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醉意,顾远琛的苦茶信息素不经意间触到了季幕的鼻尖,像一个极其轻柔的吻。季幕被这无端出现的信息素招惹,心生悸动,全然将自己的冷静丢得干净。
他悄然凑过身去,壮着胆子无视了顾远琛之前的警告,他轻轻地偷亲了顾远琛的脸颊,像蜻蜓点水般一触即离,好像怕吵醒了顾远琛一样。
明明之前才在看电影的时候亲过,但眼下,仅这一个动作,又让他的心卡到了嗓子眼,如击鼓声般响亮。
“咚——咚——咚——”
季幕居然害怕自己的心跳声会吵醒顾远琛,囫囵地咽下一口空气,想要把这声音蛮横地盖下去。
好在顾远琛还是没醒。
季幕的喉结动了动,心中的欲望融化在苦茶信息素中。他本着机会难得的心情,凑上前,闭着眼睛,亲了顾远琛的嘴角、嘴唇,一次又一次,反复在心里念起“机会难得”四个字。
他如此贪心又青涩,连藏在玫瑰下的栀子花都快要绽放。
“哥哥,我喜欢你。”季幕睁开眼,眼帘是一汪雨幕,他低着声音说,“如果你也能有一点点喜欢我就好了。”
一点点就好了,只喜欢我。
…………
可待他一抬头,却发现懒人沙发上的陆泽霖正目瞪口呆地看着他。这“惊人”的告白,也被他听得清清楚楚。
季幕迅速离开了顾远琛,跌坐在地板上,他被陆泽霖吓得差点不会动了。
好一会儿,沉默无声蔓延,季幕烫着脸,磕磕巴巴地说:“我、我在给学长盖、盖毯子……怕他冻着……”
陆泽霖张了张嘴,感觉这种时候说什么都不适合。他瞄了一眼睡得很沉的顾远琛,觉得自己装傻最好,决不能掺和这件事儿。
半晌,他那张过于俊朗的脸露出一个礼貌且不失尴尬的笑容:“我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没听到,你继续。”说完,他倒头就睡,顺便用毯子把脑袋盖住了。
可季幕哪还敢继续,他抱着自己的毯子惊慌失措地起身,头也不回地去了陆泽安睡着的主卧。
关上房门的一刹那,季幕捂住了自己的脸:“天啊……”
也就在这时,客厅的顾远琛微微睁开了眼。
他无声地坐起身,耳根却发烫。夜色里,他的眼神像从冬日跌进了夏日,换了一片天地。
他嗅到了一丝从前自己并不觉得好闻的玫瑰香,轻而易举地绕在了他的发梢。
今夜注定无眠。
第二天一大早,彻夜未眠的季幕用一次性用品洗漱后,学着陆泽安昨天教他的步骤,下载了外卖APP,给大家提前订了早餐。
季幕向来是个节俭的人,但一碰到顾远琛,他就什么都是大方的。
等大家陆陆续续地起床后,外卖的早餐已经到了。
季幕摆了一桌,一份一份开盖。
徐风搓手,抓起一根油条就往嘴里塞,含糊着:“啊呀,让你破费了,小幕。”
“哇!生煎包!”陆泽安一刷完牙就开始猛吃,结果咬了两口又吐掉了,“这店家也太黑心了,里面都没熟!”
季幕把手边的粥推给他,抱歉道:“大年初一就这一家店还开着,其余都关了。我把他们家所有的都点了,你挑着吃吧。”
陆泽安愁眉苦脸地喝了一口粥,发现粥也不好喝。
鉴于早餐真的不好吃,肖承只喝了两口豆浆,陆泽霖压根就没吃。
季幕没想到会这样,讪讪地捧着一杯豆浆,食不知味地喝着。顾远琛从洗手间出来,看到大家都坐着不吃早点:“怎么了?”
“我早餐没点好,不太好吃。”季幕是好心办了坏事,把他们一大早的胃口都破坏了。他有些窘迫,想把吃的都收拾了,起身的时候却因为昨晚没睡好,有些轻晃。他揉了下眼睛,再睁眼的时候,就见顾远琛已经坐了下来,伸手拿过一份粥。
“学长,这些不好吃!”季幕忙阻止。
“我不挑食。”此话一出,所有人都一头雾水。
徐风刚要张口拆台,就被眼疾手快的陆泽安捂住了嘴。肖承默默地抓起一根油条,往嘴里塞了一口,又默默地放下。陆泽霖看着大口吃早餐的顾远琛,一脸复杂地想到了昨晚的事情,恨不得重金求一个抹掉这份记忆的脑子。
顾远琛几口咬掉了手里的一个菜包,莫名其妙地说:“都看着我干什么?你们不饿?”
