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仲廉满脸抱歉说真对不起啊嫂子的同时,江明月在后视镜里看越仲山上了后面那辆车,原地掉头,跟他截然两个方向。
“那他什么时候回来?”
越仲廉却像根本没想过这茬,八面玲珑的人,听完竟也愣了愣,紧接着笑说短则一两天,长了就得一礼拜。
基本跟没说一个样。
大致整理之后,江明月没继续在房里耗着,在衣柜里拿了套卫衣牛仔裤穿上,两个乐扣盒装进背包里,就下了楼。
走出小区门,左手边是中瑞广场,斜对面就是校门口,这边他住了三年,比哪儿都熟。
先排了杯奶茶,加两份布丁不要珍珠,等拿到奶茶,肯德基刚好到他取餐,红豆派、中薯和一对辣翅,解决了早午饭,另外打包一个桶带走,先去实验室。
他的复学手续已经办好了,下周一就回学校正式上课,虽然大四这个时候除了一门新加的人文艺术选修课之外就没课可上。
江明月要考研,方向很确定,导师也确定,就现在这个从他大二开始就带着他做实验的。
所以相比起来,室友们比他还更清闲,去年就早早签了合同,学校不允许提前上岗,只在实习单位划水,大部分时间还是在学校窝着。
宿舍长收到消息在校门口等他,江明月把全家桶递过去,舍长道:“去实验室干嘛?不是下周才正式复学?”
江明月道:“送个东西,不干嘛。”
“那我跟你一块儿去。”舍长单脚点地,回头冲自己自行车后座点了点下巴,“顺便捎你回去。”
江明月在后座上吃过苦头,从来不坐,舍长也就一说,看他背着书包走了,骂了声,推着车跟他找共享单车。
俩人骑到生化实验楼外,舍长等在树下,一手攥着江明月那辆车的车把,扬声喊:“快着点儿!”
刚好那个做玫瑰的师兄在,姓魏名东东,身高一米八五,体重就有一百八,壮得肉眼可见,看上去满目凶光,其实是个少女心,人称东妹,时间长了,演变成马冬梅,连本人都开始对自己的真名感到恍惚。
见江明月掏出两大盒朱丽叶玫瑰花瓣,里头还拿冰袋镇着,那数量怎么也足够榨5ml提取液,魏东东看他的眼神里感情浓烈,马上就要喷薄而出。
江明月赶紧把乐扣盒推给他:“师兄,我室友在外面等,我就先走了。”
“你这哪来的?我得给你钱。”
“不用。”江明月总不好说是从自己婚床上来的,跟他打哈哈,“方便的话,你做完把数据给我看看就行。”
这有什么不方便的,魏东东满口答应:“好师弟!最晚下周!到时候把分析都发你邮箱!”
回宿舍的路上,跟舍长闲聊说到这个,江明月遭到无情嘲笑:“你一个做野菜的,看什么玫瑰数据。”
江明月愤而反驳:“什么野菜!那叫马齿苋!”
“上次从你们试验田里收回来送给食堂做成什么了?”
“凉拌野菜。”
“那不得了。”
“江明月老公洞房花烛夜就出差,真是看错他了!同志们,批/斗大会,现在开始报名!”
推开宿舍门,拎着全家桶的舍长火速宣布了这个八卦,小王和小马激烈响应,门一关,506宿舍变成了审讯室。
昨晚江明月好一顿饱睡,刚才又吃饱喝足,既不能爬上床装死,也不能跟着抢全家桶,因为一问三不知而被好一顿校园暴力。
玩笑开完,小马道:“那你以后是不是能一直住回来了啊?”
