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舒愿缩回脚,拖过床尾的被子扬开,“亲戚都在百江市,我爸妈过去就行了。”
“你不过去?”黎诩确认道。
舒愿背对着他整理床铺,把被子底下的大玩偶拽出来甩手抛到飘窗上以腾出更多空间:“不过。”
身后的人沉默半晌,舒愿刚想转头,被黎诩从背后环腰搂住:“那我们俩一块儿过?”
愈发得寸进尺了,舒愿羞怒地挣开黎诩的双臂,指着飘窗说:“你去那边睡。”
“你让我抱着它睡?”黎诩的目光从玩偶身上掠过,笑着把舒愿推进被子里,自己倒像个主人家一样下床安置好睡着的猫咪,然后关了灯爬上床。
黯淡无光的视野中,舒愿瞪着眼看黎诩将身上的衣服一件件脱下扔到床尾,只剩个单衣时才钻进被窝里把他抱住:“这么睡可暖多了。”
“你给我适可而止,”舒愿使劲想扒下黎诩禁锢在他腰间的手,“黎诩……!”
“靠,你别喊我名字,”黎诩哑着嗓音,“快睡。”
这么个大活人在床上对自己毛手毛脚的怎么可能有睡意,舒愿翻了个身,摸索着拔了电源把暖手宝抱到怀里,刚要闭眼,客厅外钥匙转动锁孔的声响又迫使他猛地绷直了神经。
“你家人回来了?”黎诩问。
舒愿翻过来捂他的嘴:“别吵。”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感觉贴在手心下黎诩的唇弯了弯,正分神思考对方是不是在笑,黎诩倏地掀开被子,手肘支着床撑起身子,捏着舒愿的肩膀把人压到身下。
“别吵。”黎诩压低声音把这两个字还回去,低头准确无误地寻到舒愿的双唇就吻了下去。
假期前还未尝尽的亲吻在此刻得到了延续,黎诩异常满足,一手撑床,一手抓住舒愿反抗的手,绵绵细雨似的一下下啄在舒愿的唇上。
舒愿又惊又怒,如果说上次那个吻是在他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结束,这一次便是给足了他时间去体会。
黑暗中的每一份触感都分外清晰,舒愿哪里能想到初次见面时这个正深情款款搂着别人亲嘴的人此时会对自己做出同样的事情。他听见门外父母的交谈,听见柳绵的脚步声走近又远去,他无措地承受黎诩为他制造的暧昧,心慌意乱地反复在心底问自己是不是甘愿。
“小舒愿,”黎诩贴着他的唇轻声道,“张嘴。”
从来没有谁这样亲切又宠溺地喊他,舒愿的心软软地陷下去一块,难堪地偏开了脸,脸庞因黎诩近在毫厘的鼻息而滚烫一片。
“你别逼我使坏,”黎诩拨开舒愿的刘海,五指顺着头发向后托住了对方的后脑勺,“张嘴。”
哪只羊羔会乖乖顺从野蛮的狼呢,舒愿紧抿着嘴,听觉忽然捕捉到父母的卧室传来关门的声音。
黎诩如同等到了猎人的离开,他笑了笑,腾出另一只手插到舒愿的脊背和床褥之间,隔着睡衣柔软的绒毛,顺着舒愿的脊梁骨缓缓下滑,托着最有肉的地方捏了捏。
“呃!”舒愿猝不及防地叫出来,黎诩趁势狡猾地把他的叫声封了回去。
刚才一个赛一个柔情蜜意的吻成了狂风暴雨,黎诩憋了整个学期,压根把所谓怜惜抛之脑后,压着舒愿将自己的隐忍和喜欢化作缠绵的亲吻倾诉给对方。
舒愿的身子一寸寸放松,他陷在床褥中,喘着气盯着亲完啃完心满意足的黎诩说:“你满意了?”
