑哑的:“嗯。”
“那么害怕怎么不和其他人说?”薛庭完全不能理解。
“多丢人,”童淮擦擦眼角,“还扫兴。”
薛庭觉得好笑:“吓成这样就不丢人了?”
“只在你面前丢嘛,你又不算人。”
“……”
贫了两句,敬业的敏红又来吓人了。
哒。哒。哒。
漆黑的房间深处传来悠长的脚步声,一声叠着一声,仿佛自地狱而来,敏红身影出现在黑暗中,轻声叫:“阿英……”
薛庭果断将童淮的脑袋往怀里一按,表情平淡地回视这个装神弄鬼的NPC。
童淮吓得吱哇乱叫,拼命往薛庭怀里钻,恨不能把自己塞进他身体里去。
或许是紧张过度,他反而注意到了些不该注意的,譬如薛庭有力的心跳声。
砰——砰——
响在耳边,如他表现出来的那样,一丝不乱。
夏天的衣衫轻薄,他们紧紧抱着,共享着彼此的体温与心跳。
过了许久,童淮忍不住稍稍抬起头,视线里是薛庭线条流畅优越的下颔线和突出明显的喉结。
薛庭的怀抱不像童敬远那样宽阔,却同样的坚实有力。
有一种……语言难以描述的安全感,好像被他抱着,就什么都不怕了。
在这种安全感的笼罩下,童淮感觉好了点,不好意思再缩在薛庭怀里,小声问:“你瞅瞅,我媳妇儿还在吗?”
啧,利用完就想跑。
薛庭非常不爽,扬了扬眉,瞥了眼空荡荡的前方,回答:“还在。”
想到敏红阴恻恻的脸,童淮抖了抖,立刻缩回薛庭怀里,头抵在他颈窝间,闷闷道:“……那你再给我抱会儿。”
温热的吐息在脖子处喷洒,柔软的发丝蹭着下颔。
有些痒,像抱着只瑟瑟发着抖撒娇的小动物。
薛庭眼里闪动着零星的恶劣笑意,下颔不经意蹭了蹭他的头顶,沉静地应了声:“嗯。”
第23章
俩人在柴房里独自待了十来分钟,敬业的敏红来吓了童淮好几回, 童淮基本缩在薛庭怀里, 面子不存在了,也就不在乎了, 干脆就理直气壮地扒着薛庭不放。
不知道过了多久, 俞问才挑着个红灯笼过来, 打开了柴房。
他们解决了个团队任务, 其他人被困在了厢房里, 俞问拿到柴房钥匙,将童淮和薛庭放了出来。
仨人暂时脱离团队, 去做另一个任务,去敏红以前的房间,寻找她最喜欢的东西,放到灵堂里,以交换厢房的钥匙。
虽说直接导致敏红惨死的不是宋英, 但作为抛妻弃子的渣男, 回去的路上,童淮也被敏红关照了一路。
敏红的房间也是乌漆嘛黑, 三人一进门,屋里的红灯笼自动亮起, 给了一点微光。
非但没帮助,反而更瘆人了。
俞问左看看右看看, 阖上门, 贼头贼脑地秀出手腕上的Watch, 调出手电筒:“就这点难度也想难倒我?”
童淮惊了:“不是不允许带照明设备吗?”
“我偷偷带进来的,他们绝对发现不了。”
几乎就在俞问话音刚落的瞬间,屋外的门被敲了敲,响起工作人员毫无感情波动的声音:“这位同学,禁止携带照明设备,请把设备交给我们暂时保管。”
俞问:“……”
俞问垂死挣扎:“是它自个儿亮起来的。”
工作人员:“这位同学,请遵守规则。”
打脸来得如此迅速,俞问悻悻地碰碰鼻子,摘下来递出去。
屋里又阴森下来,他摊了摊手:“没办法,在黑暗里慢慢摸索吧,祈祷别在黑暗里摸到你媳妇儿冰冰凉的小手吧。”
童淮:“……”
叼你大爷,不说话没人拿你当哑巴。
“之前得到提示线索,敏红跟你情投意合,愿意嫁给你,是因为你们有共同的兴趣,你的兴趣是啥?”俞问在桌上摸摸索索,逗着童淮。
童淮扒在薛庭身边,翻了个白眼:“不知道。”
俞问:“问你爹去。”
“爹,我兴趣是啥?”童淮兴致缺缺地随口问。
薛庭淡淡看他一眼,简洁回答:“字画。”
“……”
童淮纳闷:“你被宋英他爹魂穿了?”
