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你翻脸忘本!”舅妈也牙根痒痒,“街坊们评评理,大家都是沾亲带故的人,谷子他从小就不是好孩子,我养大的,我养大的啊,他这就要分家……”
沈恺趁机反咬一口。“可不是,他小时候偷人东西,为了一口吃的还到处亲人,长大了作天作地闹腾。我爸妈养着他就养出一个白眼狼来!他上大学的钱都是我家出的!”又指着满地碎石和自己媳妇,“现在他带人上门欺负我老婆,赶她们娘儿仨走绝路!”
舅妈赶紧抚了一把胸口,地上那些东西呦都碎了,心疼死了。
沈欲原本没想搭理,一下子噎得不行。往事重提搞得他很没面子。“我是你们养大的,可我就没吃饱过。上大学第一年学费你们出,后来我一分没要。我也没偷过东西。”
“没偷过?”吕春扬起嗓门儿,“我嫁过来就听说了,说我家小叔子让人扒了裤子找,就是找出来的!现在你还不学好!你还……”
“你们说够没有?”乔佚拉过沈欲,当着这些人把他抱住了。
沈欲浑身大汗,喉结滑动着,如鲠在喉。
“沈哥别生气,也不用和他们废话。”乔佚想捂住沈欲的耳朵,不让他再听这些,但他发现自己的手也是抖的。地上有菜刀他随意抄起一把,朝着一块不知道干什么用的木板就是一下。
刀卡在木纹里。院外有人叫唤几声杀人了,散的人更多了。
“现在是法治社会。”乔佚半天才运顺自己这口气,“对吧?我又不杀人,但是我忍耐有限。房是沈欲的,他说了算。他要是不高兴了,我们都不会高兴。滚不滚?”
“不滚!”沈恺拉着爸妈。
“不滚是吧?那我报警了。”乔佚不在人多的时候动手,容易给沈欲找麻烦,不能杀人但收拾人的办法多得是,“你们不要以为沈家村不好进就不出警,我是俄国人,外国公民在中国被围困,你们看警察来不来。从今天起,咱们谁都别想好过。”
二楼的窗户突然大开,阿洛和张权把沈恺夫妇的衣服打成卷往下扔。一件一件落在地上。
“别以为沈欲嘴笨,我们也嘴笨!”阿洛放开喉咙喊,“脱衣服这招太土,也就对沈欲管用。有本事你就脱,脱裤子,我们不害羞,我们喜欢看!房子是谁的就是谁的,来啊,打起来,只要你们动手我们就敢还手!我们是正当防卫,不仅还手还起诉你们!打官司!天天拉你出庭,我们有的是时间!”
“对,我正当防卫。”骨头第一个站出来,“有没有气不过要打人撒气的?我柔弱,冲我来!”
“还有我。”seven也站出来了。重明手不行,老雷腿有伤,也该他保护小马哥一回了。
沈欲很糟心地笑了笑,这帮人正当防卫?估计几拳下去他们就要跪在地上求对方别死。
吕春在地上捡衣服,脸色阵阵青白。平时村里有纠纷都找找村长,怎么分家还要上法庭起诉?她也怕吃官司。刚要捡个包,包被人一脚踢出好远。
“趁沈欲还没生气,赶紧滚!”乔佚收回腿。
村长已经不敢劝了,只拉着沈恺。“要不你们先走,回你爸妈家住,家里事我来说合?”