众人摇头。
再饿也不能吃这个,太难吃了。
顾远琛不管他们,自顾自喝了一份粥,吃了两个包子,再不好吃也都咽下去了。季幕心下一暖,捧着的豆浆也不知不觉见了底。
徐风单身二十多年,不懂这些小情趣小心思,只得纳闷:这两个人味觉是有障碍吗?
而与此同时,H国,季家。
与国内温馨的场面不同,季家的别墅阴冷,即使开着暖气,也不足以融化人心中郁结的寒气。墙上的时钟“滴答”地响,但没人仔细去看它走动的时间。
佣人只知道,从昨晚到现在,已经很久了。
在别墅客厅中,袁立玫孤身坐在沙发上,苍白的脸上没有一点血气。一改往日的傲气,如今的袁立玫落魄得像是老了十岁。她身后的佣人上前,小心询问:“夫人,菜要再热一遍吗?”
“都倒了吧。”
袁立玫似是一朵干枯的玫瑰,有气无力地抿紧了唇。空气中蔓延着阴森的气息,很快,就有另一个佣人从楼上跌跌撞撞地跑下来:“夫人!少爷他、他……”
袁立玫惊慌地起身,冲上了楼。
恰好那扇平时锁着的门是开的,站在门口的守门人对着她恭敬地弯了弯腰。
“让我进去!”
“抱歉,夫人。季总吩咐过,您暂时不能单独见少爷。”
话罢,房内的嘶吼声刺穿了袁立玫的心,她在门口徘徊,不断地想要冲进去。她苦苦哀求守门的人,对方没办法,只好用手机联系了一夜未归的季锋。
接电话的是季锋身边的张秘书,他的声音慵懒,显然一夜好梦。他轻飘飘地望了一眼身边睡沉了的季锋,得意起来,哑着嗓音道:“开免提。”
守门人照办了。
张秘书绵绵地笑道:“十分钟,就当是我送季夫人的一个新年礼物。新年快乐~”
再也没有比这更深刻的屈辱了。
袁立玫忍下泪水,终于踏入了这个房间。而跌入眼帘的,是一幕她不管看多少次都接受不了的情景。
偌大的床上,枯瘦苍白的季沐被四根铁链牢牢地禁锢在床上。他的手腕上,有无数条割腕自杀的痕迹。为了避免他自杀,季锋让人将他的四肢都固定起来。他的吃喝拉撒,都由人照顾。
区区一年时间,被剥夺了尊严的季沐活成了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季沐痛苦地呜咽,脖颈处绑着绷带,他使劲撞着自己的脑袋,狼狈不堪。几个护士已经将他按住,熟门熟路地拿出消毒袋中的容器。
袁立玫见此,疯了一般地冲上去推开了她们:“你们要干什么?!”
其中一名护士冷漠地回答:“夫人,我们要完成自己的工作,请您让开。”
季沐惶恐地盯着袁立玫,泪声俱下:“母亲救救我,救我!!母亲救救我!!我错了,我知道错了……母亲……母亲你为什么不救我?”
这声音,竟和季幕的十分相似,只是此刻,季沐的嗓音里带着太多无助和恐惧。
“小沐!”袁立玫面目失色地挡在了季沐的床前,不允许她们再靠近一步。哪怕只有十分钟,她也想守着季沐,不让他受到伤害。
护士们冷眼相望,并没有挪动步子。
直到门外的守门人沉声道:“今日是新年,季总特地允许少爷回家小住,你们的这些工作,推迟几日也无妨。”
几个护士这才听话地离开了这间卧室。
守门人望了一眼战栗的母子二人,面无表情地替他们合上了门。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存稿要修一下,接下来暂且是更二休一的更新节奏,谢谢大家。
第40章
屋内,季沐的呼吸声急促,他甚至产生了幻觉,仿佛身侧都是悬崖,他稍稍一动就会摔得粉身碎骨。死亡将他捆绑,却迟迟不带他去往地狱。
他的眼泪浸湿了枕头,虚弱地出声:“为什么?为什么不让我死?父亲不让我死,是为了提取我残存的信息素,为那个贱东西铺路。可您为什么……为什么?”
——宁可看着我痛苦,也不让我解脱?
袁立玫抿紧了苍白的唇,一声不吭。
季沐见此,转而哀求——
“母亲,我知道错了,我当初不该那么做的。救救我……您救救我好不好?”他哭着求她,“我以后一定会听话的,你们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袁立玫抖着手抹掉季沐的眼泪,她小声:“再忍一忍,好吗?”
