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因为,他能感觉到,符朗对他是有好感的。
至少那些纵容,那些温柔,都是真切的。
梁易澄虽然有时候不大着调,但他堂堂一个男子汉,毕生痛恨愧对他人,最恨愧对自己。
因为那些莫名其妙的误会,他已经浪费了太多的时间了。既然他们是堂堂正正的,那么他就决定再勇敢一点,把符朗变成自己的。
这天,梁易澄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他知道符朗今天值的是早班,下午四五点就会回家,便翘了下午的课,搭了一个多小时车到老城区,在G市历史最悠久的茶楼买了十几份茶点。
虽然与符朗一起吃饭的次数屈指可数,但他一直吃着符朗做的菜,对符朗的口味多多少少也有了点把握。
除了第一次与杨逾一起吃的四川火锅,符朗做的菜都是传统的粤菜,十分清淡。加上符朗爱喝茶,在G市这个早茶文化盛行的地方,爱喝茶的人大多都爱吃茶点。
梁易澄提着一大袋蒸的煎的炸的,香喷喷地挤上公交。感受着周围人妒忌的目光,他更加美滋滋地期待符朗的反应了。
天灰蒙蒙的,看不见太阳,却愈加闷热,像是在酝酿着一场大雨。
梁易澄满头大汗地进了屋,小白猫立即闻到了食物的香味,对他表示出了极大的热情。
好久没有蒙小白猫垂青的梁易澄受宠若惊,连忙扔开手里的锅盖,翻出两个菜篓,盖在了点心盒的上方。食物的香气很快就从镂空的篓子里钻出来,充满了整个屋子,把小白猫熏得快要发狂了。
白狼:“喵!!!喵!!!”
“嘿嘿,等我拿下了你符爸爸,一定给你买好吃的。”
梁易澄得意洋洋的地揉了几把猫头,洗了洗手,才打开符朗的房门,走到衣柜旁。
特殊的一天,就该穿有特殊意义的衣服。
梁易澄小心翼翼地拿出了给猫洗澡时穿的那套衣服,那是一休闲白衬衫,和一条黑色休闲短裤。
这套衣服穿在身上给了他一种书卷气,却不显得呆板。虽然俞清铭每次看他穿白衬衫就会说他像斯文败类,但他还是挺喜欢的,败类可以假装听不见,这至少还能是斯文的呢。只是,不过不知道符朗喜不喜欢斯文的?
梁易澄换衣服的情绪有点太高涨了,走神的时间也有点太长了,以至于他没有发现悄悄跟在他身后进房的小白猫已经蹦到了敞开的窗台上,好奇地向下方张望。
一阵湿热的风卷起了灰蓝的窗帘,发呆的梁易澄的视线被窗帘吸引着,一同飘起,然后缓缓落下。
窗帘重归平静的那一刻,窗台上的那抹白色身影纵身一跃,消失在他灰蒙蒙的视野中。
作者有话说:
(划掉)【全文完】(划掉)
白狼:狗粮吃腻了!告辞!
第20章
病房的电视里,气象台挂出了黄色暴雨预警信号。
在G市,这并不是罕见的事。罕见的是,符朗竟然因此得以准时下班。
交完班,符朗疲惫地在休息室里坐了好一会,才起身离开。
符朗以为自己早就习惯了这种生活。
像个工作机器一样,不知疲倦。
但是,周末和梁易澄出去了一趟,他觉得自己似乎从一台机器,变回了一个人。
可笑的是,他有点迷恋这种当人的感觉。
然而,人是会累的。
接下来的一整个星期,他曾习以为常的劳累压得他喘不过气。甚至有那么一个晚上,他本在值班室吃着晚饭,意识却渐渐远去。醒来时已经是半夜,他躺在医生休息室的床上,而本该躺在这张床上的王睿臻,代替他忙了一个晚上。
符朗有点愧疚。
过去的日子里,他孑然一身,心如死灰,哪怕披星戴月,他都尚能强撑住。
可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一切都变了。
第一颗落下的雨点不轻不重地打在车窗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符朗的注意力终于回到了路上。家附近有点堵,他家的小区附近有一所小学,因为下雨,很多家长都开车去接孩子,本就不宽敞的道路顿时拥挤不堪,许多车甚至开进了他家的小区里头等候。
