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做了。”唐宁还是笑,半闭着眼:“我不愿意做的事,总有人会跟你做。”
他靠在那儿带着点笑地看过来,眼尾一片都红红的,显得动人又可怜:“人为什么非得做这事啊?为什么要做……”
唐宁吸了吸鼻子,鼻音更重了点:“真快乐吗?像动物一样……像狗一样。”
他是真的喝多了,才会站在前男友的门口讨论这个。
“你应该清楚这么说话不合适。”汤索言看着他,表情是冷淡的。
“它让我太痛苦了……”唐宁再次闭上眼,摸了摸自己心脏的位置,“太痛苦了。”
“我厌恶它,害怕它,我也怕你。做的时候我连看见你都觉得恶心……”
陶晓东在里面听到的时候拧了下眉。
“做的时候我恶心,不做的时候又在担心下一次,我钻牛角尖,我怎么都不舒坦。”唐宁眨了眨眼,再次闭上的时候眼泪就滑下来了,“要是没有这事多好啊……”
汤索言低着头在手机上点着,他不抬头唐宁反而可以更放松地看着他。看着这个从二十出头就在一起的人,他们一起经历过太多了。这个人多优秀多好没人比他更清楚,所以唐宁恨自己。
“每次你一碰我……你亲我……我都恶心。”唐宁用手背抹了抹脸,声音很低地喃喃道,“要是只有拥抱……就太好了。”
“——唐医生。”
陶晓东的声音突然传过来,阻止了他继续说下去。陶晓东走了过来,面无表情地绕过汤索言走到前面来,挡着他。
唐宁睁眼看他,安安静静的,眼睛尽管红,可也很平静。
“你喝多了不清醒,按理说我不应该这时候跟你说硬话,可能你酒醒了自己都觉得不合适。”
陶晓东给他拿了瓶水,拧开了递过去。
“但你说这些实在过了点,我听不下去。”陶晓东看着他喝了口水,继续说,“你们之间的事我从来不问,我尊重你们有过去,我也尊重你。你要是没当着我面说,我听不见那算了,但你这么说他让我听见了,你就是不尊重我了。”
唐宁一口一口慢慢喝着水,也一直看着陶晓东。
“说话别伤人,这么说话你自己不刺得慌?”陶晓东手向后伸攥了下汤索言的手,然后放开继续道,“你一声一声‘恶心’的,听得我受不了,别这么说话。我喜欢、我巴不得,你不喜欢不代表这事儿脏。”
唐宁还是安安静静的,又笑了,几秒之后慢慢抬起手,指了下他身后的汤索言,慢慢道:“你护着的这位,以前是我的。”
陶晓东也笑了下,回头看了一眼,汤索言也在看他,俩人对上视线,陶晓东回过头说:“不管以前是谁的,现在都是我的。”
唐宁又喝了口水,顺着嘴角流下一滴,唐宁抬起手擦了。
“你在前头,我在后头,我处处比不上你,我跟你们都不是一个层面的人。”陶晓东坦诚说道,“我连追都追得虚,说句话我都得琢磨半天合不合适,因为你太强了,你在前头比着,我比不了。”
唐宁这次笑得就带了自嘲的意思,后脑抵着墙晃了晃,发出了一声轻轻的“嗤”。
“我不知道现在你来说这些,是后悔了还是单纯就想刺他一下,但是哪个都不行。但凡我摁手里的,只要我不松手,这辈子你都拿不走。你也别想从我手里再刺他。”
陶晓东跟他最后说了句:“言哥跟你不好说重话,你们都是体面人,都有素质,我没有。我这人护短出了名的,你再当着我面这么说话,我话要往难听了说怕你受不住。”
唐宁听完了,他每一句都认认真真听完了。听完之后沉默了会儿,说:“我没想抢,我抢不走了。”
他看着陶晓东,竖起拇指冲他晃,喝了酒动作都迟缓:“你没比不上我,你比我强多了。我连后悔都下不了决心,我不敢当面求,我怕没脸……也怕他真回来。你看我多拧巴,你可能这辈子都没这么拧过。”
陶晓东点头说:“真没有过,我也没这条件,凡事得我自己挣,想要得拼命拿,没那么多好事儿摆着等我。”
唐宁又抬起手笑着抹了下脸,说:“今天不是故意来的,喝糊涂了,顺口报了个地址。下车了想起来,也就借着酒劲来看看。我就是想……看看他,也看看你。你真的好,我比不了。”
借着酒精,放下那点高贵的自尊,看看一对新欢恋人。
陶晓东说:“我送你。”
唐宁喝了瓶里最后一口水,说:“晓东,我送你个礼物。”
陶晓东看着他,等他说话。
唐宁的视线越过他,看着他身后的汤索言。他刚刚一直在看陶晓东。
唐宁笑着“哎”了一声,叫他。
汤索言看向他,唐宁开口直接道:“你不是我第一个恋人。”
他们是彼此的初恋,一恋十三年。所有人都这么觉得。
唐宁把喝光的空瓶拧紧,放在手里握着,扬声对汤索言说:“我从来……从来……从来都不喜欢你。或许喜欢过吧,可我就是个拧巴的人,我自己给自己找罪受。我当初跟你在一起就是为了逃,甚至我第一次做爱……都不是跟你。我那么怕做这事,因为每一次做,我都知道你是你,他是他。”
汤索言电话响了,是他刚刚叫的代驾到了。汤索言没去看手机,听着唐宁说完。
“我第一次做爱在十八岁冬天,在储物间,它不该发生。我确实对性交有阴影,因为它不应该、不可以发生。”唐宁轻笑一声道,“这并不是因为你,所以你说你的十三年……得有多不值。”
陶晓东回头看汤索言,汤索言视线落在唐宁身上,手机响铃已经断了,汤索言一直没去看。
唐宁说完话,站直了,他眼角被他之前用手背抹得比刚刚更红了。他整理了下外套,抚了抚袖口。
电梯门开,有人从里面走出来,看着这三人,问:“是这儿叫代驾吗?”
