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刚出了宿舍就把他给冻回来了,哆哆嗦嗦地套了一条秋裤后又出去试了试,然后悲伤地回到宿舍,在棉服里面又加了层薄羽绒服。
“嗤,假北方人吧。”作为实在看不出来哪儿威武雄壮的草原汉子大眼儿同学,此时穿着一身大红保暖内衣无比嫌弃地看着眼前裹得看不见肉的人,冷笑着扭过了头。
林涧打小就皮实,十分要风度不要温度地穿着牛仔裤裹着风衣,下巴藏在围巾里,靠在门框上冲着邱岑嘿嘿笑。
“笑屁。”邱岑指着他。等俩人出了校门,肩并肩走在清晨的街上,白白嫩嫩三百六十度帅的林涧收到很多小姑娘的目光,球形邱岑就很难过了。
林涧看他那样儿有点落不忍,把风衣领子又往上立了立,无声的解释真的没办法了,人帅,不怕冷,没辙。
3
“男男男男拉拉扯扯像什么样子!”
林涧笑了,隔着厚衣服准确地捏住邱岑的胳膊,“走吧帅哥。”
按照事先约好的地点,两个人坐地铁到市中心,从地铁站出来的时候刚九点一刻。邱岑有点饿,挨着路边的阳阳吃了几个甩出二层刘姨手艺好几条街的生煎,又吸溜完一碗粥,特意留了点肚子准备中午吃顿好的。
林涧倒是一直挺心不在焉的,瞪着面前的早餐发呆,邱岑这个局外人看得也挺落不忍,默默地吃掉了他的酸辣粉。
吃完了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隔了一会儿林涧突然站起来,把他吓一跳。
“屁崩了似的怎么……”
“那儿。”林涧抬手朝邱岑身后的窗户指了指。
邱岑回头一看,透过窗户正好看见马路对面站着一高高瘦瘦的青年。
那男孩四处望了望,突然不动了,似乎是注意到了他们。
不一会儿门被推开,一名穿着风衣的高挑青年走了进来。
随着青年的走近,他的面容逐渐清晰,在邱岑打量他的同时,他的眼睛却一直固定在林间身上。
青年皮肤成健康的小麦色,身材修长,眼眶上架着银色镜框,眼神如一汪泉水,清澈透明,透着一股执拗。嘴唇是正合适的厚度,泛着健康的粉色。
林涧曾经给邱岑看过何维的照片,此人确实是何维无疑了。
“哥,等很久了吧。”何维不好意思地笑笑,拉开椅子,在两人对面坐下。
见林涧还在怔愣,邱岑说:“你好,我是邱岑,你哥舍友,你叫我岑儿就行。”
“岑哥。”何维说。
整个姑且可以称之为对话的过程中,何维的眼神依旧停在林涧身上。
邱岑内心叹气,拍拍林涧肩膀:“走吧。”
三人出了餐厅,回到地铁站,前往他们此次的目的地——军事博物馆。
邱岑乍一听还有点诧异,其一是作为差生对优等生的敬畏,其二是质疑人大老远带着不纯的目的来这里,为什么不是酒吧而是博物馆。
后来想到这位优等生本来的人生轨迹是空中飞翔的白天鹅,他又有些释然。不过他就是个大老粗本粗,实在是不能完美地融入知识的海洋,面对着一对冷兵器望而却步,只好亦步亦趋地跟着面无表情步伐僵硬的林涧同志。
不知道是没察觉到还是压根不想察觉到,何维本人面色如常,走在两人前面,脚步甚至还有些轻快。
“还好吗。”邱岑问。
彼时两人站在有一堆弹壳的玻璃柜旁,何维不知道去了哪儿,林涧正对着弹壳发呆。
“......还行。”
“你给我的感觉跟饿了好几天似的。”
林涧抬眼看他,勉强扯了扯嘴角。
终于不负众望,刚出了博物馆,何维就被一个邱岑隔着老远都能听见的怒吼声的电话给叫走了,临走前何维似乎朝着林涧抬了抬手,还没形成动作就又收了回去。
“我走了。”
林涧复杂地看着他:“嗯。”
送走何维,邱林二人似乎都松了口气,邱岑看着微信里新的好友,有些无奈。
“删了吧。”林涧说。
邱岑看着他,冲他勾勾手指:“过来。”
林涧疑惑挑眉,凑了过来:“怎么......嗯?”