“之前去过宋英的书房,里面收藏了很多字画,上面有敏红的落款。”
俞问一听,就去墙上摸索挂着的字画去了,睁着眼努力辨别哪张画与众不同。
童淮还记着俞问那句嘴欠的话,不敢离薛庭太远,小步小步跟着他挪动。俞问扒完半面墙了,转头见他小碎步凑在薛庭身边,满头问号:“淮崽,你干啥呢?”
童淮细声细气:“我跟我爹呢。”
“……”
两人走到最里面那面墙上,中间垂着幅画,在微光里,画上女子的像有些诡异,仿佛在望着这三个不速之客。
童淮直觉这幅画就是他们要找的,戳戳薛庭的腰:“你摘下来看看。”
腰被戳得有点痒,薛庭瞄了他一眼,好脾气地什么也没说,抬手摘下字画。
岂料画幅一摘下,后面露出个洞。
一只睁大的眼睛在洞后,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们。
童淮冷不防和那只眼对上:“……”
薛庭默了默,反应极快,啪地用画遮住那个洞。
俞问听到动静,也摸索过来:“你们找到了?”
“嗯。”薛庭冷静地点点头,把画递给俞问,侧身遮住童淮的视线,“走吧。”
屋里太暗,凑得也不近,俞问没看到童淮吓得雪白的脸,高兴地接过,去解救其他人。
薛庭和童淮跟在后面,顺了顺童淮的背:“还行吗?”
童淮头皮都炸了炸,死死咬着牙没叫出声,勉强把鸡皮疙瘩压下去,呼了口气:“……操。”
缓过来了,他有点纠结地问:“你那么堵上去,不怕她戳你啊?”
薛庭:“……”
薛庭道:“儿子都戳过了,儿媳再戳下也没什么。”
“……”
薛庭看他跟炸了毛的猫似的,有点怜惜,更多的是好笑。
他还没遇到过像童淮这么有意思的人。
明明怕得要死,非要为了别人的气氛和自己的面子硬撑。
等全队集合后,大伙儿又继续找线索解谜。
薛庭原本懒洋洋地跟在后面,不怎么爱说话,不知为何,突然积极了许多,总能在有限的线索里找出最有用信息,拼接成信息链。
团队解谜速度大幅度加快,没再在一个关卡上干耗着等NPC来吓了。
距离本场结束还有十分钟时,大家顺利找到了通关的路,也得到了敏红真正的死因。
原来根本就没有什么怪病。
宋之锦是个衣冠禽兽,趁着儿子宋英外出之际,垂涎敏红的美色,强暴了敏红,并百般威胁。
不久敏红怀孕,宋之锦担心她肚子里是自己的种,更怕事情败露,干脆买通了大夫和神婆,一个往镇民吃水的井里下药,另一个散播谣言。
敏红被屈打成招,无辜惨死,怨气极重,化为厉鬼复仇,在镇民们面前揭露了宋之锦的丑恶面目。
然而镇民压根不关心真相。
嘈杂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响起,嗡嗡的让人心烦意乱,偶有几句清晰的,听得一群学生骂骂咧咧。
“苍蝇不叮无缝蛋,不是你勾引宋老爷,宋老爷怎么可能那样做?”
“你都已经死了,就安安分分的,为什么还要出来害人?”
