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惟笙本意是要安慰岑星,可岑星听过后,心里却忍不住要去想,那是不是说明他有百分之零点一的可能性真的得了什么不得了的坏毛病。
他不是心很大的人,对这类大事一点儿也不洒脱,无比在意,克制不住非要钻牛角尖。
一直纠结到了晚上,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又睡不着。他想给虞惟笙发消息,问他,如果万一的万一我真的运气那么不好,该怎么办呢。
消息编辑完,没法送,清空了。
他怕虞惟笙会觉得他太矫情太麻烦。当初想好的,不可以总在虞惟笙面前哭,那样不讨喜。
没想到五分钟后,虞惟笙敲响了他的房门。
“我想问你有没有睡,打开对话框就看到你正在输入,”虞惟笙坐在床边一脸好笑,“怎么输入了那么久,最后什么都没发出来?”
岑星把被子拉起来蒙住大半张脸,只露出两只眼睛,心虚地看他。
“睡不着啊?”虞惟笙问。
岑星点头。
虞惟笙想了想,又问:“饿不饿?”
岑星摇头。
他很少在这个时间吃东西,更何况心情不好的时候也没什么食欲。
“那可怎么办呢,”虞惟笙挺无奈的模样,“要不要我给你念故事书?”
岑星愣了一下,接着脸便红了,拉下了被子试图抗议。他明明都快成年了,又不是小孩子。虞惟笙像是过来嘲笑他的。
“那来聊会儿天吧?”虞惟笙说,“你试试跟我打手语,看我能不能猜到你要表达的意思。”
岑星眨了眨眼。他坐起身来,披上了一件外套,试探性地看向虞惟笙。
“试试,”虞惟笙说,“动作慢一点,不然我看不清。”
岑星想了一会儿,抬手先用食指指了指虞惟笙,又竖起大拇指。这是最最简单的,你好的意思。
虞惟笙却没看懂的样子,点着头说道:“嗯,我也觉得我很棒。”
岑星低下头偷笑,也跟着点了点头,就当做他猜对了。
接着,他又抬起一只手,先指了指自己,再举到眼睛前,大拇指和食指开开合合动了几下。
这是在模拟眼睛反复眨呀眨。意思是,我睡不着,失眠了。
虞惟笙连你好都看不懂,这个肯定也是不能明白的。
岑星做完后便转头看向一边的书桌,想要用手机进行翻译。却听见虞惟笙说道:“所以我才来找你聊天啊。”
说完后,他又冲着岑星笑了笑,非常自然地开启了新的话题:“星星今天有和爸爸妈妈联络过吧?”
岑星点头。他父母买的是今天下午的机票,临走前给他发过消息。
“那……你有没有把去看医生的事情告诉他们?”虞惟笙问。
岑星咬着嘴唇,心虚地摇了摇头。
他不敢,怕他们知道了,就会让他赶紧回家。
在虞惟笙面前承认这一点,让他觉得十分羞耻,显得厚脸皮。明明生了麻烦的毛病,却赖着不想走非要给虞惟笙添麻烦,多不好。
“是没必要特地说,”虞惟笙说,“反正过一阵就没事了,何必多让他们操心呢。”
见虞惟笙这么说,岑星心中窃喜,赶紧用力点头。
接着,他又抬起手来一顿比划。意思大概是,他的父母在消息里让他要乖要听话,他会的。
虞惟笙认真看完他的动作,一脸若有所思,半晌后说道:“慢一点,再做一次?”
岑星又慢慢地重复了一次。
“这个好复杂啊,有点看不明白,我得猜猜,”虞惟笙说,“你是不是在夸自己很乖?”
有点接近,可差的那一点,感觉太不一样了。虞惟笙的解读让人非常不好意思。岑星红着脸摇头,想要纠正,一顿比划。
“啊?你说你不乖啊?”虞惟笙微微惊讶。
岑星连忙再摇头,又不知该如何解释,只能转身去拿手机。没想到刚抬起手,就被虞惟笙抢在前面拿走了手机,还放到了桌子的另一侧。
这下,他除非下床才能够得到了。
“我不是看懂了么,要那个做什么。”虞惟笙说。
岑星心里着急,又没办法,只能委屈巴巴地看他。
“到底乖不乖?”虞惟笙笑着问。
岑星纠结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小幅度地点了点头。
他的话不是那个意思,但他是乖的。
虞惟笙对这个回应很满意的样子,伸出手来摸了摸他的脑袋,说道:“其实也没必要太乖,人和人相处本来就是一个互相添麻烦的过程。”
岑星一时不明白他这突如其来的话语究竟想要表达什么,疑惑地看他。
“算是一点点人生经验吧,”虞惟笙说,“不管是对人还是对事物,付出得越多,才越懂得珍惜。得来很轻易的,反而不被当回事。”
岑星迷茫地眨了眨眼。
“就好比……那个,”虞惟笙说着,指了指岑星书桌上的八音盒,“因为你付出了很多努力才得到它,所以会觉得它格外贵重,对不对?”