邱岑一个捞手,突然亲了他的脸一口,照相机快门的声音同时响起。
他放开林涧,抱着手机,十指飞快地动作。
林涧整个人莫名其妙。
几分钟后他关了手机说:“看朋友圈。”
莫名其妙的林涧愣了愣,似乎突然明白了什么,迅速地打开手机。
一条新的朋友圈显示出来,正是邱岑刚刚发的内容:
一起【心】
下面是刚刚邱岑抓拍的两人的亲昵照片,照片里邱岑的侧脸帅气逼人,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而林涧的样子却被打上了模糊的马赛克,男女不辨。
——除了非常熟悉林涧的人,不会有人知道这是他。
林涧转头,惊讶地看着他。
邱岑扬了扬手机,怪异地笑了笑:“仅彼此可见。”
4
当天晚上林涧就告诉邱岑,何维已经询问过自己是否有了喜欢的人,林涧十分委婉地再次拒绝何维,何维似乎很失落,再没了消息。
“我看你也挺失落的。”
林涧被哽了一下,瞪他一眼:“滚。”
邱岑死皮赖脸地凑了过来:“想大醉一场吗?”
“哎我想我想!”坐在床上正在吃白薯干的大眼儿同学积极参与。
可惜半路途中被胖哥一巴掌拍开了:“有你鸡毛事。”
“岑儿,你们去借酒消愁吧,我也觉得你俩最近有点怪,我跟这傻.逼等你们回来哟。”
在大眼儿同学垂死挣扎哭喊着“带炸串”的欢送下,晚上11;37,两人套上厚衣服,再次出了校门。
......
杏花路是条好路,离学校近,东西多,够便宜。
俩人沿路收割了点还开着门且看着还不错的小吃,拐进路边的24小时便利店。
一人买了罐啤酒,坐在便利店为顾客休息准备的正对着街道的桌子边,默默地开始了夜生活。
时间到了十二月中,冬天已经在这个北方的城市徘徊,六点多夜幕就已经降临,冬季的寒冷使这座北方更早地沉睡了,它似乎散发着蓝色的气息,驱赶着这座充满活力的城市快点倾颓,它入侵了城市的每个角落,每个人的心。
到现在这个时间,杏花路上早已空无一人,有些店铺已经关了门,有些店铺的店员正在准备打烊,透过玻璃还能看见温暖灯光包围中的店主正在计算着今天一天的账目。
两人面对着这条寂寞的街,相对无言。
啤酒罐“嘭”地一声被打开,沉默被打破。
林涧喝了口啤酒,缓缓说;“我说不出来我现在是个什么感觉,觉得什么都有了,麻烦都解决了,生活也一直很好,喜欢我的人很多也很少,即使未来一片迷茫也没让我恐慌,可我现在就是很别扭,我觉得我被什么东西罩住了,看不见摸不着,每当这个时候我又觉得我什么都没有,好像这个世界就只剩下了我一个人,我每天看着日升日落,不断重复着相似却又不相似的每一天......”他顿了顿,随后自嘲地笑了,“他妈的我在说什么。”
邱岑正看着远处一个正在收拾店前桌椅的小姑娘出神,此时转过头盯着林涧的侧脸,应和似的也笑了笑,没说话。
“你知道吗岑儿,我特羡慕你,不管外界如何,不管生活如何,你就在自己构造的小世界里,别人要想知道你就要努力冲破壁垒,而你随时可以出来,但是每次出来之后第一件事就是锁死自己的世界,然后变成一个对事事都不在意的你。”
林涧从塑料袋里拿了串烤板筋,全都塞进嘴里,鼓鼓囊囊地嚼着。
邱岑灌了自己一大口酒,而后清了清嗓子:
“‘何为求索?’
‘落霞,朝阳,千里。’
‘可否具体?’
‘夏雨,冬雪,九万顷。’
‘可否在具体?’
‘追寻你。’”
说完了见林涧正愣愣地看着他,他紧跟着补了一句:“胖哥朋友圈里看的。”
两人对视了几秒,不知是谁先绷不住,最后一起笑得直不起腰来,吓得收银台撑着额头昏昏欲睡的小姑娘一个激灵磕在了桌上。
5
又一个赖床的早晨,邱岑被胖哥和大眼儿的开黑吵醒,坐起来的时候觉得这个场景似曾相识。
他四处找了找手机,无奈于每日都会抱着手机睡着,尽管每天都告诉自己辐射会使人面目全非,还是莫名其妙的就被周公叫走了。
结果手机没找到,却注意到了墙上的小黑狗。
——他好像很久没见李添了。
上次见面什么时候?