雨越来越大,现在不过五点,天就像入了夜。符朗只能开着车灯,前倾着身子,在那极小的可视范围里张望,慢慢地找着车位。
经过两辆小轿车之间时,他无意中朝里瞥了一眼,立即猛地踩下了刹车。
那两辆车之间,跪着一个人。
说是跪,也不太贴切。那人虽然跪着,上半身却伏在了地上,仿佛感觉不到地上有偌大的一滩积水。那人的头努力地凑近了那黑漆漆的车底,像是在寻找着什么。
那人看了一会,才站起身,走到下一辆车旁。
借着昏暗的灯光,符朗看清楚了,那是梁易澄。
大雨里,梁易澄浑身湿透,本该是雪白的衬衫已经成了透明的,湿漉漉地贴着肉,还溅上了星星点点的泥土。
梁易澄扶着身旁的车子,慢慢地跪下,然后垂下头,徐徐伏下身。
宛如一个虔诚的善男子,在庄严的大雄宝殿里缓缓下跪,恳切祈求。
符朗愣愣地看着他。在梁易澄的头几乎要触到地面的时候,他一拳敲在了方向盘上。
车喇叭的响声在暴雨中不太清晰,但对于伏在车旁不远处的人来说,不亚于一声惊雷。
梁易澄迷茫地抬起头,符朗已经冲了下车,站在他的身旁,低头看着他。
符朗凝视了良久,那双的鹿眼依然是黑沉沉、空荡荡的,没有了让他沉溺的种种光芒,像是也被这场暴雨冲刷了,唯有冰冷的绝望。
“符哥……”
符朗没有打伞,恼人的大雨让他耳边轰隆作响,他快要听不清梁易澄的声音了。他走近一步,把还在喃喃的梁易澄拉了起来,塞进了车里。
合上的车门把暴雨的凉意和响声隔开了,在喧嚣的夜幕里创造出了一个安静温暖的小世界。
可梁易澄还是在发着抖。
“对不起……我把小白弄丢了……对不起……对不起……”
符朗的心在痛。
不知是因为他丢了他的爱猫。
还是因为他眼前的人那哽咽颤抖的声音。
腐烂的心被粗暴地撕开,可流出来的血,是热的。
符朗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冷静地说:“你不要急,告诉我,是怎么回事?”
梁易澄呼吸急促,他用力地吸了吸鼻子,说:“我刚刚,进了你的房间,没注意小白跟着我,然后,它从窗户跳下去了。”
梁易澄看着小白猫跳下去的那一刻,他的呼吸都停止了。
梦魇中的画面直接出现在眼前的冲击,让他直直地愣在了原地。过了好一会,他才冲到了窗边。
探出头前他的脑海里闪过了太多血肉模糊的画面,每一个都足以让他崩溃。
实际上,他看到的画面没有一丝血,却同样让他崩溃。
小白猫不见了。
无论他怎么张望,楼下都只能看到一片小小的草坪,还有旁边道路上来来往往的车,没有了那个他熟悉的白色身影。
“小白!!!小白!!!”
梁易澄在草坪上呼喊着,顾不上周围的人指指点点的目光,只发了疯似的,在附近一圈一圈地寻找着。
他不知道天是什么时候下起雨的,也不知道周围的人是何时消失的,更不知道他是何时从呼唤变成歇斯底里的。
走失的猫,冰冷的雨,唤醒了那段最痛苦的记忆。
他挣扎着,强撑着,无助地在漆黑中徘徊着,寻觅着。
符朗听完梁易澄断断续续的叙述,心里平静了下来。
既然小白猫能在那么短时间内消失不见,至少说明它没有受伤。虽说小区里车来车往的十分危险,但在这个暴雨中,它应该不会乱跑,很可能钻到了哪个角落里避雨。
他不怪梁易澄,毕竟经常不关窗的自己也有责任,哪怕小白猫几乎没有机会进他的房间,但保不准哪天他也会疏忽大意,发生意外。
但梁易澄显然没有想到这些。
符朗觉得,与其说是没有想到,不如说,梁易澄已经陷入了极度的恐惧中。
梁易澄的呼吸一直是急促的,瞳孔涣散地看着窗外,像是那黑夜中有什么让他战栗的事物,即便他还在强自支撑着,也不过是风中残烛。
“冷静点,白狼会没事的。”
梁易澄纹丝不动。
符朗发现梁易澄的眼睛已经失去了焦点,空洞而无神,像极了那个用枯槁的手在放弃治疗协议书上签字的老人。
符朗登时急了,一手捞起了梁易澄冰冷的手,放在自己的掌心里捂热,另一手强行掰过梁易澄的头,轻轻拍着他的脸,低声呼唤:“易澄,易澄?”