“事到如今,真相到底怎么样有什么意义?敏红啊,你快走吧,镇上给你搅得一团糟……”
不由分说的指责像利剑直刺而来,周遭的声音越来越大,每个人都在劝她收手、让她离开,每个人都面目可憎。
敏红从不可置信到怒不可遏,终于彻底发狂,尖叫着拖着全镇人给她陪葬。
镇子在一场大火里化为了灰烬。
童淮虽然怕,倒顺利进入角色,气愤地戳戳薛庭:“原来你也是个人渣。”
“……”薛庭把他手指掰回去,“也字用得挺好,渣男儿子。”
剧情虽然俗套,不过大家玩得还挺过瘾,大呼完“感谢薛哥carry我们”,叽叽喳喳讨论着走过通道,回到外面,从工作人员那儿把各自的东西拿回来。
童淮趁着其他人不注意,偷偷扯了扯薛庭的袖子。
薛庭不解地转过头。
他朝薛庭弯眼笑了笑,睫毛上浮着细碎的光,眼睛像块清透的琥珀:“谢谢。”
薛庭一直没有什么参与感,之后突然积极起来,显然是为了能早点通关出来。
“不用谢,”见他笑了,薛庭的嘴角也勾了勾,低头凑到他耳边,“小寿星。”
气息喷洒在耳廓,他的声音压得低低沉沉的,磁性好听。
不知道是因为他靠得太近,还是因为他的声音,童淮呆愣愣的,耳朵麻了麻,白皙的耳垂肉眼可见的一点一点漫上红晕,血色占据雪白。
再红就要蔓延到脖子上了。
薛庭一手插在兜里,愉悦地注视着他的耳垂,轻轻笑出了声。
要不是怕童淮当场翻脸,他甚至还想恶劣地伸手拨一拨。
童淮原地自燃了三秒,感觉自己有点莫名其妙,纳闷地揉揉耳垂,瞪了眼显然是在戏弄他的薛庭,扭一边去,勾住赵苟和俞问的脖子:“走走走,快集合了吧,饿了。”
一提饿了,大家也纷纷觉得饿了,结伴下了楼,在约定的地方等着。
逛商场和去电玩城的也陆陆续续到了,浩浩荡荡的这么多人,都没吃晚饭,略一纠结后,举手表决吃火锅。
人多,也热闹。
赵苟经常跟人出来玩,熟识本市各大火锅店,当即一挥手:“附近那个商场的火锅不错,老字号,味道正,我带你们去。”
俞问率先反应过来,不怀好意地看了眼童淮,边走边挤眉弄眼:“给大伙儿八卦下,那边的那个商场老板,好像是姓……”
童淮想起这茬,小心觑了眼薛庭,把路边买的草莓冰糖葫芦塞俞问嘴里,温和地道:“慢点吃,当心噎死。”
经由俞问那么一嘴,进商场时童淮就小心多了。
这个商场是童敬远名下的。
他初中时经常呼朋唤友,领着一群人来请客吃饭,商场经理认识他,并且还会笑眯眯地配合叫他小少爷,给足面子。
往事想想就不堪回首,要是碰到了,他就完了。
好在一路平安,没真那么倒霉地遇到经理。
不知有意无意的,坐下来时,大家都默契地让出了童淮左右的位置,左边给薛庭,右边是俞问。
这边商场消费不低,其他人也不知道童淮的家境,虽然开着玩笑要他请客,但这么多人,自然不可能真让童淮来,点了个鸳鸯锅,又挨个点了菜后,准备AA制付钱。
童淮忍住想请客的冲动,心里不断默念我很穷。
点完菜了,俞问又点了酒,啤的和白的都有。童淮瞥到跟来的几个女生和乖乖班长吕子然,打开外卖点奶茶:“喝不了酒就喝奶茶,都谁要喝,报一下。”
一个女生笑道:“我们小童可真贴心。”
赵苟哎了声:“哪儿是我们小童啊,是薛哥的小童。”
“啊?”吕子然呆呆的,没跟上他的节奏。
陈源也笑:“没见我们童哥一直黏在薛哥身边吗。”
俞问点完酒了,跟着凑热闹:“父子情深啊父子情深。”
全桌哄笑。
童淮听到身边的人似乎也低低笑了声,额上青筋蹦了蹦,维持着礼貌的微笑:“给大家准备今晚的最后一道涮菜,赵苟陈源俞问,想吃的给我刀,我给你们片进锅里去。”
他笑着说话的样子略微渗人,赵苟缩缩脖子,没骨气地立刻倒戈:“童哥我错了,我举报,都是陈源指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