走前陶晓东跟代驾说,让他一起上楼看着唐宁进门,关门之后拍照发来,加一百。
汤索言已经进去了,唐宁没回头,抬起胳膊朝陶晓东晃了晃。
烤箱时间到了,汤索言把烤鸡拿出来翻了个面,又刷了层酱和蜂蜜放回去重新设置时间。汤索言又拿了牛排锅出来,准备煎。他什么都没表现出来,一直很平静。
陶晓东在餐桌旁边安静坐着,看着汤索言沉默着做这些。
唐宁送的这个礼物太绝了。
无论汤索言现在是否有了新欢,不管他是不是已经迈进下一个阶段了,可前面十三年那是他实打实投入感情的又年轻又好的那么多个年头。唐宁是他一见钟情喜欢上的小学弟,这么多年,汤索言对得起当初那场初见的钟情了。
陶晓东之所以尊重它,是因为它的存在很美好。最年轻的时间和最优秀的爱人。
唐宁今天全毁了。他把汤索言的这么多年毁得一文不值。
他把一个骄傲的人曾经付出的感情和现在的尊严踩在地上碾成粉碾成渣。
陶晓东在汤索言拄着台面等牛排熟的时候,走过去搂了他。胳膊环过肩膀拍他后背,第一次他来这儿唐宁也来了的那次,他也是这么搂的。
汤索言也抬手搂了他一下,轻声问:“怎么了?”
“没怎么,就想抱你。”陶晓东说。
汤索言右手抱着他,左手还能分神给牛排翻个面。
陶晓东抱起来不撒手,另一面也煎好了也不松开,汤索言说:“煎好了。”
陶晓东耍赖劲儿上来,就不动,汤索言无奈地笑了下,抬手把火关了。
俩人就这么抱着,后来汤索言放下夹子,两只手抱着人,把脸埋在陶晓东肩膀上。陶晓东用脸贴着他的头,亲了亲他头发。
抱到烤鸡熟了,汤煮好了,牛排凉了。
放开的时候汤索言叫了声“晓东”。
“哎。”陶晓东应着。
汤索言说:“抱歉让你听见这些。”
陶晓东去抽屉里拿碗盛汤,抬头看着他:“我都快心疼死了,你可好好说话吧。”
汤索言淡淡笑了下,摸摸他耳朵说:“不用心疼。”
牛排又重新热了一次,有点煎老了,汤索言剪好,放在陶晓东面前。
代驾把照片发了过来,还打了个电话,说那位先生已经回家了。是陶晓东拿汤索言接的,之后加了他微信转了一百。
汤索言一直戴着手套在慢条斯理地撕着烤鸡。他撕着陶晓东就直接从他撕好的里面捡着吃,笑着说:“也太香了。”
“喜欢经常给你做。”汤索言说。
陶晓东点头说行,过会儿又叫“言哥”。
汤索言看他,问他怎么了。
陶晓东说:“明天还给我买束花吧,上次那束我可喜欢了。”
第54章
上次那束花到底被楼下那群牲口给糟践了, 陶晓东晚上下去都让他们给踩坏了, 折腾稀烂。那束花陶晓东心疼坏了。
汤索言笑了下说:“天天给你买。”
“那不行,太浪费了。”陶晓东一边啃着鸡一边说, “钱不能这么花, 一个月一束最多了。”
就是故意这么说, 显得自己跟个抠精似的,引着汤索言笑。
汤索言也确实笑了, 看着陶晓东吃东西, 陶晓东抬眼跟他对视,站起来绕过桌子去坐了另一边, 挨着汤索言, 跟他挤一边坐。
右手把自己盘子端过来, 左手不吃力,于是说:“言哥帮我拿过来。”
汤索言也弄不明白他要干什么,帮他把其他的都端过来,陶晓东的腿挨上汤索言, 笑笑:“离近点我得劲儿。”
他撕了条鸡胸上的肉, 往旁边一递, 汤索言就着他的手咬了。
他们都没提唐宁。
晚上睡前汤索言没看书,洗漱过就直接躺下了,陶晓东留了门口夜灯,搂着汤索言。汤索言脸贴着他胸口,陶晓东像搂陶淮南一样搂着他。圈在怀里摸摸头发摸摸后背,安慰和保护的姿态。
汤索言的呼吸透过睡衣传到他的皮肤上, 灼热,烫心。
陶晓东拿了汤索言的手机,轻声问:“密码?”
