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谢衍读不懂她此刻的表情是欢欣还是难受。
他不得不感叹一句:“成年人的世界好复杂啊,我感觉你现在真成了宫斗戏里的女主角,天天被人算计,然后学会了反杀。”
谢蔓揉了揉他的脑袋:“那我可比女主幸运多了,起码不用和后宫佳丽斗智斗勇。”
她平静且坦然地说:“我会和平生签一份婚前协议,公司股份我一分不要,将来如果涉及到离婚的事情,我也可以什么都不要,不过孩子得归我,如果我有幸能和他相守到老,就不存在任何问题了。”
婚姻和家庭需要金钱去维护,但爱情不需要,她愿意相信瞿平生,于是押上了自己的余生,赢了皆大欢喜,输了……她暂且没有想过,也不敢去想。
“你放心,他不要你还有我养你。”谢衍按着她的肩膀,眼神无比坚定,“你能供我读书,我肯定也能供我外甥读大学。”
“哎哟,”谢蔓眉开眼笑地掐着他的小脸,“我真是没白疼你。”
晚宴主持人围绕着贺寿主题聊了许多,接着是娱乐互动环节,有艺术团舞蹈队的上台跳舞,老艺术家用诗歌的形式表达祝贺,还有扎双马尾的小屁孩羞答答地念着大人准备好的贺词。
老爷子心情好,外加喝了点小酒,容光满面地给小孩儿派发红包。
主持人慷慨激昂地说:“大家应该都知道,今天除了是瞿先生70大寿,也是他孙子瞿铮远的生日,来,让我们用热烈的掌声,祝贺他生日快乐!”
无数的视线齐刷刷地汇聚到一个地方。
瞿铮远万万没想到还有他自己的事情,嘴里的蟹腿都还没来得及撤下,忙吐到盘里,又是擦嘴又是擦手的,冲着四面八方的宾客呵呵干笑。
主持人一声令下,掌声四起,整个场面浩浩荡荡却又令人羞耻,瞿铮远遮着脸,夺过谢衍面前的杯子灌了好几口果汁。
“嘿——”谢衍不满道,“你不是也有杯子,干嘛用我的。”
“果汁没了。”瞿铮远把杯子还给他。
谢衍见他脸色辣红,侧身挨到他耳边问:“感觉很羞耻是吧?”
瞿铮远没否认,四下搜寻一圈,只看见大半瓶红酒,给他满了回去。
“你这不行啊,才这么点人就害羞了,以后要是办粉丝见面会怎么办?”
“粉丝跟这能一样吗?”
“怎么就不一样了,不都是人吗?”
瞿铮远把杯子放回他跟前:“喝你的吧,少说话。”
“我不爱喝酒。”
“就这个,”瞿铮远冷脸道,“爱喝不喝。”
谢衍长这么大没喝过酒,抿了一小口,入口细滑但回味有些苦涩。
桌上的话题他不感兴趣,和瞿铮远在桌下猜拳,红酒兑雪碧喝了满满两大杯,白皙的皮肤在灯光下显出一层薄红。
晚宴持续了一个多小时,主持人下台后,大厅的气氛安静了许多。
宾客们道完别,陆陆续续地出门。
谢蔓也喝了点红酒,脸蛋红扑扑的,她将早已备好的礼物递给瞿铮远。
黑色的礼品盒上系着根青色的缎带。
颠起来不轻不重,像是套衣服。
“谢谢。”瞿铮远接过礼物,但实在无法将阿姨二字喊出口,谢蔓看起来实在太小了。
谢蔓并不在意:“不客气的,回去试穿看看,要是不合适的话我再帮你改。”
瞿铮远应了一声。
礼盒内装着的是一套欧版黑色西服,倒梯形轮廓,肩宽收腰,比较符合他的身型,采用的是开司米羊绒面料,有特殊的光泽感,手感平滑且舒适,这料子是公司近几年常用的,价格比较昂贵。
瞿铮远想起第一次在嘉禾云筑见面时,谢蔓说过她喜欢设计,没想到才短短一年时间,她就已经能够自己设计和制作西服了,而且还非常合身,简直是量身定做。
等等。
量身定做?
瞿铮远猛然回忆起月初谢衍找他量臀围直裆的事情。
所以,那些精细的数据,都是要提供给谢蔓的!?