小王满脸怨念:“最近总是三打四,舍长菜得一批,马子进决赛圈就倒,两个月没吃到鸡了,没意思! ”
江明月想了想道:“看情况。”
“而且我也很菜啊。”他补了一句,“看来距离真能产生美。”
昨天在婚礼上,江明月忙得像个提线木偶,没怎么见室友,这时候看见他们宿舍的桌子上都散着伴手礼里面的巧克力包装,又隔一会儿被调侃一次开/苞不顺,结婚的感觉才突然变得实际起来。
他在宿舍住了两天,婚礼过后,杂事都有长辈处理,再没人找他,陡然清净下来,和徐盈玉也没怎么联系。
到了周一,正式去实验室报道,之前确定休学之后,他原本的位子就被清空了,重来一次,带他的师姐林婕跟他交接就用了一上午。
林婕的表情说不上好:“太可惜了,前后只差一个多月,早知道这样,就再等等你。”
江明月道:“没事儿,世上没有早知道,重新做能熟练点,不至于还那么费时间。”
“你心态挺好。”
想着那些失效的冗杂数据,江明月也笑:“不能不好。”
中午一个人去食堂,徐盈玉来了电话,本来是闲聊,关心他日常吃饭穿衣,末了问了句:“那边住的习惯吗?什么时候方便,妈也想去看看。”
江明月放下手里的筷子,想了想说:“过几天吧,最近学校事情太多,等我空了带你过来转转。”
徐盈玉又问了几句,江明月大概知道她担心什么,怕他和越仲山相处得不好,但又没什么好说的,只说让她放心。
当天下午,他从实验室出来以后,没回宿舍,出了校门,朝斜对面走。
只不过他的步子越来越慢,等过了马路进了小区门,走到单元楼门口以后,就彻底没法走了。
他不记得自己家在哪一层,更不知道电梯密码。
在给越仲廉打电话问还是回学校之间犹豫了半分钟,转身欲走,距离小区门口五步远时,江明月看见了进来的越仲山。
他穿烟灰色的长袖薄线衣,下面是一条同色系的运动裤,脚蹬跑鞋,十分居家的装扮,总是整理得一丝不苟的头发也是刚洗过随意吹干的状态,整个人从气势上年轻了好几岁。
江明月眼睁睁地看着他走近,脑子里调不出打招呼的词句。
“刚放学?”
“嗯。”
“饭呢。”
“没吃。”江明月几乎是下意识作答,越仲山转头看他,眼神又给到手上的超市袋子,“我也没吃。”
江明月也注意到他拎的那一大袋,此时低头细看,发现里面大多是吃的。
家里每天有专门的人送生鲜蔬菜,做饭和打扫的人也齐全,可能是因为这几天江明月不在家,所以都没有到位。
再想想越仲山这一身打扮,这个时间,刚洗过澡,看样子又是补足了精神,还有闲情逸致亲自去买个菜,只能是刚出差回来睡过一觉。
两人边说边上了电梯,江明月也记下了楼层和密码。
他没话找话:“今天回来的?”
越仲山“嗯”了声,音调很淡,江明月稍稍转过头看他,那张英俊的脸上没一点和缓的神色,嘴角也平,知道他虽脱了正装,但人还是原样,浑身上下都是拒人千里之外。
他看越仲山买的有肉有菜,种类齐全,原本以为是个熟手,但其实不然,两个人几乎算是半斤八两,合力做出两菜一汤,吓坏了连麦指导的徐盈玉,提了几次要给他们叫餐。
饭桌上也沉默,在这间有着明确含义的房里,江明月更因为对方的冷淡而感到难堪。
“有人收拾。”在江明月准备把东西收拾到厨房的时候,越仲山才开口,“你别动。”
时间慢慢晚了,客厅还没开灯,一寸寸暗下来。
吃完饭以后,江明月更找不到事情做,没有人说话,动一动脚都觉得声音大。
越仲山在客厅前面的落地窗旁边站着,靠上的内平开窗户推开一条缝,一手搭在胯上,他留给江明月一个背影,抽着一根烟。
“要不,我还是回学校住。”半晌,江明月用商量的语气说。
他向越仲山走近几步,见对方转身,接着说:“有事的话,我们电话联系。”
越仲山逆光站,屋里又暗,脸上的表情看不太清,只是一直没有说话,江明月却已经莫名感到很大的压力。
等了一会儿,他的声音低了很多,边后退着打算转身,边又说了一遍:“那我回……唔……”
江明月只来得及看越仲山向他迈了两步,紧接着就被握住手腕,往前拽去。
他扑进那个相比起自己要宽阔得多的坚硬怀抱,感觉撞得生疼,被捏住的下巴也是,被咬住的嘴唇更是。
第12章
这个吻来得太急,起初又太用力,用力到不太像一个吻。
因为越仲山低头亲下来的动作,他被迫保持仰头的姿势。
两人跌跌撞撞地移动,直到江明月的后背抵上墙壁,越仲山更强势地握住他手臂。
