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淮悄悄端详他。
刚考完试又回来刷题,这人其实不叫学神,叫学疯子吧。
初赛结束,薛庭的时间宽裕了点,在月考来临前,又整理了物理和化学的笔记。
月考被安排在九月三十号,从早上七点四十开始,考一整天,下午五点半结束,考完就放假。
通知一下来,童淮算算日子,隐隐崩溃:“不是吧,我生日要考一整天试?”
童淮跟着妈妈那边过阴历生日,日子每年都会变,今年凑巧是九月三十。
许星洲宣布完时间,教室里就蜂巢似的嗡嗡响起来,一茬茬期待放假和担心考试的。
薛庭原本无聊地转着笔,闻声瞥来目光:“你生日?”
这个年纪的小孩儿都很重视生日。
赵苟转过身,兴致勃勃的:“别泄气啊靓仔,考完出去嗨,叫上大家一起出去玩玩再吃饭呗,考一天都要憋疯了。”
童淮想了想:“那也成。”
他忽然又高兴起来,碰碰薛庭的膝盖:“你还有机会准备礼物。”
“不用准备了,”薛庭微笑,“送你一套五三。”
童淮:“……那还是别客气了。”
陈源也转过头来:“干嘛拒绝啊,你最近不是挺爱学习吗,老狗都吓得开始认真听课了,继续保持。”
为了能打陈梧的脸,童淮最近的学习劲头很足。
赵苟看神经病似的看他奋斗了一个周,心想差不多了。
等到第二个周,他忍不住也开始听课,言之凿凿:“能靠脸吃饭的人都在学习了,我还敢干坐着?”
陈源说着,忍不住朝薛庭竖起拇指:“牛还是薛哥牛,居然能让我们小童这么听话。”
薛庭嘴角轻微勾了下,一脸云淡风轻:“好说。”
薛庭也是最近才发现,要让童淮听话其实很简单。
夸就行了。
完成作业,夸,听了一节课没睡着,夸,写对题,再夸。
只要找对方法,童淮比小孩子还好哄。
认真学习的时间溜得飞快,转眼月考便至。
考试那天也是童淮生日,薛庭这次没先去学校,七点等在楼下,看童淮一脸困顿地下来,送了声“生日快乐”。
凌晨时童淮就收到了许多祝福,还有童敬远和爷爷奶奶的电话。
他坐上自行车,美滋滋地一伸手:“礼物呢?”
“在书店,考完带你去买。”
童淮不想搭理他了。
三中月考是按年级排名安排考场座位,薛庭在最前面,童淮在最后面。
到了学校,临分开前,薛庭手欠地揉了把童淮的头发:“查缺补漏。”顿了顿,眯着眼补充,“好好考,丢了我的脸你就死定了。”
童淮拍开他的手:“把第一坐稳了,你可是校霸他爸爸的同桌,丢我的脸你也死定了。”
薛庭懒懒地挥挥手,径直走进考场。
童淮和俞问次次都在一个考场,这次也没例外。
见童淮进来,俞问热情地朝他招手:“兄弟你来啦。”
童淮谦虚地道:“兄弟我有备而来。”
“你还准备上天啊?”
童淮不确定自己能不能考好,先闷着不说,免得考砸了被俞问取笑。
薛庭的辅助效果显著,至少拿到数学卷时,童淮不会再和题目对脸懵逼了。
就是有的题薛庭好像给他讲过,他有印象,却死活写不出来,心里头直发虚。
早上考完试,童淮又困又倦的,也没去吃饭,趴在桌上睡了个午觉,醒来发现桌上放着俩面包,大概是俞问给他带的。
就是俞问貌似考到失忆了,忘了他不喜欢吃肉松。
下午考完试,全体得到解放。
铃声一响,甭管考得好不好,全都一窝蜂冲出了教室。
班里大部分人记不住童淮跳来跳去的生日,大部分早跟家里说好了,一考完就被接走了,只来得及送声祝福,一起出去吃饭的只有十几个。
大伙儿振臂一呼,冲出校门,挤上公交,去市中心的商场,激情讨论去玩什么。
“玩点刺激的舒缓下压力吧,”田鑫苦着脸举手,“作文好难,我写跑题了,现在心虚,吃不下东西。”
其他人纷纷附议:“我数学有道题没来得及做,是老吕讲过的题型,我会被她挂到国旗杆上风干的。”
公交车上硕果仅存一个位置,众人默契地让给了童淮。
童淮顺手把身边的女生按到座位上,疑惑挑眉:“刺激的?”