“啊!——”瞿铮远羞臊地吼了一声,一掌拍在脑门上,倒向被窝,将自己裹成一个深色的蚕蛹。
大彻大悟后是无尽的懊恼,当时他还自作多情地问谢衍喜不喜欢自己的……
他越想越恼,冲着空气蹬了两下腿。
蜷在地毯上睡觉的虎子见状,吓得遁了出去。
“瞿铮远,你睡了吗?”谢衍敲了敲房门。
蚕蛹里探出一个脑袋:“没。”
谢衍手上抱着个方方正正的礼盒,黑白斜纹包装,顶端系了个红色的蝴蝶结。
“送你的礼物。”
瞿铮远一脸惊喜地从被窝里竖起来,接过盒子晃了晃:“什么宝贝啊?”
“你自己拆开看咯。”谢衍笑着说,“我先上楼睡觉了,晚安。”
“晚安。”
人还没走远,瞿铮远就迫不及待地撕开了包装。
礼盒里是商务七件套。
不同花色的领结与口袋巾,暗纹领带,一对袖扣,枪黑金属底托,蓝色猫眼石点缀,还有一枚造型精致的金属胸针,镂空的七芒星图案,嵌满碎钻。
这份天降的礼物带给瞿铮远不小的触动,不过这触动远没有里面的一张便签纸大。
谢衍的字体他太熟悉了,瞿铮远看着看着眼眶就热了。
——感觉今天大家的注意力都落在你爷爷身上,都没人送你小礼物,瞿小朋友是不是不太开心呢?嘿嘿,所以我大发慈悲地给你准备了一份礼物!
七芒星是传说中的精灵之星,蕴含强大的力量,一种很神秘的存在,能带给人好运气!(PS:我瞎扯的,资料网上找的,我也不确定有没有力量,主要还是看你自己!要好好努力!)
最后,祝你生日快乐啊瞿铮远!要永远快乐噢!^^
第34章 来吧!赌一把
月末考完试,谢衍进入寒假生活,不过他的生物钟依旧很准,每天不到六点就醒了。
瞿铮远醒得也早,他不光自己坚持晨跑健身,还拽着谢衍一起。
两人锻炼完就坐在阳台上,边晒太阳边背台词。
清晨到晌午,窗外探进来的光线从柔和到耀眼,谢衍将手中厚厚的剧本读完了。
瞿铮远饰演的纨绔子弟在一次夏令营活动中认识女主角,对她一见钟情,随后展开一厢情愿地追求,各种招数使尽换来的仍是一句“对不起”,最后还为了保护女主,揽下“破坏化学实验室”的罪过,被学校开除。
他每一次激烈的追求,造成的每一个误会,都在为男女主角的相知相爱而铺路。
不过这个角色爱得坦荡,从容洒脱,幽默风趣,整部剧最大的笑点就在他身上。
从客厅飘出一阵淡香,瞿铮远从厨房走出来,手中端着两杯刚煮出来的热咖啡。
谢衍伸手接过,摆到桌上:“谢谢。”
“不客气。”瞿铮远坐下后,夹取一块方糖丢入杯中缓缓搅拌,“剧本看完了?”
“嗯。”谢衍只往咖啡里加了点奶,苦中带一点点甜,“你的角色还挺讨喜。”
午后的阳光铺洒下来,银质的搅拌棒反射出一抹刺眼的光,瞿铮远略微晃了一下眼:“那如果你是女主角,你会喜欢男一号还是男二号?”
谢衍细细揣摩着两个角色之间的差异。
男一号出生于一个畸形的家庭,父亲嗜酒、滥赌成性还有暴力倾向,母亲是缺了一只眼睛的普通工人,收入不高,性格怯懦,经常被人欺负,甚至被自己的丈夫拳打脚踢。
男主从小就开始保护母亲,又在逆境中挣扎着成长,但他从母亲身上学到的只有忍让与逃避,看到的也只有悲哀与痛苦,久而久之形成了他生人勿进的性格。
他干起架来凶狠残暴,但内心极度缺乏安全感,所以在女主试着靠近时,他一次又一次地选择逃避。
而男二号截然相反,他出生于一个完整的、温馨的家庭,纵容与溺爱使他的性格变得有些乖张,但他自信果断,敢爱敢恨,像雨后春笋,野蛮生长。
谢衍将咖啡杯放回桌上:“我会选男二号。”
“让你选你还真挺认真的选啊?”瞿铮远嘴角的笑意泛滥。
“……”谢衍没好气地说,“不是你问我的么。”
瞿铮远好奇道:“那我能问问你为什么选男二号吗?”