季沐听到这里,绝望地闭上了眼。
他和袁立玫很久没见过面了,好不容易见到,却又是这样摧残人心的回答。
“小沐,我们再等一等。他不会成功的,顾远琛根本不会因为你的信息素而喜欢他。”这场婚约注定是个失败的结局,袁立玫咬牙,“只要失败了,他就必须回到季家。”
——接受他应得的惩罚。
季沐喑哑着喉咙,仿佛听了一个笑话,讥讽道:“90%的契合度,你说顾远琛不会喜欢他?他抢走了我的信息素……顾远琛怎么会不喜欢他?!”
顾远琛会喜欢他喜欢得不得了,会因为这90%彻底迷失自我,为他生,为他死!
一旦季幕成功了,那么他季沐,就永远都走不出这间牢房了。
他会一辈子都成为季幕信息素的来源体,直到他干涸,他死去,他那破损的腺体再也生产不出一丁点玫瑰信息素。但在那之前,季锋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让人制作出供应季幕一生的玫瑰信息素。
到那时候,他就会像个垃圾一样被抛弃!
“不会的!”袁立玫摸着他的脸,极力地想要稳定住季沐的情绪,“你父亲不让我见你,所以这个秘密我一直没有机会告诉你,就连你父亲都不知道……”
季沐睁开眼睛,布满了彻夜不眠的红血丝。
他满心都是恨意。
如果给他一个机会,他会用自己破损的牙齿,撕碎季幕的每一寸肌肤。
而袁立玫接下来告诉他的话,给他惨淡的人生一丝希望。
九年前。
H国,医院。
11岁的季幕与季沐坐在休息区的长椅上,百无聊赖地等着一扇门后的袁立玫。
消毒水的气味刺鼻,连季沐手中的草莓糖果都不能掩盖住,他们谁都不喜欢这里。
袁立玫也一样。
当年的她还很年轻,穿着一身朱色的长裙,肤白貌美,红唇抿出一个动人的笑。她的手指修长,捻着一张信息素契合度的检验单微微蹙眉,语气倒是有些不屑:“40%?”
医生说:“是的,季少爷虽然是稀少的玫瑰,但他与顾少爷的契合度非常低。”
袁立玫挑了挑眉,不大想接话。正当她想起身离开的时候,医生喊住她:“季夫人,您还没看另一张检验单。”
“不过是来走个过场,他的契合度不重要。”袁立玫并不觉得卑贱的栀子能与顾远琛的苦茶达到高契合度。
医生却道:“但他的契合度,会让您惊讶。”
袁立玫心中“哼”了声,嫌弃医生的多管闲事。但碍于某些原因,她不得不在外做足了样子,不情不愿地拿起了季幕的检验单。
然而下一秒,袁立玫的手差点撕碎了它。
90%。
检验单上,季幕的栀子与顾远琛的苦茶,清清楚楚地写着:契合度90%。
“我说过,您会惊讶的。”医生笑道,“虽然不知道您和这位季幕小少爷有什么矛盾,但这是一件好事,我会立刻通知顾家。”从他感叹的语气中可以听出来,这份契合度有多么地稀有。
本要离开的袁立玫盯着手上的检验单,笑凝固在嘴角,她迟迟都未动步伐。
“90%……”
她的目光阴毒,像是要把这张检验单上“季幕”的名字捏烂在掌心。而她也确实这样做了,袁立玫一直是个积极的行动派。
“金医生,我听说,您最近研制的一个药成功了。它可以让契合度低的Alpha和Omega之间,产生高契合度的错觉。”
“啊,确实。但这个药需要从幼年时期就开始长期坚持服用,否则效果甚微。因此,并不太受欢迎。”对于自己的作品,这位金医生较为谦虚,“况且它也不完善,虽然大部分Alpha会因此对眼前低契合度的Omega产生爱恋的错觉……但,一些较为优秀的Alpha,可能并不受影响。”
他们有些是免疫的,不过这只是几率问题。
金医生研制这个药的初衷,无非是想给低契合度的夫妻之间,制造一些安全感。
但他万万没想到,袁立玫心中已经生了一计,瞄上了这个东西。
“金医生,我还听说,您原先是副院长的首选。但因为家中的权势过低,被人撬了位置。”袁立玫重新坐下,露出了较为官方的笑容,“您这样的人才,实在是有些太可惜了。”
金医生被人戳到了心中的痛处,未免不满起来:“季夫人,您想说什么?”
袁立玫把检测单推到他面前:“我可以帮您,您眼前的障碍,都将不再是障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