岑星点了点头,心里还是不太明白虞惟笙的意思。难道他是觉得,自己对他的喜欢太多也太轻易了,很不值得珍惜?
刚要郁闷,虞惟笙又笑着抬起手来,食指在他的鼻子上轻轻地刮了一下。
“多给我添点麻烦吧,”他说,“那是好事啊,会让我觉得你很重要。”
岑星晕乎乎躺在床上,原本心里那大堆的烦恼全被覆盖,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甜蜜又雀跃的心情。
一直到迷迷糊糊快要入梦,鼻梁的皮肤上依旧残留着些许虞惟笙留下的触感,胸口涨涨的。
他想,他整天冒出那些奇怪的味道,也许不是生病了,只是因为太喜欢虞惟笙了,才会忍不住。
在家呆了几天,岑星没敢把学习落下。
距离下次月考近在咫尺了,还没跟虞惟笙约定好奖励。他原本想着要离开,便不打算提。后来又担心显得太贪心厚脸皮,有些犹豫。
可那天晚上,虞惟笙说希望他能多添麻烦,他便真的变得跃跃欲试。
上次他的妈妈问他,虞惟笙有没有牵过他的手,他回答有。心里其实知道,这是谎报军情。那一次根本不算。
他希望能真的有。
为此,他认真写了一份信,向虞惟笙提出申请。
信里说,若这次每一科单科都及格了,希望虞惟笙能抽出一天早上送他去上学。不用开车,步行就可以,最好能像小学生春游那样手牵着手走。
他在“小学生春游”这行字下面画了两条横线作为强调,欲盖弥彰地掩饰自己那点小心思。
虞惟笙看过以后对他说,挺好的,有进步,比上次强,没有错别字也没有病句。
之后,他在岑星涨红了脸时又说道,可以啊。
岑星动力十足,甚至拜托虞惟笙把岳霄请到了家里。立体几何这个东西,有课件时面对面讲解要更容易理解得多。
岳霄之前在虞惟笙的公司只是实习。他刚升上大四,课程虽少,也得操心准备论文,并不算很悠闲。
虞惟笙承诺了他毕业以后若愿意可以直接转正,省去了他求职的烦恼。外加对岑星这个小弟弟也颇为喜爱,依旧愿意腾出时间来为他进行辅导。
更何况,毕业以后去虞惟笙的公司正式入职,意味着虞惟笙就是他真正的老板了。总得给点面子。
岑星与他已经非常熟悉,也养成了默契,就算面对面也不会再有最初时的拘谨与尴尬。
他们在上课时总是习惯打开电脑。岑星要发言就在文档上打字,还可以手写一些软件里很难输入的公式符号,交流起来非常方便。
唯一困扰着他们的,只有岑星对立体几何天生的不敏感。
努力了几天后,岳霄绝望地向岑星提出了一个建议。
“还是把精力花在别的地方吧,”他说,“这点分拿不到,别的地方多拿几分补回来也是一样的。”
言下之意就是,教不会了。
岑星可怜巴巴看他。
虽然难受,可他心里知道,岳霄给出的建议是非常合理的。
“先休息一会儿,”岳霄把他面前的笔记本电脑合拢,“虞总说了,劳逸结合也很重要。”
岑星点头,刚要起身,手机响了起来。
拿起来一看,是余思思。他们平日里时常会联系,岑星对这个姑娘颇有好感,还有心撮合她跟霍行之。
只可惜,说再多好听的也行不通。用余思思的话说,“我不是讨厌他,不是觉得他坏。就是看到他烦受不了他。”
没辙。
这姑娘在消息里问他,身体情况怎么样,等待会儿放学了她想过来看望一下,不知道方不方便。
岑星赶紧拜托岳霄给虞惟笙打电话提出申请。在确认过对方是一个不会受到岑星信息素影响的Omega后,虞惟笙当即表示不成问题,还让他记得叮嘱家政多做点菜,好留同学在家吃晚饭。
第42章 才二十多岁
关系好的同学来家里做客,岑星高兴又期待。
在他转学前,身边有几个关系不错的朋友。当他要走时,有人舍不得,担心他到了新学校会很难立刻交到新朋友,被孤立。
岑星不能开口,性格也不是特别外放,每个带过他的老师都曾担忧他会被边缘化。可实际上,除了早已记忆模糊的童年时期外,他人缘虽不算很好,却也不差。总会有些人对他迷之喜爱,主动跟他交往。