院外剩下的人齐齐扭身散了,没什么热闹可看。沈恺倒是没怎么样,倒是把他爸妈给吓住。谷子好收拾,闹几年肯定能把房子闹过来,只是老两口哪见过吃官司的事。这才发现人里有外国人。楼上一个,楼下这个眼珠子还不是黑的。
吕春穿好衣服,忿忿等着老公给她一个说法。都答应她了,老人一走这房子就归他们,现在这算什么?沈恺更是两头煎熬,一边要报警,一边是老婆,这房子住不成自己非要被老婆挠死。
“你上楼抱孩子,回头再说!”最后他只能先这样了,这么多人,干不过。
吕春裹着一层土,朝院里吐了一口唾沫,恶狠狠地上了楼。几分钟后抱下来两个孩子,都哭得震天动地。乔佚带着人,站在屋门口看他们捡东西,该拿走的一样不少,不该拿走的谁也别动。沈欲对这场变故反应不过来,只是觉得心里硬邦邦堵着的地方好像没了。
喘气原来还可以这么舒服。
等东西搬走也到了午饭时间,沈恺刚踏出前院,身后一声撞门响吓他一个哆嗦。没想到沈欲这回回来是绝情到底,关门差点挤着他后脚跟。
门是沈欲关上的,不仅关上还锁了防盗。这算分家分成了?沈欲也不知道,但心里痛快,比在拳台上赢了比赛还痛快。原来和亲戚闹翻也不是举步维艰,只要第一步跨出去,没人能把自己怎么样。
回过头,小乔已经指挥别人做家务了,他自己倒是会享福,坐在椅子上抽烟。沈欲走过去把他嘴里的烟拿下来,放自己嘴里。
“行,龙拳小马哥,小时候还亲过别人?”乔佚站直了整整衣服,一把给沈欲抱了起来。
“你他妈的……抱我有瘾是吧?”沈欲现在硬气极了,“你给我放下来。”
“不放。”乔佚用的是公主抱,表情相当嚣张,“你亲谁了?又是哪个弟弟?我现在去杀了他。”
沈欲一只手搂着他,突然发觉身边好多双眼睛。“你们看什么?没见过谈恋爱?干活去。”
“明白。”骨头带着兄弟去扫地,大家用眼神传达心情,每个人都起一身鸡皮疙瘩。谁知道小马哥还有这么腻歪的一面,平时在拳馆里义薄云天,现在还摸乔老板头发,哄人家高兴。老雷更是没法接受,他离开北京的时候小马哥还是单身带娃奶爸,怎么自己回了一趟老家,小马哥就弯了?
“你先把我放下。”沈欲确实在哄他,“我没亲,你也不要和他们打架,他们都很凶的,你不懂国情。”
“确实吓着我了,我胆小。”乔佚把沈欲颠了颠。“老公帮你撑腰,爽不爽?”
沈欲很诚实地点头。“爽,但是你应该提前和我说,我表侄表侄女都吓哭了。”
“你家里的事,应该早告诉我。”乔佚脸色冷了下来,“是不是因为他们,当初你跑了?”
“这件事……说来话长。”沈欲组织语言,“能把我放下来么?我小弟都看着呢,你这样不合适,我面子都没了。”
乔佚一笑。“叫哥。”
“别闹。”沈欲想下去。
“叫哥。”乔佚又笑,“不然抱着你上村里转一圈。反正我不懂国情。”
“别。”沈欲知道他真敢,“哥,乔哥,佚哥,行了么?我去做饭。咱们也别在这里长住,我还要回去比赛。我该上筋膜训练了。”
“你就想着比赛。”乔佚还不满意,“我和比赛哪个重要?”
“你,你重要,你特别重要,你是那种弟弟,我晚上都让你和我睡了。”沈欲放开胆量,反正自己要蹲大狱,想宠着就宠着,“我姥走了,明天你们陪我去祠堂磕个头,咱们就回去吧。”
乔佚不露声色地抿下嘴。“也行,拳场的事以后我管,你得听我的。”
沈欲脸通红地跳下来,这要是让姥姥知道自己带小男朋友回来住,怕是要气得打人。家里没有多少吃的,米面倒是现成。沈欲去醒面,蒸了好几屉大馒头,又把老雷带回来的牛肉干蒸软,叫兄弟们过来开饭。
都围过来了,沈欲点人数,不对,少了一个。“张晓呢?”
“那边吃呢。”阿洛特别喜欢吃中国馒头,“骨头说他是罪人,不让他过来。他到底怎么了?”
“怎么了?”骨头撕开牛肉,“你不提还好,你一提我又手痒痒。不行,我再去揍他一顿。”
“你悠着点。”只有沈欲敢管他,“让他过来吃,问问他的伤到底怎么了。你多读书,别整天打打杀杀,每天吃饭睡觉打张晓。”
骨头什么都没说,朝张晓走了过去。打是没打,但还是忍不住踹他一脚。张晓被拎过来,大家都坐在台阶上,他就蹲着:“小马哥我回来了,钱我回北京给你,花了一点,我补上。”
“你干什么去了?”沈欲递了一块牛肉。
“我重要还是他重要?”乔佚把自己的碗伸过来。
沈欲把肉给了他。“你重要,你重要,下午我带你去看大棚,不带他们就带你。”
“嗯。”乔佚叼住了牛肉。
张晓不敢吃肉,只敢用馒头蘸酱豆腐。“我……我要说了,大家伙别看不起我。”
“你说不说我都看不起你。”骨头又踹。
张晓被踹倒再坐正。“我回拳市了,我骗你们来着。根本没上过拳校,拳市里长大的,辍学两年多了。”
“拳市?”沈欲端着碗,“怎么他妈还有?不是都取缔了么?”
