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方增援赶到,沈文钦想都没想,便立即将押着的嫌犯交给他们,转身去扶应深。
嫌犯抓捕了才有心情调侃几句。沈文钦笑眯眯:“你平时这么爱抱着大部头看,这次直接拿来砸了,是不是怕我有事特别急啊?”
应深点头,因为事实的确如此。
沈文钦倒是被他的直白弄得愣了一下,然后又忍不住弯唇笑,心情相当好。一时没压制住发痒的手,抬起来就在应深的头顶揉了两下,虽然没说话,但这动作加上眼神,感觉就像在说“嗯,好乖。”
“对了,刚才忘了问,你这衣服是怎么回事?”
应深微微纳闷,想抬手摸头,手却没什么力,听到问话了,便说:“李文涛给我穿的,说是他妈妈织给我的,但听他说了那么多,我觉得是他自行想象而成,其实这些衣服都是他母亲在临死前有所感觉,给他织了很多。”
“这样,要我帮你脱了吗?现在天气那么暖了。”沈文钦哦了一声,根本没怎么认真听的样子,就是盯着那毛衣。
这毛衣属于嫌犯的,之后自然会交给警局相关人员处理,但还不至于这么急。应深却不知不觉被哄着脱了,穿着衬衣坐在警车里。沈文钦随手把毛衣扔在一边,表面挺淡定,但实际眉眼都在无意识地挑高。
副驾驶的警员转过头来,笑着说:“应博士,你知道这家伙在你失踪之后有多紧张吗?凶了我们警花不止,还顶我们上司的嘴,分分钟要剁了凶手的样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是老婆被人抓了呢。”
沈文钦第一反应是想去看应深的表情,但感觉有点尴尬,扯嘴角就搂着应深的肩,开玩笑的语气回道:“我就是护老婆怎么了,你妒忌呢。”
果然,前面的警员听了并不当回事,嘻嘻笑过。
而应深愣了一下,发现自己被开玩笑了,无奈笑了笑,也没什么反应。反倒是沈文钦,紧抿着嘴,感觉胸口呕血,偏又不能多解释什么,太憋屈了。
第44章 默契
健身房内。
“手臂抬高, 拳头用力挥出去。”
击打沙包的沉闷声响。
应深不停练习,旁边就站着严肃看的沈大教练。这段时间,训练的强度又升了一个台阶。
半晌, 应深手臂酸痛, 终于听到可以停下的指示,立即松了口气, 以为结束了。
沈文钦的手却搭上他的肩膀, “去哪?还要练近身格斗呢?”
应深顿时苦脸,回头, 汗湿的头发耷在额前, 皮肤是运动后的潮红, 汗水沿着脸颊滑到脖子,他顺手抓着衣领一擦。
“不能下次吗?”
沈文钦挑眉, “谁上次被绑走了?”
应深长叹,理亏, 无话可说。
“开始。”
话音刚落,拳头携着风声迅速出击,蓬勃结实的肌肉,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力量。两人不断来回攻击, 拳头擦过下巴, 应深立即抬臂防御,
同时又曲起膝盖猛地向上一撞,沈文钦侧身,敏捷躲闪。近身格斗, 自然两人之间的距离靠得极近, 位置不断变化。随着时间流逝,呼吸越来越急促粗重,
拳风凌厉。
突然地,沈文钦身体右闪,左手成八字掌向外猛地抓住应深的右手腕,控制住朝胸口挥来的拳头。随即,右手成爪迅速掐拿应深的咽喉,同时,右脚插于应深右脚后。上半身动作不断,手往前推顶,脚向后绊扫,将应深摔倒在地,顺势右膝向下跪压在应深的肋部。
整一连串的攻击利索,未使上太多的力道,但有效的将应深压制在身下。
应深还没反应过来,忽然就被推得向后仰倒,眼前是头顶的天花板和沈文钦笑眯眯的脸,浑身都动弹不得了。
输了,也结束课程了。
应深展开双手,完全放松地躺在地上。
沈文钦压着他,手还放在脖子上,“不反抗一下?”
“累了,不想动。”应深一脸倦意,半闭着眼,懒懒的,“而且这样了,还怎么反攻回去?”
沈文钦:“办法是当然有的。”但看应深的状态,膝盖下的胸膛剧烈起伏,不停喘着气,看来的确是累极了。
“算了,下次再教你。”沈文钦收回膝盖,左手还抓着应深的手腕,半跪在他身边,扯了他一下,“起来,刚剧烈运动完不能直接躺下,是常识吧?”