来到这里后发生了一些意料之外的不愉快,可他不止遇到了童年旧友,还结识了新的值得信任的朋友。校园生活也算颇有收获。
岑星问过余思思,为什么刚转学过来就对他那么关心。余思思说,看他长着一张看起来可怜巴巴又很好欺负的脸,还没法开口说话,怕他初来乍到不习惯,被排挤,所以想帮帮他。
岑星觉得这些理由都没说到点子上。最根本的原因,是余思思人好,善良。
他依旧为余思思对霍行之的反感惋惜,却也知道这种事不好强求。
要是虞惟笙也对他那么冷漠,不给好脸色,他早就灰溜溜跑回家哭,再也不敢出现在虞惟笙的面前了。
虞惟笙公司有事,到家时间比平日更迟一些。
余思思到的时候,家里只有岑星和岳霄。岳霄这几天都是在他们家吃过晚饭才走的,今天听说岑星有同学要来,本想提前离开,岑星认为没必要,赶紧拦住了。
没想到,闹了个不大不小的误会。
余思思没见过虞惟笙,只听岑星说跟自己的表哥住在一起。看见岳霄,便误认了。她客客气气同岳霄打了招呼,又一起吃了饭,餐桌上还闲聊了几句。等岳霄离开以后,她才一副紧张又激动地样子拉着岑星感慨,说,你表哥真的好帅好有魅力呀。
岑星还没来得及解释,虞惟笙回来了。余思思愣愣地同他打过招呼后,突然一副回过神来的模样,说,叔叔你看起来可真年轻,一点也不像是有那么大孩子的人,我差点就没认出来。
气氛一度极为尴尬。
岑星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她是通过排除法,判断虞惟笙为岳霄的爸爸。
意识到误会以后,余思思羞愤难当面红耳赤,连连道歉,最后没呆多久就慌忙开溜了。离开以后,她给岑星发消息,求他帮忙转达歉意。
岑星营造着头皮带着手机去解释,虞惟笙只是笑笑,表示无妨,不用放在心上。
当天夜里虞惟笙半宿没睡着。
晚上刚洗完澡时,虞惟笙破天荒抹干净了镜子上的雾气认真照了照,仔细观察后认为自己在同龄人中并无苍老之态。
岑星眼睛大,看着显小,两人站在一起时确实年龄差明显。可岳霄都大四了,两人年龄差不过五六岁,大家都是二十多岁,勉强可以说是同龄人,怎么看都不至于像父子吧。
难道是他对自己的外表认知有误差?
那天虞文洛说管岑星叫嫂子会显得他像变态,他也难以释怀,时不时就要在心里琢磨一下。
十一岁的年龄差,可能真的要等到八十八岁和九十九岁时,看起来才像是同一辈人。
一直以来他都默认自己是岑星的哥哥。可在旁人眼中,或许他更像是个叔叔。
明明双方父辈是同班同学,怎么偏偏他跟岑星差了那么远。转念一想,他们家还有个比岑星更年少两岁的虞文洛在。而当初曾跟他有过婚约的岑月,好像比他小不了几岁。
看来两位老同学感情是真的好,连隔十年才生二胎都跟约好了似的。
这么大的年龄差,岑星会喜欢他是不是有一点恋父。
若有万一将来真的在一起了,他跟岑星一同出门,那画面会不会显得自己挺有钱的。
好像也没错。
第二天,他在上班时状似无意问岳霄,“我看起来多大岁数?”
岳霄是个实诚人,不会在这种事上拍马屁说假话。他认真地盯着虞惟笙的脸看了一会儿,答道:“三十岁上下吧。”
虞惟笙点了点头。
他今年不到二十九,确实是三十上下。那么说来,并不显老。可明明是二字打头,被人用三十上下来形容,感觉格外别扭。
可能是因为他家里的小朋友才“十几岁”。
然后他又问岳霄,“你觉得我们俩有年龄差距吗?”
岳霄毫不犹豫点头:“那肯定有啊,我还是学生呢!”
虞惟笙心想,行吧。
已经有点心塞,谁知到了下午,岳霄又主动对他说,“虞总你这个人气质不一般,看起来比一般同龄人要成熟稳重许多。所以乍一看可能还要再加五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