——挨揍的时候。
邱岑大概算了算,已经过了两个多月了,身上受伤的部位在他良好的身体素质作用下只剩下了一些浅浅的伤痕,有的甚至已经消失不见。
接过胖哥递给他的手机——睡觉不老实的邱老师把手机给睡地上去了。
“我要给那帮小姑娘看看你现在这邋遢样,明天精神病院床位就不够了。”胖哥说。
“那她们可是看到了万千少女的心。”邱岑说。
他打开微信,翻翻朋友圈,回复了一些有的没的消息,然后点开李添的微信,发了一条消息过去。
邱岑:多谢阁下神药,在下已经恢复如初【抱拳】
关了手机,邱岑跟着219的同志们去上了课,时不时会看看微信,却一直没有等到李添的回信,索性放下手机,开始了元气满满的......下午。
晚上219去了网吧,邱岑像往常一样开个电影眯着,直到被林涧叫醒才迷迷糊糊地站起来,出了网吧立刻被西北风嗖的清醒了,跑着回到宿舍,才看到落在桌子上的手机,提示灯正一闪一闪的亮着。
拿起手机一看,果不其然是李添。
朵拉吃蛋糕吗:什么药?
邱岑“噗嗤”乐了,每回看到李添这个丧心病狂又少女心的昵称都十分难以控制心情。
李添的头像是《朵拉探险记》里的黄狐狸“捣蛋鬼”,躲在树丛里探出头,咧着嘴臊眉耷眼的看着人。
邱岑:去你家那回的药,你这名字也太丧心病狂了吧。
朵拉吃蛋糕吗:哦,挨揍那回啊。
邱岑:......
朵拉吃蛋糕吗:云南白药,体校隔壁药店,30一瓶,体校的爆品。
朵拉吃蛋糕吗:胡大伟弄的,懒得换。
邱岑翻个白眼,那个不能好好聊天了?
邱岑:睡觉了【晚安】
邱岑等了会,李添那边再没了消息,于是洗漱上床睡觉,开始了新的一天。
......
同一时间的另一张床上。
李添看着邱岑发过来的晚安表情包,是个躺着的小黑狗,不断重复着掀被子盖被子的动作,旁边有“晚安”两个字。
他退出邱岑的消息界面,邱岑在页面的最上端,下面就是李小丹的聊天。
他上下划了划页面,只有邱岑、李小丹和胡大伟三个人,没有新消息进入,没有未读消息,更没有朋友圈更新提醒,整个朋友圈一片死寂。
他继而点开李小丹的聊天内容,上面密密麻麻的都是她发的消息,而他一概没有理会。
他看着那些消息静默了很久,当他意识到自己在发呆时,时间已经过了凌晨四点。
——在刚睡着又起来和睡觉之间,李添选择了后者。
他打下了一个“嗯”,发送给了李小丹。
作者有话要说: 继续
第九章
1.
冬季的寒冷不在于一吹就透的嗖嗖的冷风和洋洋洒洒的雪花,而是连蹦迪都不能热起来的无处不在的低温,以及寂寞的街,凋零的树。
清晨六点的体校依旧是黑漆漆的,昨夜突然下起的大雪覆盖了每个角落,给这座充满了汗味儿和荷尔蒙气息的大学覆盖上了冷静的白。
而整个大学唯一与众不同的地方就是修建得十分向那么回事儿的操场,在探照灯的强烈照耀下,整个操场宛如白昼。跑道上塞满了体育生们,正在例行公事地进行晨跑。而这并没有什么卵用,只见一个个青春似火体格强健的学生们穿着短裤短袖的运动装,一个个冻得跟摸了电门似的,哆哆嗦嗦地向前缓慢移动。
可见入冬的北方有多么让人崩溃。
——而这并不能成为李添迟到的理由。
听着操场里传来的一声声跟被掐着脖子似的鸡的呼号声,李添又裹了裹羽绒服,毫不犹豫地转身往回走。
走着走着他小步跑了起来,跑进了离操场最近的教学楼里,从楼道右侧的楼梯上去,爬到三层后出来,拐进了边上的男卫生间。
李添从裤兜里掏出烟盒,拇指食指修长,卡住烟盒,巧妙地上下一搓,一根烟弹了出来。
他随意往墙上一贴,把烟叼在嘴里,摸摸上衣兜,摸摸裤兜,又掏出钱包翻了翻,最后任命一般地叹了口气。
小静不让胡大伟抽烟,没收了他一切吸烟用品,昨天胡大伟憋得快疯了,跟抽大烟了似的红着眼睛来找他,摸走他半包烟不说,还顺走了他用了半年多的打火机。
李添仰头,脑袋碰到冰凉的墙面,干叼着烟排解寂寞。
三楼是器材实验室,人们更愿意去一楼一进门那间卫生间上厕所,而保洁一整栋楼都要经常打扫,因此这里没什么味儿,还算干净,李添不想上课的时候就会来这里抽根烟,或是单纯的靠墙站着放空自己,从没碰上过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