应深当然知道,但太累了,空气吸进胸腔,都感觉喉咙火烧的痛,四肢酸软,一点都不想起来了。
但沈大教练很尽职,说不让躺,就是拽着他的手腕把人拉了起来。因着惯性,应深扑进了沈文钦怀里,然后才扶着他的胳膊站直。
沈文钦把毛巾随手扔到他头顶,拽着他的胳膊向前,“走,冲个澡,去吃饭。”
应深被拖着走,毛巾挡住视线,有点踉跄,把毛巾扯下来,“你请客?”
沈文钦点头笑,“我请。”
应深又问:“吃什么?”
沈文钦:“奖励你,喝一桌的香草奶昔怎样?”
应深想象到那个画面,眼睛竟然亮了一下,“好是好,可不顶饱的。”
“我开玩笑呢,你还当真啊,你是对香草奶昔爱得有多深。”沈文钦勾着他的肩膀,笑,“吃什么,待会在路上商量也不迟。”
“哦。”
两人并肩,跟亲兄弟似的亲密向外走。不知不觉,他们已经认识了半年多,一同破案,默契越来越好,大概就算对别人说他们从小就认识,也不少人信。
……
又到了回省厅上班的日子。
应深倒了杯温水,走向办公位坐下,慢吞吞地喝着。简迪坐在他隔壁,就一层玻璃隔开,她伸长了手,用笔敲了敲他的肩膀。应深看过去,她就笑眯眯地趴在玻璃隔板上。
“你知道吗?江启阳那家伙,前天喝醉了,拿着手机给厅长打电话,还很不客气地骂了厅长一通。”
应深呛了一下,想起厅长的包公脸,抿嘴忍笑,“太惨了。”
语气倒是没听出多少同事爱,就只是在幸灾乐祸而已。
“应深,你感冒了?”简迪听出他声音沙哑。
“有点。”应深点头,喉咙痛咳了一声。
在简迪眼里,应深就是抱着水杯乖顺地端坐,白白净净,声音又沙哑,莫名像回到了变声期,小小少年,一声不吭的样子,特别招人疼。
于是,她忍不住母性泛滥,伸手摸了摸应深的头顶,“没事哈,很快就会好了。”
应深顿时一脸无奈。简迪比他大一岁,经常就以姐姐自居,喜欢照顾他,好比现在跟哄小孩似的语气。
调侃多一会之后,应深就干脆闭嘴不说话了。简迪觉得非常遗憾。
沈文钦看了,也来凑热闹,不断逗他,“应深——应深小朋友,说句话呀,听到我说话了吗?听到吱一声呗。”
应深充耳不闻,被闹多几下,就转头瞪他一眼。
沈文钦笑眯眯,托下巴说:“没事,你不说话也行,凭我们的默契,你随便示意一下,我都能懂你说什么,不用张嘴。”
这话说得极满,应深一听就觉得他是在戏谑卖乖,翻了个白眼,完全不信。
话题就又回到了上司大佬身上。
“厅长从出生起,就默认只带了一个表情包吧,永远面无表情,八风不动,上次发火也就眉毛动了两下,语气吓人而已。”
“之前面对炸.弹犯也是,对方都冲到厅里,对他大吼要一起死了,他还能特淡定说,冷静,我不想和你一起死。”
“有什么是能让厅长害怕的吗?”
嘀嘀咕咕八卦了半天,都没得出什么结果。王
“在聊什么?”一个浑厚淡定的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
“厅长……”
一回头,话题中心的厅长大佬就站在背后。众人的表情跟见鬼了差不多,哈哈哈尬笑,互相之间眼神飘着——他什么时候来的,怎么走路都没点声音!
老厅长犀利的眼神一一扫过他们,然后微抬下巴,冷冷说:“有案子。”
“收到!”
众人的声音整齐划一,响亮有力,然后立刻分散去认真工作。同时,心里默默道,以后绝对不能在背后偷偷说厅长了,就算要说,也得关上门了再说。
应深和沈文钦接到的是路人猝死案。
市内发生多起,均在繁华街道路边,不知何时躺在那里,蜷缩着,悄无声息地停止了呼吸,死在温暖的春日阳光之下。
沈文钦:“死者无心脏病史,多起死亡发生后,引起重视,经过法医解剖,发现均死于阿义马林、钾等药物,静脉注射了致死的剂量。”
应深:“这类药物高剂量可引起心脏传导阻滞,减弱心肌收缩力,同时还可能引起心律失常和昏迷。”
桌面上是被害者的资料。
“流浪汉,外省来此处务工的青年,普通的家庭主妇。一开始是高风险人群,即便死了也不会很快被发现。后来再加大难度,寻找更大的刺激,转向低风险的普通人群,很普遍的目标人群选取变化。”
“被害者具有一定的随机性,社会阶层不同,年龄,性别不同。另外,尸体被发现的地点人流量都很大,地铁站边,公园的长椅,凶手有想要展示自己作品的优越感,可能在进行某种仪式或实验。”
“死者都是在失踪后第三天被发现尸体,此前凶手关押着他们,一定有一个隐秘的地方,但这么做有什么目的?”