汤索言没抬头,也没问他干什么,只闷在他身上回了句:“跟门一样。”
陶晓东解了锁,在联系人里找到唐宁的号码加了黑名单。微信上也找到唐宁,删除了。
他一直是用的右手摆弄手机,左手保持着在底下环着汤索言的姿势没动,一直轻轻地贴在他后背上。
删完回身拿了自己的手机,给唐宁发了条消息:以后有事就找我吧。
其实按陶晓东的理解,唐宁以后不会再找汤索言了,他这人太狠,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如果是平时的陶晓东干不出来这么幼稚的事儿,但今天他不干不行。
他希望从此唐宁这两个字从汤索言眼前消失,哪怕翻联系人找电话的时候也别看到这名字,打开微信也别无意间看到他的朋友圈。
他很少有这么执着地针对什么事儿,今天确实较了真。
人跟人生来不同,很多事难说个对错,少有单纯的爱恨。可对对错错的,不妨碍他护短,也不妨碍他现在搂着汤索言,心疼得想日天。
早上闹钟响的时候,两人都醒了。这一宿睡得都不踏实,陶晓东没睡多久,汤索言也是。闹铃一响陶晓东关了,汤索言又翻了个身过来脸埋他身上。
陶晓东笑着勾勾他头发,说:“言哥,起来上班儿。”
“不想起。”汤索言扣在那儿说,“我没睡好。”
“今晚早点睡,起来吧。”陶晓东往后撤了一点,不让他贴。这么贴着汤索言根本不起,几天下来他也有点经验了。
陶晓东把人送到医院,汤索言下车之前陶晓东说:“别忘了给我买束花。”
“没忘,”汤索言开门下车,回头跟他说,“记着呢。”
陶晓东笑了下,朝他摆手,说拜拜。
汤索言一下了车,陶晓东脸上的笑就缓缓收了,面无表情地一路开到店里。店里欢戈看见他来,乐呵呵地说:“东哥你火啦。”
陶晓东应付着说了个“是吗”。
“嗯呐。”欢戈又看了一期节目,提到陶晓东的时候弹幕都在吹他,当然也有嘲的。欢戈在弹幕里畅游,一条一条发,一个多小时的节目他一停一停地发弹幕能看到三个小时。不过也不是一直吹,也跟着点评点评节目。
“现在你跟达叔是cp了,你俩锁死了已经。”欢戈边说边仰着头夸张地笑,“哈哈哈你俩一起创业一起奋斗不离不弃。”
黄义达去录节目还没回来,也不怪人拿他俩开玩笑,直男老爷们开起玩笑没下限,节目里谁拿他俩开玩笑大黄都笑呵呵地自己再给加点料。玩笑归玩笑,也都知道大黄有老婆有孩子,没人当真,就闹着玩儿。
陶晓东整理自己那一架子工具整理了俩小时,他本来今天有个客户,约的上午十点过来,拖了会儿时间,十一点多过来的。
来了之后要改图,说之前定好的那套图不想要了,想换一款。
说了半天要什么样的也没说明白,就说要恐怖的,带点血腥,一看心都哆嗦那种。
陶晓东问:“生首?”
“我不知道什么是生首。”客户掏出手机,翻了半天,给他看,“就这种,来得了么?”
陶晓东说可以,又问他:“你确定?这个图种太凶,看久了不舒服,也不好外露,下个月你可能就后悔了。”
“你就说你做不做得来吧,你要做不来我换别的。”客户大概三十多岁,微胖寸头,说话嗓门有点大。陶晓东今天情绪不高,听大嗓门有点心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