“嗐,你未成年,不是那个刺激,”俞问凑到他身边,“玩密室逃脱怎么样?”
大部分人赞同,也有人摇头:“要不你们去玩,我们正好去电玩城玩玩。”
童淮眉心一跳,干巴巴地道:“密室逃脱得预约,这个点没场次了吧。”
“没事,随便玩一家,能释放压力就成。”
“我搜到一家可以玩,看封面还挺恐怖。”
“哇刺激,点一下人数,哪些去?”
童淮听到“恐怖”俩字表情就麻了,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赵苟笑嘻嘻的:“怎么了我淮,天不怕地不怕的你不会怕鬼吧?”
“……谁怕了,”童淮挣扎一瞬,昂首挺胸,“就它!”
薛庭没兴趣参与讨论,刷着手机,敏锐地察觉到童淮的语气不太对,探究地看过去。
小卷毛薄唇紧抿,无意识揪紧了衣角,手指轻微发着抖,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他静默片刻,慢吞吞开口:“我怕。”
童淮大喜:“什么?那就更要去了!”
薛庭轻轻吸了口气:“……”
带不动。
傻逼。
第22章
意料之中的,童敬远没赶回来,转了一和七开头后面带串零的账给童淮,再次祝他生日快乐,表示内疚。
下公交车时童淮才发现的消息。
他更想用这笔钱换童敬远回来陪他吃顿饭,不过也知道童敬远是真的抽不开身。
前几天,童敬远还说能抽空回来,结果临时又有事,本来打算不管不顾直接回来,反倒被童淮给劝住了。
理解归理解,郁闷也是真的郁闷。
童敬远连续两年没赶回来了。
于是童淮发了个非常不高兴的扛刀表情。
-不卷很直:你给我录个双手合十告罪的小视频我就原谅你。
泄愤似的发完消息,童淮收起手机。
薛庭跟在他后面下来,察觉到他的情绪不好,问:“怎么了?”
“我爸给我转了……”童淮急刹车,憋了下,“十七块钱,祝我生日快乐。”
俞问原本溜溜达达走在他旁边,听到这句,脚下一个劈叉,肩膀抖了抖,在童淮投来的恐怖眼神里,拼命憋住笑。
神他妈十七块钱。
童淮心情低落,不过不打算扫兴。
最终举手报名玩密室逃脱的有七个人,其他人分散去电玩城和商场,约定了集合的时间地点,就分散开来。
大伙儿跟着负责预约的俞问走,一路买小吃奶茶,打打闹闹嘻嘻哈哈的。
周围人来人往,明净的玻璃壁上投照出一群穿着蓝白校服的少年,像是一缕缕掠过夏天的风。
俞问预约到的这家店不大,配合气氛,装修得很阴森,墙上挂了排鬼面具,工作人员也穿着不同时代不同风格的服装。
他们预约的剧本写在块木牌子上,字是渗人的红,血迹般晕开些许,立在一旁。
青禾镇大户人家的少爷宋英,娶了个漂亮的外地媳妇儿,叫敏红。
敏红怀孕不久,镇上出现怪病,大夫束手无策,无助的镇民只能去找神婆。神婆向天祷告后,指了指宋府的方向。
于是镇里出现了一个声音,说这场怪病是因为敏红和敏红肚里的孩子,她怀了个灾星,只有让她谢罪,杀了她和孩子,怪病才会消失。
在镇民的逼迫下,宋英的父亲宋之锦没多犹豫,将敏红抓去了柴房,百般折磨。而她寄予期望的丈夫宋英却一直没有去看她,甚至已经在外面重新订了门亲,等敏红死后就能入门。
敏红被屈打成招,含恨而死,尸体被一场火烧了。
镇上的怪病消失了,众人拍手称快,果然没杀错人。
然而过了段时间,宋府内就开始发生怪事。
敏红回来了。
剧本烂俗,贯彻国内的恐怖风格。
童淮却瘆得慌,缩到薛庭身边,抑制着声音里的一丝颤抖:“别怕!我罩着你!”
薛庭:“……嗯。”
工作人员点了下人数,开始宣读注意事项:“禁止携带照明设备,不能对NPC出手,不能破坏道具……”
童淮听到第一句,整个人就不太好了。
但面子不允许他退缩。
反正薛庭也怕,他就跟着薛庭走,俩人一起被吓得瑟瑟发抖,互相丢脸。
说完注意事项,工作人员让大家抽身份。
俞问第一个抽,看了眼牌子:“家丁。”
“我是神婆。”
“……”
大伙儿七嘴八舌对了身份,俞问发觉少了俩:“淮崽,你身份是什么?”