像是被他的手烫到一般,梁易澄很轻很轻地颤了颤,抬起眼,直愣愣地看着他。
渐渐地,梁易澄的呼吸缓了下来。
终于,符朗在那黑洞洞的眼里,看到了无声的求救。
作者有话说:
大家憋忙着杀鸽子了 快摸摸那只可怜的橙吧【趁机跑路 ps:你们憋走!麻麻我捅一刀回头一定加倍疼爱
第21章
第一次见到梁易澄,符朗就觉得他和猫很像。
无论是那对干净清澈的眼,那看似率性实则小心翼翼的性格,还是那不经意间流露出来无助,都让符朗无法置之不顾。
符朗脱下自己的薄外套,轻轻盖在梁易澄的身上。
外套虽然近乎湿透,但梁易澄像是拽着救命稻草般,紧紧地拽住了它,把自己裹成了一团。
此刻的梁易澄,真是像极了那天的小白猫。
那晚,恰巧也是这样的天气。
符朗值完小夜班,开车慢慢地穿过深夜的食肆。
暴雨浇不灭这座不夜城的热情。街边大排档架起了简陋的红白蓝塑料布,雨水从破旧的塑料的缝隙中悄悄落下,滴在冒着大雨出门吃夜宵的人们头上。底下的人们随手一抹,把雨水连同额间的汗水一同抹去,又兴高采烈地聊起了天。
雨声与风声把店铺的喧嚣和符朗隔开了,他专注地看着风潇雨晦的道路。
回到小区已经半夜一点多了,他找不到车位,最后只好停在了隔壁新建的小区里。
新小区距离他家有点远,他没有带伞,但也不想等到雨停,便抄了近道,顶着大雨在黑灯瞎火的绿道上快步前行。
绿道绕过一个木制凉亭。凉亭很小,大雨早已把凉亭里头也淋透了。符朗从凉亭旁跑过,忽然听见两声微弱的猫叫声。
小区里流浪猫很多,放在平时,有点洁癖的符朗是决计不会理会的。
可那天他恰好被大雨浇得抬不起头,那个与黑夜格格不入的白色影子就那样闯入了他的眼中。
一只小白猫蹲在不住漏雨的木制美人靠底下,浑身都淋得湿透了,毛还在一点点地滴着水,正有气无力地小声叫着。
符朗停下脚步,蹲下身,低头看了一会那个与他一样狼狈的小小身影。
小白猫的眼睛映出了淡淡的亮光,微弱的灯光下即便看不清颜色,也能看清那让人揪心的无助与绝望。
雨点密密麻麻地打在符朗的背上,那颗冰凉的心仿佛被那小白猫的眼神和那一声声微弱的叫声挠了几下,忽然有点热。
符朗站起身,找了一圈,没有发现母猫的踪影。
他叹了一口气,脱下早已湿透的薄外套,把那缩成一团的小毛球裹了起来。
感觉到小白猫在他的怀里瑟瑟发抖,符朗加快了脚步,终于跑到了家楼下。
没有了落在头上的雨水,小白猫终于敢慢慢抬起头,天蓝色的眼睛清澈透亮。
符朗低下头看它,小白猫便轻轻叫了一声,很慢很慢地直起身,用自己的鼻尖蹭了蹭他的下巴。
梁易澄缩在符朗的薄外套里,上面残留的符朗的体温和味道是他此时唯一的依靠。
符朗在看着他。
但他不敢看符朗。
他怕对上符朗责备的目光。
更怕自己会崩溃在符朗温柔安慰的眼神里。
过了一会,车子忽然动了。
梁易澄立即抬起头,惊道:“符哥,慢点开,小白可能会突然窜出来!”
符朗却伸出一只手,把他的手从紧裹他的“壳”里拽了出来,握在手中。
符朗的双眼依然平视前方,那充满磁性的声音却轻而柔:“别怕。我想到个地方,白狼或许在那。”
梁易澄瞪大眼,蓦地坐起身,身上的薄外套落到了膝盖上,他恍若不觉,双手紧紧地握住符朗的手。
符朗没有甩开,用力地回握着。
凉亭里。
“小白!”
“喵——喵——!”
“在这里!它在这里!符哥!它在这里!”
梁易澄激动地大喊着,他找了小白猫一下午,嗓子都有点哑了,即便如此,还是掩盖不了那变调的声音里透出的喜悦。
符朗看见小白猫蹲在凉亭的小桌子底下,今天的风不大,小白猫可能是一出了家门就跑到这里了,身上几乎没有湿。
小白猫在看见梁易澄的时候高兴地叫了几声,可一被湿漉漉的梁易澄抱进怀里,明显地开始嫌弃了,用那粉粉的肉垫推着那张滴着水还不住靠近自己的脸。
梁易澄不管不顾,强行在它的头上亲了好几下,才把它抱紧,愣愣地蹲在那。
符朗低声说:“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