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骋说:“快赶上我了。”
“不可能。”陶淮南摸摸自己的脸,“谁能有你黑。”
“说得跟你见过似的。”迟骋接过陶晓东手里的东西,说,“洗手吃饭哥。”
迟骋放完东西,拖着陶淮南去洗手洗脸,洗手时候问他:“还哪儿磕坏了?”
陶淮南摇头,洗完脸水还没擦,这一晃头水甩哪都是,迟骋“啧”了声,陶淮南说:“没了。”
迟骋皱着眉问他:“下次还不要我跟?”
陶淮南不说话了,只“嘿嘿”地乐。
陶淮南这次出门之前天天一副心事满满的样,又沉默又忧郁。出去风吹日晒了一阵,回来一下就开朗了,又开始每天乐呵呵的。
陶晓东说他就跟缺太阳晒的花似的,阳光晒晒遭点罪,什么毛病都好了。
陶晓东这两次医援砸了不少钱出去,这次回来之后加班加点地干活。店里人问他:“东哥怎么突然这么勤奋了?”
陶晓东抬手捂了下心口说:“钱花完肉疼了。”
毕竟是抠精,人设不能崩。他手里的客户感叹了句:“你们东哥是真行啊,我二十多万的活儿,让他把最后半小时给我抹了他硬是没干。”
迪也在旁边路过,“嗤”地笑了声:“您还是来得少,来多了您根本都不张嘴了。”
跟前儿有陶晓东这儿的老客户,听了这话都跟着笑,陶晓东自己也笑,还说:“你们都家大业大的,跟我计较这点零头干什么。”
“你都抠出新高度了。”客户说。
黄义达在旁边喝着茶,说:“习惯就好了,刚开始觉得烦,等你看多了还觉得我们晓东抠成这样怪可爱的,多招人稀罕呐,是不是。”
旁边的纹身师“噗嗤”一声乐了:“我们达叔和东哥锁死死的。”
“那肯定的,我俩铁当当的十多年,搁一般两口子过十多年都得开始闹离婚了。”黄义达说。
提起十多年这字眼,陶晓东突然想到了那天晚上他和汤索言聊起的十多年。
十多年能让他把陶淮南从小萝卜头带到这么大,能让他从一无所有到现在有钱有地位。
能让两个少年意气骄傲闪耀的年轻人,到如今都成为在各自领域内成熟果敢的天才医生。
十多年能干的事儿太多了。
陶晓东填完最后一笔,停了机器。椅子往后滑了一段,他垂着眼说:“完事儿了。”
第21章
“东哥,咱真不去吗?”欢戈搬了个小凳子,坐在陶晓东身前,仰头看着他。
陶晓东低头看着稿,说:“不去。”
“会不会不太好?”欢戈眨眨眼,小声问。
陶晓东说:“没事儿。”
“哦哦。”欢戈点头,“好的。”
欢戈凑头过去看了看陶晓东手里的稿,问:“是谁的呀?”
“安东的。”
欢戈称赞道:“好看。”
他还没怎么入门,看不懂图,凡是店里的图他都觉得好看。陶晓东看他一眼,笑了笑说:“好好学。”
“好好学呢。”欢戈听话道。
刚才他们说的是个纹身展,他们这儿下月要办个大型展,规模不小,大动作。主办方是北京来的一位纹身师,来头不小。这是陶晓东地界儿,他来这边办展,于情于理得跟陶晓东打声招呼。招呼确实打过了,挺早就联系过,想弄成合作办展。
陶晓东没应,说最近太忙了,时间抽不开,就不耽误他们事儿了。
这次陶晓东就没打算去,别说他自己没打算,店里任何一位他都没打算让过去。这就是彻底没打算捧场。这也不该,陶晓东一般的面子都给,外地的他都没轻支持,别说这种在自己家门口的。
欢戈来的时间还不长,这次他有点没看懂他东哥是怎么想的。
陶晓东在国内纹身圈绝对不是一个可有可无的角色,这样家门口的展他不去,主办方脸上不好看。对方很快就又联系了过来,上次是一个自称经理的人联系的,这次倒是正主直接来了电话,打的陶晓东号码。
电话过来的时候陶晓东手上有活,没拿手机,直接用耳机接了:“陶晓东,哪位?”
对方笑着叫了声“陶总”。
陶晓东没听出来是谁,道了声“你好”,又问了遍:“哪位?”