其实他更想知道的是,谢衍在思考这个问题的过程中,有没有把他的脸代入进去,但那样弄不好就显得自作多情,他没好意思。
谢衍认真地分析道:“女主的父母离异,从小是奶奶带大的,缺少父母的关爱,要再找一个畸形家庭,还得受罪,要是选男二号,至少还可以保护她。”
家庭与性格,这似乎不是一个少年人会考虑的方向。
瞿铮远回想自己的高中时代,偶尔也会看些电影或偶像剧,但他考虑的从来都不是女主角与男主角般配与否,只看女一和女二谁更漂亮。
要是女二更漂亮聪慧,他就觉得女二更适合主角。
谢衍虽然才十七岁,但许多方面都出乎意料的成熟。
“你们的开机仪式是在什么时候?”谢衍的问题打破了他的思绪。
“过完年。”
《那些年》剧组的拍摄地点就选在星程中学,一是因为交通便利,环境优美,以满校园的樱花树而出名,二是因为学校有个待改建的老校区,暂时有许多教室都空着,方便拍摄。
说是老校区,其实与新校区也仅一墙之隔,从新校区高层的教室往外看,便能看见全貌。
剧组车子开进校区做准备的那天,星程中学的最后一批住校生也回家了,不过还是有许多路人垫着脚尖,在高高的移动门外围观。
他们这些人里,很多都不知道这部剧叫什么名字,什么类型,都有哪些人出演,但仍乐此不疲地发着朋友圈。
谢衍对拍摄并没有什么兴趣,趁着瞿铮远不在家,他能大大方方地翘着二郎腿在阳台看片做兼职,不过钟未时倒是对拍戏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热情。
年初六那天,钟未时生拉硬拽地把谢衍带到老校区。
“我听人说剧组在拉群演,就演他们班同学,没台词的一天一百,有台词的加五十。”钟未时叼着根五毛钱的麦芽糖,热情洋溢地说着。
谁能抗拒钱的诱惑呢,谢衍眼前一亮:“你确定吗?”
“相信我,准没错。”
招聘临时演员的公告就张贴在校门口,稀稀拉拉地几个人正往楼上走去。
曾经的多媒体教室改成了临时办公室,从窗户里能看见有不少人在试戏。
有些人出门时,手上多了张红色的A4纸,谢衍瞥了一眼,顶端印着临时出入之类的字样,还有些一看长相就没法演高中生的直接被否了。
“外边那两个,是不是要来试戏的?一起进来呗。”屋里有个男人喊了一声。
钟未时忙拽着谢衍进门,还十分狗腿地冲人鞠了个九十度的躬。
刚才站门外,有一堵人墙挡着看不清什么,进屋后,谢衍才发现瞿铮远也坐在里边,他的身侧坐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体型微胖,裹着件黑色羽绒服。
瞿铮远坐在他边上就像棵松树一样,挺拔干练,充满年轻人的朝气,对比鲜明。
两人的视线很快对上,相视一笑。
剧组还需要两名男演员饰演主角的同学兼好友,要求是不高于180,因为男一号身高是184,不能被小配角抢了风头,还要有一定的台词功底,能尽快融入角色,与主角有多场对手戏。
两个人的身高都符合标准,且相貌出众,导演第一眼很看好,让他们想象一下在学校实验室里,然后自由发挥。
四周有一群人盯着,谢衍紧张得冒汗,脑子也断了思路,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瞿铮远,只见对方的食指尖轻轻敲了两下桌上的剧本。
他灵光一现,立刻以一人分饰两角的形式演出了一段男主和配角的对手戏。
在场的工作人员咋舌,就连导演也目瞪口呆,甚至打断了他的表演:“你看过原著?”
谢衍本想说陪瞿铮远对过戏,但又担心有人会责怪瞿铮远泄露剧本内容,垂眸点点头:“看过一点,这段内容印象比较深刻。”
钟未时和谢衍都顺利通过试戏拿到一张临时通行证,很快,就有人带领他们到服装室挑选衣物。
他们是最后到的,校服也只剩下最后几套,看起来脏兮兮的,袖口还有污渍,一点都不像是新定制的,倒像是二手市场淘来的。
再反观几位主角的,干净整洁,衣服的领口绣有独特的标志,每人都有三套替换,闻起来还有淡淡的香味。
临演和主演休息的地方也不一样,主角室内,一人一间化妆室,再不济的也有房车或是轿车。临演成排蹲在走廊聆听副导演的安排,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作奸犯科了。
谢衍第一次这么直观地感受到人与人之间的差距。
午后,阳光正盛,道具组排布完成,开始了今天的第一场戏。
工作人员交代大家先把手机关闭或者调整到静音。
在门外的群演们鱼贯而入,找到了与自己对应的座位,主演们要先走戏,硕大的打光板对准了女主角的位置。
谢衍的位置就在瞿铮远的正前方,女主角的左侧,他正襟危坐,不过摄影机的镜头大多数时候对着的还是主角,压根儿拍不到他。
他感觉有人戳了戳他后背,但女主正在和男一号对台词,导演与编剧都在现场盯着,他不确定自己这会要是来点什么动静,会不会被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