童淮表情木然,嘴唇动了动:“……宋英。”然后他揪紧了薛庭袖子,“你呢?”
薛庭:“你爹。”
见童淮眉毛一拧,抬手就要打人,他拿起身份牌,示意他看。
宋之锦,宋英他爹。
童淮:“……”
吃了个闷亏。
差不多是时候进去了,童淮把俞问推到人群前:“你开路,我殿后。”
说完深吸了口气,躲到人群后面,还不忘拉着薛庭袖子,拍着胸脯:“别怕,我保护你。”
进了门,眼前倏地暗下来,身后的大门嘎吱一声,嘭地关上。
不知何处的音响放着诡异的BGM,大伙浑身一毛,立刻挨紧了自己人。
俞问胆子大,当先开路,还敢开玩笑:“也别挨这么近嘛,万一你身边的不是人呢。”
林谈雅吓了一跳,吕子然赶紧低声安慰:“别怕。”
赵苟也被他的话弄得一个哆嗦,仔细瞅了瞅身边的人,确定是陈源,赶紧搂紧了:“校霸,劳烦您闭个嘴。”
薛庭一把揪回悄么声远离的童淮,面无表情问:“你不是人还是我不是人?”
“你吧。”童淮适应了黑暗,看清是薛庭没错,谦虚回答。
几人摸索着朝前走,穿过一条小道,前面不远处有座大宅子,宅门前似乎立着个人。
童淮头皮一麻,猛一下抱住了薛庭的胳膊:“别怕!”
薛庭:“……”
薛庭拖着这条尾巴,无视他的抗拒,一马当先走上前。
那还真是个人,穿着大红嫁衣,脸色惨白,两腮抹着两坨红,见两人上前,没有瞳仁的眼睛对准了他们。
这大概就是敏红了。
见敏红没有动起来的意思,其他人屏息静气,小心翼翼地绕开她,上前推了推宋府的大门,推不动。
看来得触发机关。
童淮牙齿打颤:“你你你是我媳妇儿吗?”
一声幽幽的叹息忽然响起。
敏红盯着童淮,哀怨开口:“阿英,当初你就是在这府门前,当着所有人的面将我抱进门的,你说,会疼我爱我一辈子……”
童淮大脑空白了几秒,放开薛庭,强装镇定:“她说什么来着?”
“儿子,”薛庭拍拍他的肩,语带同情,“你媳妇儿要你把她抱进门。”
童淮:“……”
剧本里每个人身份不同,根据线索提示,会分配个人任务和团队任务。
显然,这是童淮的个人任务。
俞问抱手看热闹,起哄:“上啊,淮崽!”
童淮硬着头皮上前,借着微弱的光看清敏红惨白的脸,更觉得渗人,干笑:“媳妇儿,你不会这时候吓我的对吧。”
敏红仍旧直勾勾地盯着他。
众目睽睽下,童淮拒绝发怂,一咬牙刚要抱起敏红,薛庭忽然开口:“看起来有点重,你一个人抱不动,一起吧。”
敏红:“……”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敏红杀气腾腾的眼神似乎转向了薛庭。
童淮也愣了愣。
薛庭语气淡淡:“有时限,别浪费时间,走吧。”
“……哦。”
多个人倒没那么可怕了,童淮和他一起抱起敏红,走向宋府。
刚走到大门边,刚才还纹丝不动的门就徐徐自动开了。
俞问领着其他人跟上来,探进宋府四处打量找线索。
童淮还没那么傻,故意慢了几步,落到最后,扯住薛庭小小声:“你不怕啊?”
薛庭没说话。
童淮后知后觉地想起,之前在公交车上,薛庭是看了看他,才说害怕的。
是发现他的脸色不对,所以才那样说的吗?
他心里有点乱,像一池湖水被薛庭不停扔石子儿,涟漪荡个不停。
薛庭总是在某些地方体贴得过分。
不过很快,童淮就没心思想这个了——敏红让宋英一个人去她生前被关押的柴房。
童淮表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啊啊啊,临走前还颇具大将风度地挥了挥手,让大伙儿别害怕。
赵苟早被吓傻好几回了,鼓着掌声嘶力竭:“童哥牛逼!一点不怂,不愧是我童哥!”
薛庭啼笑皆非,望着童淮的背影,生生看出了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悲壮。
柴房离大伙儿待的大堂有点远,四周静悄悄的,只能听到脚步声与不知道从哪来的滴答水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