不久前黎诩拿这句话质问过他。
显然黎诩也想到了,尽管知道舒愿是在气他不经批准的行为,他仍然比外面所有看了烟花晚会的人还高兴:“嗯,满意。”
舒愿没再搭理他,帽子一兜,抱着暖手宝把后背怼向了黎诩。
来这么一出,舒愿就更睡不着了,他把脸埋在枕头里,搞不通他们两人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
怎么会招惹个爱啃人的疯狗啊,还净把他往意想不到的世界里拽……
睡衣被扯了扯,黎诩又在玩舒愿的恐龙尾巴:“小恐龙,你这衣服上厕所不方便吧,怎么脱啊。”
没见识。
舒愿缩了缩屁股,闷声说:“尾巴底下有拉链的。”
“哦,”黎诩松开尾巴,探手向下摸了摸,就在舒愿警惕地认为他又要做些什么时,黎诩收回手抚了抚他的背,“睡吧。”
舒愿以为黎诩是一时君子,怎能料到他骨子里依旧是个痞子。
在陌生的床上黎诩睡得不算沉,几乎是正月初一的第一缕阳光穿过半透明的窗帘拂进室内,黎诩就醒了。
舒愿躺在他身边,维持着昨晚入睡前背对他的睡姿,整个人蜷成一团,帽子下露出乱糟糟的头发,仿佛这个时候的他才不经意地卸去一身防备。
那条长长的恐龙尾巴不知何时搭在了黎诩的腿上,他侧躺着枕在自己的手臂上,另一只手顺着尾巴摸下去,在尾巴根下面碰到了睡衣的拉链。他顺了顺拉链周围的绒毛,那处正好在舒愿的腰窝附近,再往下一点的话——
啧,跟个流氓似的。
黎诩缩回手坐起来,盯着别处把早起的那团火压了下去。
舒愿终归是眠浅,早在黎诩揉尾巴的时候他就醒了,僵着身子等黎诩住了手,他才翻过身去躺平了,慢慢睁眼假装才刚醒来。
“吵醒你了?”黎诩戳了戳他恐龙帽上的眼睛,“再睡一会吧,我回去了。”
正要下床,舒愿拉住了他的袖子,自己转而爬下了床,光脚踩着被暖气吹了一夜的温暖的地毯,轻手轻脚地走到门边趴在上面偷听。
“没这么早起床吧?”黎诩套上衣服,将揉成一团的被子扬开叠好,“我这会儿出去,小点声就行。”
“不行,”舒愿睡眼惺忪地走回来趴到床上,“他们起了,在收拾东西。”
“那我就一直呆在这?”黎诩倒是无所谓,他敞开宠物包看看,懒东西还在睡,眯着眼睛脸都是皱的,还没他主人可爱。
舒愿趴着没动,大概是没睡够,就几句话的工夫又睡过去了。
日光逐渐爬满天幕,门外的人不知道在收拾什么,包装胶袋的声音哗啦啦响个不停。
属于柳绵的脚步声走近门边,清脆的敲门声仿佛敲在舒愿耳畔,将他环在脑袋边的丁点儿梦境都敲碎了。
“小愿,起床没?”柳绵转了转门把手,“怎么还把门给锁上了?”
“我……”舒愿从床上蹦起来,黎诩还坐在一边气定神闲地看着他手忙脚乱的样子笑。
“在里面搞什么呢?”柳绵说,“先把门开了,免得我还要找钥匙。”
“哗——”舒愿从抽屉里翻出一串钥匙,动作太急还带了些什么出来,“啪嗒啪嗒”掉了一地。黎诩还没看清那是什么东西,就被舒愿扯起来搡到书柜旁边的一扇小门前,火急火燎地旋开了锁把黎诩推了进去,随后将宠物包塞到他怀里:“先躲着。”
黎诩只觉开门那一瞬的光线晃过几排金的银的奖杯奖牌,再然后舒愿就合上了门。
不是衣帽间?
怎么还需要上锁?
黎诩诧异,黑暗吞噬的一切只能靠双手触碰,他凭借刚刚两三秒的记忆寻找奖杯的位置,指尖顺着光滑冰冷的杯身抚过去,像是走在穿越过去的时光隧道里。
“要回百江市吗?东西都收拾好了。”
“你们去吧。”
“亲戚都在那边呢,你难道打算一辈子都不见他们了吗?你奶奶去年还问起你了,她说——”
“我不去。”
“诶小愿……”
“出去说吧……房间里好热。”
到底有什么是我不能知道的?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让我踏足你的世界?
黎诩的胸口一阵阵沉闷的疼,怀里的小小酥踢了踢宠物包,轻轻地叫了一声,黎诩探手进去安抚它,视线却在努力适应着黑暗。
恍惚中,电脑壁纸上的舒愿跳了出来,在分不清方向的漆黑空间中起舞。泛着水波的幽蓝色舞台,绚丽神秘的星空背景,曾经高傲自信的舒愿鲜明地活跃在他眼前,黎诩带着他的猫走近他。
第34章 绝望
“我们出发了,明天下午就回来,”柳绵站在玄关处,“有什么事记得给我们打电话。”
“嗯。”舒愿点头。
“这两天尽量别出门,”舒绍空补充,“要是在家里没事做就看看电视。”
“知道了。”舒愿说。
屋子隔音一般,对话一字不落传进黎诩耳朵里。
他置身在属于舒愿过去的荣誉中,听着舒愿的家人对儿子的百般叮咛,想象不了一个受过惨痛欺凌的人如何独自走出阴暗的困境。
“出来了。”突如其来的光线刺入眼中,黎诩闭了闭眼,再睁开时舒愿已经返身走出房间了,甚至没回头朝这边留过一个眼神。
黎诩知道对方大致是怀揣着抵触的情绪,关上门前他的目光极快地把刚才呆过的地方扫了个遍,的确是个小衣帽间,一边的高柜挂着排列整齐的拉丁舞服装,另一边便是他小心翼翼摸索过的奖杯,更多的奖项则陈列在深处的搁板上,来不及一一观赏。
毕竟它们也没被主人允许过展示。
舒愿正在卫生间刷牙,看见黎诩进来,他含着满嘴泡沫说:“你用那个。”
洗手台边上放着一副新的洗漱用具,杯身印了个恐龙图案。黎诩笑着摇摇头,边挤牙膏边问:“你卧室那串儿鞭炮,自己做的?”