电话里还是笑着说:“之前一直没机会联系,我是奉雷。”
“是奉总,”陶晓东很客气地招呼道,“你好。”
对方这个电话的目的不用讲陶晓东也都明白,对方说话的时候他就时不时地回应个“嗯,嗯,你说”,他手上动作都没停,一直在干活。
后来说:“这样,奉总,我这儿还有点事儿,我晚点给你回电话?”
“行,您忙着。”
对方挂了电话之后陶晓东接着干活,头都没抬一下。按理说奉雷也是北京那边名号挺响的纹身师,也很多人称之为“大师”,陶晓东怎么说也该露个脸,给个面子。
然而这次陶晓东说了不去就是没去,到最后也没露面。
很多外地的纹身师这次也过来了,到了陶晓东这儿肯定得见一面,喝喝酒。熟悉的几位私下里聚了两回,酒桌上跟陶晓东打听,问他跟奉雷是不是有什么过节。
陶晓东摇头道:“那没有,我跟他都不认识。”
“那你这次挂脸?人自嘲说你嫌他不够排面儿,没请动你。”
“没毛病。”陶晓东笑得一副臭不要脸的样儿,狂得二五八万的,“他还真请不动我。”
这话说得太狂了,话传出去对陶晓东没什么好处。但陶晓东从最初就没怕得罪那号人,那不是个什么讲究人,陶晓东人际虽然广可也挑。
别人不知道那位奉总的历史,他倒是知道点,一个把别人图库都带走冠了自己名的损货。这样的人陶晓东看不上,一个眼神都不会给。
展会结束,纹身师们陆续都离开了,陶晓东才倒出点空来。最近这段时间虽然没什么大事忙,可应酬太多了,几乎天天都得出去吃饭喝酒。
上次甘肃回来已经快两个月了,这段时间说忙也忙,说闲也挺闲。
然而他跟汤索言自打回来就没再联系过,也没再见过面。他俩谁也没主动联系过谁,虽然也没刻意避着,但也都没想着打个电话什么的。
那天晚上聊的那一次,让两个人心里都有了个大概的默契。
陶淮南倒是时不时问问,在他哥面前提提汤医生。问他哥什么时候还跟汤医生见面,如果吃饭的话可以带着他。
陶晓东有时候被他烦得不行,就喊迟骋把他领走。陶淮南还不甘心,想了想又说:“那我得检查了,我最近眼睛不舒服。”
“别骗人。”迟骋说他,“说话就说话,撒什么谎。”
“你太烦人了。”陶淮南气得站起来捋着墙走了。
按陶晓东打算的,还真没打算短时间内跟汤索言联系,过段时间再说吧。然而也不知道是天意还是怎么的,俩人还是见了。
这天陶晓东刚到店里,学校就来了电话,请他过去一趟。
陶晓东挺担心地问:“怎么了林老师?”
班主任在电话里先安慰了句:“别担心,没什么大事。”然后又接了句:“迟骋又跟人打架了。”
一听这陶晓东心就放下了,这两年好些了,迟骋初中那段时间三天两头打架,他已经太习惯了。而且这些年迟骋练了一身本事,一般打架他都受不了什么伤,武力值挺高,手上也有数,这点陶晓东还挺满意。
陶晓东到学校的时候,迟骋在教导主任办公室站着呢,对方家长还没到。
迟骋叫了声“哥”。
陶晓东“嗯”了声,看他一眼,见他没什么伤放心了。迟骋眼睛有点红,不知道是不是打架气的。
该赔钱赔钱,该道歉道歉,这一套流程陶晓东已经得心应手了。上了高中之后迟骋已经平和多了,在这学校还没留过什么底,学校也是息事宁人的意思,没给处分。
学校让双方家长把学生带回去冷静冷静,明天再来学校。迟骋走了陶淮南也没法上学了,索性一起都接走了。
陶淮南在车上絮絮叨叨地说迟骋,嫌他又打架。
迟骋一贯沉默,也不说为什么,也不解释。陶晓东也不用他解释,陶晓东惯孩子。
上午还挺好,结果下午陶晓东再看见迟骋的时候就吓了一跳,迟骋左眼红得挺厉害的,充血了。
问他疼不疼,只说没事儿,没感觉。
陶晓东皱着眉给他眼睛拍了张照片,没多想就发给了汤索言。
—言哥,小弟打架可能碰了下眼睛,这是不是挺严重的。
这个时间汤索言已经快下班了,没等陶晓东给他打电话,汤索言先打了过来。
陶晓东接电话,叫了声“言哥”。
汤索言问他:“什么东西碰的眼睛?”