起初,江明月尝到尼古丁的微苦味道,随着深吻的延长,才慢慢变成越仲山本人的气味。
古龙水浅淡的尾调、鼠尾草和柑橘调的须后水,和他身上高于江明月体温的暖。
江明月在越仲山肩窝推了一把,才发觉他自己的手和腿都软得厉害,心跳的声音大得吓人。
他挣扎的力气很小,越仲山没有退开,渐渐松开了箍着他腰的手臂,但依然强势。
“你……”
“江明月。”
两个人同时开口,声音都发哑,只不过一个微颤,一个低沉,又同时噤声。
挨得太近,除了闭眼,没有回避对视的第二种办法。
江明月的脑子乱的很,他眼里只有越仲山躬下来的肩背,两人平视,越仲山的头发乱了,一两缕遮在眼前,却没法完全遮掩那双发暗的眼眸,深刻的面孔上盖一层冷峻的霜。
“我有没有说过,我没打算只是娶个结婚证回来供着。”
即便天色这样暗,仍能看得清江明月的脸红到滴血。
原本腻白的皮肤下滚着热气,嘴角破了道小口子,是逼迫越仲山停下亲吻的血腥气的来源。
也确含着眼泪,不知是生气、难堪还是疼,蒙蒙地盈在那双透亮的眼里。
他漂亮,是最俗的那种好看,带着烟火气,生动的美丽,适合出现在所有凡夫俗子的乐事中。
无论是一桌佳肴、一瓶好酒,还是一个抵死缠绵的吻。
却偏偏有双最无辜的眼,碰一碰,就淌出委屈来。
倏的,江明月的视线斜过去,往地板上看,睫毛抖了抖,眼眶肉眼可见地愈红,像下了什么决心,他很轻地说:“你先放开。”
越仲山的手就跟着一松,感觉自己是像败退般走开了两步。
江明月在原地待了片刻,越仲山心如擂鼓,胸腔里似乎充斥着焦虑和烦躁,直到他终于动了,没朝门边走,而是转身进了卧室。
浴室的水声持续了很久,越仲山坐在床边,听在耳朵里,什么事都没法去想。
身后盖过的被单有些乱,是他下午睡过的。
他是不是在哭,脑袋里竟然只有这一个想法。
又过了一会儿,江明月终于出来了。
他已经吹干了头发,上身穿了件白色的大T恤,领口很大,露出沾着水汽的锁骨,贴在身上,下面是一条黑色的沙滩裤样的短裤,伸出来的两条腿又直又细,青葱似的。
没有回避越仲山的眼神,他解释了一句:“睡衣都是新的,明天洗一下再穿。”
又说:“我好了,你要不要洗。”
等他出去,江明月已经上了床,背对他躺在被子里,盖到下巴,只露出一颗毛茸茸的后脑勺。
越仲山绕到另一边上床掀被子,眼神一直没从江明月身上移开,看他很轻微地抖了一下。
但眼睛闭着,没有睁开。
“好了吗?”江明月的下巴藏进被沿,闭着眼磕磕绊绊地,又像在对空气说话,又像有点怂的样子,“那你要关灯。”
越仲山没办法再说出什么难听的话。
他探身在床头柜的遥控器上按了两下,所有的灯都暗了下去。
江明月还是原样侧躺在那里,越仲山靠过去的时候,他也没有躲,手指捏着被沿,隔着被子问了一句:“我大哥到底什么时候出来。”
他的语气很轻,甚至有一些没有刻意隐藏的哀求。
越仲山停顿很久,用微微嘲讽的语气说:“等你明白结婚的责任以后。”
江明月又往被子里缩了缩,竟然还很低地“噢”了声。
他不拒绝越仲山的靠近,只是肉眼可见的生涩,身体太紧绷,给过预兆的吻让他比在客厅时还要紧张,几乎是刚被碰到嘴唇,就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江明月。”这样重复几次,越仲山用忍耐过的语气低声说,“你是不是想憋死。”
江明月有些害怕,却又说不清怕的是什么。
他不是小孩子,早就想过这件事,也清楚需要做什么,事实上,如果可以,他更希望自己老练、自然。
越仲山像是耐心有限,重复了两次,就不再试图让他建立习惯,一手摁住他左肩,变成平躺的姿势,压上去吻住。。
两人没什么章法地接吻,江明月只觉得自己的嘴唇被不停地啃咬,身体遮盖在双人被下面,仍然感觉到盈满胸腔的难堪,他无法停止地陷入对自己孤立无援的处境认知中,却也因此而乖顺下来。
越仲山在黑暗中放缓呼吸,伸手去碰江明月放在肚皮上的那只手。
江明月动了动,但最终没有躲,很乖地让他把手心打开。
越仲山冷静地问:“这是什么。”
“安全套。”江明月垂着眼,结结巴巴地说,“你要不要用。”
越仲山当然知道那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