“有,还有很多,小马哥你别不相信我,这种事没法管,法律都挨不着。”张晓眯着一只眼,“哥,我昨天听他们说……”
乔佚把碗放下,活动手腕。
“不是,我重新叫。”张晓向左虚闪,“小马哥,昨天夜里我听权哥他们商量你的事,我好奇就听了一会儿墙角。他们说,你把人给打死了是吧?”
沈欲沉默了。
张晓立刻说:“这事你想没想过是假的?我确实不是什么好人,来龙拳就是背着任务骗钱来了,可你们对我好,我不是没良心的狗。我就想,这事我在拳市里见多了,会不会有人诈你?”
作者有话要说:
欲崽眼里的小乔:柔弱,不会打架,不懂国情,只会嘤嘤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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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陈情 [VIP]
沈欲的碗也放下了。“什么叫, 诈我?”
兄弟们围上来,竖着耳朵听张晓说。骨头更是吓唬他:“你老实交代,敢编谎话我今晚让你归西!”
“别打, 骨头哥你别打了, 我就剩半条命, 你打死我还犯法。”张晓已经满身是伤,“我先承认错误,我确实不是好人,早就辍学了, 没上过拳校,勉强混到一个初中文凭。”
沈欲看着骨头。“别老打人, 你们都是手底下没准的, 万一打死了怎么办?”又看张晓,“你辍学这么久,家里人呢?”
“爸妈打工, 我以前是留守儿童。”张晓拼命嚼着馒头,“你们别不信,大凉山里到处都是我这样的,我就是那地方出来的。不跟他们走出来,一辈子就死在山里。”
这个沈欲相信, 以前有一个正经男人免费教留守儿童打拳,结果被恶意举报, 被国家给制裁了,就是怕他身后有拳市背景, 未成年打表演赛油水很多。可没想到那人是个好人, 新闻闹大了才放出来。
拳市专门挑贫苦地区的小孩,留守、流浪儿童是目标, 让他们拿体力去换走出大山的路。骨头以前也是,只不过沈欲以为黑心市场早就消失了,原来还有。
“你他妈是跳子?”骨头突然问。
跳子?沈欲听不懂,可张晓却点头。“嗯。”
“你还真是?”骨头又想打张晓了,“敢来龙拳仙人跳,你等着,吃完这顿我打死你。”
“别打,我改邪归正。”张晓最怕骨头,“我爸妈都是打工的,从小和爷爷奶奶长大。小时候学拳打表演赛,辍学后就开始当跳子,在拳馆里骗一骗。拳馆知道我有病,大多结两个月的工资让我滚蛋,可我没想到小马哥还给治病钱。”
骨头没忍住,立刻对着他屁股踹了一脚。
“别踹了,我快被他们打死都没把小马哥的钱给出去,那也是小马哥打出来的钱,我没给。”张晓揉着屁股,“但我给爷爷奶奶寄了点,万把块他们两年都不用为钱发愁了。”
沈欲剥着一个火龙果。“你为什么不报警?”
“报警?”张晓被逗笑,“管不了。我说句实在话,拳市根本没人管,别说南方,你们要是去泰国,看那些打地下表演赛的泰拳选手,导游都会说是泰国人。可你们要真和他们说话,就会发现他们都懂中文,因为都他妈是中国人。”
沈欲听傻了。
“都是咱们的人。”张晓说,“去泰国打拳最危险,可一个月能赚不少,拳市再抽成也能攒起来。我原本想过了18岁也去那边,让他们帮我办护照……昨天听权哥说我就心里打鼓,拳市里有偷偷办假死证的,因为好多人都要。离不开拳市,装个死,名字一改谁也找不着。但这几年很少了。”
所有人都听傻了。
“真的,我说的都是真的。”张晓站起来,“等回了拳馆我把钱给你,我再回拳市找……”
“算了,你别回去了。”沈欲看他耳后一个大血包,被打得不轻,回去就得做手术。他是那里跑出来的,再回去被抓住估计这人就该失踪了。仔细剥完火龙果,几个弟弟都看着,沈欲递给了小乔。
乔佚很高调地咬了一口鲜红。“谢谢沈哥。”
“快吃。”沈欲低着头说。
“慢慢吃。”乔佚嘴角上扬,“对了,当年你出事,见没见着那个活死人?”
“什么活死人,那叫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沈欲纠正他,“我哪儿敢见,我胆子本身就不大。前老板保的我。当时他们家人闹得厉害,前老板这点对我有恩,没让我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