问了迟骋说是胳膊肘。
汤索言说:“应该没什么事,充血了,不过你还是领过来我看看。”
“你是不是快下班了?”陶晓东问。
“没事儿,”汤索言说,“你过来吧。”
这会儿陶晓东倒是客气上了,想了想说:“要不你该下班下班,要是没什么事儿的话我就正常挂个急诊看看得了。”
汤索言先是没说话,过了两秒之后笑了下,声音里都染上了那点笑意,说他:“你赶紧的吧,在这瞎客气什么,闲的。”
陶晓东让他说完也笑了,说:“我这不是怕耽误你下班。”
汤索言又笑了声,让他快点过去。
陶淮南看不见,听见迟骋眼睛出问题了吓得不敢说话了。
作为一个小瞎子,他最害怕的就是听见身边谁说眼睛不舒服。眼睛多重要呢。
迟骋看他脸色都难看了,跟他说:“别瞎想,没事儿。”
陶淮南皱着眉:“我说了让你别打架,你也不听啊。”
“嗯。”迟骋应付着出了个声,下次该打还得打。
陶淮南是真担心了,话都少了。见了汤医生都不激动了,只是一直皱着眉,老老实实坐在一边。
汤索言在门诊区等的他们,门诊已经没人了,下班了。
迟骋眼睛就是外力刺激到了,毛细血管破了,结膜出血,不算什么大事。
汤索言跟陶晓东说:“不用吃药,等会儿回去买消炎的眼药水,左氧氟沙星之类的就行。过两天你再拍照我看看。”
陶晓东点头说行。
简单的一个小检查,再交代两句,也就完事儿了。
汤索言已经下班了,衣服都已经换完了。几个人一起下楼,电梯里只有他们四个,一时间有点安静,汤索言突然开口的时候陶晓东还没反应过来。
“生分了这是。”
陶晓东转头过去看他。
“下次你要是再这么瞎客气,你也别叫言哥,你就还叫汤医生吧。是不是陶总?”汤索言说。
陶晓东乐了,手揣在兜里,边一起从电梯里往外走边说:“别寒碜我了。”
汤索言看他一眼,俩人对上视线,陶晓东摸了摸鼻子,问:“那一起吃个饭?你还有事儿吗?”
汤索言挑了挑眉道:“请我吃饭?感谢我晚下班?”
“哎我天……”陶晓东一时间有点不会说了,笑着求饶,“真不是,就想跟你一块儿吃个饭,行不行啊?”
陶淮南跟迟骋在前面走,陶淮南步速还挺快,小声催着迟骋:“快点快点。”
前后隔出挺远一段距离了,陶晓东又笑着问:“行不行啊?”
汤索言点头说行。
陶晓东问他想吃什么,汤索言说都行。陶晓东定了地方,俩人各开各车,开车的时候陶晓东不知道想到什么了,笑着摇了摇头。
第22章
点菜的时候服务生问了句有没有忌口。
陶晓东立刻接道:“不吃姜。”
服务生恭敬道:“好的,还有吗?”
陶晓东看向汤索言,笑问:“还有吗?”
汤索言竟然不笑,认认真真说了句“没有了”。
陶晓东喝了口水,汤索言也喝水,俩人眼神一碰,情不自禁地一笑。
服务生走了之后陶淮南一脸迷茫:“谁不吃姜?”
“我。”汤索言主动说。
之前明明出去每天都一起吃饭的,那时候也没听他说过。而且好像不吃姜不吃葱花什么的这些偏好上的小忌口,听起来也就小孩子说得出口。汤索言一成熟稳重的性格,从他嘴里说出来就有种违和的反差感。
“啊……”陶淮南有点意外,想笑又没好意思。
“我就随口一说。”汤索言道,“你哥非得提。”
“那你看了,上回没记得这次还能再给忘了?”陶晓东问汤索言,“最近忙不忙?”
汤索言说还好。
俩小的不怎么说话,迟骋本来就不爱说,陶淮南吃饭的时候话也不多。就闷头一个夹菜,另一个吃。陶淮南吃了口甜椒,皱眉用胳膊撞了撞迟骋。过会儿吃了条青菜,又撞了一下。
那俩大人一直说话,这会儿汤索言突然叫了声“小南”。
陶淮南应着:“哎。”
“不爱吃?”
陶淮南立刻就笑:“没有。”
“欺负他小哥。”陶晓东戳穿他,“挑老实的捏。”
“维生素A。”汤索言问,“还用我再给你讲讲?”
“不用,记得呢。”陶淮南一脸乖样,“我好好吃,你们聊你们的。”
汤索言跟迟骋说:“给他夹青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