弄巧成拙被黎诩发现了用红绳串起来的十八个可乐瓶盖,舒愿也不恼对方的打趣,神情无异地“嗯”了声算作回应。
十八就十八吧,回到房间拎着刚刚不小心连同衣帽间钥匙一块儿被带出来的小鞭炮,舒愿将尾端的绳子撕成几条做成流苏的模样,这样的新年礼物看上去是寒酸点,但也比黎诩笔袋里那单个儿边边都被磨平了的瓶盖好看。
“饿不饿?”黎诩倚在卧室门边问,“出去吃早餐吗?”
舒愿看了他一眼:“不去。”
“大过年的呆在家里多没意思啊,”黎诩揣着衣兜笑,“你换个衣服吧,我楼下等你。”
脚步声在楼道里远去,迟钝的小小酥从宠物包里探出脑袋,被舒愿轻轻捏了捏耳朵:“一起去吧?”
显然附近一带黎诩比舒愿还熟悉,他载着舒愿兜兜转转,不知名的小街里竟然还能找到个人满为患的粤式茶楼。
“坐这儿,”黎诩眼明手快将舒愿按进一个刚走了人的卡座,“把小小酥扔桌底下,这种地方不让带宠物进来。”
“扔”这字眼听上去蛮残忍,何况小小酥从始至终都乖乖窝在里边没捣乱。舒愿弯腰把宠物包搁脚边,手指伸进透气孔里逗了逗小东西。
黎诩喊服务生过来开了茶位,动作麻利地泡茶倒茶,垂眼看到对方手里还拿着的东西,忍不住发笑:“你那鞭炮是打算吃完早餐放?”
舒愿捏着绳子尾端的流苏小声问:“不好看吗?”
“不是……”黎诩观察了下舒愿的脸色,“多有创意啊,我还恨不得挂我家门上呢。”
舒愿抿着嘴笑,低下头不让黎诩看见,但他清浅安静的笑容再怎么与周围人的嘻哈大笑格格不入,在黎诩眼里仍像无意落进繁密林间的一场清雨,打湿成万上亿为他垂首的树叶。
这顿饭到尾声前都吃得挺融洽,黎诩给舒愿讲乐队休息的事,舒愿抹嘴巴的动作停了下来:“什么时候再……再……”他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词,黎诩接过他的话:“再上台?也许等顾往高考完,也许……”
他自己也拿不准,说白了“沉迷”就是个不出名的小乐队,在酒吧里算是依赖生存的关系,连正式的签约合同都没有,哪天他们当中的某个成员退出了,即使面临解散,也是迫不得已又无可挽回的事。
舒愿大约明白了黎诩的欲言又止,他不懂安慰,笨拙地碰了碰黎诩的手背:“也许明年。”
跟舒愿的指尖一同触碰自己的还有手机出其不意的振动,黎诩捏了捏舒愿舒愿的手指,笑道:“我接个电话。”
接电话时黎诩没刻意避开,来电显示是黎文徴,来去不过是问那些屁大点儿的事。
“你昨晚没在家睡?”黎文徴问,“等下回家吃个饭吧,田婶做了你爱吃的。”
不问去了哪,也不问和谁过最高兴。
“你自个吃吧,我刚吃饱。”黎诩敷衍道。
“你还在生我气呢?”黎文徴说,“小诩,回家吧,我给你买了礼物。”
还在以为自己是给颗糖就能哄好的孩子。
“回个屁家。”黎诩挂了电话。
茶水放久了冰凉,却刚好成了黎诩浇灭火气的工具。他喊来服务生结账,舒愿比他更快地亮出了付款码,黎诩走出茶楼时还对舒愿的速度感到好笑:“你故意的吧?就等我把服务生叫来?”
“嗯。”舒愿抱着宠物包逗小小酥玩儿。
“吃你的,住你的,”黎诩凑近了问,“我拿什么谢你?”
舒愿一下子退开两步远:“不用。”
黎诩快走两步靠近:“舒愿,其实你不像看上去那么面冷心硬。”
逗猫的手指没及时抽出来,舒愿被小小酥舔了一口,酥麻的痒意直从指头蹿遍了全身。他抓了抓后衣领,才想起今天穿的卫衣没带帽子,遮不住自己发烫的耳尖。
他走得很快,黎诩在后面大步跟上,伸手勾住他的肩膀把人带到自己身旁:“就在这附近逛逛吧,走一圈再回来取车。”
“你不回家吗?”舒愿放慢了脚步。