“另外,廖佳宁,当地居民,已经失踪45小时,有可能是下一个被害者。”
出发前往市公安局。
死者务工青年的老乡和家庭主妇的丈夫都在。沈文钦和应深分别去和他们谈话。
“阿诚一心只想着赚钱,每个月的工资差不多都打回给家里了,他性子软,比较容易被欺负,老职员经常叫他帮忙,让他买东西打印资料什么的,他也不敢回绝。一下夜班,他就回宿舍,这样的性格怎么可能得罪到什么人。周末他还做了别的兼职……”
“她发信息给我,问我晚上要吃什么,她去买食材,我在开会,没来得及看,那怎么就成了她发的最后一条信息了呢?我老婆性格很好,对谁态度都温和,从不招惹人,我们也看过一些绑架拐卖的新闻,所以就算帮助不认识的路人,她也会有所防范,注意保持距离。她不可能就这么……”那位死者的丈夫难以接受现实,抹了把脸,哽咽着仰起头,眼圈红透。
警员调出了能拍到死者情况的监控,但因为角度问题,视频里并没有整个完整的人,只有死者的腿部,拍不到凶手的样貌。王
“要运送一具尸体,必须有交通工具,最近的停车场有拍到什么吗?”沈文钦问。
警员:“那是个户外停车场,没有监控。”
王
应深还盯着电脑屏幕。
“怎么了?”
“时间。”应深皱眉,声音沙哑,正要继续解释,沈文钦便接了下去。
“他想说死亡时间。尸检报告上说,是在下午四点到五点之间死的,但这里显示的是三点多,被害者这时还活着,因为药物作用昏迷了。看这里,她的胸口还有起伏。”
应深侧头,微微惊讶地看向他,想起了今早他说的话,没想到他还真能一下就知道。
沈文钦弯唇,朝他眨了眨眼,自带一股得意的骚气。
大概是这么形容吧。应深托着下巴思索。
第45章 旁观者
“人流量大的公共场合, 居然没有目击者看到犯人在这里放下活着的被害者。”警员皱眉,奇怪说,“凶手的目的到底是什么?特意把活着的被害者放在这里,
如果有人上前关心, 或许是能救下来的。”
应深下意识看向沈文钦。他说:“这个步骤对他有某种重要意义,凶手在享受作案过程, 让所有人都看到。”
“那么多人经过被害者身边, 离得那么近,怎么就没人停下来关心一下。”警员看着监控录像, 有人迟疑过, 视线瞥向那个躺在边上的人,
放慢脚步,但最后还是选择了离开。他们不知道自己错失了挽救一条鲜活生命的机会。
“旁观者效应。”应深道。
沈应钦默契地接着解释:“社会心理学上对这种现象有解释。现场旁观者的数量影响了突发实事件中亲社会反应的可能性。当旁观者的数量增加时,
任何一个旁观者提供帮助的可能性减少了,即使他们采取反应, 反应的时间也延长了。”
“旁观者效应也称为责任分散效应,当一个人遇到紧急情境时,如果只有他一个人能提供帮助,他会清醒地意识到自己的责任,
对受难者给予帮助。如果他见死不救会产生罪恶感、内疚感, 这需要付出很高的心理代价。而如果有许多人在场的话,
帮助求助者的责任就由大家来分担,造成责任分散,每个人分担的责任很少, 旁观者甚至可能连他自己的那一份责任也意识不到,
从而产生一种‘我不去救,由别人去救’的心理, 造成‘集体冷漠’的局面。”
王
仿若教科书一般的解释着,跟平时应深的口吻十分相似,脑子里藏着百科全书,说得流畅快速,“这其中包含了多种心理因素:利他主义动机、社会惰化、从众心理、道德因素、法不责众心理和人际关系相互作用。遇到危险,我们以为大声求救肯定会有人出手,但其实最好是死死盯住一个人,向着他恳求,告诉他你需要帮忙。这会让他突然感到帮你是责无旁贷的,而且还会带动其他人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